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冠中 5月15日
石壶善于化繁为简,喜用简淡之笔描绘物象,构图简略随意,却常出乎意料,而令人玩味不尽。
平淡无奇的场景,简略至极的房舍,平入直出的树木,三五疏散之线构成的崖岸,等等,相对于许多人的精心构置而言,全是不经意的“偶得之作”。
他曾说:“最好的东西都是平淡天真的。”还说:“我追求简淡孤洁的风貌,孤是独 特,洁是皓月之无尘。”
石壶的作品,如果同有“天满一星”称誉的黄秋园晚年巨幅作品相比,则黄秋园是做加法,而石壶是在做减法,减而愈减,达到了形象之浅近单纯,笔墨之洗练简赅。
石壶笔下的山水,情随景迁,一图一境,一境一意,从不同侧面展现了令人醉心的田园风情。
从事绘画艺术要先有理论——所谓理性认识,然后再充分实践,不断总结经验,不断否定旧我,这样才能逐渐达到艺术的高层次。
绘画,起初是描摹大自然,然后“生化”(即提高与创造)。生化的本领得自作者内心的修养,一个画家在艺术上成就的大小,就看其人修养之高低。
绘画须通“心灵”,须得“机趣”,此四字,论及者寡,能做到者更少。
我的绘画最大的特点是描写大自然的性格。在理论上,一幅创作是作者全人格、全生命力的表现,我努力想做到这一点。
绘画一道有两个要素,一是性灵,二是学问。无性灵不能驾驭笔墨,有学问才能表现思想。
必须于性灵中发挥笔墨,于学问中培养意境,两者是一内一外的修养功夫,笔墨技法是次要的东西,绘画光讲技法就空了。有人光讲意境,无学问来培养,则是句空话。然而如沈石田、文征明,学问虽好,但缺乏性灵,笔墨也会落空。八大、石涛有学问有性灵,可称双绝。性灵是根蒂。治学当治本,不应治末。
画画有两种境界,一是“画”,一是“写”,“画”是描画,“写”是表现,写胸中逸气。绘画艺术离不开“写”,但观古今画人之作,大多是“画”而不是“写”。
绘画,第一步是由不似到似。第二步再由似到不似。先须画得像,再到画得不像。如第一步尚未过关,画得似是而非,却学语日:我是似与不似之间。直是欺人自欺。
用色不宜多样,一幅之中青黄杂沓,失去韵致和朴实,华则易俗。色以辅笔墨,不可依靠色彩而惑人自惑。要色与墨两无碍,色有深浅明晦,以求色之变化,使山水增辉。
凡最高境界,不但在笔墨之内,而且要在笔墨之外。而意趣深厚,原不是依色量和墨量之多寡而定,然笔墨之内是有穷尽的,而笔墨之外是无穷尽的。
中国画为什么不叫风景画而叫山水画,是“智者乐水,仁者乐山”故山为静,水为动,因之山水讲动静阴阳,而不叫风景画者在此。
画之雄强、超逸,能手而已;至于平淡、天真、无迹可寻,故曰淡然无极象而美从之。
学画要深究哲学。初成“画家”,后来要脱离画家,否则,最终只是画匠,最多“巨匠”而已。不学哲学则不能振拔,将永陷魔窟之中。画到穷时,要能闭关两三年,从思想上省悟,画还会变。这样常常自省,就能不断提高境界,最后达到无人相,无我相,无众生相,无寿者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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