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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见,列宁​


〖看不见的风景〗系列游记——旅行的另类解读
嘉庆写的这个游记系列,文笔幽默诙谐,调侃之间展现了每个国家的风土世情、历史人文,信息量极大;
如果没时间自己出去走,不妨跟着有趣的眼睛,一起去看世界?
友情提示:很长,可分两次阅读

第三篇:再见,列宁

——德国之旅印记(下)

罗腾堡:中古世纪的遐想

黄昏,日落,抵达罗腾堡。旅游指南上说,罗腾堡位于陶伯河东岸的高台丘陵上,周围散布着许多绿色小丘,在一片绿意盎然中,这座由城墙完整环绕、城内尽是深深浅浅橘红色屋顶的“红堡”,是享有“中世纪宝石”美名的城市。随便一座教堂、一处长廊、一座喷泉、一个雕像都少说有七、八百年的历史。要知道,在德国所有城市中,罗腾堡拥有最完整的中古世纪建筑风貌。
图片来自网络

沿着古老的城墙,通过同样古老的城门,走进了这座千年小城。如果说海德堡是城市的古堡,罗腾堡只能表述为古堡的城市了。经历千年雪雨风霜,这里似乎从未言变;夕阳西下之时,全城一片安详寂静,鹅卵石铺就的道路,四通八达;目光所及,到处是半木结构的尖顶房子,浅显为橘红色,深黯为巧克力色,房子四周为鲜花环绕,宛如进入童话世界。
时间瞬间凝滞了,因为这种惊艳感会令人多多少少觉得有些不真实。穿越,时间的穿越,想象中的中世纪城堡的原貌,如同一本大部头的书,正徐徐翻开在面前。只是,天快黑了,即使柔和的路灯陆陆续续点缀在街道上,但行人的踪影越来越少了,积木一样的房屋好像也变得无趣起来,影影幢幢的。算了,别学人家什么我踏月色而来了,赶紧吃过晚饭,洗洗睡吧,万一可以做个骑士救公主的美梦呢……等等,请转告一下公主,我还在披荆斩棘的路上,还有雪山未翻、大河未过、恶龙未杀、高塔未攀……让她多睡会儿。

第二天一早,怀揣着中世纪穿越的憧憬,再次踏入罗腾堡。不得不说,这个大城堡风水不错,起于陡坡之上,陶伯河环而围之,可谓依山傍水,藏风纳气,龙盘虎踞,形势雄伟啊!杨导赶紧打断并解释说,别鬼扯了,中世纪领主纷争不断,盗匪横行,城堡大多建在山上完全出于防御优先考虑,跟风水半毛钱关系也没有。这个我还是有一点点疑问,难道欧洲中世纪从未上演过我3集连播的古装大戏——失街亭·空城计·斩马谡吗?要是司马懿那个时候移民过来,岂不是千秋万代、一统江湖了。
进入任一个城门,随意转弯都可以登上石砌古城墙。古城墙货真价实的中世纪产物,绝非贴牌生产。即使经过几次修补,偶有斑斑驳驳但主体从未改变。古城墙完全包围着古堡,行走一周估计要好几个小时之久;较为特色的是,每一段城墙之间均有塔楼连接,有大有小,城门处的塔楼空间宽阔,看样子确出于军事考虑,居高临下,易守难攻;墙体算不上很厚重,但也可并行2—3人,且全部建有石檐顶,猜想应是防御火箭飞石类的远程攻击吧;墙壁时有出现捐助修缮人的名字,随处可见岛国平假名和片假名,中国人名也有出现,但寥寥无几,十分庆幸的是确未看到“到此一游”的中文签名。城墙外围,森林繁茂,层层叠叠,郁郁葱葱;陶伯河曲流环抱,河水滔滔。绕城墙行走,城堡内外景色一览无余。几乎所有房屋建筑,窗台均摆放盆花,青藤又爬满墙侧,一片鲜花似锦,浪漫满屋的祥和景象;碎石街路,起起伏伏,舒展着延伸向四面八方;古旧小巷,弯弯扭扭,蜿蜒着通达至集市广场;拱门、浮雕、庭墙上的壁画,古色古香的路灯,还有玩偶,到处都是玩偶,童话世界里出现的所有玩偶,就散落在城堡的大街小巷,因为这里是玩偶的故乡。
小孩子最多的地方,是圣诞博物馆和玩偶博物馆,闪烁着喜悦和童真的眼神;女人最多的地方,是集市和别具风格的小店,或精致或华美,吸引着挑剔的目光;男人最多的地方,可能是兵器博物馆和犯罪博物馆,那里展示着雄性物种原始的欲望和本能。悠闲的人、无聊的人、天涯沦落的人、忙里偷闲的人、正气凛然的人、道貌岸然的人……似乎也没什么分别,在长街上、在角落里,或坐或倚;在品尝咖啡,在享用美食,或欣赏别人或被别人欣赏,正如诗中所写:“你站在桥上看风景,看风景的人在楼上看你。明月装饰了你的窗子,你装饰了别人的梦。”【《断章》:现代诗人卞之琳诗作。】不知道是不是写我呢,反正我是在城墙上转了挺久的……
城墙下来,随意逛逛,都会到达中心的集市广场。圣雅各教堂哥特式塔楼高高耸立,呈蓬勃升腾之势,或许源于这里曾是新教重镇的宗教传统,教堂似乎也欢跃一些;市政厅居于正中,主体正面为文艺复兴式牌楼,但最引人注目的毫无疑问是市政厅山墙上方的钟楼。差不多下午三点左右,广场人流渐渐多起来,每个人都不时向上张望,等待着什么。原来是一口自鸣钟,高高悬挂在钟楼,白天每到整点时分,大钟两侧的窗子自动打开,不仅报时,还有木偶戏上演:入侵者本来打算屠城,但又迷恋当地的葡萄酒,首领于是提出条件,有谁能够一口气喝光巨型杯子中的酒,即刻停止杀戮。老市长不假思索,一饮而尽,旁观者目瞪口呆而又欢呼雀跃,而老市长醉了3天,却拯救了全城百姓……每个人或许都知道这是杜撰的故事,一个可爱的传说;但每个人都宁愿相信这是真实发生的,因为这里是童话世界。

