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洪侠｜通往正定之路

记得在敦煌游览时曾见过一幅隋唐时期中国佛教地图，图中敦煌周围，圈圈点点，佛教重镇密布，愈往东愈稀疏，过了太行山，就剩下一个地名了，那就是“真定”。

本文图片拍摄：夜书房

真定即现在的正定。境内千年的晨钟暮鼓，化作了今天的诸多国宝级文物。网上的资料说：

始建于隋开皇六年的隆兴寺是中国著名的十大名寺之一，被梁思成先生称为“京外第一名刹”，寺内铜铸千手千眼观音堪称世界之最，摩尼殿是世界古建筑孤例，龙藏寺碑被誉为“隋碑第一“，倒座观音被鲁迅先生惊叹为“东方美神”。开元寺钟楼是中国现存的唯一唐代钟楼。天宁寺凌霄塔、开元寺须弥塔、临济寺澄灵塔、广惠寺多宝塔等造型奇特，建筑精美，堪称佛教文化博物馆”。

“东方美神”。

我第一次去正定，应在1985年前后。那时感兴趣的是宁荣二府，隆兴寺的大佛只是顺便去看了看。前些日子休假回乡，道经石门，我欣然接受朋友建议，在正定选了一家酒店住下。我们重游了隆兴寺，细细参观了千手千眼观音、“随碑第一”与“东方美神”，都没顾上再去看看电视剧《红楼梦》的拍摄地。

千手千眼观音。

再次站在千手千眼观音铜像下，我已经无法体会三十六年前自己拜立在同一位置时的心情了。那时除了惊叹，似乎也生发不出复杂些的情感，哪像现在，满腹心事，满头华发，欲静不静，忘忧还忧。

三十六年后重游正定，我想起一百二十年前一位来正定赶考的举子，他叫贺葆真，故城贺家第三代读书人，那年二十九岁。

1902年，贺葆真赴正定参加录遗试。7月23日他们从冀州出发，天黑时到了辛集镇，暮宿于此。贺葆真在日记中说，辛集镇乃束鹿第一富盛村也：“商业繁盛，为皮货总汇之区，销售畿南各州县，北贾京师，百年来以此殷富，为畿辅大市场焉。街衢整洁，市肆宏广，村外有寨，寨甚坚而不高，庚子后新筑者。”

上路第三天，7月25日，他们到了正定，发现这里并无特别物产，商务亦不盛，城中空地多，唯多古寺，“隆兴寺，崇因寺，花塔寺，开元寺，前寺，后寺，镇海寺，其著者也。又多浮图，曰木塔、花塔、转塔、青塔…… ”

那年的录遗试7月31日揭榜，葆真榜上有名。高兴之馀，遂游隆兴寺。“正室有最巨之铜佛，立像高可三四丈，土人谓佛像高七丈馀，昔尝考之《畿辅通志》，所采旧说，亦言高七丈。”

大概当时隆兴寺已十分破败，葆真因此感叹说：“乃无人保护，致使正室后墙倾颓，佛像顶露，世人之不好古如此。”

我又想起1985年游隆兴寺时曾攀爬过几层楼梯去观看铜佛头像，现在楼梯则已“游客免进”了。导游说，现在你们看到的安放大佛的建筑是1997年重修的，1985年的楼梯和屋顶早拆了。

好吧。相隔一百二十年，贺葆真和我看的是同一尊铜佛，而除此之外，我们看见的景象完全不同。时代的变与不变，自有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