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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父亲、忆父亲,最忆父亲春风化雨育儿孙

  梦里千回忆父亲,醒来泪水湿衣巾。生前历历慈祥貌,耳畔时时肺腑言。父亲离开我们整整九年了,但父亲的音容笑貌,父亲的叮咛细语,依然是我午夜梦回的不变主题。梦醒时分,惊觉一切又只是一场梦,真实生活中再无缘与父亲共享天伦之乐,每每忍不住潸然泪下。

        父亲出生于壬申年四月二十二日,病逝于辛卯年冬月二十二日,享年八十岁,算得上寿终正寝。父亲和母亲生育了六个儿子和两个女儿,除了双胞胎哥哥中的一个两岁多夭折外,我们兄弟姐妹七个都健康长大。父亲见到了重孙,和我们共度过一年多四世同堂的温馨时光。父亲走的很安详,面对满堂儿孙和相濡以沫半个多世纪的老伴——当时已七十六岁的我们的老母亲,父亲虽有不舍,但知道我们是母慈子孝的一家子,父亲亦没有太多牵挂,也走的安心。但我们对父亲有深深的深深的不舍!

        父亲操劳一生,历尽风雨,我们子女们的日子刚刚都好起来了,父亲不用再为儿孙操心,可以和母亲一起安享岁月静好时却永远离开了我们。让我们承受子欲养而亲不待之痛,我们怎么忍心?又如何甘心?


  父亲出生于书香门第,父亲六岁时爷爷就请当地名儒马召良老先生长住家里,为大伯和父亲启蒙执教。三年私塾后父亲转入学校,接受正规学校教育。家风传承之故,父亲非常重视自己的子女教育。特殊年代因家庭成分影响,大哥大姐小学毕业后未能推荐上初中,父亲抱憾终身。失学后的大哥大姐白天参加生产队劳动,做教师的父亲白天给学生上课(当时的村小学就父亲一个老师),晚上坚持在煤油灯下给大哥大姐上课,我记忆中上的多是古文。因弟弟妹妹都还小,姐姐晚上常常要帮着带弟弟妹妹,所以真正能安心学习的多数时候只有大哥。也许是白天做农活太累,也许是大哥觉得这样的学习没有意义,偶尔大哥会不情愿听父亲讲课。每每这时父亲就会很生气。父亲是个及其温和的人,几乎不打骂孩子。我的记忆里唯一一次打孩子,就是因为大哥不愿意上课,父亲好言相劝大哥依然不听,结果父亲从柴堆里抽出一节粗短的干柴追着大哥打,绕着老屋长弄追打了好几个来回。最后大哥不跑了,蹬在地上哭,父亲也不打了,坐在上课的桌前长长地叹气。父亲的影子被煤油灯投在身后的墙上,一灯一人一影,伴着大哥嘤嘤哭泣声,落寞又无助......后来大哥当了生产队会计,记工分,分粮食,分余钱都需要大哥算账,笔算很慢又不方便。父亲又鼓励大哥学珠算,父亲自己不会珠算,住邻队的舅舅珠算很好,于是下工后趁着天没黑大哥就饿着肚子去舅舅家学习。等家里饭熟了,天也黑透了,大哥就该回家吃饭了。但黑漆漆的山路大哥一个人不敢走,父亲就打着手电筒带着我一起去接大哥。常常我们离舅舅家几百米时父亲就大声喊着大哥的名字,说我来接你回家吃饭啦,快出来吧......幽静的乡村夜晚,满天星光下父亲呼唤儿子的声音是我儿时最温暖的记忆之一。


  我的一对双胞胎哥哥出生于1960年农历八月。那年初本来在供销社工作的母亲被下放,母亲,大哥,大姐三人户口都得由商品粮转农村。可爷爷奶奶过世多年,老家房子年久失修已不能住人。而且正值三年自然灾害,老家田地不足,已饿死不少人。父亲不想落户老家,暂时借住在溪河朋友处。此时一对双胞胎降生,母亲没有奶水,两个婴儿嗷嗷待哺,万般无奈下两个孩子分别送给两家结婚多年还没小孩,渴望孩子且条件相对较好的人家。一个哥哥两岁多夭折,一个哥哥小学没读完就辍学了。两年后父亲才得知哥哥辍学,父亲和哥哥养父母反复协商让哥哥复学,并承诺负担哥哥在学校的一切费用。父亲的努力让哥哥再次走进学校,顺利读完初中。


