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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书》全文(中)
《周书》全文(中)
《周书》全文(上)
《周书》全文(下)
公元六世纪二十年代,黄河流域的各族人民大起义,瓦解了统治中国北部的北魏(公元三九六至五三四)封建王朝。在这场激烈的阶级搏斗中,地主阶级纷纷组织反动武装,共同镇压起义军,同时又互相争霸。最后在北方形成东魏(公元五三四至五五○)和西魏(公元五三五至五五六)两个封建割据政权,与割据江淮以南的梁(公元五○二至五五七)政权三分鼎立。后来,东魏改齐(公元五五○至五七七),西魏改周(公元五五七至五八一)后人称它为「北周」。在南方,陈(公元五五七至五八九)也取代了梁。
西魏、北周封建政权是以鲜卑豪强宇文泰为首的鲜卑贵族和汉族地主的联合统治。这个政权的统治区域大致包括今陕西、宁夏、甘肃和四川的大部、山西西南部、湖北西部以及河南西部。公元五七七年,周灭齐,统一北方。五八一年,杨坚代周,建立隋朝。周书虽以周题名,实际上是记述从公元五三四年东、西魏分裂到五八一年杨坚代周为止四十八年的西魏、北周史。
公元六二一年(唐武德四年),起居舍人令狐德棻向李渊(唐高祖)建议编写梁、陈、齐、周、隋五朝「正史」。他的意见被採纳,並指派了各史编写人员,但没有认真进行。六二九年(贞观三年),旧事重提,德棻担任周书的主编,参加编写的有岑文本和崔仁师。六三五年(贞观十年),周书和其他四朝史同时完成。
令狐德棻(公元五八三至六六六),宜州华原(陕西耀县)人,出身门阀贵族,官至国子祭酒。他在唐初颇有文名,曾多次参加官书的编写。在历史书方面,他还参加和主持过新晋书、五代史志和所谓「国史」(即唐史)以及李世民(唐太宗)、李治(唐高宗)两朝实录的编写。岑文本,邓州棘阳(河南新野)人,也是唐初著名文人,官至中书令。周书中的史论多半是他写的。崔仁师,定州安喜(河北定县)人,官至中书侍郎、参知机务。
周书主编人令狐德棻的祖父令狐整是北周的大将军,宇文政权骨干人物之一,其他两个编写人也在不同程度上和宇文政权有千丝万缕的联系。而更重要的是,这样的家世不止是周书编者所特有,包括唐朝王室在内的唐初当权人物,也多半就是西魏、北周骨干人物的嫡派子孙。这样就规定了对周书的特殊要求,即不仅要竭力歌颂宇文政权的骨干人物,所谓「关右旧族」、「八柱国、十二大将军」,而且啧啧叹赏「今之称门阀者,咸推八柱国家」。凡是唐朝的达官贵戚,周书总要想法为他们在周代的祖先立传,並往往不惜歪曲事实加以颂扬。比如,杜杲並无多少值得记载的事跡,但他却是唐朝宰相杜如晦的曾伯祖,杜家是关中头等门阀,唐朝谚语说「城南韦、杜,去天尺五」,周书没有杜家的传,不是「缺陷」吗?因此特为杜杲立专传,但由于事跡实在不多,只得把他出使陈朝的一些无谓的应对之辞塞进传中,以充篇幅。萧詧是梁朝的宗室,为了争夺帝位,不惜勾结西魏军队进攻梁朝的疆土,导致江陵十余万人民沦为奴婢的惨禍,自己卑躬屈节,充当西魏军监护下的傀儡皇帝。而书中竟给他作出「盖有英雄之志,霸王之略」这样与本人立身行事截然相反的评语。其所以如此,正是因为这个萧詧是唐朝另一个宰相萧瑀的祖父。这类例子,周书中举不胜举。连唐代另一封建史家刘知几也说:唐初编写五朝史的特点,是「朝廷贵臣,必父祖有传」,而且「事有不同,言多爽实」。这种情況,虽为五朝史所共有,但周书显得比较突出。
周书在收集、考订史料方面也存在着问题。它的资料来源,大致可以分为两类。一是旧史,包括西魏史官柳虯所写(可能周代史官曾经续写)的官史和隋代牛弘没有完成的周史;二是唐初为了修史而徵集的家状之类。牛史是本书的盖本。刘知几曾经说过,周书只憑牛史,「重加润色」,「不能别求他述,用广異文」,可见周书根据的资料是很贫乏的。而且在很有限的资料范围内,考核修订的工作也是很草率的。我们曾将庾信为当时官僚贵族所作的碑志和本书有关列传比对,年月历官常有出入,其中有些可以確定是本传错了的。还有不少记事记年自相矛盾的地方。
虽然周书作为资料也很不完备,而且有不少错误,但是这部书对于我们研究、瞭解这段历史还有一定的资料價值。它基本上反映了宇文政权的建立,建立后三个对建政权间(特别是东西魏或齐周间)的战争,以及宇文政权上層内讧的有关情況。周书只有纪和传,没有志,一些有关土地、赋役以及所谓礼、乐、刑、政等制度的资料,写入五代史志,和隋书合编。但从散见于纪传的零星记载中,也保存了一些诸如奴婢、部曲、客女的地位,徵庸代役的开端,府兵制度的产生等,对于后来隋唐两代有影响的社会关係、政治、军事制度的片断的资料。本书最后一篇異域传混淆了当时国内少数民族和外国的界限,也有不少歪曲事实和侮辱性的记载。但其中也包含一些可供参考的历史资料,特别是各少数民族的传中反映了一些各族人民配合汉族人民反抗封建统治的顽强斗争。另外,传中第一次记载了突厥、稽胡的历史。散见于本书纪传的各地人民武装起义,西起秦陇(李贤传、史宁传)巴蜀(陆腾传、伊娄穆传、崔谦传、柳昂传等),东至幽州(宇文神举传),南达襄阳(伊娄穆传),北到太原(宇文神举传),以致迫近国都长安的莲勺也是「数有群盗」(刘志传)。这些都是当时各地人民反抗封建统治的历史资料。唐以前记述这段历史的史籍都没有传下来。稍后编写的北史,其中西魏、北周部分基本上是删节周书,很少补充改正。删改之处,有些是对的,有些却是删节不当或是改错了的。因此,就现存的有关这段历史的资料来说,周书成书较早,保存的资料也比较原始。
周书在宋初已经残缺,后人以北史和唐人某种史钞补上。公元一○○五年(宋景德二年)编辑册府元龟,引用周书缺卷各条已是后人的补本。宋人曾在本书缺卷后附有校语,说明不是周书原文,清人钱大昕也曾加考证。我们重新检查,残缺情況是:卷一八、卷二四、卷二六、卷三一、卷三二共五卷全缺;卷三六可能全缺,可能半缺;卷二一大半缺。此外,也有宋初未缺而传世各本脱去的大段文字,如卷六武帝纪下、卷三九杜杲传都脱去几百字,但册府元龟引文却没有缺。周书最早刻印的確切年月我们还不清楚。旧本宋人安焘、王安国、林希的目録序,内有「今既镂板以传学官」的话。据序文和宋晁公武郡齋读书志、李焘续通鑑长编,校刊南北朝各史的工作是公元一○六一年(宋嘉祐六年)开始交给「馆阁官」办理的。今考王安国和林希都在熙宁初任职馆阁,安国死于一○七四年(熙宁七年),则周书第一次刻板应在一○六八至一○七四年即熙宁元年至七年间。这个最早的本子早已不存。一一七四年(绍兴十四年),周书和其他六史在眉山重刻,即所谓「宋蜀本」或「眉山七史本」。这个本子也没有流传下来。现在流传的是南宋翻刻,并有元明两代补板的所谓「三朝本」。
用以互校的是下列七种本子:
一、南宋刻元明遞修本与百衲本的底本同,校记中简称「宋本」。
二、明万曆间赵用贤刻南京国子监本校记中简称「南本」。  三、明万曆间萧云举刻北京国子监本校记中简称「北本」。南、北监本都曾据北史或以意改补一些文字,底本都是有元明补板的南宋本。
四、明末毛氏汲古阁本校记中简称「汲本」。底本不详,与宋本、南本異者多同北本。
五、清乾隆四年(公元一七三九年)武英殿本校记中简称「殿本」。底本是北本。
六、清同治十三年(公元一八七四年)金陵书局本校记中简称「局本」。底本是汲古阁本。  七、一九三四年上海商务印书馆影印「宋蜀刻元明遞修本」(实是南宋临安刻本,非蜀本。)校记中简称「百衲本」。此本虽说影印,但多据他本改正错字,也有改错了的,实际上成为另外一种本子。
周书卷十八 列传第十
王罴子庆远
王思政王罴字熊罴,京兆霸城人,汉河南尹王遵之后,世为州郡着姓。罴刚直木强,处物平当,州郡敬惮之。魏太和中,除殿中将军。先是南岐、东益氐羌反叛,王师战不利,乃令罴领羽林五千镇梁州,讨平诸贼。还,授右将军、西河内史。辞不拜。时人谓之曰:“西河大邦,俸禄殷厚,何为致辞?”罴曰:“京洛材木,尽出西河,朝贵营第宅者,皆有求假。如其私办,即力所不堪,若科发民间,又违法宪。以此辞耳。”
梁将曹义宗围荆州,敕罴与别将裴衍率兵赴救。遂与梁人战,大破之。于时诸方鼎沸,所在凋残。荆州新经寇难,尤藉慰抚。以罴为荆州刺史,进号抚军将军。梁复遣曹义宗众数万围荆州,堰水灌城,不没者数板。时既内外多虞,未遑救援,乃遗罴铁券,云城全当授本州刺史。城中粮尽,罴煮粥,与将士均分而食之。每出战,尝不擐甲冑,大呼曰:“荆州城,孝文皇帝所置。天若不佑国家,使贼箭中王罴;不尔,王罴须破贼。”屡经战阵,亦不被伤。弥历三年,义宗方退。进封霸城县公。寻迁车骑大将军、泾州刺史。未及之部,属太祖征兵为勤王之举,请前驱效命,遂为大都督,镇华州。
魏孝武西迁,拜骠骑大将军,加侍中、开府。尝修州城未毕,梯在外。齐神武遣韩轨、司马子如从河东宵济袭罴,罴不之觉。比晓,轨众已乘梯入城。罴尚卧未起,闻合外汹汹有声,便袒身露髻徒跣,持一白挺,大呼而出。敌见之惊,逐至东门,左右稍集,合战破之。轨众遂投城遁走。时关中大饥,征税民间谷食,以供军费。或隐匿者,令递相告,多被篣棰,以是人有逃散。唯罴信着于人,莫有隐者,得粟不少诸州,而无怨讟。沙苑之役,齐神武士马甚盛。太祖以华州冲要,遣使劳罴,令加守备。罴语使人曰:“老罴当道卧,貆子安得过!”太祖闻而壮之。及齐神武至城下,谓罴曰:“何不早降?”罴乃大呼曰:“此城是王罴冢,生死在此,欲死者来。”齐神武遂不敢攻。时茹茹渡河南寇,候骑已至豳州。朝廷虑其深入,乃征发士马,屯守京城,堑诸街巷,以备侵轶。左仆射周惠达召罴议之。罴不应命,谓其使曰:“若茹茹至渭北者,王罴率乡里自破之,不烦国家兵马。何为天子城中,遂作如此惊动。由周家小儿恇怯致此。”罴轻侮权势,守正不回,皆此类也。未几,还镇河东。
罴性俭率,不事边幅。尝有台使,罴为其设食。使乃裂其薄饼缘。罴曰:“耕种收获,其功已深;舂爨造成,用力不少。乃尔选择,当是未饥。”命左右撤去之。使者愕然大惭。又有客与罴食瓜,〔客削瓜〕侵肤稍厚,罴意嫌之。及瓜皮落地,乃引手就地,取而食之。客甚有愧色。性又严急,尝有吏挟私陈事者,罴不暇命捶扑,乃手自取鞾履,持以击之。每至享会,亲自秤量酒肉,分给将士。时人尚其均平,嗤其鄙碎。大统七年,卒于镇,赠太尉。
子庆远,弱冠以功臣子拜直合将军。先罴卒,孙述嗣。述字长述,少聪敏,有识度。年八岁,太祖见而奇之,曰:“王公有此孙,足为不朽。”即以为镇远将军,拜太子舍人。以祖忧去职。述幼丧父,为罴所鞠养。及居丧,深合礼度。于时东西交争,金革方始,群官遭丧者,卒哭之后,皆起令视事。述请终礼制,辞理恳切。太祖令中使就视,知其哀毁,乃特许之。丧毕,袭爵扶风郡公,累迁上大将军。
王思政字思政,太原祁人。容貌魁伟,有筹策。魏正光中,解褐员外散骑侍郎。属万俟丑奴、宿勤明达等扰乱关右,北海王颢率兵讨之,启思政随军。军事所有谋议,并与之参详。
时魏孝武在藩,素闻其名,颢军还,乃引为宾客,遇之甚厚。及登大位,委以心膂,迁安东将军。预定策功,封祁县侯。俄而齐神武潜有异图,帝以思政可任大事,拜中军大将军、大都督,总宿卫兵。思政乃言于帝曰:“高欢之心,行路所共知矣。洛阳四面受敌,非用武之地。关中有崤、函之固,一人可御万夫。且士马精强,粮储委积,进可以讨除逆命,退可以保据关、河。宇文夏州纠合同盟,愿立功效。若闻车驾西幸,必当奔走奉迎。藉天府之资,因已成之业,一二年间,习战阵,劝耕桑,修旧京,何虑不克。”帝深然之。及齐神武兵至河北,帝乃西迁。进爵太原郡公。
大统之后,思政虽被任委,自以非相府之旧,每不自安。太祖曾在同州,与群公宴集,出锦罽及杂绫绢数段,命诸将樗蒱取之。物既尽,太祖又解所服金带,令诸人遍掷,曰:“先得卢者,即与之。”群公将遍,莫有得者。次至思政,乃敛容跪坐而自誓曰:“王思政羇旅归朝,蒙宰相国士之遇,方愿尽心效命,上报知己。若此诚有实,令宰相赐知者,愿掷即为卢;若内怀不尽,神灵亦当明之,使不作也,便当杀身以谢所奉。”辞气慷慨,一坐尽惊。即拔所佩刀,横于膝上,揽樗蒱,拊髀掷之。比太祖止之,已掷为卢矣。徐乃拜而受。自此之后,太祖期寄更深。
