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字 |「誰最中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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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船轻幌，净几暖炉，茶铛旋煮，素瓷静递，好友佳人，邀月同坐，或匿影树下，或逃嚣里湖……”张岱的《西湖七月半》，每每读来，都不经感叹，所谓盛夏之游，论意趣，莫不过游湖者。夏天，人与水域的亲近，就好像春时之于花圃，秋时之于山林，都是自然而然的事。而大海不易抵达时，所向就成了城中那一片片“近水清凉地”。杭州的西湖，北京的北海、颐和园的昆明湖，南京的玄武湖……大抵如此。所以，在这些地方，往往也依地辟出诸如，“赏荷区域”、“游船区域”，或设亭台楼阁，长堤游廊，或堆山石岛林，又种植树木花卉，供游人行走坐停，皆有闲趣。总之，游湖的种种妙意，好像都不过是在等一个夏天；而每一个夏天来临，又都好像在等一次游湖仪式来正式开启。早几日，微信群里便开始有人互相打探北京各地的荷花开势。“玉渊潭的开了”……“半个月前去圆明园还是花苞，不知道现在开了没”……最后终于等来一人明确回复——“开了”。一句“圆明园的荷花开了”，于是就这样，像一个秘密渐次在城中传开，游湖观荷的人群呢，也随之慢慢从东南西北聚集来到了荷花盛开的各处。再到江南的杭州，听人说，夏日里逛西湖观荷，每个“老杭州”都有每个人自己的一条“赏荷路线”。有的人喜欢去断桥，不论桥边或是围岸，每年荷花盛开时，总能聚集最多的人群。有的人喜欢去孤山，西泠桥上，一左一右，各有一片荷塘。这里所植多为“西湖红莲”，开时色泽红艳，别有一番西湖风情。也有的人喜欢去青帘坊，这里有鼎鼎大名的“曲院风荷”，传说年年西湖的第一朵荷花都开在这里。总之，有喜欢热闹的，喜欢清静的，偌大的西湖总能寻到一片倾心观荷之地。乾隆皇帝按照西湖风光建造清漪园时，也仿西湖苏堤在昆明湖建造了一道堤坝，名曰“西堤”，堤上亦有六座桥：柳桥、桑苎桥（后改名“豳风”）、玉带桥、镜桥、练桥、界湖桥。直到如今，每年荷花开时，西堤一片，仍是绝佳的观荷之地。《日下旧闻考》里曾记载旧时此处的花开盛况，“莲花千亩，以卫者严，故花事特盛。”几百年后，人沿着堤岸走，向西望，依旧是一片“绿波随风而动，荷花散布其间”的生机盎然。让人不禁恍惚，所谓“湖光设若拟西子”，竟不知“身在南北，今夕何夕”了。当然，此时若有一叶舟，入藕花深处，自又是另一番光景。“轻舸迎上客，悠悠湖上来。当轩对樽酒，四面芙蓉开。”王维的辋川，荷花开时，主人驾轻舟迎客，荷花就在四面开着，主客二人于湖中相谈甚欢，仿佛忘记了岸上的时间。想来所谓“夏日悠长”，光阴的速度何曾改变，改变的，是人浮游于湖中放慢的心。第一次在颐和园坐船，起因却并不爽朗，因在岸上长廊碰到一路尾随搭话的人，找办法摆脱，于是就近在码头上了船。离岸时，这一天游湖的心情才算慢慢平复。小船渐入湖心，迎着湖面的风，好像一切烦恼都被留在了岸上，独有了一片自由天地。湖上的芦苇、荷花，湖心的岛，交织在树的倒影、桥的倒影间，还有天上云的倒影、光的倒影……水面时而荡漾，时而平静，故一切时而清晰，时而模糊。还是古人写得好啊，“行云却在行舟下，疑是湖中别有天”。难怪旧时文人都爱泛舟出游，将游船名曰“赏心、明玉、诗篷、凌波、随月航、天上行舟、烟水浮居”云云，细细体会，人在湖上的妙处，甚至不在于风景，不在于彼岸的目的地，而是那份超然物外的心境。亦幻亦真间，虚虚实实里，像是从哪里偷来了一段时间之外的时间，时空交错处，隐约好像听见——艄子问主人，“员外，还是往孤山、陆坟去，还是湖心亭、放生池去？”主人道，“这些总是武陵旧径，何必定要游遍？只是随波逐流，适兴而已，凭你们罢！”到如今，仍时常回想起某个老夏天，趁着非节假日人少，独自去北海游湖。行过团城，走到荷塘时，看到岸边，三三两两的人，齐刷刷坐在面向荷塘的长椅上，几步一座，竟无一人语，如同约定好了一般。于是找一处坐下，傍晚的湖岸，静得能听见风的声音。湖上的风吹动湖面，眼前的垂柳轻拂远处的白塔，鸭子捕食，水鸟浅停……手机自自然然收进包里，甚或闭眼养一会神，任各道自然的音轨传入脑中变换成画面。此后很多年，去过北海多次，却都很难再重拾当时的静谧夏意。高诵芬的《山居杂忆》，曾写道旧时杭州“落夜湖”的传统。每年出梅入伏，天气最热的时候，老底子杭州人都要去落夜湖。阴历六月十八，提早吃完饭，带着几十只荷花灯，和浸在井里一天的冰西瓜、菱、藕，去西湖乘船。“湖里到处有人在放纸荷花灯，满湖红烛照得湖光闪闪。飘来飘去的荷花灯映在水面，水上一盏，水底一盏，使人迷迷蒙蒙、恍恍惚惚。”等到游船停靠到三潭印月，点燃三个大石昙中的蜡烛，再静静欣赏这“手动”的三潭印月之景。有时候觉得，生活的意义，或就是这样，自自然然顺应着时节变化，由一系列微妙的仪式感，打破剩下无意义的单调乏味、繁芜荒杂。或行或停，或雨或晴；或扁舟花底，听“急雨打篷声”；或坐观荷叶珠，“聚作水银窝”……一切所见所闻所感，组成一番盛夏雅事。 谁立方 ， 交易担保 ， 放心买 ， 悠悠，夏日长。 Mini Progra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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