  文革结束,恢复考试升学制度。二哥,三哥分别考上高中和初中。二哥每个周末回家,父亲都给他补习一篇文言文,指导他写一篇作文。三哥上的是重点班,学校管理很严,一个月才能回家一次,那时食堂只供应米饭给学生,学生都是自己从家里带咸菜下饭。父亲每周一次步行十余公里去三哥学校,给三哥送菜。1979年二哥高考,三哥中考。高考在县城住宾馆,条件相对好点。中考在当时的店前区,也是三哥所上的重点班所在地,所以三哥中考时就住在学生宿舍,条件很差。正值盛夏,蚊子满室,宿舍连台电风扇都没有。于是父亲赶去店前陪考,中考的三天父亲彻夜不眠,手握芭蕉扇为三哥去暑驱蚊,让三哥在酷热中能酣然入眠。白天三哥进考场后,父亲才在三哥的床上补觉。当年二哥高考落榜,二哥不愿意复读,回乡初中当了英语代课教师。1982年有顶替工作的末班车,考虑到二哥的前途,当时未满50岁的父亲提前办了退休手续,让二哥顶替,得以转为公办教师,即我们今天所说的编制内教师。三哥中考成绩不错,中专,岳中随便选。考虑我和弟弟即将上初中,母亲多病,父亲的工资入不敷出,父亲建议三哥读中专。于是三哥成了岳西师范首届普师班学生。


  成长于封建大家庭的父亲不只重视子女教育,还很开明,是一个民主的家长。1984年我中考,我的分数上不了省办中专(岳西师范就属于省办中专),但可以上县办中专,也可上岳中。当年的县办中专林业班和中草约班都很红火,一样转商品粮,一样包分配工作。当时父亲已退休两年,工资微薄,母亲长年吃药,弟弟刚上初中。虽然二哥三哥都已工作,但父亲不想拖累他们,所以父亲希望我上林业班。但来县城体检后填志愿时,我还是第一志愿填了岳中,第二志愿才填的林业班,结果理所当然被岳中录取了。收到岳中通知书,父亲颇感意外,但得知是我自己的选择,父亲没有责怪我半句,开开心心送我上岳中。三年高中除了寒暑假我很少回家,父亲每学期都来学校看我两次,还和我的班主任保持联系,及时了解我的学习状态。1987年我高考,父亲又特意来县城陪我。父亲不知从哪里听说静脉推注葡萄糖能缓解紧张情绪,有助睡眠。高考前一天下午父亲专门去买了葡萄糖,带我去一个小诊所,给我静脉推注。那个给我推注的医生半天找不着血管下针,向来害怕打针的我又高度紧张,父亲最终接受了我的建议放弃推注。虽然我住岳中宿舍,父亲住宾馆,但每场考试前父亲过来送我进考场,结束又来接我,然后带我吃饭,变着花样点我爱吃的菜。高考第二天上午考数学,那年数学题目特别难。本来就数学跛腿的我走出考场完全崩溃了,面对父亲嚎啕大哭,后又逼着父亲回家。理由是当年高考落榜已成定局,父亲继续陪考毫无意义。父亲不回,后面科目我就不考了。父亲安慰我落榜没关系,可以明年再考。但为了不给我压力,父亲真的回家了。父亲离去的背影是我心中最痛的记忆!当年的我是多么自私多么残忍,心安理得地把自己不能承受之重甩给父亲,从不考虑父亲能否承受。后来漫长岁月里很多次我都想问问父亲,被我逼回家的那个夜晚他是怎么熬过来的?但我一直不敢开口,不忍心让父亲因回忆心又痛一次。


  我选择上高中,经济上让父亲倍感压力。已退休两年的父亲萌生了退而不休的想法。先是去当时的乡镇企业徐良食品厂当保管,然后又开发新产品。50多岁的父亲外出学习罐头制作,学成归来后立马投入生产。本来只生产几种糕点的小厂做起了罐头,还供不应求,红火过好一阵子。后来因大环境导致食品厂关停,再次退下来的父亲又想回家发展养殖业。当时我已外出上大学,父亲具体创业过程我不是很了解。只记得父亲外出学习过养殖白玉蜗牛,并买了四只回来饲养。我暑假回家父亲曾畅想,如果蜗牛养成功了,我们家经济就彻底翻身啦!总之那些年父亲绞尽脑汁发展家庭经济,但多以失败告终。最终父亲和两个响肠老乡合作种植茯苓成功,才让我顺利完成学业又让母亲医药费有了保障。年近六旬的父亲到达生命中又一个高光时刻,父亲又一次品尝到成功的喜悦!然而每每回想起当年更深露重寒气袭人的秋夜,父亲为了我还和星月作伴,睡在山上茅棚里看守茯苓,我就心疼不已。