转骠骑将军。令募精兵,从独孤信取洛阳,仍共信镇之。及河桥之战,思政下马,用长矛左右横击,一击踣数人。时陷(害)〔阵〕既深,从者死尽,思政被重创闷绝。会日暮,敌将收军。思政久经军旅,每战唯着破弊甲,敌人疑非将帅,故免。有帐下督雷五安于战处哭求思政,会其已苏,遂相得。乃割衣裹创,扶思政上马,夜久方得还。仍镇弘农。思政以玉壁地在险要,请筑城。即自营度,移镇之。迁并州刺史,仍镇玉壁。八年,东魏来寇,思政守御有备,敌人昼夜攻围,卒不能克,乃收军还。以全城功,受骠骑大将军。复命思政镇弘农。于是修城郭,起楼橹,营田农,积刍秣,凡可以守御者,皆具焉。弘农之有备,自思政始也。
十二年,加特进、荆州刺史。州境卑湿,城堑多坏。思政方命都督蔺小欢督工匠缮治之。掘得黄金三十斤,夜中密送之。至旦,思政召佐吏以金示之,曰“人臣不宜有私”,悉封金送上。太祖嘉之,赐钱二十万。思政之去玉壁也,太祖命举代己者,思政乃进所部都督韦孝宽。其后东魏来寇,孝宽卒能全城。时论称其知人。
十三年,侯景叛东魏,拥兵梁、郑,为东魏所攻。景乃请援乞师。当时未即应接。思政以为若不因机进取,后悔无及。即率荆州步骑万余,从鲁关向阳翟。思政入守颍川。景引兵向豫州,外称略地,乃密遣送款于梁。思政分布诸军,据景七州十二镇。太祖乃以所授景使持节、太傅、大将军、兼中书令、河南大行台、河南诸军事,回授思政。思政并让不受。频使敦喻,唯受河南诸军事。
东魏太尉高岳、行台慕容绍宗、仪同刘丰生等,率步骑十万来攻颍川。城内卧鼓偃旗,若无人者。岳恃其众,谓一战可屠,乃四面鼓噪而上。思政选城中骁勇,开门出突。岳众不敢当,引军乱退。岳知不可卒攻,乃多修营垒。又随地势高处,筑土山以临城中。飞梯火车,昼夜攻之。思政亦作火攒,因迅风便投之土山。又以火箭射之,烧其攻具。仍募勇士,缒而出战。岳众披靡,其守土山人亦弃山而走。齐文襄更益岳兵,堰洧水以灌城。城中水泉涌溢,不可防止。悬釜而炊,粮力俱竭。慕容绍宗、刘丰生及其将慕容永珍共乘楼船以望城内,令善射者俯射城中。俄而大风暴起,船乃飘至城下。城上人以长钩牵船,弓弩乱发。绍宗穷急,投水而死。丰生浮向土山,复中矢而毙。生擒永珍。思政谓之曰:“仆之破亡,在于晷漏。诚知杀卿无益,然人臣之节,守之以死。”乃流涕斩之。并收绍宗等尸,以礼埋瘗。
齐文襄闻之,乃率步骑十一万来攻。自至堰下,督励士卒。水壮,城北面遂崩。水便满溢,无措足之地。思政知事不济,率左右据土山,谓之曰:“吾受国重任,本望平难立功。精诚无感,遂辱王命。今力屈道穷,计无所出。唯当效死,以谢朝恩。”因仰天大哭。左右皆号恸。思政西向再拜,便欲自刎。先是,齐文襄告城中人曰:“有能生致王大将军者,封侯,重赏。若大将军身有损伤,亲近左右,皆从大戮。”都督骆训谓思政曰:“公常语训等,但将我头降,非但得富贵,亦是活一城人。今高相既有此言,公岂不哀城中士卒也!”固共止之,不得引决。齐文襄遣其常侍赵彦深就土山执手申意。引见文襄,辞气慷慨,无挠屈之容。文襄以其忠于所事,礼遇甚厚。
思政初入颍川,士卒八千人,城既无外援,亦无叛者。思政常以勤王为务,不营资产。尝被赐园地,思政出征后,家人种桑果。及还,见而怒曰:“匈奴未灭,去病辞家,况大贼未平,何事产业!”命左右拔而弃之。故身陷之后,家无畜积。及齐受禅,以为都官尚书。子秉。  史臣曰:王罴刚峭有余,弘雅未足。情安俭率,志在公平。既而奋节危城,抗辞勍敌,梁人为之退舍,高氏不敢加兵。以此见称,信非虚。述不陨门风,亦足称也。王思政驱驰有事之秋,慷慨功名之际。及乎策名霸府,作镇颍川,设萦带之险,修守御之术,以一城之众,抗倾国之师,率疲乏之兵,当劲勇之卒,犹能亟摧大敌,屡建奇功。忠节冠于本朝,义声动于邻听。虽运穷事蹙,城陷身囚,壮志高风,亦足奋于百世矣。
周书卷十九 列传第十一
达奚武子震侯莫陈顺豆卢宁宇文贵杨忠王雄
达奚武字成兴,代人也。祖眷,魏怀荒镇将。父长,汧城镇将。
武少倜傥,好驰射,为贺拔岳所知。岳征关右,引为别将,武遂委心事之。以战功拜羽林监、子都督。及岳为侯莫陈悦所害,武与赵贵收岳尸归平凉,同翊戴太祖。从平悦,除中散大夫、都督,封须昌县伯,邑三百户。魏孝武入关,授直寝,转大丞相府中兵参军。大统初,出为东秦州刺史,加散骑常侍,进爵为公。
齐神武与窦泰、高敖曹三道来侵,太祖欲并兵击窦泰,诸将多异议,唯武及苏绰与太祖意同,遂擒之。齐神武乃退。太祖进图弘农,遣武从两骑觇候动静,武与其候骑遇,即便交战,斩六级,获三人而反。齐神武趣沙苑,太祖复遣武觇之。武从三骑,皆衣敌人衣服。至日暮,去营百步,下马潜听,得其军号。因上马历营,若警夜者,有不如法者,往往挞之。具知敌之情状,以告太祖。太祖深嘉焉。遂从破之。除大都督,进爵高阳郡公,拜车骑大将军、仪同三司。
四年,太祖援洛阳,武率骑一千为前锋。至谷城,与李弼破莫多娄贷文。进至河桥,武又力战,斩其司徒高敖曹。迁侍中、骠骑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出为北雍州刺史。复战邙山,时大军不利,齐神武乘胜进至陕。武率兵御之,乃退。久之,进位大将军。
十七年,诏武率兵三万,经略汉川。梁将杨贤以武兴降,梁深以白马降,武分兵守其城。梁梁州刺史、宜丰侯萧循固守南郑,武围之数旬,循乃请服,武为解围。会梁武陵王萧纪遣其将杨干运等将兵万余人救循,循于是更据城不出。恐援军之至,表里受敌,乃简精骑三千,逆击干运于白马,大破之。干运退走。武乃陈蜀军俘级于城下。循知援军被破,乃降,率所部男女三万口入朝,自剑以北悉平。明年,武振旅还京师。朝议初欲以武为柱国,武谓人曰:“我作柱国,不应在元子孝前。”固辞不受。以大将军出镇玉壁。武乃量地形胜,立乐昌、胡营、新城三防。齐将高苟子以千骑攻新城,武邀击之,悉虏其众。孝闵帝践阼,拜柱国、大司寇。齐北豫州刺史司马消难举州来附,诏武与杨忠迎消难以归。武成初,转大宗伯,进封郑国公,邑万户。齐将斛律敦侵汾、绛,武以万骑御之,敦退。武筑柏壁城,留开府权严、薛羽生守之。
保定三年,迁太保。其年,大军东伐。随公杨忠引突厥自北道,武以三万骑自东道,期会晋阳。武至平阳,后期不进,而忠已还,武尚未知。齐将斛律明月遗武书曰:“鸿鹤已翔于寥廓,罗者犹视于沮泽也。”武览书,乃班师。出为同州刺史。明年,从晋公护东伐。时尉迟迥围洛阳,为敌所败。武与齐王宪于邙山御之。至夜,收军。宪欲待明更战,武欲还,固争未决。武曰:“洛阳军散,人情骇动。若不因夜速还,明日欲归不得。武在军旅久矣,备见形势。大王少年未经事,岂可将数营士众,一旦弃之乎。”宪从之,遂全军而返。天和三年,转太傅。
武贱时,奢侈好华饰。及居重位,不持威仪,行常单马,左右止一两人而已。外门不施戟,恒昼掩一扉。或谓武曰:“公位冠群后,功名盖世,出入仪卫,须称具瞻,何轻率若是?”武曰:“子之言,非吾心也。吾在布衣,岂望富贵,不可顿忘畴昔。且天下未平,国恩未报,安可过事威容乎。”言者惭而退。
武之在同州也,时属天旱,高祖敕武祀华岳,岳庙旧在山下,常所祷祈。武谓僚属曰:“吾备位三公,不能燮理阴阳,遂使盛农之月,久绝甘雨,天子劳心,百姓惶惧。忝寄既重,忧责实深。不可同于众人,在常祀之所,必须登峰展诚,寻其灵奥。”岳既高峻,千仞壁立,岩路崄绝,人迹罕通。武年踰六十,唯将数人,攀藤援枝,然后得上。于是稽首祈请,陈百姓恳诚。晚不得还,即于岳上藉草而宿。梦见一白衣人来,执武手曰:“快辛苦,甚相嘉尚。”武遂惊觉,益用祗肃。至旦,云雾四起,俄而澍雨,远近沾洽。高祖闻之,玺书劳武曰:“公年尊德重,弼谐朕躬。比以阴阳愆序,时雨不降,命公求祈,止言庙所。不谓公不惮危险,遂乃远陟高峰。但神道聪明,无幽不烛,感公至诚,甘泽斯应。闻之嘉赏,无忘于怀。今赐公杂彩百疋,公其善思嘉猷,匡朕不逮。念坐而论道之义,勿复更烦筋力也。”
武性贪吝,其为大司寇也,在库有万钉金带,当时宝之,武因入库,乃取以归。主者白晋公护,以武勋,不彰其过,因而赐之。时论深鄙焉。五年十月,薨,年六十七。赠太傅、十五州诸军事、同州刺史。谥曰桓。子震嗣。
震字猛略。少骁勇,便骑射,走及奔马,膂力过人。大统初,起家员外散骑常侍。太祖尝于渭北校猎,时有兔过太祖前,震与诸将竞射之,马倒而坠,震足不倾踬,因步走射之,一发中兔。顾马纔起,遂回身腾上。太祖喜曰:“非此父不生此子!”赐武杂彩一百段。十六年,封昌邑县公,一千户。累迁抚军将军、银青光禄大夫、通直散骑常侍、车骑大将军、仪同三司、散骑常侍。世宗初,拜仪同、〔司〕右中大夫,加骠骑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改封普宁县公。武(平)〔成〕初,进爵广平郡公,除华州刺史。震虽生自膏腴,少习武艺,然导民训俗,颇有治方。秩满还朝,为百姓所恋。
保定四年,大军东讨,诸将皆奔退,震与敌交战,军遂独全。天和元年,进位大将军,率众征稽胡,破之。六年,拜柱国。建德初,袭爵郑国公,出为金州总管、十一州九防诸军事、金州刺史。四年,从高祖东伐,为前三军总管。五年,又从东伐,率步骑一万守统军川,攻克义宁、乌苏二镇,破并州。进位上柱国。仍从平邺,赐妾二人、女乐一部及珍玩等,拜大宗伯。震父尝为此职,时论荣之。宣政中,出为原州总管、三州二镇诸军事、原州刺史。寻罢归。隋开皇初,薨于家。  震弟惎,车骑将军、渭南县子。大象末,为益州刺史,与王谦据蜀起兵。寻败,被诛。
侯莫陈顺,太保、梁国公崇之兄也。少豪侠,有志度。初事尔朱荣为统军,后从贺拔胜镇井陉。武泰初,讨葛荣,平邢杲,征韩娄,皆有功。拜轻车将军、羽林监。又从破元颢,进宁朔将军、越骑校尉。普泰元年,除持节、征西将军,封木门县子,邑三百户。寻加散骑常侍、千牛备身、卫将军、合内大都督。从魏孝武入关。顺与太祖同里闬,素相友善,且其弟崇先在关中,太祖见之甚欢。乃进爵彭城郡公,邑一千户。  大统元年,拜卫尉卿,授仪同三司。及梁仚定围逼河州,以顺为大都督,与赵贵讨破之,即行河州事。后从太祖破沙苑,以功增邑千户。
四年,魏文帝东讨,与太尉王盟、仆射周惠达等留镇长安。时赵青雀反,盟及惠达奉魏太子出次渭北。顺于渭桥与贼战,频破之,贼不敢出。魏文帝还,亲执顺手曰:“渭桥之战,卿有殊力。”便解所服金镂玉梁带赐之。
南岐州氐苻安寿自号太白王,攻破武都,州郡骚动。复以顺为大都督,往讨之。而贼屯兵要险,军不得进。顺乃设反间,离其腹心;立信赏,诱其徒属。安寿知势穷迫,遂率部落一千家,赴军款附。时顺弟崇又封彭城郡公,封顺河间郡公。明年,加骠骑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行西夏州事、安平郡公。十六年,拜大将军,出为荆州总管、山南道五十二州诸军事、荆州刺史。孝闵帝践阼,拜少师,进位柱国。其年薨。
豆卢宁字永安,昌黎徒何人。其先本姓慕容氏,前燕之支庶也。高祖胜,以燕。皇始初,归魏,授长乐郡守,赐姓豆卢氏,或云避难改焉。父长,柔玄镇将,有威重,见称于时。武成初,以宁着勋,追赠柱国大将军、少保、涪陵郡公。
宁少骁果,有志气,身长八尺,美容仪,善骑射。永安中,以别将随尔朱天光入关,加授都督。又以破万俟丑奴功,赐爵灵寿县男。尝与梁仚定遇于平凉川,相与肄射。乃于百步悬莎草以射之,七发五中。定服其能,赠遗甚厚。天光败后,侯莫陈悦反,太祖讨悦,宁与李弼率众归太祖。
魏孝武西迁,以奉迎勋,封河阳县伯,邑五百户。大统元年,除前将军,进爵为侯,增邑三百户。迁显州刺史、显州大中正。寻拜抚军将军、银青光禄大夫,进爵为公,增邑五百户。授镇东将军、金紫光禄大夫。从太祖擒窦泰,复弘农,破沙苑,除武卫大将军,兼大都督。寻进车骑大将军、仪同三司,增邑八百户。拜北华州刺史,在州未几,以廉平著称。加散骑常侍。七年,从于谨破稽胡帅刘平伏于上郡。及梁仚定反,以宁为军司,监陇右诸军事。贼平,进位侍中、使持节、骠骑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九年,从太祖迎高仲密,与东魏战于邙山,迁左卫将军,进爵范阳郡公,增邑四百户。十六年,拜大将军。羌帅傍乞铁(忽)〔匆〕及郑五丑等反叛,宁率众讨平之。魏恭帝二年,改封武阳郡公,迁尚书右仆射。梁将王琳遣其将侯方儿、潘纯陀寇江陵,宁与蔡佑、郑永等讨之,方儿等遁走。三年,武兴氐及固(查)〔道〕氐魏大王等,相应反叛,宁复讨平之。孝闵帝践阼,授柱国大将军。武成初,出为同州刺史。复督诸军讨稽胡郝阿保、刘桑德等,破之。军还,迁大司寇,进封楚国公,邑万户,别食盐亭县一千户,收其租赋。保定四年,授岐州刺史。属大兵东讨,宁舆疾从军。五年,薨于同州,时年六十六。赠太保、同鄜等十州诸军事、同州刺史。谥曰昭。
