我读成渝诗,有相当长一段时间摸不到门路和头绪。后来我干脆写信告诉他,我说:“读你的诗读多了,觉得你的诗句很好,情思优美流畅,你和诗有缘,已经抓到诗的大体,只是觉得你的诗让我抓不到一种比较明显的精神或者说精灵或者说主心骨。”刘成渝的回复谦虚而富有点拨性,他说:“你说得很有道理,我目前的诗歌还很初级,我目前在对这一年的诗歌进行反思,我做的这些实验只是将诗歌写活,让人易懂。但都缺乏深度。《隐入菊》几首是我的用心之作,我写的是人在入世和出世之间的思想斗争,看似写情,实是写痛,是在道和儒之间徘徊的疯语,我企图丰富陶渊明菊的内涵或拓展。”在一次评论回复中他又说:“我一直在尝试一种简单\易懂,大众化的写诗方法和框架。”
诗人真是太过谦了。我反过来再读成渝诗,感觉我原来只是没读懂没有摸到门道,不等于成渝诗没有门道。恰恰相反,刘成渝的诗其实特色非常明显。他的诗情思饱满寓意丰富,内涵了对包括自身弱点在内的尘世混浊面的唾弃,对雪、菊般纯粹的人生境界的渴求,表达了对人性修炼的执着。
刘成渝的诗在语言上比较自然随意,或者说比较散文化,读起来很亲切顺畅。
这个诗评之所以叫“散评”,主要是因为刘成渝的诗作从内容到形式都有他的章法和分类。我一时无法按照诗人原来的章法分类逐条分析,只能还是蜻蜓点水,读者有兴趣可亲临他的博客赏读。
http://blog.sina.com.cn/u/1161292867
不知说了什么胡话。老家
那些梨树、杏树、李树,就着急地
驾着春天的马车,嘀嘀哒哒
在一张照片,我儿时的照片
带领下,朝我卧病的山谷
安顿下来。她们扎头巾,穿青色的长裙
像一树一树温暖的风。她们商讨病症
像摆龙门阵。她们的口音是四川
仪陇县二龙乡梨坪村的口音,说话的声音像
梨花碰着梨花,杏花碰着杏花
那样围着我,问长问短,然后
拿出开好的药方,抿嘴笑着念道
一树梨花。
一树杏花。
争奇,褪去斗艳。沿着夜色铺就的小径
回归内心的花朵。你知道,真正的花
对着月光,打开自己。你可以轻轻地开
一瓣一瓣地开,开出秋波流转的媚眼
开出窃窃的笑,袅袅的香。你甚至可以
穿上月光做的衣裳,在纸糊的窗格上
弄醒,把夜色弄美。现在,你可以在
内心的花园,肆无忌惮地
落下来。秋天刚过,我就用冬天的词汇
一笔一笔地描绘我的院落。我把阳光描成淡淡的远山
像水墨的远景,渐渐隐入或消失,把溪水描成细瘦的银线
我提前穿上棉衣,把秋天里刚长出的
那时叶子的眼角刚牵出一丝鱼纹,还没来得及变黄
我就想到了雪花,我的脑子迅速被
雪白的水袖和长长的飘带占领,我想象雪花
像一位北方的佳人从一首诗里飘然而出。在盛产阳光的山谷
我渴望有一朵雪花,在我温暖的怀里
我等待的雪花,一定知道,那些小小的花朵
盛产阳光的山谷,我居住的房子
花儿一样开着。我们温暖,从内心到整个山谷
你不用怀疑,我单薄的衣衫,脸上的笑容
以及满山遍野,与蝴蝶一起翩翩起舞的
采摘阳光。我要把那些温暖的光
摘下来,选那些最嫩的,不带任何尘埃
像少女采茶一样,用尖细的手指
把它摘下来,然后寄给你
让你双手捧着它,在透明的世界里
看雪花飞舞。我把那些厚实的光
织成宽大的棉被,让你盖着农舍、鱼塘
庄稼以及门前宽阔的草原,让你在这个冬天
做一首诗,派蝴蝶送去
它一定能驱散,在这个冬天,一直萦绕在你
心中的阴霾。那些藏在诗中的三角梅
就会飞出来,在你屋前屋后
在园子里,采摘阳光。在秋天到来之前
我要与菊成婚,修下菊做的房子,在秋的路口
退出。满园的菊,都是站立的阳光。
现在,我正在与菊酝酿,如何用一朵
所有暗藏的罪,接受你的
审判。你要用那些花,一瓣一瓣地量我
审判我曾经与你的距离。今夜
我要用菊呼吸,用菊心跳,用菊的目光
看你的凤冠,挑你的盖头。我要作为一株菊
以郎的姿势,与你宽衣解带
在秋宽大的婚床,写下两株菊的
你要常来。那些枯草,怪石,断崖
和干瘦的溪水,都是我写下的诗歌。
雪,我要搬去春,夏,秋,搬去
所有挡在冬天前面的石头,把冬的疆域
扩大到三百六十五天。雪
你要把那些天上的花朵,都派下来
音乐隐入琴弦。隐入菊
悄悄地,在一个下午
朝一枚,等你的菊,隐去
翅膀隐入天空,像一滴水
隐入大海。隐入菊
把喧嚣交给尘烟,车马交给
历史,把以后的岁月交给清风
交给明月,交给一副
墨迹未干的画,一首
像秋一样,放弃春,放弃夏,放弃所有的负重
在赶往秋天的路上,你就会看到
低矮的篱笆,篱笆上爬动的寂和风扇动的
翅膀。你得尽快扎根泥土,跟菊长得
从那些绿中,选出最柔和的光,编出
温暖的花朵,在萧瑟中
去你妈的菊
——刘成渝
菊开得正旺时,我在地里拔菊花
不断有人上来劝阻我说,多好的菊花啊
多好看的菊花啊,种了这么多年的菊花
为什么就跟菊成了仇人呢
有人曾经警告我说
菊会毁了你的前程,我一直不信
现在,我什么也没有了,就剩下这块种菊的地了
以前,这是一块无人过问的绿化地
我种菊后就成了我私人的园子
几次应聘,人家都嫌岁数大
每天假装出去上班,不是长久之计
我得把这块地利用起来,种些蔬菜,瓜果
小白菜什么的,解决燃眉之急
我曾给来赏菊的朋友赠诗说,如果你沉没了
这些菊可以将你打捞上岸。去你妈的菊
我一株一株地拔着菊,围观或劝阻的人越来越多
我把头低得很低,不想让人看见我眼里的泪水
我没想到地里的菊拔完后,我依然埋着头
把自己的两条腿当成菊来拔
闹出天大的笑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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