穿越?说好的穿越呢?对了,天也不早了,鸡也不叫了,狗也不咬了,再不穿越等会儿回不来了。先看下时光穿梭机操作手册,穿越总共分3步,第1步打开穿梭机门;第2步人进去坐好;第3步关门。接下来是一些细节处理,地点已设定为罗腾堡;调整好时间,公元476年—1453年间的任一天,同买彩票差不多,机选吧;人物角色没得选,看运气了;按绿色穿梭键,OK了,看来德国的工业4.0不是吹的……
恭喜你,你穿越了,来到了中世纪的欧洲。其实也没什么好恭喜的,你来到了一个没有互联网,没有高速公路,缺乏基本医疗保障的时代。也就是说你的言论多半只能够在你们村里传播,印刷术还没有发明;你很难去远一些的地区,到处都是泥泞的道路;你没有机会吃到许多蔬菜,因为当时许多植物还未从美洲引入欧洲。唯一伴随你的,只有你一知半解的世界历史了。即使你英文流利,你还需要学会法语和拉丁语,这些才是主流语言。
穿越以后,你最有可能的角色就是农民,从概率的角度上讲是这样,毕竟社会底层的农民占据了人口数量的大多数,不会低于90%。你想通过自己的奋斗改变命运,或许吧。但首先你得正视自己面临的“现实”:没日没夜的劳动,攒不下多少粮食,因为大部分需要上交领主,还有没完没了的赋税。对于贫苦点的农民来说,会有间自己的房子,但基本没有什么设施,一些稻草加上粗糙的毯子就是你的床上用品了。至于食物,多是浓汤,保证不会好吃的浓汤,好消息是喝酒会取代喝水,因为水里面总会有奇怪的味道。至于娱乐活动,教堂就是你的全部了。还有的好消息是如果你是个小男孩,基本会被送到当地教会去学习识字,至少不会是文盲。通过教育,你有可能改变自己的身份,成为有钱人,有权人。哦,当然,如果你在教堂学习班表现良好,得到了留在修道院的机会,这可是个好消息,意味着你可以成为神职人员了。
作为神职人员,你每天的主要工作就是祈祷,不光是为自己祈祷,有时也会为骑士或者领主祈祷。为了救赎自己的罪恶,对于领主来说,有时这种罪恶需要数千年才能赎清,当然他们自己是不会有那么多时间去祈祷的,所以就请僧侣修士去替自己祈祷,当然这是需要花钱的。任何人都可以花钱让教会替自己祈祷,于是乎,祈祷成为了一项商品,而且还卖的不错。作为僧侣修士,按理来说是不能吃肉,不能近女色,要过着清苦的生活,但总会有变通的方法,尤其是在金钱滚滚涌入修道院的情况下,在你的同僚中吃肉,逛妓院的不在少数,至于该如何对上帝负责?你自己看着办吧。
对了,你还有一半的可能性变成女人,幸运一点,还可能成为大家闺秀,中世纪的大家闺秀可不是文学作品中被困在城堡上可怜兮兮等待被英勇骑士救援的弱女子,那只是维多利亚时代文艺工作者们的臆想。相反,中世纪的女性相当强势,可以做大多数男子的工作,比如守城、维护治安、参与工商业,尤其是在黑死病让人口锐减以后,女性更有机会参与社会劳动。总而言之,中世纪的女性有相当独立自主的意识,甚至,还有女领主胁迫帅哥与自己结婚的例子。当然,作为女性,在中世纪末期,随着经济的疲软,就业岗位的减少,有些人不得不面对女巫的指控。
再如果你歌唱的好,可以去做吟游诗人这份很危险又很没前途的工作。尽管各种奇幻小说将吟游诗人吹的神乎其神,说他们在哪里都受到欢迎,请他们唱唱关于爱情、英雄的篇章。但事实上,吟游诗人的地位并不高,领主们只有兴趣听那些征服与胜利者的歌曲。金钱更情愿被投向战场而不是吟游诗人们的艺术创作。当然,被领主们请去的吟游诗人是天然的间谍,本来就是,这也是他们维持生计创收的主要方式……【《特里·琼斯的中世纪生活》:英国BBC电视台2004年制作的纪录片,共8集。本文农民、僧侣、闺秀和游吟诗人四个部分,参照纪录片解说词。
如果你是骑士,那么马是最重要的武器,还有一柄长剑,当然这些需要自己花银子装备。还要置办一身中世纪铠甲及头盔,不过确定不是阿迪达斯品牌的,村里铁匠手工打磨,同样价值不菲。如果口袋里再有一包银子,那自信心瞬间爆棚,可以追求盛名、财富、斗争和信仰了,赶紧想想去哪里找公主吧。但社会为防止骑士暴力,创立出一系列准则约束其行为,并成立专门的骑士法庭。你必须找到一个可以效忠的领主,如果没有效忠对象或一旦脱离领主,那你只能走上为自己效命的土匪团伙或成为雇佣兵。
如果不喜欢暴力,炼金术士是个不错的选择,类似于中世纪科学家,但前提是你要得到教会的支持或本身就是高级别僧侣修士。那个时候,科学研究的目的绝不是服务全人类那么高大上,也不与荣誉、金钱和奖项挂钩,仅仅是更好地解释神的旨意。最主流的研究课题,是将普通的不值钱的金属或矿石,通过特殊的方法处理,制成黄金,或者能够实现不老不死等某种特殊功能的灵药。众所周知,炼金的结果,至少目前来看,都是不可能的事情;但炼金过程和方法,即使是现代科学仍有延续和应用。
如果你是城堡领主,甚至是国王,别想了,无论哪个世纪,成为这样的贵族都是极小概率事件。反之亦然,如果你是贵族,无论哪个世纪,物质上都一样过着上等人的生活,讲出来干巴巴,还是自己想象一下过瘾;至于贵族精神的传承上,这个要看个人了,很难一概而论。
如果你是绿林大盗,醒醒吧,直接话给你知,那是瞎编的……
历史常常不是真相,即使刻在石碑上的名字也是如此。正如特里·琼斯在纪录片片头所讲:我们知道的历史可能只是别人想让我们知道的历史,不要轻易相信历史,即使那是铭刻在石头上的君王的名字。对于中世纪,教科书一向标签为迷信愚昧,专横不公,毫无希望的黑暗时代,直到文艺复兴来临了才怎样怎样。或许这些也没有错,或许这些过于主观臆断,中世纪显然不是天堂,但也未必就是地狱。恩格斯说了,哪里有压迫哪里就有反抗;列宁做了,推翻了压迫人民的专制制度,或许从此,俄国人过上了幸福生活。这无可否认是历史的发展,社会的进步,但同样无可否认中世纪近千年的历史长河中,人们没有反抗,在教权和王权的双重压迫下,过着真实的生活,有劳作的压力,有养家糊口的艰辛,也有细微的温馨,无非是追求简单快乐的生活,至少道德上不会比现代文明差到哪里,只不过是穿越了几个世纪的人间而已。
菲森:古堡雪山的呐喊

从罗腾堡一路向南,正是德国极负盛名的浪漫大道,全程300多公里,直到菲森为终点。疾驰在巴伐利亚乡间,穿越河谷、山峦、农田、森林、草地以及村庄,风景如画,若芷幽兰,寂静无言。


抵达菲森,阿尔卑斯山麓,田园诗般的小镇,传说中的新天鹅堡位居于此。新天鹅堡到底什么样子?其实每个人都知道,只是绝大多数人没有留意而已。因为一提到城堡,头脑中本能地会出现关联的意象,这个基本上就是新天鹅堡大致的轮廓了;如果不够清晰,记忆中的迪士尼卡通伴随着一代又一代人的成长,每当影片播放出现的迪士尼乐园标志,这个也是新天鹅堡了;如果再清晰一些,正如此时此刻,驻足在山脚仰望,白墙蓝顶的那个如梦如幻的宫殿,就是新天鹅堡。
正如“不到长城非好汉”一样,新天鹅堡基本上是德国旅游的标志,又地处阿尔卑斯山区,历来都是度假之选,所以不分淡旺季,游客一向络绎不绝。乘马车也可,走路亦可,步行不足半个钟,就进入城堡了。新天鹅堡不同于欧洲传统意义的城堡,建在半山并无军事战略上的考虑,应为传统文化的一种延续,与其说城堡还不如说宫殿。新天鹅堡外表上看,严整的大理石依山而建,通体洁白,亦真亦幻,既有拜占庭建筑风格,也有哥特式建筑特色,古典主义和浪漫主义元素同时圆融其中,真正矗立在面前时,无论是谁都会感到那深深地、无法抵挡地魅惑。缓慢走入堡内,四处环顾,时而凝视,时而驻足,城堡可以说极尽华美夸张,无一处不精雕细琢,又皆显个性之张扬。


眼之所见,是壁画,到处是壁画,上下左右,墙壁穹顶,无所不在;以瓦格纳歌剧内容及宗教神话为永恒主题,一路走来,可以找到《尼伯龙根的指环》中的屠龙英雄;《特里斯坦和伊索尔德》中的美丽公主;《唐豪瑟》中的游吟诗人;《罗恩格林》中的圣杯骑士……人物形象破壁而入,呼之欲出,给人以强烈的视觉冲击。可以感到《女武神的骑行》中气势恢弘、排山倒海般音符的跳动;《众神的黄昏》中英雄们强烈赞美生命、令人震撼的嘶吼;巡礼者的“忏悔歌”,倾听着死亡脚步低沉的回声;维纳斯赞美诗、伊丽莎白的祈祷,歌唱自由的咏叙式线条……乐曲华章,激昂澎湃,绕梁三日不绝于耳,令人产生若隐若现、狂热激情的听觉幻象。
手之所触,是天鹅,无数的天鹅。瓷天鹅、木雕天鹅、宝石天鹅、黄铜天鹅、鎏金天鹅、水晶天鹅、象牙天鹅……形态各异、栩栩如生,无所不在;它们活灵活现地出现在帏帐上、壁画中、浴室里、厅堂中央、水池上方、天花板角落、灯饰等几乎任何日常用品的点缀。无法真实判断为何如此钟爱天鹅,或许是主人疯狂迷恋源于中世纪德意志民间传说中的天鹅骑士,或许是主人极度欣赏天鹅或翩翩起舞、或引颈高歌那优雅高贵的姿态,一切不得而知,但于此再也无法回避城堡的主人——路德维希二世的故事了,一个凄婉迷离,或许也是绚丽多彩的真实故事。路德维希二世,是巴伐利亚国王,花光所有私人财产及国库,亲手设计,耗时17年修建新天鹅堡。路德维希二世,出身于欧洲古老高贵的维特尔斯巴赫家族【欧洲古老的贵族世家之一。家族可追溯公元980年巴伐利亚藩侯贝托尔德。1214年以来,家族成员先后出任过匈牙利国王、德意志国王、神圣罗马帝国皇帝、瑞典国王、挪威国王、丹麦国王、波希米亚国王、希腊国王、巴伐利亚国王。】,家族一向以出美人、天才与疯子著称于世,一生醉心于艺术,一生痴迷于瓦格纳歌剧;他并不活在当下的人间,而是活在自己的精神世界与童话世界中。20岁登基成为国王,在位21年,死于不远处阿尔卑斯湖边(施塔恩贝格湖),原因为溺水而亡,尽管湖水不及半腰深,此时新天鹅堡即将落成,但尚未完工。顺着城堡阶梯环绕上行,城堡内的宫殿富丽堂皇,大概有360个不同功能的房间,随处可见典型的哥特式建筑细节,但所有门窗、列柱回廊则呈现巴洛克风格。
印象最深,也是心之所撼,正是那条黯红、拱形的长廊。地上铺着厚厚的红色地毯,左侧墙壁上是形状各异的彩色条纹,右侧是狭长、窄小的窗户,规则地排列着,似乎在刻意遮蔽着窗外的湖光山色。长廊当然很长,几十米直挺挺地、深沉沉地指向尽头;天花吊顶下垂的长长的、排排的水晶灯,似乎在讥笑着阳光的明媚,似乎在轻诉着这里的幽暗和阴冷。如果说城堡是一个童话世界,那么这里显而易见就是童话中的暗黑之地、魔法森林或邪恶精灵之所在。据说,国王在此长廊行走时,要求每一个仆人都要回避,因为他不愿见到任何人的身影。