初宁未有子,养弟永恩子绩。及生子赞,亲属皆请赞为嗣。宁曰:“兄弟之子,犹子也,吾何择焉。”遂以绩为世子。世以此称之。及宁薨,绩袭爵,少历显位,大象末,上柱国、利州总管。赞以宁勋,建德初,赐爵华阳县侯。累迁开府仪同大将军、进爵武阳郡公。
永恩少有识度,为时辈所称。初随宁事侯莫陈悦,后与宁俱归太祖,授殄寇将军。以迎魏孝武功,封新兴县伯,邑五百户。屡逢征讨,皆有功,拜龙骧将军、中散大夫。大统八年,除直寝、右亲信都督,寻转都督,加通直散骑常侍。十六年,拜使持节、车骑大将军、仪同三司。魏废帝元年,进位骠骑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二年,出为成州刺史。魏恭帝元年,进爵龙(来)〔支〕县侯。三年,大将军、安政公史宁随突厥可汗入吐谷浑,令永恩率骑五千镇河、鄯二州,以为边防。孝闵帝践祚,授鄯州刺史,改封沃野县公,增邑一千户。寻转陇右总管府长史。武成元年,迁都督利沙文三州诸军事、利州刺史。时文州蛮叛,永恩率兵击破之。保定元年,入为司会中大夫。二年,复出为陇右总管府长史。宁以佐命元勋封楚国公,请以先封武阳郡三千户益沃野之封,诏许焉。又增邑并前四千五百户。寻卒官,年四十八。赠少保、幽冀等五州诸军事、幽州刺史。谥曰敬。子通嗣。
宇文贵字永贵,其先昌黎大棘人也。徙居夏州。父莫豆干。保定中,以贵着勋,追赠柱国大将军、少傅、夏州刺史、安平郡公。贵母初孕贵,梦有老人抱一儿授之曰:“赐尔是子,俾寿且贵。”及生,形类所梦,故以永贵字之。
贵少从师受学,尝辍书叹曰:“男儿当提剑汗马以取公侯,何能如先生为博士也!”正光末,破六汗拔陵围夏州,刺史源子雍婴城固守,以贵为统军救之。前后数十战,军中咸服其勇。后送子雍还,贼帅叱干麒麟、薛崇礼等处处屯聚,出兵邀截,贵每奋击,辄破之。除武骑常侍。又从子雍讨葛荣,军败奔邺,为荣所围。贼屡来攻,贵每缒而出战,贼莫敢当其锋。然凶徒寔繁,围久不解。贵乃于地道潜出,北见尔朱荣,陈贼兵势,荣深纳之。因从荣擒葛荣于滏口,加别将。又从元天穆平邢杲,转都督。元颢入洛,贵率乡兵从尔朱荣焚河桥,力战有功。加征虏将军,封革融县侯,邑一千户。除郢州刺史,入为武卫将军、(关)〔合〕内大都督。
从魏孝武西迁,进爵化政郡公。大统初,迁右卫将军。贵善骑射,有将率才。太祖又以宗室,甚亲委之。三年,进车骑大将军、仪同三司。与独孤信入洛阳。
东魏颍州(刺)〔长〕史贺若统据颍川来降,东魏遣其将尧雄、赵育、是云宝率众二万攻颍。贵自洛阳率步骑二千救之,军次阳翟。雄等已度马桥,去颍川三十里,东魏行台任祥又率众四万余,与雄合。诸将咸以彼众我寡,不可争锋。贵曰:“兵机倚伏,固不可以常理论。古人能以寡制众者,皆由预睹成败,决必然之策耳。吾虽闇于成事,然谓进与贺若合势,为计之上者。请为诸军说之。尧雄等必以为颍川孤危,势非其敌,又谓吾寡弱独进,若悉力以攻颍,必指掌可破。既陷颍川,便与任祥军合,同恶相济,为害更甚。吾今屯兵阳翟,便是入其数内。若贺若一陷,吾辈坐此何为。进据颍川,有城可守。雄见吾入城,出其不意,进则狐疑,退则不可。然后与诸军尽力击之,何往不克。愿勿疑也。”遂入颍川。雄等稍前,贵率千人背城为陈,与雄合战,贵马中流矢,乃短兵步斗。士众用命。雄大败轻走,赵育于陈降,获其辎重,俘万余人,尽放令还。任祥闻雄败,遂不敢进。寻而仪同怡峰率骑五百赴贵,贵乘胜逼祥。祥退保宛陵,追及之。会日暝,结陈相持。明旦合战,俘斩甚多。祥军既败,是云宝亦降。
师还。魏文帝在天游园,以金卮置侯上,命公卿射中者,即以赐之。贵一发而中。帝笑曰:“由基之妙,正当尔耳。”进侍中、骠骑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历夏岐二州刺史。十六年,迁中外府左长史,进位大将军。  宕昌王梁弥定为宗人獠甘所逐,来奔。又有羌酋傍乞铁匆因梁仚定反后,据有渠株川,拥种类数千家,与渭州民郑五丑扇惑诸羌同反,凭险置栅者十余所。太祖令贵与豆卢宁、史宁讨之。贵等擒斩铁匆及五丑。史宁又别击獠甘,破之,乃纳弥定。并于渠株川置岷州。朝廷美其功,遂于粟阪立碑,以纪其绩。
魏废帝初,出为岐州刺史。二年,授大都督、兴西盖等六州诸军事、兴州刺史。先是兴州氐反,自贵至州,人情稍定。  贵表请于梁州置屯田,数州丰足。三年,诏贵代尉迟迥镇蜀。时隆州人开府李光赐反于盐亭,与其党帛玉成、寇食堂、谯淹、蒲皓、马术等攻围隆州。州人李祏亦聚众反,开府张遁举兵应之。贵乃命开府叱奴兴救隆州,又令开府成亚击祏及遁。势蹙遂降,执送京师。除都督益潼等八州诸军事、益州刺史,就加小司徒。先是蜀人多劫盗,贵乃召任侠杰健者,署为游军二十四部,令其督捕,由是颇息。
孝闵帝践阼,进位柱国,拜御正中大夫。武成初,与贺兰祥讨吐谷浑。军还,进封许国公,邑万户。旧爵回封一子。迁大司空,治小冢宰,历大司徒,迁太保。  贵好音乐,耽弈碁,留连不倦。然好施爱士,时人颇以此称之。保定之末,使突厥迎皇后。天和二年,还至张掖,薨。赠太傅,谥曰穆。
子善嗣。历位开府仪同三司、大将军、柱国、洛州刺史。以罪免,寻复本官,除大宗伯。大象末,进位上柱国。善弟忻,少以父军功赐爵化政郡公。骁勇绝伦,有将帅才略。大象末,位至上柱国,进封英国公。忻弟恺,少好学,颇解属文,杂艺多通,尤精巧思。亦以父军功赐爵双泉县伯。寻袭祖爵安平郡公。起家右侍上士,稍迁御正中大夫。保定中,位至上开府。是云宝、赵育既至,初并拜车骑大将军、仪同三司。宝后累迁至大将军、都督凉甘瓜州诸军、凉州刺史,赐爵洞城郡公。世宗时,吐谷浑侵逼凉州,宝与战不利,遂殁于阵。
杨忠,弘农华阴人也。小名奴奴。高祖元寿,魏初,为武川镇司马,因家于神武树颓焉。祖烈,龙骧将军、太原郡守。父祯,以军功除建远将军。属魏末丧乱,避地中山,结义徒以讨鲜于修礼,遂死之。保定中,以忠勋,追赠柱国大将军,少保、兴城郡公。
忠美髭髯,身长七尺八寸,状貌瑰伟,武艺绝伦,识量沉深,有将帅之略。年十八,客游泰山。会梁兵攻郡,陷之,遂被执至江左。在梁五年,从北海王颢入洛,除直合将军。颢败,尔朱度律召为帐下统军。及尔朱兆以轻骑自并州入洛阳,忠时预焉。赐爵昌县伯,拜都督,又别封小黄县伯。从独孤信破梁下溠戍,平南阳,并有功。
及齐神武举兵内侮,忠时随信在洛,遂从魏孝武西迁,进爵为侯。仍从平潼关,破回洛城。除安西将军、银青光禄大夫。东魏荆州刺史辛纂据穰城,忠从独孤信讨之,纂战败退走。信令忠与都督康洛儿、元长生为前驱,驰至其城,叱门者曰:“今大军已至,城中有应,尔等求活,何不避走!”门者尽散。忠与洛儿、长生乘城而入,弯弓大呼,纂兵卫百余人莫之敢御,斩纂以徇,城中慑服。居半岁,以东魏之逼,与信奔梁。梁武帝深奇之,以为(大)〔文〕德主帅、关外侯。  大统三年,与信俱归阙。太祖召居帐下。尝从太祖狩于龙门,忠独当一猛兽,左挟其腰,右拔其舌。太祖壮之。北台谓猛兽为“揜于”,因以字之。从擒窦泰,破沙苑。迁征西将军、金紫光禄大夫,进爵襄城县公。河桥之役,忠与壮士五人力战守桥,敌人遂不敢进。以功除左光禄大夫、云州刺史,兼大都督。又与李远破黑水稽胡,并与怡峰解玉壁围,转洛州刺史。邙山之战,先登陷陈。除大都督,进车骑大将军、仪同三司、散骑常侍。追封母盖氏为北海郡君。寻除都督朔燕显蔚四州诸军事、朔州刺史,加侍中、骠骑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及东魏围颍川,蛮帅(日)〔田〕柱清据险为乱,忠率兵讨平之。时侯景渡江,梁武丧败,其西义阳郡守马伯符以下溠城降。朝廷因之,将经略汉、沔,乃授忠都督三荆二襄二广南雍平信随江二郢淅十五州诸军事,镇穰城。以伯符为乡导,攻梁齐兴郡及昌州,皆克之。梁雍州刺史、岳阳王萧察虽称藩附,而尚有贰心。忠自樊城观兵于汉滨,易旗递进,实骑二千,察登楼望之,以为三万也,惧而服焉。
梁司州刺史柳仲礼留其长史马岫守安陆,自率兵骑一万寇襄阳。初,梁竟陵郡守孙暠以其郡来附,太祖命大都督符贵往镇之。及仲礼至,暠乃执贵以降。仲礼又进遣其将王叔孙与暠同守。太祖怒,乃令忠帅众南伐。攻梁随郡,克之,获其守将桓和。所过城戍,望风请服。忠乃进围安陆。仲礼闻随郡陷,恐安陆不守,遂驰归赴援。诸将恐仲礼至则安陆难下,请急攻之。忠曰:“攻守势殊,未可卒拔。若引日劳师,表里受敌,非计也。南人多习水军,不闲野战。仲礼回师在近路,吾出其不意,以奇兵袭之,彼怠我奋,一举必克,则安陆不攻自拔,诸城可传檄而定也。”于是选骑二千,衔枚夜进,遇仲礼于淙头。忠亲自陷陈,擒仲礼,悉俘其众。马岫以安陆降,王叔孙斩孙暠,以竟陵降,皆如忠所策。梁元帝遣使送子方略为质,并送载书,请魏以石城为限,梁以安陆为界。乃旋师。进爵陈留郡公。
十七年,梁元帝逼其兄邵陵王纶。纶北度,与其前西陵郡守羊思达要随、陆土豪段珍宝、夏侯珍洽,合谋送质于齐,欲来寇掠。汝南城主李素,纶故吏也,开门纳焉。梁元帝密报太祖,太祖乃遣忠督众讨之。诘旦陵城,日昃而克。擒萧纶,数其罪而杀之;并获其安乐侯昉,亦杀之。初,忠之擒柳仲礼,遇之甚厚。仲礼至京师,乃谮忠于太祖,言其在军大取金宝珍玩等。太祖欲覆按之,惜其功高,乃出忠。忠忿恚,悔不杀仲礼。故至此获纶等,并加戮焉。忠间岁再举,尽定汉东之地。宽以御众,甚得新附之心。
魏恭帝初,赐姓普六如氏,行同州事。及于谨伐江陵,忠为前军,屯江津,遏其走路。梁人束刃于象鼻以战,忠射之,二象反走。及江陵平,朝廷立萧察为梁(王)〔主〕,令忠镇穰城以为掎角之势。别讨沔曲诸蛮,皆克之。
孝闵帝践阼,入为小宗伯。齐人寇东境,忠出镇蒲阪。及司马消难请降,忠与柱国达奚武援之。于是共率骑士五千,人兼马一疋,从间道驰入齐境五百里。前后遣三使报消难而皆不反命。去〔北〕豫州三十里,武疑有变,欲还。忠曰:“有进死,无退生。”独以千骑夜趋城下,四面峭绝,徒闻击柝之声。武亲来,麾数百骑以西。忠勒余骑不动,候门开而入,乃驰遣召武。时齐镇城伏敬远勒甲士二千人据东陴,举烽严警。武惮之,不欲保城,乃多取财帛,以消难及其属先归。忠以三千骑为殿,到洛南,皆解鞍而卧。齐众来追,至于洛北。忠谓将士曰:“但饱食,今在死地,贼必不敢渡水当吾锋。”齐兵阳若渡水,忠驰将击之,齐兵不敢逼,遂徐引而还。武叹曰:“达奚武自是天下健儿,今日服矣!”进位柱国大将军。武成元年,进封随国公,邑万户,别食竟陵县一千户,收其租赋。寻治御正中大夫。
保定二年,迁大司空。时朝议将与突厥伐齐,公卿咸曰:“齐氏地半天下,国富兵强。若从漠北入并州,极为险阻,且大将斛律明月未易可当。今欲探其巢窟,非十万不可。”忠独曰:“师克在和不在众,万骑足矣。明月竖子,亦何能为。”三年,乃以忠为元帅,大将军杨纂、李穆、王杰、尔朱敏及开府元寿、田弘、慕容延等十余人皆隶焉。又令达奚武帅步骑三万,自南道而进,期会晋阳。忠乃留敏据什贲,游兵河上。忠出武川,过故宅,祭先人,飨将士,席卷二十余镇。齐人守陉岭之隘,忠纵奇兵奋击,大破之。又留杨纂屯灵丘为后拒。突厥木汗可汗控(也)〔地〕头可汗、步(虽)〔离〕可汗等,以十万骑来会。四年正月朔,攻晋阳。是时大雪数旬,风寒惨烈,齐人乃悉其精锐,鼓噪而出。突厥震骇,引上西山不肯战。众皆失色。忠令其众曰:“事势在天,无以众寡为意。”乃率七百人步战,死者十四五。以武后期不至,乃班师。齐人亦不敢逼。突厥于是纵兵大掠,自晋阳至(栾)〔平〕城七百余里,人畜无孑遗,俘斩甚众。高祖遣使迎劳忠于夏州。及至京师,厚加宴赐。高祖将以忠为太傅,晋公护以其不附己,难之,乃拜总管泾(幽)〔豳〕灵云盐显六州诸军事、泾州刺史。
是岁,大军又东伐,晋公护出洛阳,令忠出沃野以应接突厥。时军粮既少,诸将忧之,而计无所出。忠曰:“当权以济事耳。”乃招诱稽胡诸首领,咸令在坐。使王杰盛军容,鸣鼓而至。忠阳怪而问之。杰曰:“大冢宰已平洛阳,天子闻银、夏之间生胡扰动,故使杰就公讨之。”又令突厥使者驰至而告曰:“可汗更入并州,留兵马十余万在长城下,故遣问公,若有稽胡不服,欲来共公破之。”坐者皆惧,忠慰喻而遣之。于是诸胡相率归命,馈输填积。属晋公护先退,忠亦罢兵还镇。又以政绩可称,诏赐钱三十万、布五百疋、谷二千斛。
