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饭局的意义

 

见过很多沉迷于饭局的体制内年轻人,他们大多级别不高,年龄不大,有家有室。我一直很疑惑:和一群没有什么交情的,几乎陌生的人,在一家看似高档,实际全是地沟油的餐馆里,吃着不可口的饭菜,说着言不由衷的话,难道比在家和妻子精心做几个诸如青椒土豆丝之类的家常菜,陪妻儿父母共进晚餐更开心吗?

其实,绝大部分人,更愿意在家陪家人一起,享受这个时代难得的家庭温馨时光。但既然有这么多人选择虚伪的饭局,则饭局必然有它们的魅力所在。

 

你或许经常收到饭局邀请,大部分是并不熟识、仅有一面甚至只通过电话的工作联系人。此刻务必要保持清醒,不要以为自己真的多么受欢迎。陌生邀请者除了你的职位、地位、身份背后的潜在利益,其他的他们一无所知,也并不关心。

邀请你对于邀请者来说,至少有三种不同的功能:一是认识认识,联络感情,目的是为了以后办事方便,或许在不远的将来,饭局甚至成为在你身上的长远投资。二是直接找你办事,这种饭局赤裸裸的,推杯换盏都是前戏。第三,如果受邀者有一个牛逼闪闪的光环,还能向饭局的其他参与者证明自己交际广泛、手眼通天、牛逼哄哄。

你内心也十分清楚参加这样的饭局,与朋友聚会饭局的根本差异。若你对陌生邀请者的潜在资源没有兴趣,必然会怀疑饭局是否“无事献殷勤”。一般你会询问饭局的参与者有哪些,一方面你能避免遇到尴尬的人,同时为饭局中具有潜在资源的“大人物”做好准备功课;另一方面,你也在衡量,这个饭局对自己有何益处。聪明的邀请者,往往能够综合利用这种饭局的规则和客人的心理,完美地实现组织饭局的三个目的。

饭局的参与者就这样各怀鬼胎,以聚会加强朋友感情的幌子凑在一起。

 

照例在规定时间、规定地点见面后,寒暄几句,组织者热心介绍。饭局参与者中级别高、权力大的人,需要凸显他的级别;级别低者,要挖掘他的权力、身份特殊性和其他的光环予以修饰,让低级别者感觉“没那么简单”。

确定上位者和下位者,强调甚至夸大参与者的身份地位、权力资源,乃至道德学识,可谓一石三鸟。一“鸟”是参与者觉得自己倍有面子,牛逼之态跃然脸上。二“鸟”是同时能够和这么多“有权势”、“有身份”的人聚在一起,是身份地位的象征,也意味着潜在的资源。三“鸟”是大家都会觉得组织者真乃神通广大。

相互吹捧和夸大的词语就极为讲究,意义隽永。简而言之,就是进行夸大和修饰,或使用模糊、不确定的概念性语言以引导听众朝一个积极光明的方向去猜想。

比如一个刚进机关、在清水衙门工作的年轻公务员,你只需要简单介绍“在XX部工作”、“领导很认可”,附之以一个神秘的微笑,再加上被夸赞者“哪里哪里”此类实质谦虚却看似上位者“低调”的辞藻,足以让其他参与者肃然起敬而不敢怠慢。

体制内的人们已经养成谨慎小心的品质,对于一切看似神秘的东西都报以笑脸,这样不会有什么损失,至少比较保险,不会触犯到圈子里错综复杂的各种关系。

根据各自的级别、权力、背景、身份等等因素,饭局确定座次排位,参与者根据自己的排位和座次衡量自己在饭局中的权重,从而决定自己发言的力度、多寡。

上位者当然可以滔滔不绝地说教,安然享受其他人的溢美之词;下位者自然就只能是充当补充附和的功能了;下位者即使有真理一样的观点,也只能把发现真理的光环让给上位者,否则就宁可不说:勾股定理从一个农夫口中说出来,只能是一个笑话;一个不可证明的猜想从数学家口中说出,就是睿智的真理。幸运的是,在此饭局中战战兢兢充当陪衬的下位者,在彼饭局中也可以风风光光担当主角的上位者。

 