路德维希二世,本是国王第3顺位继承人,从小性格内向、体弱多病。教皇说这个男孩性宁,宜于山水中静养。他由此在田园成长,热爱大自然,纵情于山水田园生活;青梅竹马,钟爱表亲茜茜公主;家庭教师热爱和创作歌剧,耳濡目染,在男孩心里播撒下了艺术种子。16岁时,大哥战死疆场,茜茜公主因政治婚姻远嫁奥地利哈布斯堡家族【欧洲古老的贵族世家之一。家族可追溯公元1273年哈布斯堡伯爵鲁道夫。1273年以来,家族成员先后出任过德意志国王、波希米亚国王、匈牙利国王、克罗地亚国王、神圣罗马帝国皇帝、西班牙国王、那不勒斯国王、西西里国王、葡萄牙国王、奥地利皇帝、伦巴第-威尼斯国王、奥匈帝国皇帝、墨西哥皇帝。】,青少年的路德维希无力改变任何事,从此沉醉在建筑与歌剧中。他要建造一座童话般的城堡,实现对心爱女孩的承诺;他要成为天鹅骑士,“在一个万众嘱目的情况下出现,身披金甲圣衣,脚踏七彩云来娶她;他和紫霞仙子一样,只猜中了前头,可是却猜不中这结局……”他只能在舞台上,歌剧中,不断重复着上演着自己的梦。20岁,二哥病逝,垂死的,曾经威严无比却又略带乞求的老国王,不得不将王位传于无意、也无力治国的路德维希二世。新国王路德维希二世也曾想过励精图治,但政治从不是艺术,从未有过善良和美,父亲也未来得及教授治国之道,新国王很快心灰意冷,重新回到精神世界,以歌剧为武器,创作并上演那些正义战胜邪恶的故事。他邀请最崇拜的理查德·瓦格纳来到他的国家,倾其所有资助这位天才的创作;他义无反顾地开始修建梦幻城堡,仅仅是用来盛放心爱女孩临别时送给他的那只瓷天鹅;他逃婚,即使是茜茜公主亲自挑选的苏菲公主,不惜付出由此可能引发战争的代价……他终于病了,在他41岁的时候,部分皇室成员和大臣,宣布这位深受民众爱戴、被百姓们称之为“我们亲爱的国王”,精神失常,不再行使国王权力直到病情好转。对此,路德维希二世大概终于松了一口气,他迫不及待回到那个快乐与自在的世界,他最后一次巡视即将落成的、超越现实想象的那个城堡……

走出城堡,压抑的心情,在明媚阳光和清新空气的环绕中,瞬间烟消云散了。绕城堡一周,转到后山一侧,不久就可以到达玛丽安桥。这座铁索桥,悬浮在高达百米以上的陡崖之间,桥底铺上了厚重的木板,山风却依然轻微拂动铁桥。此处,实为近观新天鹅堡全景的最佳之地,但此时,城堡似已隐现,浮现半空的赫然是路德维希二世的音容笑貌:“他是那么‘无可救药地’英俊、富有智慧、热情洋溢且气质高雅,以至于我担心,在这个尘世中,他的生命会像一个绝美的梦般逝去……”这是瓦格纳第一次觐见这位国王时的记录。
依靠在吊桥的铁索之上,思虑万千。“独自莫凭阑,无限江山,别时容易见时难”,触景生情之处,不知为何,伴随地竟是无限的唏嘘。或许路德维希二世没有做错什么,他的新天鹅堡更没有错,正如唐玄宗之《霓裳羽衣曲》、南唐后主之“春花秋月何时了”、宋徽宗之瘦金体,难道它们是历史的谬误吗?事实上,它们仅仅是理想、是情感、是意象,是赋予了灵魂的完美之在,是深沉的意志和恢宏的想象,更是岁月悠悠的见证,我宁愿相信,这根本就是历史的吊诡【《庄子·齐物论》:原文:丘也与女,皆梦也;予谓女梦,亦梦也。是其言也,其名为吊诡。】。
“非彼无我,非我无所取”,物我两忘,本就已是见山还是山,见水还是水的至高的自然境界,未曾想过冥冥中仍有通情应物、物我两融之超然境界。“人可以为自然立法”,但绝不可以主宰超然,因为人不是神;或者说超然非人力企及,这也是康德理性无法到达的彼岸。超然世界中,物我两融,人是物,物也是人,说穿了不过冥冥中的宿命罢了。人可以选择命运吗?按照柏拉图的说法:“在再生之前,每个灵魂都要自己选择命运,以及与此命运相应的人物。”有谁会去选择成为悲剧的主人公?复仇的俄瑞斯忒斯、盗火的普罗米修斯、正直的俄狄浦斯,这是悲天悯人的哀号,这是命运对人生的嘲讽。到底是人生如戏——风水先生柳子言的人生?柳子言踏了一辈子坟地真穴,但一心为自己造穴却将假穴错认为真,儿子原来是要当大官,威风八面的官,现在却只能在戏台上扮演了……还是戏如人生——戏子段小楼与程蝶衣的人生?五子中的“戏子”,那么让人瞧不起。在台上,却总是威风凛凛,千娇百媚。头面戏衣,把令人沮丧的命运改装过来,承载了一时风光,短暂欺哄,一一都是英雄美人。我宁愿相信,这本身就是人生的荒诞。
洁白无瑕的城堡耸立半山,环山环湖,一片山峦叠翠,古木参天的景象。大片大片的草地,覆盖在起伏的山坡上,远远望去,无边的绿野上漫步着稀稀疏疏的牛羊,远方终年积雪的阿尔卑斯山似乎又笼绕着淡淡的云雾,无尽宽广的湖水清澈静谧,幽深而又碧绿的湖面映射出雪山孤寂的倒影,遗世而独立;湖边却分明有一个男孩儿,跑跳着在与白天鹅嬉戏玩耍。湖光山色、水乳交融,犹如童话仙境一般……乾坤自在,天地真如,我宁愿相信,国王,骑士、公主、魔法、精灵……这些古老传说就蕴含在其间。
司晨报晓,前往阿尔卑斯山著名的楚格峰。大巴绕行群山之间,迂回向上攀行。数以百计的山峰时隐时现,洋葱式尖塔建筑若有若无,经过古老的木桥、断断续续的隧道和“风急天高猿啸哀”的山口,一路抵达楚格峰山脚。楚格峰,海拔2962米,但已是德国的最高山峰。顶峰下350米的平坦处,是德国最高也是唯一的冰川滑雪场。欧洲人来楚格峰大都是滑雪的,仅此而已。因为不是滑雪季节,基本都是外国游客过来观光。
搭乘齿轮火车上山,车速不快,但明显越来越冷。车窗回望身后,就象旅游指南说的那样:这里的植被随高度变化分层,山下是秀丽的艾比塞湖,镶嵌在一片绿色的丛林中;从山下到山顶,依次排列着山毛榉阔叶林,柏树为主的针叶林,然后是中欧特有的矮矮山松林,接着是片片草原和灌木丛,最后则变成一片冰雪和山岩。在这里,人们可以领略到不同的季节环境,大概是这样了。近1小时,已抵达海拔约2600米的冰川平台。在这里已经到处是终年不化的冰川和积雪了,但又并非白雪皑皑,茫茫一片的景象,应是片片白雪,自由地散落在连绵的群山,寂静不动;反而缕缕烟雾,四处升腾,弥散在山头和峰峦,浮躁翻滚;亘古不变的,若现若隐的,是浅灰又裸露着岩石的座座山峰,挺拔隽秀,却也粗犷狰狞。远远向下望去,这时的艾比塞湖愈发显得惊艳,很明显是山上冰雪化成,清澈透明,宛如巨大的碧玉,静静地镶嵌在大地上。
这里足够空旷,尽管不是滑雪季节,但也有一个小小滑道可供人体验。无人收费管理,器械使用全凭自觉,大家只要有次序即可。在此吃了午饭,小孩子玩了好一会儿,改坐高山缆车,继续向上登顶。缆车晃晃悠悠地穿行在云层之间,白雾缭绕,能见度不高,仿佛飞鸟翱翔一般,很快就上到楚格峰顶了。
极目远眺,群山绵延,峰峦耸立,厚厚的云层不在头顶,而是缠绕峰间;四周景物的色彩不再是丰富多姿,已经抹成单调的灰白主色。只有积雪在强光照射下,偶尔会闪现出诡异的红色光芒。一个巨大的铜质十字架矗立在高高的石崖,标识着楚格峰最高点的刻度,此时散发着圣洁的金色油彩。峰顶不仅观景,也有科研气象观测站,圆球状主体建筑占据了峰顶一角。远处,居然有个小小教堂,一层斜顶平房,岩石构造,屋脊直立烟囱再竖立十字架,毫无疑问这是德国最高的教堂,应该是全德国最接近神的地方了。峰顶温度较低,待久或许会有冻僵的感觉。但周围的人似乎没有畏惧寒冷,有喝着咖啡聊天的,谈笑风生;有举着相机拍照的,不求与众不同,但求大家相同;有工作人员似乎打算要清理积雪,还有年轻人正在准备动力滑翔伞的飞翔……