天和三年,以疾还京。高祖及晋公护屡临视焉。寻薨,年六十二,赠太保、同朔等十三州诸军事、同州刺史,本官如故。谥曰桓。子坚嗣。
弟整,建德中,开府、陈留郡公,从高祖平齐,殁于并州。以整死王事,诏其子智积袭其官爵。整弟(惠)〔慧〕,大象末,大宗伯、竟陵县公。(惠)〔慧〕弟嵩,以忠勋,赐爵兴城郡公,早卒。嵩弟达,亦以忠勋,爵周郡公。
王雄字胡布头,太原人也。父仑以雄(杰)着勋,追赠柱国大将军、少傅、安康郡公。  雄仪貌魁梧,少有谋略。永安末,从贺拔岳入关,除征西将军、金紫光禄大夫。魏孝武西迁,授都督,封临贞县伯,邑五百户。大统初,进爵为公,增邑二百户。拜武卫将军,加骠骑将军,增邑八百户,进大都督。寻拜仪同三司,增邑三百户。迁开府仪同三司,加侍中,出为岐州刺史。进爵武威郡公,进位大将军,行同州事。十七年,雄率军出子午谷,围梁上津、魏兴。明年,克之,以其地为东梁州。寻而复叛,又令雄讨之。魏恭帝元年,赐姓可频氏。孝闵帝践阼,授少傅,增邑二千户,进位柱国大将军。武成初,进封庸国公,邑万户。寻出为泾州总管诸军事、泾州刺史。
保定四年,从晋公护东征。雄在涂遇病,乃自力而进。至邙山,与齐将斛律明月接战。雄驰马冲之,杀三人,明月退走,雄追之。明月左右皆散,矢又尽,惟余一奴一矢在焉。雄按矛不及明月者丈余,曰:“惜尔不杀得,但任尔见天子。”明月乃射雄,中额,抱马退走,至营而薨。时年五十八。赠使持节、太保、同华等二十州诸军事、同州刺史,谥曰忠。子谦嗣,自有传。
史臣曰:太祖接丧乱之际,乘战争之余,发迹平凉,抚征关右。于时外虞孔炽,内难方殷,羽檄交驰,戎轩屡驾。终能荡清逋孽,克固鸿基。虽禀筭于庙谟,实责成于将帅。达奚武等并兼资勇略,(感)〔咸〕会风云。或效绩中权,或立功方面,均分休戚,同济艰难。可谓国之爪牙,朝之御侮者也。而武协规太祖,得隽小(间)〔关〕,周瑜赤壁之谋,贾诩乌巢之策,何能以尚。一言兴邦,斯近之矣。
周书卷二十 列传第十二
王盟贺兰祥尉迟纲叱列伏龟阎庆
王盟字子仵,明德皇后之兄也。其先乐浪人。六世祖波,前燕太宰。祖珍,魏黄门侍郎,赠并州刺史、乐浪公。父罴,伏波将军,以良家子镇武川,因家焉。
魏正光中,破六汗拔陵攻陷诸镇,盟亦为其所拥。拔陵破后,流寓中山。孝昌初,除积射将军,从萧宝夤西征。宝夤僭逆,盟遂逃匿民间,以观其变。及尔朱天光入关,盟出从之。随贺拔岳为前锋,擒万俟丑奴,平秦陇,常先登力战。拜征西将军、平秦郡守。太祖将讨侯莫陈悦,征盟赴原州以为留后大都督,镇高平。悦平,除原州刺史。  魏孝武至长安,封魏昌县公,邑一千户。大统初,复加车骑大将军、仪同三司。三年,征拜司空,寻转司徒。迎魏文帝悼后于茹茹。加侍中,迁太尉。魏文帝东征,以留后大都督行雍州事,节度关中诸军。赵青雀之乱,盟与开府李虎辅魏太子出顿渭北。事平,进爵长乐郡公,增邑并前二千户,赐姓拓(拔)〔王〕氏。东魏侵汾川,围玉壁,盟以左军大都督守蒲阪。军还,迁太保。九年,进位太傅,加开府仪同三司。
盟姿度弘雅,仁而泛爱。虽位居师傅,礼冠群后,而谦恭自处,未尝以势位骄人。魏文帝甚尊重之。及有疾,数幸其第,亲问所欲。其见礼如此。大统十一年,薨,赠本官,谥曰孝定。子励,字丑兴,性忠果,有才干。年十七,从太祖入关,及太祖平秦陇,定关中,励常侍从。太祖尝谓之曰:“为将,坐见成败者上也,被坚执锐者次也。”励曰:“意欲兼之。”太祖大笑。寻拜平东将军、散骑常侍,赐爵梁甫县公。大统初,为千牛备身直长、领左右,出入卧内,小心谨肃。魏文帝尝曰:“王励可谓不二心之臣也。”沙苑之役,励以都督领禁兵从太祖。励居左翼,与帐下数十人用短兵接战,当其前者,死伤甚众。励亦被伤重,遂卒于行间,时年二十六。太祖深悼焉。赠使持节、太尉、领尚书令、十州诸军事、雍州刺史,追封咸阳郡公,谥曰忠武。子弼袭爵。尚魏安乐公主,官至抚军将军、大都督、通直散骑常侍。
励弟懋,字小兴。盟之西征,以懋尚幼,留在山东。永安中,始入关,与盟相见,遂从征伐。大统初,赐爵安平县子,授扬烈将军。从盟迎魏悼后还,拜城门校尉。魏文帝东征,以抚军将军兼太子左率,留守。俄转右率。历尚食典御、领左右、武卫将军。录前后功,进爵为公,增邑千户,迁右卫将军。于时疆埸交兵,未申丧纪,服齐斩者,并墨缞从事。及盟薨,懋上表辞位,乞终丧制。魏文帝不许。累迁大都督、散骑常侍、使持节、车骑大将军、仪同三司、骠骑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侍中、左卫将军、领军将军。
懋性温和,小心敬慎。宿卫宫禁,十有余年,勤恪当官,未尝有过。魏文帝甚嘉之。废帝二年,除南岐州刺史,进爵安宁郡公,增邑并前二千户。魏恭帝二年,迁大将军、大都督。后拜小司寇。卒于官。子悦嗣。官至大将军、同州刺史,改封济南郡公。
盟兄子显,幼而敏悟,沉静少言。初为太祖帐内都督,累迁奉车都尉、宁朔将军、车骑大将军、仪同三司、燕朔显蔚四州诸军事、燕州刺史、骠骑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光禄卿、凤州刺史,赐爵洛邑县公,进位大将军,卒。子谊嗣。谊倜傥有大志,深为高祖所亲委。少历显职,见重于时。位至柱国、平阳郡公。宣帝即位,进封扬国公,拜大司空。大象末,襄州总管、上柱国。
贺兰祥字盛乐。其先与魏俱起,有纥伏者,为贺兰莫何弗,因以为氏。其后有以良家子镇武川者,遂家焉。父初真,少知名,为乡闾所重。尚太祖姊建安长公主。保定二年,追赠太傅、柱国、常山郡公。
祥年十一而孤,居丧合礼。长于舅氏,特为太祖所爱。虽在戎旅,常博延儒士,教以书传。太祖初入关,祥与晋公护俱在晋阳,后乃遣使迎致之,语在护传。年十七,解褐奉朝请,加威烈将军。祥少有胆气,志在立功。寻擢补都督,恒在帐下。从平侯莫陈悦,又迎魏孝武。以前后功,封抚夷县伯,邑五百户。仍从击潼关,获东魏将薛长孺。又攻回洛城,拔之。还,拜左右直长,进爵为公,增邑并前一千三百户。大统三年,从仪同于谨攻杨氏壁,祥先登,克之。迁右卫将军,加持节、征虏将军。沙苑之役,诏祥留卫京师。后以留守功,增邑八百户。寻除镇西将军。四年,魏文帝东伐,祥领军从战河桥,以功加使持节、大都督。八年,迁车骑大将军、仪同三司、散骑常侍。九年,从太祖与东魏战于邙山,进位骠骑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加侍中。
十四年,除都督三荆南襄南雍平信江随二郢淅十二州诸军事、荆州刺史,进爵博陵郡公。先是,祥尝行荆州事,虽未期月,颇有惠政,至是重往,百姓安之。由是汉南流民,襁负而至者日有千数。远近蛮夷,莫不款附。祥随机抚纳,咸得其欢心。时盛夏亢阳,祥乃亲巡境内,观政得失。见有发掘古冢,暴露骸骨者,乃谓守令曰:“此岂仁者之为政耶。”于是命所在收葬之,即日澍雨。是岁,大有年。州境先多古墓,其俗好行发掘,至是遂息。
祥虽太祖密戚,性甚清素。州境南接襄阳,西通岷蜀,物产所出,多诸珍异。时既与梁通好,行李往来,公私赠遗,一无所受。梁雍州刺史、岳阳王萧察,钦其节俭,乃以竹屏风、絺绤之属及以经史赠之。祥难违其意,取而付诸所司。太祖后闻之,并以赐祥。寻被征还。
十六年,拜大将军。太祖以泾渭溉灌之处,渠堰废毁,乃命祥修造富平堰,开渠引水,东注于洛。功用既毕,民获其利。魏废帝二年,行华州事。后改华州为同州,仍以祥为刺史。寻拜尚书左仆射。六官建,授小司马。孝闵帝践祚,进位柱国,迁大司马。时晋公护执政,祥与护中表,少相亲爱,军国之事,护皆与祥参谋。及诛赵贵,废孝闵帝,祥有力焉。
武成初,吐谷浑侵凉州,诏祥与宇文贵总兵讨之。祥乃遣其军司檄吐谷浑曰:夫二气既分,三才定位,树之以君,本为黔首,岂使悖义违道,肆于民上?昔魏氏不纲,群方幅裂,豺狼横噬,龟玉已毁,喁喁黔黎,咸坠涂炭。我先皇神武应期,一匡天下,东戡南剪,无思不服。天鉴有周,世笃英圣,遂廓洪基,奄荒万宇。固则神皋西岳,险则百二犹在。卿士师师,群后率职。故知三灵之所睠集,四隩之所来苏也。
彼国世在西垂,作藩于魏。值中原政乱,遂阻皇风,首鼠两端,伺我边隙。先皇含垢藏疾,仍存聘享,欲睦之以邻好,申之以婚姻。彼国苞藏祸心,屡违盟约,外结仇雠,自贻近患,是故往年致突厥之师也。自尔迄今,蜂虿弥毒,入我姑臧,俘我河县,芟夷我菽麦,虔刘我苍生。我皇武以止戈,文以怀远,德覃四海,化溢八荒。以彼恶稔祸盈,故命龚行九伐。武臣猛将,天张雷动,皆六郡良家,三秦精锐,挥戈擐甲,同萃龙沙。柱国、博陵公祥,贵戚重望,乃文乃武,受脤庙堂,元戎启路;太傅、燕国公(于)谨,英猷不世,应变无穷,仗旄指麾,为其谋主;柱国、化政公贵,早播威声,奇正兼设,直取龙涸,济自南河。突厥与国睦亲,同耻反道,驱引弓之民,总穹庐之众,解鞍成山,云蒸雾合。
往岁王师西伐,成都不守;桴鼓南临,江陵底定。凿空万里,辟地千都,荒服畏威,膜拜厥角。成败之机,较然可见。若能转祸为福,深识事宜,君臣相率,舆榇稽颡,则爵等显除,永蕃西服;如其徘徊危邦,觊延时漏,覆宇湮祀,良助寒心。幸思嘉谋,以图去就。
遂与吐浑广定王、钟留王等战,破之。因拔其洮阳、(共)〔洪〕和二城,以其地为洮州。抚安西土,振旅而还。进封凉国公,邑万户。保定(四)年薨,年四十八。赠使持节、太师、同岐等十二州诸军事、同州刺史。谥曰景。
有七子,敬让璨师宽知名。敬少历显职,封化隆县侯。后袭爵凉国公,位至柱国大将军、华州刺史。让,大将军、鄜州刺史、河东郡公。璨,开府仪同三司、宜阳县公。〔建德五年,从高祖于并州,战殁,赠上大将军,追封清都郡公。师,尚世宗女,位至上仪同大将军、幽州刺史、博陵郡公。宽,开府仪同大将军、武始郡公。祥弟隆,大将军、襄乐县公。〕
隋文帝与祥有旧,开皇初,追赠上柱国。
尉迟纲字婆罗,蜀国公迥之弟也。少孤,与兄迥依托舅氏。太祖西讨关陇,迥、纲与母昌乐大长公主留于晋阳,后方入关。
从太祖征伐,常陪侍帷幄,出入卧内。后以迎魏孝武功,拜殿中将军。大统元年,授帐内都督,从仪同李虎讨曹泥,破之。又从破窦泰。以功封广宗县伯,邑五百户。仍从复弘农,克河北郡,战沙苑,皆有功。
纲骁果有膂力,善骑射。太祖甚宠之,委以心膂。河桥之战,太祖马中流矢,因而惊奔。纲与李穆等左右力战,众皆披靡,太祖方得乘马。以前后功,增邑八百户,进爵为公,仍拜平远将军、步兵校尉。八年,加通直散骑常侍、太子武卫率、前将军,转帅都督。东魏围玉壁,纲从太祖救之。九年春,太祖复与东魏战于邙山,大军不利,人心离解。纲励将士,尽心翊卫。迁大都督。十四年,拜车骑大将军、仪同三司,加散骑常侍,增邑三百户。俄迁骠骑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加侍中,进爵昌平郡公。十七年,出为华州刺史。魏废帝二年,拜大将军,兼领军将军。及帝有异谋,言颇漏泄。太祖以纲职典禁旅,使密为之备。俄而帝废,立齐王,仍以纲为中领军,总宿卫。纲兄迥率众伐蜀,纲从太祖送之于城西,见一走兔,太祖命纲射之。誓曰:“若获此兔,必当破蜀。”俄而纲获兔而反。太祖喜曰:“事平之日,当赏汝佳口。”及克蜀,赐纲侍婢二人。又常从太祖北狩云阳,值五鹿俱起,纲获其三。每从游宴,太祖以珍异之物令诸功臣射而取之,纲所获辄多。
孝闵帝践阼,纲以亲戚掌禁兵,除小司马。又与晋公护废帝,语在护传。世宗即位,进位柱国大将军。武成元年,进封吴国公,邑万户,除泾州总管、五州十一防诸军事、泾州刺史。是岁,大长公主薨于京师,纲去职。寻起复本官。保定元年,拜少傅。俄而授大司空。二年,出为陕州总管、七州十三防诸军事、陕州刺史。四年,晋公护东讨,乃配纲甲士,留镇京师。纲以天子在宫,必无内虑,乃请出外,顿于咸阳。大军还,纲复归镇。天和二年,以纲政绩可称,赐帛千段、谷六千斛、钱二十万,增邑四百户。陈公纯等以皇后阿史那氏自突厥将入塞,诏征纲与大将军王杰率众迎卫于境首。三年,追论河桥之功,封一子县公,邑一千户。四年五月,薨于京师,时年五十三。赠太保、十二州诸军事、同州刺史。谥曰武。
第三子安,以嫡嗣。大象末,位至柱国。安兄运,别有传。运弟勤,少历显位。大象末,青州总管。起兵应伯父迥,事在迥传。安弟敬,尚世宗女河南公主,位至仪同三司。  叱列伏龟字摩头陀,代郡西部人也。世为部落大人。魏初入附,遂世为第一领民酋长。至龟,容貌瑰伟,腰带十围,进止详雅,兼有武艺。嗣父业,复为领民酋长。