  弟弟读完初中后急于步入社会闯荡,父亲做了很多弟弟思想工作,最终还是失败了。虽然父亲没有逼迫弟弟读书,但内心为弟弟放弃学业深感遗憾。尤其是弟弟后来遭遇诸多挫折,父亲更是自责没有引导好。在孙子辈中父亲最关心的是大哥和弟弟孩子学业,以补偿大哥弟弟读书少的遗憾。父亲一直资助大哥的女儿琼读完大学,70岁那年还亲自把琼送进大学校门。当时谆谆告诫琼:爷爷一切付出无需回报,但一定要回报爸爸。因为爸爸老了做不动活了就没有经济来源,只能靠儿女。2005年,弟弟的女儿点点6岁,该上小学了。当时弟弟和弟妹都在温州打工,老家村小师资力量差。父亲毅然做通母亲工作,到河图镇租房带点点读书。当时父亲74,母亲70,古稀之年的他们离开生活了数十年的老宅,内心不是没有挣扎过。但为了孙女学业,他们义无反顾走出了自己生活舒适圈,去适应新的环境。2007年冬,大雪。父亲雪地滑倒,股骨颈骨折,需要做半髋关节置换术。手术前夜,父亲拉着我的手反复嘱咐我,如果他下不了手术台,如果弟弟家有困难,我一定要保障点点学习费用,保证点点顺利完成学业。亲爱的父亲,如今琼在上海外企打拼多年,收入不错,且已落户上海。琼和哥哥海燕对父母孝顺有加,大哥大嫂老有所依。点点是您孙辈中学习最好的,2017年考上天津大学,又报考了2021年研究生,上周末考研笔试结束,估计成绩不错。父亲,听到这些天堂里的您一定会开怀大笑吧?


  父亲教书育人三十余年,早就桃李满天下。每每偶遇父亲当年学生,他们总是和我回忆父亲曾经是多么和蔼可亲,又多么尽职尽责。回忆他们那时候如何喜欢上父亲的语文课,因为父亲的课生动活泼,妙趣横生。是的,父亲性格温和,在我的记忆里父亲基本没和人吵过架。和母亲拌嘴时也只是母亲说父亲多,父亲偶尔分辨一两句,且语气平和。


  父亲一生为我们家为儿孙呕心沥血鞠躬尽瘁,但他却不愿意拖累子女,害怕老了成为孩子们的负担。父亲晚年亲眼见到他一个同事患了老年痴呆,生活完全不能自理,也不认得所有亲人。父亲为老同事难过,同时也担心自己患上这种病。于是父亲到处打听查阅了解预防老年痴呆方法。听说多泡脚多梳头可以预防,父亲就坚持天天泡脚,还专门买一把小木梳子随身带着,没事时就拿出来梳梳头。父亲还留下书面遗嘱,如果真有一天完全失智了,希望接受安乐死。同时反复口头嘱咐我们兄弟姐妹,真有那一天,一定要让他安静体面离开。宁愿有尊严死去,不愿意没有尊严活着,是父亲一贯的生死观。让我们无比痛心的是因为脑梗塞父亲生命的最后一年患了血管性痴呆。尽管父亲还认得我们,也不是完全失智;尽管母亲和我们兄弟姐妹一起把父亲照顾得很好,让病重的父亲依然过的体面有尊严;尽管病床上轮椅上的父亲还能感受到天伦之乐,也能偶尔有意识享受美食;但我们还是对父亲心疼不已!父亲智力退化到儿童一般,不能和我们正常交流,有时会和他一岁多的重孙女然然打架,有时会抢孙女点点的巧克力吃,母亲给父亲喂食遇到他不喜欢吃的营养品时他会打翻在地。看着这些发生在我们一辈子通情达理,时时处处为别人着想的父亲身上,我们除了心疼还是心疼!


  岁月无痕常忆旧,思亲不觉冷风长。闻人尽孝心酸涩,唯有撰文慰梦凄。转眼父亲离开我们九年了,庚子年十月初三我们安葬了父亲,并把爷爷奶奶和比父亲去世早几年没有子女的小叔的墓都迁移到了父亲的墓边。父亲在天之灵有知,当深感欣慰吧?亲爱的父亲,您离去后的九年里,我们的国家,我们的家乡,我们的大家庭都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今年国家实现全面脱贫,医保全覆盖,老百姓都衣食无忧,也都看得起病,孩子们都有学上。像当年我们家为母亲医药费发愁,大哥大姐读完小学就失学的困境再也不会发生在每一个老百姓身上了。水泥路早已通到每个村了,基本通到每户了。我们出门再也不必步走蜿蜒曲折的山路。我们兄弟姐妹每家都有小车,车能直接开到自家大门口。您生前住的老宅已拆,在老地基上新建了楼房,母亲和弟弟住在新楼房。母亲的卧室带卫生间,装了空调,卫生间有热水器。母亲住得很方便,所以偶尔来别的子女家住几天就着急回老家。说是老家住习惯了,也许这只是其一,更重要的是老家有您生活过的痕迹有您留下的气息吧。

        亲爱的父亲,今天我们的祖国山河无恙,国泰民安。今天我们的大家庭温馨和睦,幸福安宁。亲爱的父亲,您安息吧!

       女儿哀作于庚子年冬月十七(公历2020--2021跨年夜),父亲逝世九周年前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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