身临其境才知道,这里和我们的登高望远还是区别明显啊。在我朝登高,没有点文化底蕴那就只能叫爬山。古人登高,或踌躇满志的“幸甚至哉,歌以咏志”;或家国感伤的“万里悲秋常作客,百年多病独登台”;或游子思乡的“不忍登高临远,望故乡渺邈,归思难收”;或文士不遇、壮士悲歌的“把吴钩看了,栏杆拍遍,无人会,登临意”。可见,登高在中国传统文化中,并非简单爬爬看看而已,实乃指点江山、忧国忧民、咏史怀古、睹物兴情,哀时感伤、居家旅行的不二之选!追本溯源,孔子曾曰:君子登高必赋,小子愿者何?【《韩诗外传》:【西汉】韩婴文学作品。卷七:孔子游于景山之上,子路、子贡、颜渊从。孔子曰:君子登高必赋,小子愿者何
德国诗人都去哪里了?海涅、歌德、席勒、荷尔德林呢?或许这是中西文化上的差异,阿尔卑斯山在欧洲文化中和诗词歌赋没啥关系,不同我国随便哪个山头,文人骚客要题诗,那是风雅;各级领导要题词,也算个附庸风雅;平民百姓也不是不可以写,如果有苏轼“题西林壁”的文化底蕴、乾隆皇帝“虫二”的技术水平,当然多多益善,如果仅是个“到此一游”,无异于随地大小便。
天或晴或雾,呼吸着清新而又凛冽的空气,寒风拂面,也情不自禁吟七律一首:就这样被你征服,切断了所有退路;我的心情是坚固,我的决定是糊涂。就这样被你征服,喝下你藏好的毒;我的剧情已落幕,我的爱恨已入土。或许,阿尔卑斯山没有那么多诗情画意,在西方文化中的寓意就是征服,至少我是这样理解。阿尔卑斯山横亘东西1200公里,大致上是欧洲南北部的自然分界线。从历史的角度看,翻越阿尔卑斯山常常意味着征服,这个命题在大多数时候都是正确的。强悍的罗马军团、武功显赫的查理曼大帝、战斗民族的英雄苏沃洛夫和拿破仑·波拿巴,其功勋与荣耀无不与翻越阿尔卑斯山相关,但最精彩的莫过于汉尼拔了。公元前218年,迦太基统帅汉尼拔和他的非洲—伊比利亚—高卢杂牌雇佣军团及40头大象,在冬季成功翻越了,罗马人认为无法逾越的阿尔卑斯山,进攻罗马本土。“你们必须获胜,否则便是死亡。要么胜利,要么死亡,命运使你们不得不投身于战斗”,尽管翻越过程中损失了超过半数的兵力和几乎全部大象,但汉尼拔由此拉开了人生中最辉煌的一幕,与强大的罗马展开长达16年的搏杀。原来如此,刹那间心中涌起莫名的顿悟和狂喜,啊,原来人生的本质在于征服!征服个鸟,战争的本质在于征服还差不多,管你人生鸟事。这样啊,那人生的本质在于超越,不断地超越。“最先和最后的胜利总是征服自我”,征服自我就意味着不断地超越自我,这次不会错了,柏拉图也这样认为。柏拉图似乎是说过这些话,不过传销窝点也都这么说。街边或机场,封面上印着成功人士大头照的书里,不插广告地播报——人生的本质就是追求超越,无论是谁,只要活着,就一定有追求,生命不息,追求不止!天天超越,这是打了鸡血的人生,不是真实的人生。征服是把双刃剑,时刻梦想着征服,不排除可以登顶,但也可能错过沿途风光,或许错过的才是更加真实的人生。回到阿尔卑斯山,回到征服,回到战争,“战争中一切行动追求的都只是可能的结果,而不是肯定的结果。那些不能肯定得到的东西,就只好依靠命运或者幸运去取得。”【《战争论》:【德】卡尔··克劳塞维茨军事著作。】事实上,人生的本质不在于征服,不在于超越,在于可能的结果,在于不确定性。换句话说,什么都安排好了的美满人生或许是虚假人生,正如《楚门的世界》,也可能是阴谋。真正的人生是自由的人生,真正的自由是各种各样的可能,即不确定性。不确定才是外在世界和内心世界真实的存在,唯一的确定。事实上,我们都是楚门。只不过楚门不接受既成事实的事实,最终走出了他的世界,而大多数的我们或许终其一生都将在其中徘徊。聊以自慰的是,只要自己可以令自己信服,找到一种愿意持续的生活,那就是精彩人生。
慕尼黑:酒神狂欢的召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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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尼黑是巴伐利亚州的首府,地理上基本是欧洲的几何中心点,位于北纬48°的阿尔卑斯山北麓,尽管接近德国最南端,但纬度上等同于黑龙江省的中部,所以即使炎炎夏季,也感觉早晚的凉爽。德国酒店,大部分无空调设施,风扇也不完全是房间标配,如有需要可自行去前台领取。
慕尼黑保留着原巴伐利亚王国都城的古朴风情,巴伐利亚王国历史悠久,独立性强且文化底蕴丰厚,可以说是归属德国却最不像德国的地方。大巴驶进市区,明显感觉交通状况不比一路走过的城市那样齐整有序,第一次遇到短暂塞车,且个别路桥限车身高度,大巴车尝试却无法通过,只能绕行。按计划本来要拜访下拜仁慕尼黑的主场——安联球场,也是因为交通不畅,不想耽搁时间太久而临时放弃了。但这个也不算遗憾,因为很难和当地球迷交流并解释,我们足球行政化和职业化的区别;也无法回答为什么足协掌门人长期由排球、乒乓球、田径或水上运动专长的人出任?这让贝肯鲍尔和普拉蒂尼情何以堪啊。
即便仅从交通状况看,也明显能感到这里人口密集众多。慕尼黑是德国第三大城市,却并不属于官方定位的3个国际化都市。但事实上,这里是真正的国际多元化城市,因为大量外来移民随处可见。大街上金发不讲德语的,大多来自北欧东欧或巴尔干国家;黑发黑眼睛的,意大利、西班牙移民居多;操着流利德语,带着伊斯兰口音,尤为明显的是始终保持高生育率的土耳其人;黄皮肤的越南人较多,经营街头巷尾的杂货、干果等小店。据杨导介绍,慕尼黑生活成本很高,市区房价竟然直逼我帝都。
熙熙攘攘的人群,川流不息的移民,又明显感到这里的经济繁荣发达。慕尼黑自古以来都是德国最富裕地区之一,微软、思科、雅培等众多跨国公司的欧洲总部就设在慕尼黑。大巴在市区穿行时,总部位于此地的宝马、西门子的LOGO最为抢眼。德国一向以制造业立国,不像英国学美帝玩什么虚假金融的。德国制造闻名全球,无需赘言。究其根源,宗教改革运动发源于德国,宗教改革其实质及精髓正是新教伦理精神。或许牵强附会,但至少个人相信,马丁·路德是新教伦理精神的代言人【马克斯·韦伯的新教伦理,更多以新教加尔文宗为研究范例,而非路德宗,马丁·路德之后的加尔文教派的宗教伦理观更为典型。新教通常分为6大教派,影响较大为路德宗、加尔文宗和圣公会,后来的清教徒主要源自新教加尔文宗。】,他公开抗拒神权及世俗皇权,掷地有声地声明:“这就是我的立场,我只能如此”,或许德国制造深得新教精神的精髓——“我们独自与我们的良心站在一起,我们只能如此。”


