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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塑料底布鞋》四 徐占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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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981年高考过后,夏末的一天上午,我正在东岭顶上挥汗如雨地割柴草,忽听有人喊我,一回头,原来是三哥——三哥说道:“别割了,通知书来了!”

  我答应了一声,把割下的柴草捆了起来。三哥扛了柴草,我拿了镰刀,努力控制着满心的喜悦,往家走。

  走到村东头,就陆陆续续有人问:

  “考上了吗?”

  “来通知了吗?”

  我答应着:“嗯!”

  三哥说:“刚来通知!”

  邻里们赞叹道:“真不孬!一家考出来俩大学生!”——恢复高考后,我三哥考取了师范;今天,我又接到了录取通知书。

  回到家,三哥把邻里们的话跟父母一说,父母也是满脸的笑意。

  父亲说:“考上学了,该买件新衣裳了。”

  于是,父亲拿出钱,去南鲍庄门市部给我买了一双新鞋,又割了几尺蓝斜纹布,让我去邻村的窦家缝纫部量身定做了一条新裤子;三哥给我买了一件咖啡色的褂子——几天之后,三哥就领着从头到脚焕然一新的我,坐了客车去县城体检。

  父亲给我买的那双新鞋,是塑料(胶)底的布鞋——到了上世纪八十年代初,中、老年人大多还穿自家做的“浅鞋”,而大姑娘、小伙子们,都以能穿上一双从门市部里买来的塑料底的布鞋为荣耀了——塑料底的布鞋,比自己纳鞋底做的布鞋柔软、舒适多了。

  等三哥和“焕然一新”的我体检完毕从县城回来,进了村,走在回家的路上,儿时的小伙伴们见了,半开玩笑地喊道:

  “哇!一身新!过新年啊!”

  我“嘿嘿”一乐。

  没过几天,临沂师专的录取通知书来了,父母也忙碌了起来。

  按照通知书上的要求,父亲把家里的粮食——玉米粒和地瓜干儿装了几袋子,用手推车车推了,到管区粮站卖“周转粮”。

  到了粮站,倒出了粮食,那管理员说:“粮食不大干,得晒晒。”于是,父亲把玉米粒子、地瓜干子摊开来,在夏末的烈日下晒了接近两个小时,方才卖上“周转粮”,拿了卖粮的收据单子回来。

  母亲去社里割了布,买了新棉花,姑从15里地外的公社驻地三岔村步行赶来,两人忙了接近一天的时间,给我缝制了一床崭新的被子,一床崭新的褥子。

  开学的日子临近了。

  这天早上,父亲说:“你奶奶临走前,还惦记着你考学的事儿。现如今你要出去上大学了,到林上去,和你奶奶说一声吧!”

  下午,母亲准备了几样贡品,大哥把贡品收拾好了,我依然是从头到脚一身新,提了篮子,去东岭顶上的公墓,去给爷爷、奶奶上坟。在去和回来的路上,路旁田地里忙碌的同村的父老乡亲远远地望见了,都指点着议论着,那话语,大概是说:

  你看,这孩子学没白上啊!考上大学了,上喜坟呢!

  报到的日子要到了。

  这天晚上,母亲炒了几样小菜,我,父亲和我的哥哥们,一家人坐在一起,算是庆贺,也算是给我上学送行吧....

  第二天早上,背起早已捆扎、收拾好的被褥、行李,父亲送我来到县城车站。给我买上票,客车来了,行李放好了,该发车了,父亲对我说:

  “到了学校,好好学!”

  我觉得眼窝有点热,赶紧答应着,上了车。直到车要拐弯了,我回头看:父亲依然站在那里。

  告别了父亲,来到新的学校,崭新的大学生活开始了。

  1981年,还是改革开放初期,大学,还没有被当做产业来办——大学生们的食、宿,是免费的;书籍,也是不收费的。当然,吃饭,要定量——我们非体育专业的学生,每人每月发35斤饭票,8元钱的菜票。

  因此,“三十五斤”,就成了我们的一句玩笑话、口头禅:当有同学口如悬河、胡吹海侃,别的同学听完了,就笑道:

  “涨饱(烧包)什么?你不也是35斤?”

  后来就干脆简化成:“35斤!”

  一个月35斤饭票,女同学吃不了;像我这样个头比较高的男同学,不够吃。虽然努力计算着定量吃,但到月底,总是缺少几斤的量。女同学们高风亮节,把每月结余的饭票,无偿送给了同桌的男同学。可惜我个头比较高,坐在了教室的最后一排,自然无缘接受捐赠。到月底,往往问这个同学借一斤,向那个同学借二斤——到下月初发了饭票,再还上。

  家里经济条件好一点的同学,可以用粮票和钱买饭票,补贴饭票的不足。像我们这些来自山区农村的学生,家里经济状况很是一般,所以,我们也就尽可能地凑付,而尽量不向父母诉说饭不够吃之类的话。

  父亲还是知道了我们的饭票定量。隔几个月,父亲就寄来一、二十斤粮票、十元钱。当时,父亲和哥哥、妹妹在家种地。农闲时,父亲倒腾点青菜、山果,到集上去卖,赚几个小钱,补贴家用。我到现在也不知道,父亲当年是怎样倒腾到当时紧缺的粮票的。

  上大学后的第一个学期,我们班的宿舍,在中文系宿舍楼的一楼。我们八个同学,分在了一楼走廊南边的一间宿舍。

  记得那是个周一的早上。我换上了半旧的布鞋,把那双穿得有些脏了的新鞋刷干净了,晒在了一楼宿舍窗台的外面。

  等下了四节课回来一看,那双晒着的塑料底新鞋,不翼而飞了!

  我当时愣住了。同宿舍的同学们议论纷纷:

  “谁这么差劲?把鞋拿走了?”

  “大概是来卖零食的'顺手牵羊’了吧?”

  寻找一番,议论一番,终究无果。

   

   我便有点犯难了:只剩一双鞋,穿脏了,没得替换。再买一双?手头没有现钱,可又不大好意思向父母开口。

  犹豫再三,我还是给父亲写信了。

  上大学的第一个学期,我每月给父母写一封信(第二学年,就有点偷懒了,有时候,两、三个月写一封)。我父亲,是上世纪六十年代初沂源县师范学校速成班的毕业生,在村里当过生产队会计、林业队会计,文笔很是不错——对我的信,父亲是每信必复,而且,那行书字,是让我的大学同学们都很佩服的。

  我思虑再三,字斟句酌:

  “父母台鉴:

  近来二老身体好吗?家里农活忙吗?

  我在这里,学习还比较顺利......”

  转弯抹角写了几个自然段,终于,还得跟父母说:那双新鞋,丢了......

  信写好了,怀着几分愧疚和不安,把信投进了学校的邮箱。

  两周后的一天下午,班长姚先登同学对我说:

  “你的信,还有一张汇款单!”

  接过汇款单,见上面的金额是:壹拾元整;汇款人,是我父亲的名字。

  拆开信封,看到的是那熟悉字迹:

  “....来信收悉....”

  在信里,父亲只字未提丢鞋子的事情,只是嘱咐我安心学习,家里一切都好,不要记挂......

  我收好了信,翻开日记,翻到新的一页,记道:

  “今日收到父亲信一封,钱十元。”

  拿了汇款单,去邮局取了钱,花了几元钱,买了一双塑料底布鞋。从此以后,在一楼宿舍居住的日子里,每次刷鞋,我都选择在周末,刷了鞋,凉到窗台外,我在宿舍里看书,坐等鞋子晒干......


———————————  

作  者  简  介: 徐占生,山东人,教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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