此类饭局的话题包罗万象、千奇百怪,高雅的有诗词歌赋、低俗的有吃喝嫖赌,讨论什么话题,由饭局中的三五个上位者来提起。如果你是一个坚定的道德模范,对于上位者谈及的包二奶、嫖娼此类的乐子,你最好也装作此道中人。

诗词歌赋和吃喝嫖赌都是另类,常见的就是体制内的一些新闻、轶事等等。对这些体制内新闻轶事的解读信息,能够充分展现你的牛逼。比如一句彷如清风吹过的“我那天在书记办公室听说……”不经意的话语,可以让你顿时成为饭局的焦点,他们看你的眼神和说话的语气,前后截然相反。

如上所说,这些话题、吹捧、夸大都是前戏,探寻饭局参与者潜在的资源,和事业相关的人联络好“感情”以备不时之需,最后做成大事是饭局的目的。

如此坦诚的目的,需要用足够多的甜言蜜语和隐晦之言作为铺垫,才能顺理成章的呼之欲出。其中重要的铺垫之一就是酒。

 

在饭局上把酒喝好,是艰难且痛苦的,所以这逐渐演化成一门重要的技能。

酒是饭局里的氛围催化剂,把人喝好而不是喝倒才是最高境界。很奇怪的是,我们憎恨那些把我们喝倒的人,却忍不住被他一饮而尽的“气魄”折服,于是很少有人真正厌恶那些自恃酒量宏大、频频邀酒的人,他们就成了难得的“人才”。

和一群并不相熟的人聚在一起,体制教给每一个人的谨慎和留一手,让整个饭局的氛围极为尴尬,和他们声称的朋友兄弟聚会全然不符,于是酒就登场了。

酒的确是一个奇妙的神物,翩翩君子烂醉之后,也会吃喝嫖赌。饭局上酒喝到七八分,相互之间的谨慎导致的隔阂坚冰逐渐融化,再理智沉静的君子,也忍不住说点真话,甚至大放厥词。这些真话和厥词恰恰是饭局中最重要的调味品:我们对那些倾听过自己真心话,且表示感同身受和赞同的人,忍不住抱有好感,仿佛他们真的成了自己的知心朋友一样。或许第二天清醒之后,我们会恢复理智,但那种好感的种子却已种下。

酒到六七分,饭局组织者便开始策划他们的目的。他们巧妙地把话题引入到某个方向,细细品味饭局上座者的态度,如果可行,他们顺理成章地端起酒杯向饭局上座者提出自己“冒昧”的请求。此时,饭局上座者兴致颇高,假如他内心认可这个目的,酒精就会让他坦然地放下那副故作姿态的官样面具,予以答应。但若组织者一开始便提出这种请求,上座者往往按常规给予一个模棱两可、似是而非的场面话。此后,再来几轮酒精轰炸,饭局之后,送点礼品,晕晕乎乎的上座者已经没有能力拒绝,只能履行那个他似乎三番五次许下的承诺。

饭局参与者在酒精的刺激下、众人的吹捧下、热烈氛围的熏陶下,喝到九分就几乎只剩下身体的本能,和一股可以为所欲为的冲动,做出诸多他清醒时只敢想的事情便不再奇怪。在宴会中远远见过一些高级领导,他们或者不喝,喝则浅尝则止。理智告诉他们,只有在睡梦中都保持谨慎,才能保护自己。

 

饭局到此为止,而饭局的效应往往在今后一个偶然的时间里发挥作用。体制外的人们热衷于饭局,源于他们的社会实践教给他们一个铁律:认识人就是一句话,“没问题”;不认识人也就只有一句话,“不好办”。

对于体制内的人来说,一些在他们职权范围内的事,只是微不足道的一件小事,他们淋漓尽致地挖掘这些微不足道的小事背后的权力,藉以获取利益。这也就罢了,对于体制外的很多人来说,想送钱都没有门路岂不是更加可悲。饭局帮助他们认识人,找到送钱的门路,或许加深感情之后,他们能够以最小的代价达到目的。

认识人和办成事是饭局的功用。当你收到你认为不是朋友的人的饭局邀请时,这一点是务须谨记的,当然,你也可以欣然前往,但要谨记你参加饭局的目的为何。因此,这类饭局鲜见能够培养起真挚友谊的特例,只因为每一个在饭局里高谈阔论、推杯换盏的人,内心的动机都不在于此,他们又凭什么相信别人言谈中信誓旦旦的友情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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