绕开堵塞的车流,远观安联球场后,抵达宝马博物馆。这是一座极为现代的建筑,一座极为动感的现代建筑,类似强劲运转的螺旋桨造型,似乎嗡嗡作响,急于展翅腾飞;又似平地一股旋风,经久不散,旋风中的房屋倒又未倒下,站又站不起,一种带着节奏和韵味的动态美。对面就是高22层的宝马汽车总部,银灰色外观,四个圆柱形引擎汽缸叠加在一起的建筑造型,成为慕尼黑城市地标建筑。比邻而居一只大碗状的建筑,是早期的汽车博物馆,有通道与新博物馆连接。步入馆内,更能体味现代建筑之美,展厅极大,完全为环绕式立体空间,顺着指引前行,是一条街道般相互交错的参观路线;又不会迷路,因为人走在其中,自然会上下分层,前后迂回;其设计理念是汽车行驶环境的完美展现,因此整个建筑内部,可以看作是系统的“交通综合体”,环境基本要素如街道、广场、桥梁和房屋等一一体现。
博物馆主要展品毫无疑问是宝马汽车。自1929年第一辆宝马汽车下线,直到如今的最新款型,及非量产的概念车,总之什么款什么型都可以找到。动感一点形容,文字就无法表达了,读图的时代还是看电影吧:《碟中谍》系列的I8、《非常人贩》系列的750i、《速度与激情》系列的M5、《007》系列的Z8……汽车之外,最大看点是宝马摩托车,一样酷炫到爆;居然还有船和其他特种车辆等,一点不奇怪,宝马最早是生产飞机发动机的。
逛了整整一圈,感觉汽车展品之外,这里更注重汽车文化潜移默化的熏陶。有一个空间专门是宝马在全球宣传的广告,声、光、电等多种方式绚丽多姿,生动演绎了BMW的成长与发展;也终于搞清楚了BMW,根本不是“别摸我”,而是“巴伐利亚发动机厂”的德文缩写,蓝色象征天空,白色象征螺旋桨。还有几个空间专门展示了空气动力学的动态模拟解释、流线型造型的设计理念、自然吸气式直列六缸发动机的工作模型、内燃发动机氢燃料的实际探索等。在这里,无论是谁,都可以领略到科学技术的力量和工业设计的美感。BMW,可以借用一句广告词:“一直被模仿,从未被超越”。临别之时,专门逛了下宝马纪念品店,各类BMW品牌衍生品内容繁多,从衣服箱包,到水杯钥匙扣应有尽有,只是大都标识着MADE IN CHINA,抢购一点,也算支持国货吧!
慕尼黑素有“欧洲建筑博物馆”之美名,各式现代和后现代风格的建筑,一座又一座;但中古及近代的建筑却毫不逊色,即使在现代化的城市中,也丝毫无法掩映其绚丽和深邃。

宁芬堡是历代巴伐利亚王室的夏宫,类似大清的颐和园或避暑山庄,但非中式园林而是巴洛克风格代表作品。宫殿坐西朝东,由一幢幢方形楼房环环连结而成,正面横长600米。主建筑顺延伸展,像鸟的两翼自然展开,外观看起来并非富丽堂皇,而是宁静雅致,也很亲民。小孩子们无意这些建筑,更喜欢宫殿前的喷泉和草地,还有在人工河中游弋的天鹅野鸭,流连玩耍迟迟不肯离开。进入宫殿后,内部装饰得匠心精美,典型的洛可可式风格,一望便知。介绍上说,宁芬堡是来自意大利的建筑师和洛可可艺术家们精心打造,路德维希二世出生于此,直到今天仍然是维特尔斯巴赫家族的财产。洛可可风格常常烙着精致华丽的印记,现场所见金属质感的石膏、门廊细腻繁琐的雕饰、墙壁上冷峻明快的油画,天花顶精细斑斓的壁画,愈发显出这里的高贵与华丽。印象较深的是中国之阁,里面陈列及装饰均是来自大清王朝的黑红漆画、瓷器和屏风,山山水水、花鸟鱼虫,浓郁的中式风情,不言而喻是当时欧洲皇室追求的时尚。还有就是美女画廊了,36幅美人油画像,在没有自拍也没有化妆的年代,不得不说风情万种、玉质天成。美人画像不仅有王室贵族,也有平民中产,是当时审美标准中理想的美女形象。据说画像与真人基本属实,不存在贿赂宫廷画家之说,大都是有故事的人。其中最为人津津乐道是最后一幅的拉丁舞女,作为国王的情人,因为名分问题,皇权受到百姓强烈质疑,国王被迫退位,看来欧洲王室不爱江山爱美人的传统源远流长啊。
皇权之外就是神权了,慕尼黑头号地标建筑,必须是高达百米的圣母教堂。徜徉在市中心玛利亚广场,走到哪里都在圣母教堂身影覆盖之下,其实在市区内的任何地方均可望到教堂标志性的双子塔式的洋葱顶。哥特式教堂为何变了味,改成洋葱顶?其实很简单,与时俱进而已。旅游指南讲得很清楚:圣母教堂建于15世纪,但教堂的尖顶却一直没有竣工,直到16世纪,人们才决定完成此塔顶的建筑。当时,哥特式建筑时代已被文艺复兴风格所取代,教堂也免不了被安上了时髦的圆顶,人们将其称为“浪漫国家的”帽子,它的意思也就是“异国风味的”或者也可以说是“意大利风味的”,正是这种圆顶风格成为了以后巴伐利亚众多教堂建筑的典范。走进看了下,教堂其实大同小异,这里只是更高更大,主体为红砖建造,晚期哥特式风格,没有繁复的装饰,一样显得十分庄重。同样为哥特式教堂,有的感觉凝重,也有感觉轻快些的,为何此一时彼一时?这就要说说天主教和新教的区别了。避开教义不谈,简单讲,天主教礼敬圣母玛利亚,认可其神圣;新教不崇拜圣母玛利亚,不认可其神属而是人,人有原罪不能崇拜。天主教堂通常有耶稣和玛丽亚像;新教不进行偶像崇拜,一般只有十字架。宗教改革以来,天主教和新教在信仰上出现了严重分歧,并由此大打出手。30年宗教战争前后,大体沿莱茵河、多瑙河划分宗教势力范围,德国中北部为新教主导,南部特别是与哈布斯堡家族联姻的巴伐利亚,成为德国天主教中心;而前文提过的罗腾堡,虽与慕尼黑同属巴伐利亚,但刚好是天主教与新教的激烈交锋的战场,那个醉了三天三夜的老市长笃信新教,入侵者首领,实为哈布斯堡家族支持的天主教红衣主教。
走出圣母教堂,可见哥特式的新市政厅、古罗马式的国王广场,转个弯就是著名的马克西米利安大街,德国最著名的繁华商业街,大街两侧是一排排的古典主义风格建筑,大多为国际品牌或慕尼黑本地定制品牌店。穿过商业街不远,一座更宏伟的古典主义建筑出现在面前——巴伐利亚国立歌剧院。慕尼黑不仅是德国反宗教改革的中心,同时也是德国文艺复兴艺术的中心。艺术这东西形式多样,但形式怎么多样,华丽的歌剧也是其中的阳春白雪吧。歌剧这门舞台表演艺术,着实是没接触过,不在国外生活估计是不会有歌剧环境或氛围的熏陶。那相声还是一门语言表演艺术呢,似乎有那么点难登大雅之堂。说说我们的国粹,京剧是门舞台表演艺术,这个准没错;想当年四大徽班进京,京剧由此诞生,那是乾隆爷钦点的;昆曲本戏,翻改成京戏皮黄剧,那是老佛爷亲自主持的;“他是人的,就得听戏,不听戏的他就不是人,什么猪啊、狗啊,它就不听戏,是人吗?它畜牲,所以,有戏就有咱们梨园行……有个叫青木的,他是懂戏的;青木要是活着,京戏就传到日本国去了……”无论如何,京剧总是咱天朝传统文化的象征,虽然也不懂,但至少听过:“蓝脸的窦尔敦盗御马,红脸的关公战长沙,黄脸的典韦、白脸的曹操、黑脸的张飞叫喳喳……”即使这样,国内唱歌剧的好像瞧不起唱京戏的,喜欢讥讽京剧唱腔是“片儿汤”,这个倒也是事实。京剧唱腔较为单一,基本以“西皮”和“二黄”主打,略显雷同;反观歌剧,最注重的是音乐,基本以歌唱、和唱和音乐表达剧情,完全是唱出来的。好在京剧唱、念、作、打,一应俱全,这样又立体丰满许多。其实,无论什么艺术方式,受众需求的是心灵的愉悦和艺术感染力的体味;其实,歌剧与京剧完全风马牛不相及,勉强比照,只能说京剧是“角”的艺术,个性化演员的艺术;歌剧是“曲”的艺术,作曲家创作的艺术。
巴伐利亚国立歌剧院常年盛装出演莫扎特、理查德·施特劳斯等人的作品,尤为喜欢上演瓦格纳歌剧。要了解德国,回避音乐是不可思议的事;要了解音乐,无论如何也绕不开瓦格纳,即便是说有贝多芬和巴赫。贝多芬或许不太符合真正的德意志性格,严肃狂傲、野性自由,他更适合激昂壮丽的法兰西大革命和混合着斯拉夫味道的维也纳。巴赫确实代表了真正的德意志性格,庄重严正,深刻抒情,他是巴洛克时代音乐殿堂的穹顶,但这只是德意志性格的一面。另一面,毫无疑问是瓦格纳,狂热浪漫,阴郁魔幻,“他的音乐给十九世纪晚期影响极深,单凭其震慑人心的感染力,就能够在听众心里或启发或唤起或创造全面的狂喜状态,既美感又神秘,这是一切浪漫主义艺术梦寐以求的目标。”这样看来,估计听瓦格纳的歌剧肯定不是娱乐,而是一次洗礼,精神的升华。其实我也保存了他的《尼伯龙根的指环》现场版,只不过完整听一遍至少要16个小时,想想都有些小激动啊!等下,我找找碟片藏到哪里去了先。据说他的狂热崇拜者希特勒,这出剧听了140遍。每逢纳粹党举行集会,现场一定要播放瓦格纳《诸神的黄昏》篇章,那是一种节奏感的激情和音律饱满的振幅,那就是意志与秩序!统一的节拍,统一的节奏,统一的音符,统一的德国!希特勒经常说:“凡是想了解国家社会主义的德国人,必须了解瓦格纳。”可是,要了解瓦格纳,必须对德国的历史、宗教、哲学有相当的了解,这个是要有文化底蕴才行滴。何谓文化?文化就是……我读书少,解释起来不容易啊,只能简单举个例子说明一下吧:每逢佳节端午或中秋,如果知道屈原投江、嫦娥奔月的故事,那就是中国人;如果还知道屈原投江投的是汨罗江洞庭段、嫦娥奔月住的是广寒宫B座1号,那才是文化人;如果只知道啃粽子、咬月饼,那就一吃货。瓦格纳执着一生的命题是,人如何通过救赎来获得自由?他的音符表现的是,人如果要获得自由,就要打破无理性的欲望……太费脑了,算了,我不得不承认自己没文化,就一吃货。游魂似的晃了一整天了,必须去吃下大餐,瓦格纳音乐的碟也没找到,还是听听鸟叔的“刚刚斯达”吧!

