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观
生查子
远山眉黛长,细柳腰肢袅。 妆罢立春风,一笑千金少。 归去凤城时,说与青楼道。遍看颍川花。不似师师好。
唉,秦少游啊秦少游,我横看一遍,竖看一遍,这词,横竖不像秦少游写的,太傻了,尤其是最后一句,真的是不识字也看得,简直就是写给不识字的看的。
怔怔了半天,把少游词丢开,竟是有点灰心的。灰心里仿佛只落着一个“好”字,白白亮亮地在那里,冒着傻气。那些的好,所谓的好,好到最后,好到最好,如果不是自己的,如果不是能堂皇拥有的,搞来搞去,搞了半天,搞到最后,哪怕才比秦少游,满腹的锦绣,说出来的,还不是傻话罢了?
李师师,想必真的是很好,好得像当年汴京的繁华,好得就像繁华二字本身,满满是无限的、无限的想象。
幽兰带露,然后露一层层干了,兰一枝枝枯了,名花和野草、灯火和野火,一同在暮春和暮色里烧……
宫阙万间都作了土,百媚千红都作了古。那样悠长而辽远的好,除了想象,又能如何?这想象也好,好如宽广大地,冬可冷彻肤,春亦暖入骨。给我们以无限,多么温暖又多么美丽,人尽可亲,只是,又好像和谁都没什么关系。
师师到底和谁好?师师到底有多好,这是件辉煌与灰暗同样深厚的事。师师和宋徽宗、师师和周邦彦、师师和秦少游……故事中很多已不是人话,而是神话。什么好到了此处,妓和神、风流和荒唐,都只是称谓的不同了。这好让秦少游来说,随便找个村夫来说,其实也没多少区别了。说了也白说,好了也白好。
唉,把这生分又永恒的好,再从头看一遍,细细想一遍。自己一个活生生初凉的秋夜,就这样过去了大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