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进王阳明的生命之
第二十三章 悬崖峭壁觅神仙
弘治十四年八月到南直隶淮安等府审核在押重犯，年底结束了公事，之后喜欢山水的王阳明开始了游历的回京过程，来年五月才回到北京。他游历的重点在九华山和茅山。
弘治十四年三月，他生病了，咳嗽得很厉害，身体虚弱，吃药扎针双管齐下，入秋才好转。刚好转就被派遣出这趟远差，医生觉得病还没除根，就劝他继续吃药，年轻人把医生的话当了耳旁风。
弘治十三年十月，他曾用过“乐山子”的号，“乐山”出《论语》“仁者乐山”。乐山子，寓意他是位仁者，所以在当提牢官和复核重犯时，能对犯人展现一体同仁的恻隐之心，该平反就平反。弘治十四年十一月，他用了“阳明山人”的号，“山人”和“乐山”，都意味着对山的喜爱。这趟出差的十个月里，他在九华山住了两个月，在茅山住了两个月，在扬州因病滞留了三个月。
九华山是佛教圣地，传说是地藏菩萨的道场，山中有座地藏殿，殿里供奉有一位肉身菩萨。肉身菩萨本是一位朝鲜王子，为了求道来到中国，最后肉身成道。成道之前，这位王子曾在九华山东崖峭壁下的一个山洞中打坐多年。王阳明特意去探访了山洞，竟然也见到了一位不食人间烟火的僧人。弘治十一年时，他写过一首“口诀”，其中一句是“道在险夷随地乐”。九华山这个地藏洞在东崖的峭壁下，东崖下好似万丈深渊，不过山洞不在万丈深渊这一侧，但是也足够险峻了。按他的理解，这里是应该有道的，更何况朝鲜王子也是在这个山洞中悟透了天机。现在这位住洞和尚告诉了他什么天机呢？和尚告诉他：“北宋的周敦颐和程颢，是儒家的两个好秀才。”这句话很重要，但是这个时候王阳明是不信的，因为机缘不到，或者说他的智慧还不到。估计他听了和尚的话，顶多笑一笑，为什么笑呢？意思是：他俩的书都看过，白纸黑字，没有什么“光闪闪的气象”和“圆坨坨的模样”（描述性光）。其实，周敦颐《太极图说》和程颢《识人篇》《定性书》，言简意深，甚至其中关键一句话悟通了也就足够了。比如《识仁篇》中“仁者浑然与物同体”就是他后来在《大学问》中说的大人境界；《定性书》中“动亦定”就是他后来主张“事上磨”的理论依据。
第一次探访悬崖峭壁间的地藏洞，王阳明觉得没有收获。但是东崖和地藏洞位置险绝，既然他认为“道在险夷”，他还是想从险绝中找出些道道来。再去时，不食人间烟火的和尚已经转移了。俗话说，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他认为，这位和尚是他的知音。
在九华山，他住过化城寺和无相寺，根据他的习惯，到哪里住过、旅游过，都是要题诗留名的。在无相寺，他写了三首诗；在化城寺，他写了六首诗。这几首诗与道学基本上没有关系，都是见景生情的记述。其实无相寺寺名中的“无相”，就是他晚年提出的“四句教”的“无善无恶”。悟通了这两个字，也足够了。所以说，无处不学问，处处皆是道。这需要一双慧眼。
他的向导中有位柯秀才，家住山中，是青阳县学的学生，柯家几代人都是寺院的施主。也许由于他的介绍，寺中和尚纷纷向王阳明讨要字画。他在给一位和尚的题诗中落款是“阳明山人王守仁”。前文介绍过，“山人”合起来是一个“仙”字。这说明，他身在九华山佛教圣地，他的心思还在道教这里。
山中有位道士叫蔡蓬头，喜欢谈论神仙之事。他请教蔡蓬头，请蔡蓬头评价一下他的功夫境界。蔡蓬头说：“没到火候呢。”王阳明意犹未尽，以为是自己有随从、有学生，蔡蓬头不好直说，于是就让随从和学生回避，起身把蔡蓬头请到后堂，拜了两拜，再次请道士确认一下自己的功夫境界。蔡蓬头旧话重说：“没到火候呢。”第一次施礼，王阳明按照对待客人的礼节，自己为主，道士为客；第二次施礼，分了上下和尊卑。《明史》记载中礼制规定，六品主事见四品官行两拜礼，四品官答礼不答礼都行。中央级的道录司司正也只正六品。所以说，王阳明这次很虔诚。这么重的礼，收获却一样，他不甘心，要打破砂锅问到底，问了几遍，蔡蓬头说：“你到后堂行礼隆重，但是你的官相一直没忘掉。”心有灵犀一点通呀！王阳明笑笑结束了这次问道。
相由心生。地藏洞那位不食人间烟火的和尚和这位蔡蓬头，一眼就看穿了王阳明的心。和尚和道士都说对了。王阳明弘治十五年正月游览了九华山和齐山，后来写了《九华山赋》《齐山赋》。在赋中，他表达了对神仙的向往，对李白逍遥自在的羡慕，他想像神仙一样逃离俗世，安家于虚无缥缈的白云间。他认为，在人迹罕至的绝峰顶端一定住有无拘无束的神仙。他的病还没好利索，他想长生不老做神仙，但是却找不到神仙。他想像李白一样自由自在，却忘不了边境黎民苍生的安危，他想建功立业。在两篇赋的最后，只能发出一样的感叹：“念鞠育之劬劳兮。”（心中挂念长辈亲人的辛苦养育呀）“君亲不可忘兮”。（皇帝和亲人不能忘呀）
总结一下：身体有病，想找神仙问问长生的秘方；羡慕出家人无拘无束，又舍不得俗世的热闹。要到茅山继续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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