魏正光五年,广阳王深北征,请龟为宁朔将军,委以帐内兵事。寻除善无郡守。孝昌三年,又除别将,从长孙稚西征。以战功,累迁征西将军、金紫光禄大夫。后还洛,授都督,遂为齐神武所宠任,加授大都督。沙苑之败,随例来降。太祖以其豪门,解缚礼之。仍以邵惠公女妻之。大统四年,封长乐县公,邑一千户。自此常从太祖征讨,亟有战功。八年,出为北雍州刺史,加大都督。寻进位车骑大将军、仪同三司、散骑常侍。十四年,征拜侍中,加骠骑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除恒州刺史,增邑通前一千四百户。十七年,卒。子椿嗣。
椿字千年。世宗时,拜车骑大将军、仪同三司。寻迁骠骑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改封永世县公,邑一千二百户。保定二年,授幽州刺史。天和初,除左宫伯,进位大将军。
阎庆字仁庆,河南河阴人也。曾祖善,仕魏,历龙骧将军、云州镇将,因家于云州之盛乐郡。祖提,使持节、车骑大将军、炖煌镇都大将。父进,有谋略,勇冠当时。正光中,拜龙骧将军。属卫可孤作乱,攻围盛乐。进率众拒守,绵历三载,昼夜交战,未尝休息,以少击众,城竟获全。以功拜盛乐郡守。庆幼聪敏,重然诺,风仪端肃,望之俨然。及卫可孤侵逼盛乐,庆随父固守,颇有力焉。拜别将,稍迁轻车将军,加给事中。后以军功,拜步兵校尉、中坚将军。
既而齐神武举兵入洛,魏孝武西迁,庆谓所亲曰:“高欢跋扈,将有篡逆之谋,岂可苟安目前,受其控制也!”遂以大统三年,自宜阳归阙。太祖谓庆曰:“高欢逆乱,宇内分崩,群盗竞兴,入皆徇己。卿遂能尽忠贞之节,重君臣之义,背逆归顺,舍危就安,虽古人所称,何以加也。”即拜中坚将军、奉车都尉。河桥之役,以功拜前将军、太中大夫,迁后将军,封安次县子,邑四百户。及邙山之战,先登陷陈。拜抚军将军、大都督,进爵为伯,增邑五百户。
庆善于绥抚,士卒未休,未尝先舍,故能尽其死力,屡展勋劳。累迁使持节、车骑大将军、仪同三司、散骑常侍、骠骑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云州大中正,加侍中,赐姓大野氏。孝闵帝践祚,出为河州刺史,进爵石保县公,增邑千户。州居河外,地接戎夷。庆留心抚纳,颇称简惠。就拜大将军,进爵大安郡公,邑户如旧。入为小司空,除云州刺史,转宁州刺史。庆性宽和,不苛察,百性悦之。天和六年,进位柱国。晋公护母,庆之姑也。护虽擅朝,而庆未尝阿附。及护诛,高祖以此重之。
乃诏庆第十二子毗尚帝女清都公主。庆虽位望隆重,婚连帝室,常以谦慎自守,时人以此称之。建德二年,抗表致仕,优诏许焉。庆既衰老,恒婴沉痼。宣帝以其先朝耆旧,特异常伦,乃诏静帝至第问疾。赐布帛千段。医药所须,令有司供给。大象二年,拜上柱国。隋文帝践极,又令皇太子就第问疾,仍供医药之费。开皇二年薨,时年七十七。赠司空、荆谯淅湖沣广蒙七州诸军事、荆州刺史。谥曰成。
长子常,先庆卒。次子毗嗣。大象末,位至大将军。  史臣曰:中阳御历,沛邑多封侯;白水配天,南阳皆贵戚。是知阶缘近属,以取宠荣,其来尚矣。王盟等始以亲党升朝,终以才能进达,勤宣运始,位列周行。实参迹于功臣,盖弗由于恩泽也。
周书卷二十一 列传第十三
尉迟迥王谦司马消难
尉迟迥字薄居罗,代人也。其先,魏之别种,号尉迟部,因而姓焉。父俟兜,性弘裕,有鉴识,尚太祖姊昌乐大长公主,生迥及纲。俟兜病且卒,呼二子,抚其首曰:“汝等并有贵相,但恨吾不见尔,各宜勉之。”
迥少聪敏,美容仪。及长,有大志,好施爱士。稍迁大丞相帐内都督。尚魏文帝女金明公主,拜驸马都尉。从太祖复弘农,破沙苑,皆有功。累迁尚书左仆射,兼领军将军。迥通敏有干能,虽任兼文武,颇允时望。太祖以此深委仗焉。后拜大将军。
侯景之渡江,梁元帝时镇江陵,既以内难方殷,请修邻好。其弟武陵王纪,在蜀称帝,率众东下,将攻之。梁元帝大惧,乃移书请救,又请伐蜀。太祖曰:“蜀可图矣。取蜀制梁,在兹一举。”乃与群公会议,诸将多有异同。唯迥以为纪既尽锐东下,蜀必空虚,王师临之,必有征无战。太祖深以为然,谓迥曰:“伐蜀之事,一以委汝,计将安出?”迥曰:“蜀与中国隔绝百有余年,恃其山川险阻,不虞我师之至。宜以精甲锐骑,星夜袭之。平路则倍道兼行,险途则缓兵渐进,出其不意,冲其腹心。蜀人既骇官军之临速,必望风不守矣。”于是乃令迥督开府元珍、乙弗亚、(万)俟吕陵始、叱奴兴、綦连〔雄〕、宇文升等六军,甲士一万二千,骑万疋,伐蜀。以魏废帝二年春,自散关由固道出白马,趣晋寿,开平林旧道。前军临剑阁,纪安州刺史乐广,以州先降。纪梁州刺史杨干运时镇潼州,又降。六月,迥至潼州,大飨将士,引之而西。纪益州刺史萧撝不敢战,遂婴城自守。进军围之。初,纪至巴郡,闻迥来侵,遣谯淹回师,为撝外援。迥分遣元珍、乙弗亚等以轻骑破之,遂降。撝前后战数十合,皆为迥所破。撝与纪子宜都王肃,及其文武官属,诣军门请见,迥以礼接之。其吏人等,各令复业。唯收僮隶及储积以赏将士。号令严肃,军无私焉。诏迥为大都督、益潼等十八州诸军事、益州刺史。以平蜀功,封一子为公。自剑阁以南,得承制封拜及黜陟。迥乃明赏罚,布恩威,绥缉新邦,经略未附,夷夏怀而归之。
迥性至孝,色养不怠。身虽在外,所得四时甘脆,必先荐奉,然后敢尝。大长公主年高多病,迥往在京师,每退朝参候起居,忧悴形于容色。大长公主每为之和颜进食,以宁迥心。太祖知其至性,征迥入朝,以慰其母意。遣大鸿胪郊劳,仍赐迥衮冕之服。蜀人思之,立碑颂德。孝闵践阼,进位柱国大将军。又以迥有平蜀之功,同霍去病冠军之义,封宁蜀公。进蜀公,爵邑万户。
宣帝即位,以迥为大前疑,出为相州总管。宣帝崩,隋文帝辅政,以迥望位夙重,惧为异图,乃令迥子魏安公惇赍诏书以会葬征迥。寻以郧公韦孝宽代迥为总管。迥以隋文帝当权,将图篡夺,遂谋举兵,留惇而不受代。隋文帝又使候正破六汗裒诣迥喻旨,密与总管府长史晋昶等书,令为之备。迥闻之,杀长史及裒。乃集文武士庶,登城北楼而令之曰:“杨坚以凡庸之才,藉后父之势,挟幼主而令天下,威福自己,赏罚无章,不臣之迹,暴于行路。吾居将相,与国舅甥,同休共戚,义由一体。先帝处吾于此,本欲寄以安危。今欲与卿等纠合义勇,匡国庇人,进可以享荣名,退可以终臣节。卿等以为何如?”于是众咸从命,莫不感激。乃自称大总管,承制署置官司。于时赵王招已入朝,留少子在国,迥又奉以号令。迥弟子勤,时为青州总管,亦从迥。迥所管相、卫、黎、毛、洺、贝、赵、冀、瀛、沧,勤所统青、胶、光、莒诸州,皆从之。众数十万。荥州刺史邵公宇文冑、申州刺史李惠、东楚州刺史费也利进、东潼州刺史曹孝达,各据州以应迥。迥又北结高宝宁以通突厥;南连陈人,许割江、淮之地。
隋文帝于是征兵讨迥,即以韦孝宽为元帅。惇率众十万入武德,军于沁东。孝宽等诸军隔水相持不进。隋文帝又遣高颎驰驿督战。惇布兵二十里,麾军小却,欲待孝宽军半度击之。孝宽因其小却,鸣鼓齐进,惇大败。孝宽乘胜进至邺。迥与子惇、佑等又悉其卒十三万,陈于城南。迥别统万人,皆绿巾锦袄,号曰黄龙兵。勤率众五万,自青州赴迥,以三千骑先到。迥旧习军旅,虽老犹被甲临阵。其麾下千兵,皆关中人,为之力战。孝宽等军失利而却。邺中士女,观者如堵。高颎与李询整阵,先犯观者,因其扰而乘之。迥大败,遂入邺。迥走保北城,孝宽纵兵围之。李询、贺楼子干以其属先登。迥上楼,射杀数人,乃自杀。勤、惇等东走,并追获之。余众,月余皆斩之。
迥末年衰耄,惑于后妻王氏,而诸子多不睦。以开府、小御正崔达拏为长史,余委任亦多用齐人。达拏文士,无筹略,举措多失纲纪,不能有所匡救。迥自起兵至败,六十八日。
武德中,迥从孙库部员外郎耆福上表,请改葬。朝议以迥忠于周室,有诏许之。
王谦字敕万,太保雄之子也。性恭谨,无他才能。以父功,累迁骠骑大将军、开府。孝闵践祚,治右小武伯。雄从晋公护东讨,为齐人所毙。朝议以谦父殒身行阵,特加殊宠,乃授谦柱国大将军。以情礼未终,固辞不拜。高祖手诏夺情,袭爵庸公,邑万户。(后)〔从〕皇太子讨吐谷浑,力战有功。是时高祖东征,谦又力战,进上柱国、益州总管。
时〔隋文帝秉政〕,谦令司录贺若昂奉表诣阙。昂还,具陈京师事势。谦以世受国恩,将图匡复,遂举兵,署官司。所管益、潼、新、始、龙、邛、青、泸、戎、宁、汶、陵、遂、合、楚、资、眉、普十八州及嘉、渝、临、渠、蓬、隆、通、兴、武、庸十州之人多从之。总管长史乙弗虔、益州刺史达奚惎劝谦据险观变。隆州刺史〔高〕阿(史)那瑰为谦画三策曰:“公亲率精锐,直指散关,蜀人知公有勤王之节,必当各思效命,此上策也;出兵梁、汉,以顾天下,此中策也;坐守剑南,发兵自卫,此下策也。”谦参用其中下之策。
梁睿未至大剑,谦遣兵镇始州。隋文即以睿为行军元帅,便发利、凤、文、秦、成诸州兵讨之。达奚惎、乙弗虔等众十万攻利州。闻睿至,众溃。睿乘其弊,纵兵深入。惎、虔密使诣睿,请为内应以赎罪。谦不知之,并令守成都。谦先无筹略,承藉父勋,遂居重任。初谋举兵,咸以地有江山之险,进可以立功,退可以自守。且任用多非其才。及闻睿兵奄至,惶惧,乃自率众迎战。又以惎、虔之子为左右军。行数十里,军皆叛。谦以二十骑奔新都,县令王宝斩之,传首京师。惎、虔以成都降,隋文以其首谋,斩之。〔高〕阿(史)那瑰亦诛。
司马消难字道融,河内温人。父子如,为齐神武佐命,位至尚书令。消难幼聪惠,微涉经史,好自矫饰,以求名誉。起家著作郎。子如既当朝贵,消难亦爱宾客。邢子才、王元景、魏收、陆卬、崔赡等皆游其门。寻拜驸马都尉、光禄卿,出为北豫州刺史。
齐文宣末年,昏虐滋甚。消难既惧祸及,常有自全之谋,曲意抚纳,颇为百姓所附。属文宣在并,驿召其弟上党王涣,涣惧于屠害,遂斩使者东奔。数日间搜捕邺中,邺中大扰。后竟获于济州。涣之初走,朝士私相谓曰:“今上党亡叛,似赴成皋。若与司马北豫州连谋,必为国患。”此言遂达于文宣,文宣颇疑之。消难惧,密令所亲裴藻间行入关,请举州来附。晋公护遣达奚武、杨忠迎之,消难遂与武俱入朝。授大将军、荥阳公。从高祖东伐,迁大后丞。纳女为静帝后。寻出为(交)州总管。
隋文帝辅政,消难既闻蜀公迥不受代,遂欲与迥合势,亦举兵应之。以开府田广等为腹心,杀总管长史侯莫陈杲、郧州刺史蔡泽等四十余人。所管郧、随、温、应(士)〔土〕、顺、沔、环、岳九州,鲁山、甑山、沌阳、应城、平靖、武阳、上明、(须)〔涢〕水八镇,并从之。使其子泳质于陈以求援。隋文帝命襄州总管王谊为元帅,发荆襄兵以讨之。八月,消难闻谊军将至,夜率其麾下,归于陈。陈宣帝以为都督安(赵)〔随〕九州八镇、车骑将军、司空、随公。
初,杨忠之迎消难,结为兄弟,情好甚笃。隋文每以叔礼事之。及陈平,消难至京,特免死,配为乐户。经二旬放免。犹被旧恩,特蒙引见。寻卒于家。性贪淫,轻于去就。故世之言反复者,皆引消难云。其妻高氏,齐神武之女。在邺,敬重之。后入关,便相弃薄。消难之赴(卬)〔〕州,留高及三子在京。高言于随文曰:“荥阳公性多变诈,今以新宠自随,必不顾妻子,愿防虑之。”消难入陈,而高母子因此获免。
史臣曰:尉迟迥地则舅甥,职惟台衮,沐恩累叶,荷睠一时,居形胜之地,受藩维之托,颠而不扶,忧责斯在。及主威云谢,鼎业将迁,九服移心,三灵改卜,遂能志存赴蹈,投袂称兵。忠君之勤未宣,违天之祸便及。校其心,翟义、葛诞之俦欤。
周书卷二十二 列传第十四
周惠达冯景杨宽兄穆俭柳庆子机
周惠达字怀文,章武文安人也。父信,少仕州郡,历乐乡、平舒、平成三县令,皆以廉能称。
惠达幼有志操,好读书,美容貌,进退可观,见者莫不重之。魏齐王萧宝夤为瀛州刺史,召惠达及河间冯景同在合中,甚礼之。及宝夤还朝,惠达随入洛阳。领军元釜势倾海内,惠达尝因宝夤与釜言论,釜叹重之,于座遗惠达衣物。孝昌初,魏临淮王彧北讨,以惠达为府长流参军。及万俟丑奴等构乱,萧宝夤西征,惠达复随入关。宝夤后与贼战不利,退还,仍除雍州刺史,令惠达使洛阳。未还,而宝夤反谋闻于京师。有司以惠达是其行人,将执之。乃私驰还,至潼关,遇大使杨侃。侃谓惠达曰:“萧氏逆谋已成,何为故入兽口?”惠达曰:“萧王为左右所误,今往,庶其改图。”及至,宝夤反形已露,不可弥缝,遂用惠达为光禄勋、中书舍人。宝夤既败,人悉逃散,唯惠达等数人从之。宝夤语惠达曰:“人生富贵,左右咸言尽节,及遭厄难,乃知岁寒也。”
