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文观止36：召公谏厉王止谤

厉王虐，国人谤(bàng)王。召(shào)公告曰：“民不堪命矣！”王怒，得卫巫，使监谤者。以告，则杀之。

1、厉王：指周厉王； 2、国人：国都里的百姓； 3、谤：指责； 4、召公：指邵穆公，名虎，周王的卿士； 5、堪：经得起，承受得住。

[译文]周厉王暴虐，百姓指责他。召穆公对厉王说：'老百姓忍受不了！'厉王大怒，找到卫国的巫师，让卫国的巫师去监视批评国王的人，按照卫国的巫师的报告，就杀掉批评国王的人。

国人莫敢言，道路以目。王喜，告召公曰：“吾能弭(mǐ)谤矣，乃不敢言。”

1、道路以目：指人们见面用目光来示意，不敢打招呼； 2、弭：停止。

[译文]国人不敢说话，路上相见，以目示意，不敢交谈。周厉王颇为得意，对召穆公说：“我能消除指责的言论，他们再也不敢吭声了! ”

召公曰：“是障之也。防民之口，甚于防川。川壅(yōng)而溃，伤人必多，民亦如之。是故为川者决之使导，为民者宣之使言。

1、障：动词，阻塞； 2、防：挡水的堤坝，意堵塞； 3、壅：堵塞；溃：决口； 4、决：疏通水道； 5、宣：开导。

[译文]召公回答说：'你这样做是堵住人们的嘴。阻塞老百姓的嘴，好比阻塞河水。河流如果堵塞后会决堤，伤人一定很多，百姓也是这样。因此治水的人疏通河道使它畅通，治民者只能开导他们而让人畅所欲言。

故天子听政，使公卿至于列士献诗，瞽(gǔ)献曲，史献书，师箴(zhēn)，瞍(sǒu)赋，曚(méng)诵，百工谏，庶人传语，近臣尽规，亲戚补察，瞽、史教诲，耆(qí)、艾修之，而后王斟酌焉，是以事行而不悖。

1、瞽：瞎眼，古代以瞽者为乐师，代指乐师； 2、瞍：没有眸子的盲人； 3、曚：有眸子但看不见； 4、百工：百官； 5、庶人：平民百姓； 6、亲戚：指与君王同宗的臣子； 7、耆，六十岁的人；艾，五十岁的人。

[译文]所以君王处理政事，让三公九卿以至各级官吏进献诗歌，乐师献乐曲，史官献史籍，少师诵读箴言，盲人吟咏诗篇，有眸子而看不见的盲人赋读讽谏之言，百官纷纷进谏，平民则将自己的意见转达给君王，近侍之臣尽规劝之责，君王的同宗都能补其过失，察其是非，乐师和史官施以教诲，老人们再进一步修饰整理，然后由君王斟酌取舍，付之实施，这样，国家的政事得以实行而不违背道理。

民之有口，犹土之有山川也，财用于是乎出；犹其有原隰(xí)衍(yǎn)沃也，衣食于是乎生。口之宣言也，善败于是乎兴。行善而备败，其所以阜(fù)财用衣食者也。

1、原：高而平坦的土地；隰：低平潮湿的土地；衍：低洼平坦的土地；沃：水源充足的土地； 2、宣言：发言，讲话； 3、善败：好坏。指君王执政的好坏； 4、行善：推行好的；备败：防备坏的； 5、阜：增加，丰富。

[译文]老百姓有口舌，就像大地有高山河流一样，财富由此出产；又像高原和低地都有平坦肥沃的良田一样，衣食物品由此得到。人们用嘴巴发表议论，政事的成败得失就能表露出来。人们以为好的就尽力实行，以为失误的就设法预防，这是增加衣食财富的途径。

夫(fú)民虑之于心而宣之于口，成而行之，胡可壅也？若壅其口，其与能几何？”王弗听，于是国人莫敢出言。三年，乃流王于彘(zhì)。

1、与：赞同； 2、流：放逐，流放； 3、彘：晋国地名，今山西霍县。

[译文]人们心中所想的通过嘴巴表达，考虑成熟就付诸行动，怎么可以堵呢？如果硬是堵住老百姓的嘴，那赞同的人还能有几个呢？'周厉王不听，在这种情况下老百姓再也不敢公开发表言论。过了三年，人们把这个暴君放逐到彘地去了。

《召公谏厉王止谤》全文：

厉王虐，国人谤(bàng)王。召(shào)公告曰：“民不堪命矣！”王怒，得卫巫，使监谤者。以告，则杀之。国人莫敢言，道路以目。王喜，告召公曰：“吾能弭(mǐ)谤矣，乃不敢言。”

召公曰：“是障之也。防民之口，甚于防川。川壅(yōng)而溃，伤人必多，民亦如之。是故为川者决之使导，为民者宣之使言。故天子听政，使公卿至于列士献诗，瞽(gǔ)献曲，史献书，师箴(zhēn)，瞍(sǒu)赋，曚(méng)诵，百工谏，庶人传语，近臣尽规，亲戚补察，瞽、史教诲，耆(qí)、艾修之，而后王斟酌焉，是以事行而不悖。

民之有口，犹土之有山川也，财用于是乎出；犹其有原隰(xí)衍(yǎn)沃也，衣食于是乎生。口之宣言也，善败于是乎兴。行善而备败，其所以阜(fù)财用衣食者也。夫(fú)民虑之于心而宣之于口，成而行之，胡可壅也？若壅其口，其与能几何？”

王弗听，于是国人莫敢出言。三年，乃流王于彘(zhì)。

清 吴楚材 吴调侯《古文观止》评：

文只是中间一段正讲，前后俱是设喻。前喻防民口有大害，后喻宣民言有大利。妙在将正意喻意夹和成文，笔意纵横，不可端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