品尝德国大餐最好的地方毫无疑问是宫廷酿酒屋,一般也称“皇家啤酒屋”,历史上曾是巴伐利亚王国的皇家酿酒厂。歌剧院步行过来就可以了,中世纪建筑,有鲜花装饰着拱顶,只是这个时候嗅觉已牢牢占据了神经中枢,没心思再去欣赏什么建筑了。这里绝非“屋”的概念,应该是“广场”或“花园”的模式,据说可以容纳3500人就餐。即使这样,仍似乎感到有点拥挤,不过没有人在意,个个脸上都洋溢着满意的笑容,食物的香气和啤酒的泡沫可以说明一切了,更何况还有乐队演奏着巴伐利亚的民谣小曲。杨导一大早就来过这里预订了相对不错的座位,主厅的侧面,人声鼎沸,觥筹交错,的确是热闹非凡;随意转一转,菜式其实远不如中华饮食那样花式繁多,主菜基本是猪肘、烤鸡和香肠类,但出品很好,色香诱人;最为著名的就是啤酒了,这里的黑小麦啤酒驰名全世界。顺便多说一句,即使拥有宝马、西门子等品牌,慕尼黑工业的支撑,啤酒业牢牢位列第一;一年一度的啤酒节是这个城市最光彩的名片。点了特色的猪肘套餐,很简单,完整的一只大猪手,配一点土豆泥,还有一超大杯黑啤酒。啤酒馆,到处洋溢着轻松欢乐的气氛,现场弹奏着愉悦的乐曲,德国人应该没有人愿意提起90年前的往事,只是让慕尼黑啤酒馆闻名于世的正是那段往事。1923年11月8日,阿道夫·希特勒和他的纳粹冲锋队的同志们,就是在这里宣布“全国革命已经开始了”,打着“民族主义”和“社会主义”两面大旗,向市政府进发,准备暴力推翻当时的魏玛共和国政权。暴动1天即被镇压,但希特勒和他的同志们,却由此声名大噪,从无人知晓的地方组织而最终走向权力巅峰;慕尼黑也同时成为纳粹兴起的发祥地。
慕尼黑,留下最深印象就是那些风格各异的建筑。无论古今,或许这里每一栋建筑都是静止的史诗,硬朗的石壁,高高的穹顶,它们历久弥新、它们生机勃勃、它们似乎拥有自己的精神和灵魂,它们并不在意风雨雷电,它们更关注或居住或行走在这座城市中的人们。它们本来是没有精神和灵魂,但承载了茜茜公主的美丽、爱因斯坦和普朗克的睿智、托马斯·曼的灵感、瓦格纳的狂热、康定斯基的情绪……思想和艺术的不断浇灌,它们获得了令人驻足与仰望的精神和灵魂,让你沉醉,让你感激,让你体悟生命、思想与艺术之美。