贺拔岳获宝夤送洛,留惠达为府祭酒,给其衣马,即与参议。岳为关中大行台,以惠达为从事中郎。尝使至洛,魏孝武与惠达语及世难。惠达陈天下事势,述岳有诚节,唯以忧国定乱为事。言辞激切,帝甚嘉之。及还,具以白岳。岳曰:“人生于天,受命于君,岂有利人荣禄,而不忧其祸难?卿之所奏,实获吾心。”自是更被亲礼。岳每征讨,恒命惠达居守。又转岳府属。
岳为侯莫陈悦所害,悦得惠达,欲官之。惠达辞以疾,不见许,乃遁入汉阳之麦积崖。悦平,惠达归于太祖,即用秦州司马,安辑陇右。及太祖为大都督总管兵起雍,复以惠达为府司马,便委任焉。魏孝武诏太祖尚冯翊长公主,以惠达为长史,赴洛阳奉迎。至潼关,遇孝武已西,即令惠达先。太祖谓惠达曰:“昔周之东迁,晋郑是依。今乘舆播越,降临关右,吾虽猥当其任,而才愧昔人。卿宜戮力,共成功业,以取富贵也。”对曰:“惠达宦游有年,属明公一匡之运,富贵之事,非所敢望。但愿明公威德加于天下,惠达得效其尺寸,则志愿毕矣。”太祖为大将军、大行台,以惠达为行台尚书、大将军府司马,封文安县子,邑三百户。太祖出镇华州,留惠达知后事。于时既承丧乱,庶事多阙。惠达营造戎仗,储积食粮,简阅士马,以济军国之务,时甚赖焉。为安东将军,拜太子少傅,进爵为伯,增邑三百户。寻除中书令,进爵为公,增邑通前九百户,加卫大将军、左光禄大夫。
四年,兼尚书右仆射。其年,太祖与魏文帝东征,惠达辅魏太子居守,总留台事。惠达前后辞让,帝手诏答曰:“西顾无忧,唯公是属。萧、寇之重,深所寄怀。”及邙山失律,人情骇动。赵青雀率东人据长安子城反,惠达奉太子出渭桥北以御之。军还,青雀等伏诛。拜吏部尚书。久之,复为右仆射。自关右草创,礼乐缺然。惠达与礼官损益旧章,至是仪轨稍备。魏文帝因朝奏乐,顾谓惠达曰:“此卿之功也。”寻拜仪同三司。
惠达虽居显职,性谦退,善下人,尽心勤公,进拔良士。以此人皆敬而附之。十年,薨。子题嗣。隋开皇初,以惠达着绩前代,追封萧国公。
冯景字长明,少与惠达同志相友。延(景)〔昌〕中,梁人寇抄徐、扬,景谓萧宝夤曰:“今梁寇凭凌,朝廷思靖边之将。王若能先驱效命,非唯雪家国之耻,亦是保身之长策也。”宝夤深然之。及宝夤为大都督,以景为功曹参军。后为右仆射,引景入省,领尚书都令史。正光中,宝夤为关西大行台,又假景陵江将军,领大行台都令史,从宝夤征讨。宝夤将举兵反,景固谏,不从。
宝夤败后,景还洛。朝廷先闻景有谏言,故免之。除奉车都尉。汝阳王元叔昭为陇右大行台,启景为行台郎中。贺拔岳为大都督,又以景为从事中郎。太祖平侯莫陈悦,除景洛阳郡守,寻兼行台左丞,留守原州。魏孝武西迁,封高阳县伯,邑三百户。迁散骑常侍、行台尚书,加瀛州刺史。大统初,行泾州事。后以疾卒。
杨宽字景仁,弘农华阴人也。祖恩,魏镇远将军、河间内史。父钧,博学强识,举秀才,拜大理平,转廷尉正。累迁,历洛阳令、左中郎将(军)、华州大中正、河南尹、廷尉卿、安北将军、七兵尚书、北道大行台、恒州刺史、怀朔镇将(军),卒于镇。赠侍中、司空公,追封临贞县伯,谥曰恭。
宽少有大志,每与诸儿童游处,必择高大之物而坐之,见者咸异焉。及长,颇解属文,尤尚武艺。弱冠,除奉朝请。属钧出镇恒州,请从展效,乃改授将军、高阙戍主。时茹茹既乱,其主阿那瑰来奔,魏帝遣使纳之,诏钧率兵卫送。宽亦从,以功拜行台郎中。时北边贼攻围镇城,钧卒,城民等推宽守御。寻而城陷,宽乃北走茹茹。后讨镇贼,破之,宽始得还朝。
魏广阳王深与宽素相委昵,深犯法得罪,宽被逮捕。魏孝庄时为侍中,与宽有旧,藏之于宅,遇赦得免。除宗正丞。北海王颢少相器重,时为大行台,北征葛荣,欲启宽为左右丞,与参谋议。宽辞以孝庄厚恩未报,义不见利而动。颢未之许。颢妹婿李神轨谓颢曰:“杨宽义士也,匹夫犹不可夺志,况义士乎。王今强之以行,亦恐不为人用。”颢乃止。孝庄践阼,拜通直散骑侍郎,领河南尹丞,行洛阳令。
邢杲反,宽以都督从太宰、上党王元天穆讨平之。就拜通直散骑常侍。师未还,属元颢自梁入洛,孝庄出居河内。天穆惧,计无所出,集诸将谋之。宽曰:
“吴人轻跳,非王之敌。况悬军深入,师老兵疲,强弩之末,何能为也。愿径取成皋,会兵伊洛,戮带定襄,于是乎在。此事易同摧朽,王何疑焉。”天穆然之,乃引军趣成皋,令宽与尔朱能为后拒。寻以众议不可,乃回赴石济。宽夜行失道,后期。诸将咸言:“宽少与北海周旋,今不来矣。”天穆答曰:“杨宽非轻于去就者也,其所逗留,必有他故。吾当为诸君保明之。”语讫,候骑白宽至。天穆抚髀而笑曰:“吾固知其必来。”遽出帐迎之,握其手曰:“是所望也。”即给牛三十头、车五乘、绵绢一十五车、羊五十口。与天穆俱谒孝庄于太行,拜散骑常侍、安东将军。仍为都督,从平河内,进围北中。
时梁将陈庆之为颢兵守北门,天穆驻马围外,遣宽至城下说庆之。宽先自称姓名,然后与语,备陈利害,劝令早降。庆之不答。久之,乃曰:“贤兄抚军在此,颇欲相见。”宽答曰:“仆兄既力屈(凶)〔王〕威,迹沦逆党,人臣之理,何烦相见。向所以先申姓名者,岂不知兄在彼乎。直以信不见疑,忠为令德耳。仆之昆季,幸不待言。但当议良图,自求多福。”天穆闻之,谓左右曰:“杨宽大异人,何至不惜形便如此。”自是弥敬重之。孝庄反正,拜中军将军、太府卿、华州大中正,封澄城县伯,邑三百户。
尔朱荣被诛,其从弟世隆等拥部曲烧城门,出据河桥,还逼京师。进宽镇北将军、使持节、大都督,随机扞御。世隆谓宽曰:“岂忘太宰相知之深也?”宽答曰:“太宰见爱以礼,人臣之交耳。今日之事,事君常节。”世隆北走,宽追至河内。俄而尔朱兆陷洛阳,囚执孝庄帝。宽还洛不可,遂自成皋奔梁。至建业,闻孝庄帝弒崩,宽发哀尽礼。梁武义之,待之甚厚。寻而礼送还朝。至下邳,尔朱仲远启复宽官爵,留为大行台吏部尚书。
孝武初,改授散骑常侍、骠骑将军、给事黄门侍郎,监内典书事。时夏州戍兵数千人据兖州反,诏宽兼侍中,节度诸军讨平之。中尉綦俊与宽有宿憾,诬以他罪,劾之。孝武谓侍臣等曰:“杨宽清直,朕极知其无罪,但不能杜法官之奏耳。”事下廷尉,寻得申释。又除黄门侍郎,兼武卫将军。孝武与齐神武有隙,遂召募骑勇,广增宿卫。以宽为合内大都督,专总禁旅。从孝武入关,兼吏部尚书。录从驾勋,进爵华山郡公,邑一千二百户。大统初,迁车骑大将军、太子太傅、仪同三司。三年,使茹茹,迎魏文悼后。还,拜侍中、都督泾州诸军事、泾州刺史。五年,除骠骑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都督东雍州诸军事、东雍州刺史,即本州也。十年,转河州刺史。十六年,兼大丞相府司马。
朝议欲经略汉川,而梁宜丰侯萧循固守南郑。十七年,宽从大将军达奚武讨之。梁武陵王萧纪遣将杨干运率兵万余人救循,武令宽督开府王杰、贺兰愿德等邀击之。军至白马,与干运合战,破之,俘斩数千人。军还,除南豳州刺史。魏废帝初,入为尚书左仆射、将作大监,坐事免。魏恭帝二年,除廷尉卿。世宗初,拜大将军,增邑一千二百户。从贺兰祥讨吐谷浑,破之,别封宜阳县公,邑一千户。除小冢宰,转御正中大夫。武成二年,诏宽与麟趾学士参定经籍。
宽性通敏,有器识。频牧数州,号为清简。历居台阁,有当官之誉。然与柳庆不协,欲按成其罪,时论颇以此讥之。保定元年,除总管梁兴等十九州诸军事、梁州刺史。其年,薨于州。赠华陕虞上潞五州刺史。谥曰元。子纪嗣。大象末,官至上仪同大将军、虞部下大夫。
宽二兄,穆、俭。穆字绍叔。魏永安中,除华州别驾。孝武末,宽请以澄城县伯让穆,诏许之。仍拜中军将军、金紫光禄大夫,除车骑将军、都督并州诸军事、并州刺史。卒于家。赠骠骑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华州刺史。
俭字景则。伟容仪,有才行。魏正始中,起家侍御史,加奉朝请,迁员外散骑侍郎。孝昌中,除镇远将军、顿丘太守。未及述职,元颢启请随军。建义初,兼给事黄门侍郎、左将军、太府少卿。元颢入洛,授抚军将军。孝庄反正,废于家。寻拜散骑常侍、都督颍州诸军事、颍州刺史。建明中,加征南将军、金紫光禄大夫。孝武初,除卫将军、北雍州刺史。政尚宽惠,夷夏安之。孝武西迁,除侍中、骠骑将军。大统初,以本官行东秦州事,加使持节、当州大都督。从破齐神武于沙苑,封夏阳县侯,邑八百户。七年,领大丞相府谘议参军,出为都督东雍华二州诸军事、骠骑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华州刺史。八年,卒于家。赠本官,谥曰静。
柳庆字更兴,解人也。五世祖恭,仕后赵,为河东郡守。后以秦、赵丧乱,乃率民南徙,居于汝、颍之间,故世仕江表。
祖縃,宋同州别驾,宋安郡守。父僧习,齐奉朝请。魏景明中,与豫州刺史裴叔业据州归魏。历北地、颍川二郡守、扬州大中正。
庆幼聪敏,有器量。博涉群书,不治章句。好饮酒,闲于占对。年十三,因曝书,僧习谓庆曰:“汝虽聪敏,吾未经特试。”乃令庆于杂赋集中取赋一篇,千有余言,庆立读三遍,便即诵之,无所遗漏。时僧习为颍川郡,地接都畿,民多豪右。将选乡官,皆依倚贵势,竞来请托。选用未定。僧习谓诸子曰:“权贵请托,吾并不用。其使欲还,皆须有答。汝等各以意为吾作书也。”庆乃具书草云:“下官受委大邦,选吏之日,有能者进,不肖者退。此乃朝廷恒典。”僧习读书,叹曰:“此儿有意气,丈夫理当如是。”即依庆所草以报。起家奉朝请。庆出后第四叔,及遭父忧,议者不许为服重。庆泣而言曰:“礼者盖缘人情,若于出后之家,更有苴斩之服,可夺此从彼。今四叔薨背已久,情事不追。岂容夺礼,乖违天性!”时论不能抑,遂以苫块终丧。既葬,乃与诸兄负土成坟。服阕,除中坚将军。魏孝武将西迁,除庆散骑侍郎,驰传入关。庆至高平见太祖,共论时事。太祖即请奉迎舆驾,仍命庆先还复命。时贺拔胜在荆州,帝屏左右谓庆曰:“高欢已屯河北,关中兵既未至,朕欲往荆州,卿意何如?”庆对曰:“关中金城千里,天下之强国也。宇文泰忠诚奋发,朝廷之良臣也。以陛下之圣明,仗宇文泰之力用,进可以东向而制群雄,退可以闭关而固天府。此万全之计也。荆州地非要害,众又寡弱,外迫梁寇,内拒欢党,斯乃危亡是惧,宁足以固鸿基?以臣断之,未见其可。”帝深纳之。
及帝西迁,庆以母老不从。独孤信之镇洛阳,乃得入关。除相府东合祭酒,领记室,转户曹参军。八年,迁大行台郎中,领北华州长史。十年,除尚书都兵,郎中如故,并领记室。
时北雍州献白鹿,群臣欲草表陈贺。尚书苏绰谓庆曰:“近代以来,文章华靡,逮于江左,弥复轻薄。洛阳后进,祖述不已。相公柄民轨物,君职典文房,宜制此表,以革前弊。”庆操笔立成,辞兼文质。绰读而笑曰:“枳橘犹自可移,况才子也。”寻以本官兼雍州别驾。
广陵王元欣,魏之懿亲。其甥孟氏,屡为匈横。或有告其盗牛。庆捕推得实,趣令就禁。孟氏殊无惧容,乃谓庆曰:“今若加以桎梏,后复何以脱之?”欣亦遣使辨其无罪。孟氏由此益骄。庆于是大集僚吏,盛言孟氏依倚权戚,侵虐之状。言毕,便令笞杀之。此后贵戚敛手,不敢侵暴。
有贾人持金二十斤,诣京师交易,寄人停止。每欲出行,常自执管钥。无何,缄闭不异而失之。谓主人所窃,郡县讯问,主人遂自诬服。庆闻而叹之,乃召问贾人曰:“卿钥恒置何处?”对曰:“恒自带之。”庆曰:“颇与人同宿乎?”曰:“无。”“与人同饮乎?”曰:“日者曾与一沙门再度酣宴,醉而昼寝。”庆曰:“主人特以痛自诬,非盗也。彼沙门乃真盗耳。”即遣吏逮捕沙门,乃怀金逃匿。后捕得,尽获所失之金。十二年,改三十六曹为十二部,诏以庆为计部郎中,别驾如故。
有胡家被劫,郡县按察,莫知贼所,邻近被囚系者甚多。庆以贼徒既众,似是乌合,既非旧交,必相疑阻,可以诈求之。乃作匿名书多牓官门曰:“我等共劫胡家,徒侣混杂,终恐泄露。今欲首,惧不免诛。若听先首免罪,便欲来告。”庆乃复施免罪之牓。居二日,广(阳)〔陵〕王欣家奴面缚自告牓下。因此推穷,尽获党与。庆之守正明察,皆此类也。每叹曰:“昔于公断狱无私,辟高门可以待封。傥斯言有验,吾其庶几乎。”十三年,封清河县男,邑二百户,兼尚书右丞,摄计部。十四年,正右丞。
太祖尝怒安定国臣王茂,将杀之,而非其罪。朝臣咸知,而莫敢谏。庆乃进曰:“王茂无罪,奈何杀之?”太祖愈怒,声色甚厉,谓庆曰:“王茂当死,卿若明其无罪,亦须坐之。”乃执庆于前。庆辞气不挠,抗声曰:“窃闻君有不达者为不明,臣有不争者为不忠。庆谨竭愚诚,实不敢爱死,但惧公为不明之君耳。愿深察之。”太祖乃悟而赦茂,已不及矣。太祖默然。明日,谓庆曰:“吾不用卿言,遂令王茂冤死。可赐茂家钱帛,以旌吾过。”寻进爵为子,增邑三百户。十五年,加平南将军。十六年,太祖东讨,以庆为大行台右丞,加抚军将军。还转尚书右丞,加通直散骑常侍。魏废帝初,除民部尚书。
庆威仪端肃,枢机明辨。太祖每发号令,常使庆宣之。天性抗直,无所回避。太祖亦以此深委仗焉。二年,授车骑大将军、仪同三司。魏恭帝初,进位骠骑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尚书右仆射,转左仆射,领著作。六官建,拜司会中大夫。孝闵帝践阼,赐姓宇文氏,进爵平齐县公,增邑通前一千五百户。晋公护初摄政,欲引为腹心。庆辞之,颇忤旨。又与杨宽有隙,及宽参知政事,庆遂见疏忌,出为万州刺史。世宗寻悟,留为雍州别驾,领京兆尹。武成二年,除宜州刺史。庆自为郎,迄于司会,府库仓储,并其职也。及在宜州,宽为小冢宰,乃囚庆故吏,求其罪失。按验积六十余日,吏或有死于狱者,终无所言,唯得剩锦数匹。时人服其廉慎。保定三年,又入为司会。
先是,庆兄桧为魏兴郡守,为贼黄宝所害。桧子三人,皆幼弱,庆抚养甚笃。后宝率众归朝,朝廷待以优礼。居数年,桧次子雄亮白日手刃宝于长安城中。晋公护闻而大怒,执庆及诸子侄皆囚之。让庆曰:“国家宪纲,皆君等所为。虽有私怨,宁得擅杀人也!”对曰:“庆闻父母之雠不同天,昆弟之雠不同国。明公以孝治天下,何乃责于此乎。”护愈怒,庆辞色无所屈,卒以此免。天和元年十二月薨。时年五十,赠鄜绥丹三州刺史,谥曰景。子机嗣。
机字匡时,少有令誉,风仪辞令,为当世所推。历小纳言、开府仪同三司、司宗中大夫。大象中,御正上大夫、华州刺史。机弟弘,字匡道,少聪颖,亦善草隶,博涉群书,辞彩雅赡。与弘农杨素为莫逆之交。解巾中外府记室参军。建德初,除内史上士,历小宫尹、御正上士。陈遣王偃民来聘,高祖令弘劳之。偃民谓弘曰:“来日,至于蓝田,正逢滋水暴长,所赍国信,溺而从流。今所进者,假之从吏。请勒下流人,见为追寻此物也。”弘曰:“昔淳于之献空笼,前史称以为美。足下假物而进,讵是陈君之命乎。”偃民惭不能对。高祖闻而嘉之,尽以偃民所进之物赐弘,(乃)〔仍〕令报聘。占对详敏,见称于时。使还,拜内史都上士,迁御正下大夫。寻卒于官,时年三十一。高祖甚惜之。赠晋州刺史。杨素诔之曰:“山阳王弼,风流长逝。颍川荀粲,零落无时。修竹夹池,永绝梁园之赋;长杨映沼,无复洛川之文。”其为士友所痛惜如此。有文集行于世。
庆三兄,鷟、虬、桧,虬、桧并自有传。鷟好学,善属文。魏临淮王记室参军事。早卒。子带韦,字孝孙。深沉有度量,少好学。身长八尺三寸,美风仪,善占对。韩贤素为洛州刺史,召为主簿。后与诸父归朝,太祖辟为参军。
时侯景作乱江右,太祖令带韦使江、郢二州,与梁邵陵、南平二王通好。行至安州,值假宝等反,带韦乃矫为太祖书以抚安之,并即降附。既至郢,见邵陵,具申太祖意。邵陵即(时)〔使〕随带韦报命。以奉使称旨,授转辅国将军、中散大夫。
十七年,太祖遣大将军达奚武经略汉川,以带韦为治行台左丞,从军南讨。时梁宜丰侯萧循守南郑,武攻之未拔。乃令带韦入城说循曰:“足下所固者险,所恃者援,所守者民。今王师深入栈道,长驱汉川,此则所凭之险不足固也;武兴陷没于前,白马破亡于后,自余川谷酋豪,路阻而不敢进,此则所望之援不可恃也;夫顾亲戚,惧诛夷,贪荣慕利,此生人常也,今大兵总至,长围四合,戮逃亡以劝安居,赏先降以招后服,人人怀转祸之计,家家图安堵之谋,此则所部之民不可守也。且足下本朝丧乱,社稷无主,尽忠将何所托,死节不足成名,窃为足下不取也。仆闻贤者相时而动,智者因变立功。当今为足下计者,莫若肉袒军门,归命下吏,免生民于涂炭,全发肤于孝道。必当纡青拖紫,裂土分珪,名重当时,业光后嗣。岂若进退无据,身名俱灭者哉。”循然之,后乃降。
魏废帝元年,出为解县令。二年,加授骠骑将军、左光禄大夫。明年,转汾阴令。发摘奸伏,百姓畏而怀之。世宗初,入为地官上士。武成元年,授帅都督、治御伯下大夫,迁武藏下大夫。保定三年,授大都督。四年,加仪同三司、中外府掾。天和(六)年,封康城县男,邑五百户,转职方中大夫。三年,授兵部中大夫。虽频徙职,仍领武藏。寻丁母忧。起为职方中大夫。五年,转武藏中大夫。俄迁骠骑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凡居剧职,十有余年,处断无滞,官曹清肃。
时谯王俭为益州总管,汉王赞为益州刺史。高祖乃以带韦为益州总管府长史,领益州别驾,辅弼二王,总知军民事。建德中,大军东讨,征带韦为前军总管齐王宪府长史。齐平,以功授上开府仪同大将军,进爵为公,增邑一千户。陈王纯出并州,以带韦为并州司会、并州总管府长史。六年,卒于位,时年五十五。谥曰恺。子祚嗣。少有名誉。大象末,宣纳上士。
史臣曰:周惠达见礼于宝夤,杨宽荷恩于晋泰。既而萧氏获罪,庄帝出居,遂能契阔寇戎,不以兴(王)〔亡〕革虑;崎岖危难,不以夷险易心。斯固笃终之士。柳庆束带立朝,怀匪躬之节;莅官从政,着清白之美。并遭逢兴运,各展志能,誉重搢绅,望隆端揆,非虚云也。然庆畏避权宠,违忤宰臣,虽取诎于一时,实获申于千载矣。
周书卷二十三 列传第十五
苏绰
苏绰字令绰,武功人,魏侍中则之九世孙也。累世二千石。父协,武功郡守。
绰少好学,博览群书,尤善筭术。从兄让为汾州刺史,太祖饯于东都门外。临别,谓让曰:“卿家子弟之中,谁可任用者?”让因荐绰。太祖乃召为行台郎中。在官岁余,太祖未深知之。然诸曹疑事,皆询于绰而后定。所行公文,绰又为之条式。台中咸称其能。后太祖与仆射周惠达论事,惠达不能对,请出外议之。乃召绰,告以其事,绰即为量定。惠达入呈,太祖称善,谓惠达曰:“谁与卿为此议者?”惠达以绰对,因称其有王佐之才。太祖曰:“吾亦闻之久矣。”寻除著作佐郎。属太祖与公卿往昆明池观渔,行至城西汉故仓地,顾问左右,莫有知者。或曰:“苏绰博物多通,请问之。”太祖乃召绰。具以状对。太祖大悦,因问天地造化之始,历代兴亡之迹。绰既有口辩,应对如流。太祖益喜。乃与绰并马徐行至池,竟不设网罟而还。遂留绰至夜,问以治道,太祖卧而听之。绰于是指陈帝王之道,兼述申韩之要。太祖乃起,整衣危坐,不觉膝之前席。语遂达曙不厌。诘朝,谓周惠达曰:“苏绰真奇士也,吾方任之以政。”即拜大行台左丞,参典机密。自是宠遇日隆。绰始制文案程序,朱出墨入,及计帐、户籍之法。
大统三年,齐神武三道入寇,诸将咸欲分兵御之,独绰意与太祖同。遂并力拒窦泰,擒之于潼关。四年,加卫将军、右光禄大夫,封美阳县子,邑三百户。加通直散骑常侍,进爵为伯,增邑二百户。十年,授大行台度支尚书,领著作,兼司农卿。
太祖方欲革易时政,务弘强国富民之道,故绰得尽其智能,赞成其事。减官员,置二长,并置屯田以资军国。又为六条诏书,奏施行之。其一,先治心,曰:
凡今之方伯守令,皆受命天朝,出临下国,论其尊贵,并古之诸侯也。是以前世帝王,每称共治天下者,唯良宰守耳。明知百僚卿尹,虽各有所司,然其治民之本,莫若宰守之最重也。凡治民之体,先当治心。心者,一身之主,百行之本。心不清净,则思虑妄生。思虑妄生,则见理不明。见理不明,则是非谬乱。是非谬乱,则一身不能自治,安能治民也!是以治民之要,在清心而已。夫所谓清心者,非不贪货财之谓也,乃欲使心气清和,志意端静。心和志静,则邪僻之虑,无因而作。邪僻不作,则凡所思念,无不皆得至公之理。率至公之理以临其民,则彼下民孰不从化。是以称治民之本,先在治心。
其次又在治身。凡人君之身者,乃百姓之表,一国之的也。表不正,不可求直影;的不明,不可责射中。今君身不能自治,而望治百姓,是犹曲表而求直影也;君行不能自修,而欲百姓修行者,是犹无的而责射中也。故为人君者,必心如清水,形如白玉。躬行仁义,躬行孝悌,躬行忠信,躬行礼让,躬行廉平,躬行俭约,然后继之以无倦,加之以明察。行此八者,以训其民。是以其人畏而爱之,则而象之,不待家教日见而自兴行矣。其二,敦教化,曰:
天地之性,唯人为贵。明其有中和之心,仁恕之行,异于木石,不同禽兽,故贵之耳。然性无常守,随化而迁。化于敦朴者,则质直;化于浇伪者,则浮薄。浮薄者,则衰弊之风;质直者,则淳和之俗。衰弊则祸乱交兴,淳和则天下自治。治乱兴亡,无不皆由所化也。
然世道雕丧,已数百年。大乱滋甚,且二十岁。民不见德,唯兵革是闻;上无教化,惟刑罚是用。而中兴始尔,大难未平,加之以师旅,因之以饥馑,凡百草创,率多权宜。致使礼让弗兴,风俗未改。比年稍登稔,徭赋差轻,衣食不切,则教化可修矣。凡诸牧守令长,宜洗心革意,上承朝旨,下宣教化矣。夫化者,贵能扇之以淳风,浸之以太和,被之以道德,示之以朴素。使百姓亹亹,中迁于善,邪伪之心,嗜欲之性,潜以消化,而不知其所以然,此之谓化也。然后教之以孝悌,使民慈爱;教之以仁顺,使民和睦;教之以礼义,使民敬让。慈爱则不遗其亲,和睦则无怨于人,敬让则不竞于物。三者既备,则王道成矣。此之谓教也。先王之所以移风易俗,还淳反素,垂拱而治天下以至太平者,莫不由此。此之谓要道也。
其三,尽地利,曰:
人生天地之间,以衣食为命。食不足则饥,衣不足则寒。饥寒切体,而欲使民兴行礼让者,此犹逆阪走丸,势不可得也。是以古之圣王,知其若此,故先足其衣食,然后教化随之。夫衣食所以足者,在于地利尽。地利所以尽者,由于劝课有方。主此教者,在乎牧守令长而已。民者冥也,智不自周,必待劝教,然后尽其力。诸州郡县,每至岁首,必戒敕部民,无问少长,但能操持农器者,皆令就田,垦发以时,勿失其所。及布种既讫,嘉苗须理,麦秋在野,蚕停于室,若此之时,皆宜少长悉力,男女并功,若援溺、救火、寇盗之将至,然后可使农夫不废其业,蚕妇得就其功。若有游手怠惰,早归晚出,好逸恶劳,不勤事业者,则正长牒名郡县,守令随事加罚,罪一劝百。此则明宰之教也。
夫百亩之田,必春耕之,夏种之,秋收之,然后冬食之。此三时者,农之要也。若失其一时,则谷不可得而食。故先王之戒曰:“一夫不耕,天下必有受其饥者;一妇不织,天下必有受其寒者。”若此三时不务省事,而令民废农者,是则绝民之命,驱以就死然。单劣之户,及无牛之家,劝令有无相通,使得兼济。三农之隙,及阴雨之暇,又当教民种桑、植果,艺其菜蔬,修其园圃,畜育鸡豚,以备生生之资,以供养老之具。夫为政不欲过碎,碎则民烦;劝课亦不容太简,简则民怠。善为政者,必消息时宜而适烦简之中。故诗曰:“不刚不柔,布政优优,百禄是求。”如不能尔,则必陷于刑辟矣。
其四,擢贤良,曰:
天生蒸民,不能自治,故必立君以治之。人君不能独治,故必置臣以佐之。上至帝王,下及郡国,置臣得贤则治,失贤则乱,此乃自然之理,百王不能易也。
今刺史守令,悉有僚吏,皆佐治之人也。刺史府官则命于天朝,其州吏以下,并牧守自置。自昔以来,州郡大吏,但取门资,多不择贤良;末曹小吏,唯试刀笔,并不问志行。夫门资者,乃先世之爵禄,无妨子孙之愚瞽;刀笔者,乃身外之末材,不废性行之浇伪。若门资之中而得贤良,是则策骐骥而取千里也;若门资之中而得愚瞽,是则土牛木马,形似而用非,不可以涉道也。若刀笔之中而得志行,是则金相玉质,内外俱美,实为人宝也;若刀笔之中而得浇伪,是则饰画朽木,悦目一时,不可以充榱椽之用也。今之选举者,当不限资荫,唯在得人。苟得其人,自可起冢养而为卿相,伊尹、傅说是也,而况州郡之职乎。苟非其人,则丹朱、商均虽帝王之胤,不能守百里之封,而况于公卿之冑乎。由此而言,观人之道可见矣。
凡所求材艺者,为其可以治民。若有材艺而以正直为本者,必以其材而为治也;若有材艺而以奸伪为本者,将由其官而为乱也,何治之可得乎。是故将求材艺,必先择志行。其志行善者,则举之;其志行不善者,则去之。
而今择人者多云“邦国无贤,莫知所举”。此乃未之思也,非适理之论。所以然者,古人有言:明主聿兴,不降佐于昊天;大人基命,不擢才于后土。常引一世之人,治一世之务。故殷、周不待稷、契之臣,魏、晋无假萧、曹之佐。仲尼曰:“十室之邑,必有忠信如丘者焉。”岂有万家之都,而云无士,但求之不勤,择之不审,或用之不得其所,任之不尽其材,故云无耳。古人云:“千人之秀曰英,万人之英曰隽。”今之智效一官,行闻一邦者,岂非近英隽之士也。但能勤而审察,去虚取实,各得州郡之最而用之,则民无多少,皆足治矣。孰云无贤!