贝希特斯加登:天籁之音的诱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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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巴开出慕尼黑,在奥格斯堡短暂停留。随意在小城转了转,旭日东升,人们正开始周而复始的忙碌,在路上、在早餐、在准备一天的营生,一如每座城市清晨都同样上演的场景。城市感觉并不繁华,平静安详;但可以感受到这里古老悠久,因为见到几个广场或街边雕塑,均为古罗马或神话或人物的形象,奥古斯都、墨丘利、海格力斯……折返向南,仍是阿尔卑斯山路,不久抵达边境城市贝希特斯加登的国王湖。
旅游指南有讲,巴伐利亚南部群山环绕之中,有一个因冰河侵蚀而成的湖泊,极像北欧的峡湾风貌,湖水清澈,被誉为德国最美的湖泊。身临其境之时,感受也相差无几,并非虚言。一条清幽小路直至游船码头,乘船漂泊缓缓行进于湖中,湖水晶莹碧玉,远山有薄薄轻雾升起,确有人间仙境之感。四周山势险峻且高耸入云,湖面又狭长蜿蜒,直如巨人群山中力劈一斧,才有此湖水之碧波荡漾。舟行其间,有水手惬意吹起了小号,德文解释完全不懂,英文解释也基本没听懂,似乎是一种航行传统,寂静无声的山谷平添出悠长悦耳的韵律,在群山之间又徘徊回荡了好一会,才袅袅而终。船再前行,远远可望见即将登岸的一个半岛,红顶白墙的修道院掩映在秀美葱绿的树木之间,显得与世隔绝的清幽。直到登上半岛,愈发觉得这里也真是美到了一种极致,正是明信片常用的那种色彩、那种静谧、那种精致。时间似乎瞬间凝固,不是时间不流逝,而是感不到流逝,更是不情愿时间流逝。这里没有动态美,只有画面的定格,似乎一桢一桢地跳动,一定要尘封在来访者的记忆深处。没有任何五彩争胜、流漫陆离的景物,一切生长与亘古之在都物化天成,灵明不昧,是曲径通幽的小径、是落英缤纷的林木、是碧波涟漪的湖岸、是禅定归真的巍巍群山。或有风涌雷动之时,景物气象必随之而动,天光变幻、云影翻腾、草木摇曳、湖水波澜,却又并非卓尔不群,实为道法自然。凝神细视,方有所悟,此等定境谓之善,执之则为魔。望群山对语,看草木含羞,聆湖水潺潺,嗅泥土芬芳,拈花一笑,掸衣无痕,这才是刹那芳华的容颜,常乐我净的浪漫。
但执之如何?破除我执又如何?不着魔岂不是永不入魔?常乐我净为佛家出世之境界,儒家积极入世又怎讲?子曰:“子不语怪、力、乱、神。”道家也有佐证于此:“六合之外,圣人存而不论;六合之内,圣人论而不存。”唯士大夫屈原,彷徨山泽,见图画天地、山川、神灵及古贤圣物行事,因书其壁,呵而问之:“上下未形,何由考之?冥昭瞢暗,谁能极之?冯翼惟像,何以识之?明明暗暗,惟时何为?阴阳三合,何本何化?圜则九重,孰营度之……”其实,人间仙境也好,魔域也罢,存乎于心念之间,无魔无妖岂不是也没有了佛,哪里还有金刚怒目,菩萨低眉的修行。士大夫天问,原为穷极物理、斩妖除魔,终究以实现“天命靡常,惟德是辅”的理想人生;但世间尘俗之人,并非人人如此尚德;凡人有凡人的理想,至于有没有信仰,很难说;即使有信仰,也不同于士大夫的信仰,更不同于妖的信仰。
法海:我带你去一块安乐净土,让你远离尘世,静思己过。
许仙:我不去,我迷恋红尘,愿意沉沦俗世世界,这是我的事,不关你的事,我不会跟你去的!
……
许仙:求求你们放过娘子和小青,我跟你们出家,我做和尚,你放过她们吧。
方丈:从今以后,你要断尽俗事,静思己过,皈依我佛,刻苦修行。
许仙:没问题,只要你叫他们不要再斗,我厌倦红尘,我愿意四大皆空,我愿意放弃一切……
许仙非仙非妖,实乃凡人,出卖自己甚至牺牲生命以求换得白蛇之生;有谁可以说他凉情薄幸,显然不是,多情倒差不多。青蛇眼中,许仙出卖了白蛇,出卖的是情义的信念和恪守。面对生死抉择,凡人会妥协,妖不会;士大夫可以“人生在世不称意,明朝散发弄扁舟”;佛不会,地狱不空,誓不成佛。“人生如此,浮生如此。缘生缘死,谁知,谁知?”生命至上,是凡人的理想;情义至上,是妖之理想;道义至上,是儒家士大夫的理想;慈悲至上,是佛家的理想;皆归于天道有常,不徒以人道而显,亦因人道而彰。
国王湖走出,按计划行程是穿越魔法森林,大约要几个小时的徒步,奈何行程在天鹅堡时由于游客过多已有耽搁,拖延至此已无法再补回,只能忍痛割爱魔法森林的穿越了。路经魔法森林入口时,终究停了下来,呼吸下分外清新的空气,看下参天挺拔的古木,青苔石路沿着哗哗流淌的溪流,逶迤没入视线尽头,不知森林深处是否住着女巫,那些可爱的和邪恶的精灵……转头另一侧,居然正是还在寻找的拉姆绍教堂。教堂很小,也更加平民化,可以确定是乡村教堂。尖顶的哥特式建筑,颀长的钟楼却又盖个圆葱顶,典型的南德乡村味道。教堂平衡了世俗化的生活,乡村一样具有了精神和信仰。教堂内部简洁明朗,与四周的湖光山色、森林草场浑然一体,内心能够感受到此地居民,应该是恪守传统,热爱他们的宗教传承的。教堂虽小,五脏俱全,甚至还多出个很大的花园,树木不多但花草繁茂,整个花园规整的分布着排排墓地。黄昏的阳光迟迟未肯褪去,温熙地笼罩大地,和风轻柔,即使是墓地却无半点沉重阴冷的气息。为什么要有沉重阴冷的气息,我迟缓了一下,中国传统文化中的坟墓,难免会有凄凉悲哀的萧瑟之感,这是先入为主的思维定式。这里的墓地,似乎更像温情的家园,具有宗教情感的家园,静谧但不阴森,肃穆但不华丽。日常劳作之余,教堂礼拜之日,来来往往均可追思先人,似乎教堂与墓地的到访,等同于精神与情感的寄托,早已融合为生活的一部分,不仅表现对神的尊重,同样也是对先人的尊重吧。生与死的理解,中西文化确有差异,难道中华传统文化不敬先人吗?恰恰相反,我们是可以不事鬼神,但必事祖先的国度,只是行为方式却又没有那么热爱了,每年例行的清明扫墓,出没于荒郊野岭居多;再有就是烧纸钱,或初一或十五,街头巷尾也可,借烟火缭绕而祭祀通灵。老祖宗千年传承下来礼仪方式,肯定也不会错,错就错在坟墓自身的符号指向,常常与月黑风高、凄雨黄沙、孤魂野鬼什么的相关,特别是公共墓地坚决不是家园,离家越远越好。文化的差异本无高低对错之分,生命来自虚无,又归于虚无,至少宗教观看,生命和死亡一样的神圣,正如《圣经》所言:日光之下,并无新事,那更没什么可大惊小怪的了。

即将告别贝希特斯加登,真有些恋恋不舍,不仅错过了魔法森林,而且附近有个“鹰巢”,是希特勒的私人城堡,据说很值得一看。但每次出行之前从不做功课的恶习,头脑中的印象始终以为鹰巢在靠近波兰的东北部,依据是东线是二战的主战场,鹰巢理应在东线,从而根本未考虑将其列入计划行程,这是思维上的盲点。贝希特斯加登,静谧又精致,如果可以以景喻人,这里充分展现了生命的体态,德国人与生俱来的,不近人情的严谨和近乎苛刻的完美。如果可以住上一两个月,青青的牧场、悠闲的奶牛、精致的屋舍,明艳的鲜花……必将是人生中一次美好的体验。
行程仍在继续,南行再折返东,20多公里山路,不知不觉中已越过德国国境,抵达奥地利的萨尔斯堡。途中大巴车没有经停哪里,也没有边检站,连个国与国分界的标志也没看到,就已经出国了,看来德奥的确是一家亲啊。其实,德奥两国历史渊源极深,限于篇幅不赘述,两国同文同种,一衣带水,边境线也数次变迁,似乎都很客气,从不在边界上计较,或许会出现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情形。萨尔茨堡,德文原意为“盐堡”,中世纪伊始就因附近的盐矿著称,并非海盐而是岩盐。近代以来,这里成为著名的音乐之乡,城市代言人是伟大的作曲家莫扎特。徘徊在萨尔茨堡街区,感到这里类似山城重庆,只是缩微了很多,比较适合徒步闲逛。但无论怎样逛,一定会跨过萨尔斯河长长的铁桥,因为米拉贝尔宫和莫扎特故居就分布在桥的两侧。米拉贝尔,是意大利文“惊人地美丽”,窃以为多少有些言过其实,宫殿印象不深了,花园非常大,别致的喷泉水花四溅、齐整规矩的花坛种满了花花草草,其间蝶舞翩翩,花簇蜂飞,电影《音乐之声》在此拍摄。这部讲述了美好、善良、深爱故事的经典之作,必会引起很多人的共鸣和回忆吧。小孩子们在此一路追逐打闹,嬉戏欢叫,还真有些应景应情。莫扎特故居貌不惊人,明黄色的三层小楼,但游人川流不息、接踵而来,人气爆棚。莫扎特极为丰富且博大精深的作品,与他英年早逝形成强烈反差。他没有为我们留下来,且永远消逝了的作品或许更为惊人,这不得不引人遐思:当普通人还在撒尿和稀泥、光腚弹玻璃球的时候,莫扎特已开始窥视艺术的殿堂了。他3岁开始弹钢琴,4岁可以准确弹奏短小乐曲,5岁谱写小品,6岁第一次演出,7岁第二次为时3年半的欧洲巡回演出。14岁到17岁,持续不断地谱写歌剧、交响曲、弥撒曲、四重奏……如果有人相信世界上确有天才的话,莫扎特必定是其中之一。他是神童,但不是“孩子”,这是他一生的命运,同时也是伴随一生的诘问,他幸福过吗?莫扎特短促而动荡的一生是答案吗?美妙而欢快的乐曲是答案吗?真正的答案或许还要回到音乐本身来追寻。正如神学家们所评论:“莫扎特音乐不同于巴赫,它不是福音;也有别于贝多芬,它不是生活理解。他的音乐并不宣讲学说,更不表现自我。莫扎特并不想说什么,他只是歌唱,只是传出声音。因此,他并不强加给听众什么,也不要求他们作出决断或者表明态度,而是让他们感到自由……”【《莫扎特:音乐的神性与超验的踪迹》:【瑞士】卡尔·巴特、汉斯·昆著,朱雁冰、李承言译,上海三联书店1996年版。卡尔·巴特、汉斯·昆均为基督教神学家。
从莫扎特故居所在的粮食胡同出来,转右几百米就可到萨尔斯城堡和大教堂。城堡坐落在半山,或许本身并无特别,或许一路见了太多城堡,已审美疲劳,并未爬上城堡,反而觉得城堡仅仅作为背景倒是个绝美的选择。米拉贝尔花园、萨尔茨堡大教堂和城堡,恰恰处在同一中轴线,河畔的花园、教堂的圆顶、半山的城堡,依次上升,错落有致,应该是一副完美的构图。印象深刻的是萨尔茨堡大教堂,教堂通常以哥特式建筑为主,晚期哥特式最多加上个圆葱顶,而这座教堂却是典型巴洛克风格,整体结构的雄伟,愈发凸显当时天主教会的权力和威严。仅从雄伟华丽的外表看,已经可以推断这个教堂并非平民教堂,再经杨导说明,才知萨尔茨堡历史上长期自治,且政教合一,一代代大主教是事实上的统治者,莫扎特受洗和指挥家卡拉扬葬礼均是在此举行。
巨大的灰白色大理石外表,代表着天主教的圣洁;四座巨大的雕像,铭记着圣教徒们的功勋;三扇巨大的青铜大门,象征着忠实、希望与爱;巨大高耸的穹顶,愈发彰显神的伟大和人的渺小;巨大的壁画,华美精细令人无法移开目光;巨大的浮雕,繁复华丽且栩栩如生;教堂正中的神台,没有供奉十字架,而是巨幅的耶稣受难图,上方天井处开窗,光线直射下来,既圣洁又神秘,无法不肃然起敬、顶礼膜拜。可以感受到,大教堂无论内外均精雕细琢,任一处细节仿佛都在述说着主教的威严。静静的坐了一会,不经意间发现内部的中心立柱均有管风琴镶嵌其中,毫无疑问教堂在活动期间一定会响起圣洁的宗教音乐,其中最负盛名的莫过于莫扎特的《安魂曲》了,他人生中最后一部,也是生前未能完成的作品。这是一首为死亡而作的弥撒曲,此时的莫扎特身心憔悴、贫困交加,仍在谱写这部乐曲;而在豪华的威登歌剧院却灯火辉煌,座无虚席,莫扎特的歌剧《魔笛》正在隆重举行首场公演,公演取得巨大成功的时刻,这位天才握着笔的手静静地松开了……不足36岁而英年早逝,毕生创作各类作品549部,草葬于贫民公墓,日后未能找到准确墓地和遗骸……即使莫扎特死时穷困潦倒,但他的音乐一生中从未表现过痛苦,只有纯净的欢乐,临终前的《安魂曲》仍是如此,只有那种在天国的光芒照耀着他的感觉:望主赐彼安息并以灵光承照……


离开萨尔斯堡向东北方驶往德奥边境,靠近林茨地区停了一会儿。导游说附近不远处有个边境小镇勃劳瑙,希特勒就出生在那里。这事说起来有些奇怪,德国人通常会说希特勒是奥地利人,贝多芬是德国人;奥地利人刚好相反,他们认为希特勒是德国人,贝多芬才是奥地利人。这个可以暂不讨论,令人困惑的是,一度曾在维也纳流浪的希特勒,为何可以按照宪法的机制,合理合法地攫取到德意志的最高权力呢?是魏玛共和国的一种自我嘲讽?是德意志民族出于一种对现实平庸的厌倦?政治属实不懂,但音乐完全可以不懂装懂。与莫扎特的欢快与愉悦相比,德国的歌剧始终离不开概念的束缚,德国人似乎无法摆脱人在面对自然、面对理想时候的那种诘问,那种对人类命运的苦思冥想。“《尼伯龙根的指环》是瓦格纳歌剧理想的顶峰,也是歌剧史上无与伦比的创举。这套歌剧完成了歌剧史上的一种功能性的变化,他代表了瓦格纳个人意志的胜利,谁能改变一个时代的欣赏趣味呢?只有瓦格纳才具备这种能力,他明知道很多人听他歌剧的时候会昏昏欲睡,但蜂拥的人群还是朝圣一般涌向了拜罗伊特节日剧院【拜罗伊特节日剧院:位于巴伐利亚中部小镇,每年夏季7-8月份举办音乐节,为期5-6周,只上演瓦格纳一个人的歌剧作品。通常每年不足30场次,每场最多不超过1800张门票,整个音乐节期间全部门票5万张左右。音乐节建立的100年里,剧院只接受信函订票,每年的5万多张门票面临超过50万人的争夺。且订票规则不是先到先得,申请者需要在信中极尽溢美之词地告诉瓦格纳家族的后人,你是如何地为瓦格纳折服和对其着迷。之后由工作人员筛选出哪些人可以获得当年的门票。为了不让文辞华丽、油嘴滑舌的人占便宜,前几年写信的人,不管写得多动情,几乎都不可能获得门票。但票房的人却会默默帮你记录一个积分,用今天时髦的话说,就是攒人品,等这积分攒个十年八载,他们才会相信你是真心的,然后,恭喜你,你就可能有资格去拜罗伊特朝圣了。这种低效而自恋的方式在2011年拜罗伊特音乐节满百届时终于得到改革——网上订票开放。比起写信,网络看似更方便快捷,但参与争抢的人也远超过写信的人。而5万多张门票仍是定额,这也就意味着你等候的时间已经不止十年。上文引自《瓦格纳七宗罪》,网络文章,作者陈晨,发表于2014213日。】,即便是要提前5到10年预约才有可能买到票,究竟有多少人能真正明白音乐呢?瓦格纳的怀疑是不无道理的,人类生来的愚蠢与从众,使得瓦格纳对于权力有着足够的信心,他借助于权力实现了自己的野心。”我想,如果可以象希特勒一样听上140遍的《尼伯龙根的指环》,或许能够更清楚梦想的价值——当现实不能让灵魂满意的时候,就会有所行动了。

德国之旅已然过了边境,不得不告一段落,但德国历史的脚步却从未停歇。1970年12月7日,西德总理威利·勃兰特在波兰犹太纪念碑敬献花圈后,突然自发下跪,“面对百万受害者,我只做了在语言力不能及的情况下,一个人应该做的事”,勃兰特如是说,这是一个真诚的表白,一个国家的忏悔,德意志民族的荣誉;由此一跪,德国赢得了谅解和尊严,再次重返欧洲。1990年10月3日,柏林墙倒塌,多难的德国又一次走向统一。历史学家一般认为,这同时标志着社会主义运动在欧洲的失败。或许吧,资本主义商品经济的社会形态可能更符合人的生物本性,但不排除其中的趋利与乏味,更要质疑的是,这种社会形态适不适合德意志民族的性格,其实并不得而知。
“且夫天地为炉兮,造化为工,阴阳为炭兮,万物为铜。”个人对于时代变迁来讲,太过弱小,即便是瓦格纳歌剧中的英雄,都无法决定自己的命运。但可以做到阿历克斯做到的:“我母亲离开的这个国家是她当初的信仰,而我们把这个国家,这个信仰一直维系到她生命的最后一刻。在我的记忆中,这个国家永远和我母亲联系在一起”。谎言的编造,和为了掩盖漏洞百出的谎言,而又不断编织出的新的谎言,不仅仅只是善意的游戏,其中凝聚了生命的理想。作为个人,根本无力抗争历史的沧海横流,正如平克·弗洛伊德反复吟唱的“在荒原上嚎叫的我们,不过是墙上的某块砖”,迷墙倒塌了,依旧存在另一座迷墙。“如果要问人民为什么选择了资本主义,并不是人民严密地推导出资本主义比社会主义好。只是因为,墙的这一边,我们可以用99美分从网站下一首你最爱听的歌,而墙的那一面,我们只能年年月月看戴假发的女人跳白毛女;墙的这一面,我们可以吃来自全世界的美食,看最high的A片,而墙的那一面,我们只能吃spreewald黄瓜,看早间新闻、午间新闻和晚间新闻。”再见,列宁!事实上,他们并不是选择资本主义,只是选择了资本主义下的幸福。天赋良知,良知是对他人苦难的同情,更是人类对自身幸福的不懈追求。
12天后,离开德国继续新的旅程。纳粹在德国始终是一个隐晦的字眼,但偏偏却又有着自身的诱惑。闲来无事思索一番,才发觉其魅力恰恰在于让别人为自己作出选择。回想到过去那一段艰苦奋斗的岁月,人的心里或许会莫名涌出一股愤怒之意。深度的自卑和高度的自尊,有时会是人性一种矛盾的展现。人性如斯,民族性却不得而知,或许人,诗意地栖居在大地上【人,诗意地栖居》:【德】弗里德里希·荷尔德林诗作,后经海德格尔哲学阐释而广为流传。荷尔德林写这首诗的时候,差不多已是贫病交加而又居无定所,他以一个诗人的直觉与敏锐,意识到随着科学的发展,工业文明将使人日渐异化。而为了避免被异化,因此他呼唤人们需要寻找回家之路。】,才是这个工业化4.0时代最好的注解。仅以此文,献与恩师高先生,尽管学业无成,但一路同游似乎又回到了纯真年代。

               二〇一五年十二月

               广州须弥书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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