夫良玉未剖,与瓦石相类;名骥未驰,与驽马相杂。及其剖而莹之,驰而试之,玉石驽骥,然后始分。彼贤士之未用也,混于凡品,竟何以异。要任之以事业,责之以成务,方与彼庸流较然不同。昔吕望之屠钓,百里奚之饭牛,宁生之扣角,管夷吾之三败,当此之时,悠悠之徒,岂谓其贤。及升王朝,登霸国,积数十年,功成事立,始识其奇士也。于是后世称之,不容于口。彼瑰伟之材,不世之杰,尚不能以未遇之时,自异于凡品,况降此者哉。若必待太公而后用,是千载无太公;必待夷吾而后任,是百世无夷吾。所以然者,士必从微而至着,功必积小以至大,岂有未任而已成,不用而先达也。若识此理,则贤可求,士可择。得贤而任之,得士而使之,则天下之治,何向而不可成也。
然善官人者必先省其官。官省,则善人易充,善人易充,则事无不理;官烦,则必杂不善之人,杂不善之人,则政必有得失。故语曰:“官省则事省,事省则民清;官烦则事烦,事烦则民浊。”清浊之由,在于官之烦省。案今吏员,其数不少。昔民殷事广,尚能克济,况今户口减耗,依员而置,犹以为少。如闻在下州郡,尚有兼假,扰乱细民,甚为无理。诸如此辈,悉宜罢黜,无得习常。非直州郡之官,宜须善人,爰至党族闾里正长之职,皆当审择,各得一乡之选,以相监统。夫正长者,治民之基。基不倾者,上必安。
凡求贤之路,自非一途。然所以得之审者,必由任而试之,考而察之。
起于居家,至于乡党,访其所以,观其所由,则人道明矣,贤与不肖别矣。率此以求,则庶无愆悔矣。
其五,恤狱讼,曰:
人受阴阳之气以生,有情有性。性则为善,情则为恶。善恶既分,而赏罚随焉。赏罚得中,则恶止而善劝;赏罚不中,则民无所措手足。民无所措手足,则怨叛之心生。是以先王重之,特加戒慎。夫戒慎者,欲使治狱之官,精心悉意,推究事源。先之以五听,参之以证验,妙睹情状,穷鉴隐伏,使奸无所容,罪人必得。然后随事加刑,轻重皆当,赦过矜愚,得情勿喜。又能消息情理,斟酌礼律,无不曲尽人心,远明大教,使获罪者如归。此则善之上也。然宰守非一,不可人人皆有通识,推理求情,时或难尽。唯当率至公之心,去阿枉之志,务求曲直,念尽平当。听察之理,必穷所见,然后栲讯以法,不苛不暴,有疑则从轻,未审不妄罚,随事断理,狱无停滞。此亦其次。若乃不仁恕而肆其残暴,同民木石,专任捶楚。巧诈者虽事彰而获免,辞弱者乃无罪而被罚。有如此者,斯则下矣,非共治所寄。今之宰守,当勤于中科,而慕其上善。如在下条,则刑所不赦。又当深思远大,念存德教。先王之制曰,与杀无辜,宁赦有罪;与其害善,宁其利淫。明必不得中,宁滥舍有罪,不谬害善人也。今之从政者则不然。深文巧劾,宁致善人于法,不免有罪于刑。所以然者,皆非好杀人也,但云为吏宁酷,可免后患。此则情存自便,不念至公,奉法如此,皆奸人也。夫人者,天地之贵物,一死不可复生。然楚毒之下,以痛自诬,不被申理,遂陷刑戮者,将恐往往而有。是以自古以来,设五听三宥之法,着明慎庶狱之典,此皆爱民甚也。凡伐木杀草,田猎不顺,尚违时令,而亏帝道;况刑罚不中,滥害善人,宁不伤天心、犯和气也!天心伤,和气损,而欲阴阳调适,四时顺序,万物阜安,苍生悦乐者,不可得也。故语曰,一夫吁嗟,王道为之倾覆,正谓此也。凡百宰守,可无慎乎。
若有深奸巨猾,伤化败俗,悖乱人伦,不忠不孝,故为背道者,杀一利百,以清王化,重刑可也。识此二途,则刑政尽矣。
其六,均赋役,曰:
圣人之大宝曰位。何以守位曰仁,何以聚人曰财。明先王必以财聚人,以仁守位。国而无财,位不可守。是故(五)三以来,皆有征税之法。虽轻重不同,而济用一也。今逆寇未平,军用资广,虽未遑减省,以恤民瘼,然令平均,使下无匮。夫平均者,不舍豪强而征贫弱,不纵奸巧而困愚拙,此之谓均也。故圣人曰:“盖均无贫。”
然财货之生,其功不易。织纴纺绩,起于有渐,非旬日之间,所可造次。必须劝课,使预营理。绢乡先事织纴,麻土早修纺绩。先时而备,至时而输,故王赋获供,下民无困。如其不预劝戒,临时迫切,复恐稽缓,以为己过,捶扑交至,取办目前。富商大贾,缘兹射利,有者从之贵买,无者与之举息。输税之民,于是弊矣。  租税之时,虽有大式,至于斟酌贫富,差次先后,皆事起于正长,而系之于守令。若斟酌得所,则政和而民悦;若检理无方,则吏奸而民怨。又差发徭役,多不存意。致令贫弱者或重徭而远戍,富强者或轻使而近防。守令用怀如此,不存恤民之心,皆王政之罪人也。
太祖甚重之,常置诸座右。又令百司习诵之。其牧守令长,非通六条及计帐者,不得居官。  自有晋之季,文章竞为浮华,遂成风俗。太祖欲革其弊,  因魏帝祭庙,群臣毕至,乃命绰为大诰,奏行之。其词曰:  惟中兴十有一年,仲夏,庶邦百辟,咸会于王庭。柱国泰洎群公列将,罔不来朝。时乃大稽百宪,敷于庶邦,用绥我王度。皇帝曰:“昔尧命羲和,允厘百工。舜命九官,庶绩咸熙。武丁命说,克号高宗。时惟休哉,朕其钦若。格尔有位,胥暨我太祖之庭,朕将丕命女以厥官。”
六月丁巳,皇帝朝格于太庙,凡厥具僚,罔不在位。
皇帝若曰:“咨我元辅、群公、列将、百辟、卿士、庶尹、御事,朕惟寅敷祖宗之灵命,稽于先王之典训,以大诰于尔在位。昔我太祖神皇,肇膺明命,以创我皇基。烈祖景宗,廓开四表,底定武功。暨乎文祖,诞敷文德,龚惟武考,不霣其旧。自时厥后,陵夷之弊,用兴大难于彼东丘,则我黎人,咸坠涂炭。惟台一人,缵戎下武,夙夜祗畏,若涉大川,罔识攸济。是用稽于帝典,揆于王廷,拯我民瘼。惟彼哲王,示我彝训,曰天生蒸民,罔克自乂,上帝降鉴叡圣,植元后以乂之。惟时元后弗克独乂,博求明德,命百辟群吏以佐之。肆天之命辟,辟之命官,惟以恤民,弗惟逸念。辟惟元首,庶黎惟趾,股肱惟弼。上下一体,各勤攸司,兹用克臻于皇极。故其彝训曰:“后克艰厥后,臣克艰厥臣,政乃乂。”今台一人,膺天之嘏,既陟元后。股肱百辟又服我国家之命,罔不咸守厥职。嗟夫,后弗艰厥后,臣弗艰厥臣,于政何弗斁,呜呼艰哉!凡尔在位,其敬听命。”皇帝若曰:“柱国,唯四海之不造,载繇二纪。天未绝我太祖列祖之命,用锡我以元辅。国家将坠,公惟栋梁。皇之弗极,公作相。百揆諐度,公惟大录。公其允文允武,克明克乂,迪七德,敷九功,龛暴除乱,下绥我苍生,旁施于九土。若伊之在商,周之有吕,说之相丁,用保我无疆之祚。”
皇帝若曰:“群公、太宰、太尉、司徒、司空。惟公作朕鼎足,以弼乎朕躬。宰惟天官,克谐六职。尉惟司武,武在止戈。徒惟司众,敬敷五教。空惟司土,利用厚生。惟时三事,若三阶之在天;惟兹四辅,若四时之成岁。天工人其代诸。”皇帝若曰:“列将,汝惟鹰扬,作朕爪牙,寇贼奸宄,蛮夷猾夏,汝徂征,绥之以惠,董之以威。刑期于无刑,万邦咸宁。俾八表之内,莫违朕命,时汝功。
皇帝若曰:“庶邦列辟,汝惟守土,作民父母。民惟不胜其饥,故先王重农;不胜其寒,故先王贵女功。民之不率于孝慈,则骨肉之恩薄;弗惇于礼让,则争夺之萌生。惟兹六物,寔为教本。呜呼!为上在宽,宽则民怠。齐之以礼,不刚不柔,稽极于道。”
皇帝若曰:“卿士、庶尹、凡百御事,王省惟岁,卿士惟月,庶尹惟日,御事惟时。岁月日时,罔易其度,百宪咸贞,庶绩其凝。呜呼!惟若王官,陶均万国,若天之有斗,斟元气,酌阴阳,弗失其和,苍生永赖;悖其序,万物以伤。时惟艰哉!”
皇帝若曰:“惟天地之道,一阴一阳;礼俗之变,一文一质。爰自三五,以迄于兹,匪惟相革,惟其救弊,匪惟相袭,惟其可久。惟我有魏,承乎周之末流,接秦汉遗弊,袭魏晋之华诞,五代浇风,因而未革,将以穆俗兴化,庸可暨乎。嗟我公辅、庶僚、列侯,朕惟否德,其一心力,祗慎厥艰,克遵前王之丕显休烈,弗敢怠荒。咨尔在位,亦协乎朕心,惇德允元,惟厥难是务。克捐厥华,即厥实,背厥伪,崇厥诚。勿愆勿忘,一乎三代之彝典,归于道德仁义,用保我祖宗之丕命。荷天之休,克绥我万方,永康我黎庶。戒之哉!戒之哉!朕言不再。”
柱国泰洎庶僚百辟拜手稽首曰:““亶聪明作元后,元后作民父母。”惟三五之王,率繇此道,用臻于刑措。自时厥后,历千载而未闻。惟帝念功,将反叔世,逖致于雍。庸锡降丕命于我群臣。博哉王言,非言之难,行之实难。罔不有初,鲜克有终。商书曰:“终始惟一,德乃日新。”惟帝敬厥始,慎厥终,以跻日新之德,则我群臣,敢不夙夜对扬休哉。惟兹大谊,未光于四表,以迈种德,俾九域幽遐,咸昭奉元后之明训,率迁于道,永膺无疆之休。”
帝曰:“钦哉。”
自是之后,文笔皆依此体。
绰性俭素,不治产业,家无余财。以海内未平,常以天下为己任。博求贤俊,共弘治道,凡所荐达,皆至大官。太祖亦推心委任,而无间言。太祖或出游,常预署空纸以授绰,若须有处分,则随事施行,及还,启之而已。绰尝谓治国之道,当爱民如慈父,训民如严师。每与公卿议论,自昼达夜,事无巨细,若指诸掌。积思劳倦,遂成气疾。十二年,卒于位,时年四十九。
太祖痛惜之,哀动左右。及将葬,乃谓公卿等曰:“苏尚书平生谦退,敦尚俭约。吾欲全其素志,便恐悠悠之徒,有所未达;如其厚加赠谥,又乖宿昔相知之道。进退惟谷,孤有疑焉。”尚书令史麻瑶越次而进曰:“昔晏子,齐之贤大夫,一狐裘三十年。及其死也,遗车一乘。齐侯不夺其志。绰既操履清白,谦挹自居,愚谓宜从俭约,以彰其美。”太祖称善,因荐瑶于朝廷。及绰归葬武功,唯载以布车一乘。太祖与群公,皆步送出同州郭门外。太祖亲于车后酹酒而言曰:“尚书平生为事,妻子兄弟不知者,吾皆知之。惟尔知吾心,吾知尔意。方欲共定天下,不幸遂舍我去,奈何!”因举声恸哭,不觉失卮于手。至葬日,又遣使祭以太牢,太祖自为其文。
绰又着佛性论、七经论,并行于世。明帝二年,以绰配享太祖庙庭。子威嗣。
威少有父风,袭爵美阳伯。娶晋公护女新兴公主,拜车骑大将军、仪同三司,进爵怀道县公。建德初,稍迁御伯下大夫。大象末,开府仪同大将军。
隋开皇初,以绰著名前代,乃下诏曰:“昔汉高钦无忌之义,魏武挹子干之风,前代名贤,后王斯重。魏故度支尚书、美阳伯苏绰,文雅政事,遗迹可称。展力前王,垂声着绩。宜开土宇,用旌善人。”于是追封邳国公,邑二千户。
绰弟椿,字令钦。性廉慎,沉勇有决断。正光中,关右贼乱,椿应募讨之,授荡寇将军。累功(封)迁奉朝请、厉威将军、中散大夫,赐爵美阳子,加都督、持节、平西将军、太中大夫。大统初,拜镇东将军、金紫光禄大夫,赐姓贺兰氏。四年,出为武都郡守。改授西夏州长史,除帅都督,行弘农郡事。椿当官强济,特为太祖所知。十四年,置当州乡帅,自非乡望允当众心,不得预焉。乃令驿追椿领乡兵。其年,破盘头氐有功,除散骑常侍,加大都督。十六年,征随郡,军还,除武功郡守。既为本邑,以清俭自居,小大之政,必尽忠恕。寻授使持节、车骑大将军、仪同三司,进爵为侯。武成二年,进位骠骑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大都督。保定三年,卒。子植嗣。
史臣曰:书云:“惟后非贤弗乂,惟贤非后罔食”。是以知人则哲,有国之所先;用之则行,为下之常道。若乃庖厨、胥靡、种德、微管之臣,罕闻于世;黜鲁、逐荆、抱关、执戟之士,无乏于时。斯固典慕所以昭则,风雅所以兴刺也。诚能监前事之得丧,劳虚己于吐握,其知贤也必用,其授爵也勿疑,则舜禹汤武之德可连衡矣,稷契伊吕之流可比肩矣。
太祖提剑而起,百度草创。施约法之制于竞逐之辰,修治定之礼于鼎峙之日。终能斲雕为朴,变奢从俭,风化既被,而下肃上尊;疆埸屡扰,而内亲外附。斯盖苏令绰之力也。名冠当时,庆流后嗣,宜哉。
卷二十四 列传第十六
卢辩
卢辩字景宣,范阳涿人。累世儒学。父靖,太常丞。
辩少好学,博通经籍,举秀才,为太学博士。以大戴礼未有解诂,辩乃注之。其兄景裕为当时硕儒,谓辩曰:“昔侍中注小戴,今尔注大戴,庶纂前修矣。”
及帝入关,事起仓卒,辩不及至家,单马而从。或问辩曰:“得辞家不?”辩曰:“门外之治,以义断恩,复何辞也。”孝武至长安,授给事黄门侍郎,领著作。太祖以辩有儒术,甚礼之,朝廷大议,常召顾问。赵青雀之乱,魏太子出居渭北。辩时随从,亦不告家人。其执志敢决,皆此类也。寻除太常卿、太子少傅。魏太子及诸王等,皆行束修之礼,受业于辩。进爵范阳公,转少师。
自魏末离乱,孝武西迁,朝章礼度,湮坠咸尽。辩因时制宜,皆合轨度。性强记默契,能断大事。凡所创制,处之不疑。累迁尚书右仆射。世宗即位,进位大将军。帝尝与诸公幸其第,儒者荣之。出为宜州刺史。薨,配食太祖庙庭。子慎。
初,太祖欲行周官,命苏绰专掌其事。未几而绰卒,乃令辩成之。于是依周礼建六官,置公、卿、大夫、士,并撰次朝仪,车服器用,多依古礼,革汉、魏之法。事并施行。今录辩所述六官着之于篇。天官府辩所述六官,太祖以魏恭帝三年始命行之。自兹厥后,世有损益。宣帝嗣位,事不师古,官员班品,随意变革。至如初置四辅官,及六府诸司复置中大夫,并御正、内史增置上大夫等,则载于外史。余则朝出夕改,莫能详录。于时虽行周礼,其内外众职,又兼用秦汉等官。今略举其名号及命数,附之于左。其纪传内更有余官而于此不载者,亦史阙文也。
柱国大将军,大将军。
骠骑、车骑等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雍州牧。
骠骑、车骑等将军,左、右光禄大夫,户三万以上州刺史。
征东、征西、征南、征北、中军、镇军、抚军等将军,左、右金紫光禄大夫,大都督,户二万以上州刺史,京兆尹。
平东、平西、平南、平北、前、后将军,左、右将军,左、右银青光禄大夫,帅都督,户一万以上〔州〕刺史,柱国大将军府长史、司马、司录。
冠军、辅国等将军,太中、中散等大夫,都督,户五千以上〔州〕刺史,户一万五千以上郡守。  镇远、建忠等将军,谏议、诚议等大夫,别将,开府长史、司马、司录,〔户不满五千以下州刺史〕,户一万以上郡守,大呼药。
中坚、宁朔等将军;左、右中郎将;仪同府、正八命州长史,司马,司录;户五千以上郡守;小呼药。  宁远、扬烈(伏波)等将军;左、右员外常侍;统军;骠骑车骑府、八命州长史,司马,司录;柱国大将军府中郎掾〔属〕;户一千以上郡守;长安、万年县令。
〔伏波〕、轻车〔等〕将军;奉车、奉骑等都尉;四征中镇抚军府、正七命州长史,司马,司录;开府府中郎掾属;户不满千以下郡守;户七千以上县令;正八命州呼药。
宣威、明威等将军;武贲、冗从等给事;仪同府中郎掾属;柱国大将军府列曹参军;四平前后左右将军府、七命州长史,司马,司录;正八命州别驾;户四千以上县令;八命州呼药。襄威、厉威将军;给事中;奉朝请;军主;开府府列曹参军;冠军辅国府、正六命州长史,司马,司录;正七命州别驾;正八命州治中;七命郡丞;户二千以上县令;正七命州呼药。
威烈、讨寇将军,左、右员外侍郎,幢主,仪同府、正八命州列曹参军,柱国府参军,镇远建忠中坚宁朔府长史、司(录)〔马〕,正六命州别驾,正七命州治中,正六命郡丞,户五百以上县令,七命州呼药。
荡寇、荡难将军,武骑常侍、侍郎,开府府参军,骠骑车骑府、八命州列曹参军,宁远扬烈伏波轻车府长史,正六命州治中,六命郡丞,户不满五百以下县令,戍主,正六命州呼药。
殄寇、殄难将军,强弩、〔积弩〕司马,四征中镇抚〔军〕府、正七命州列曹参军,正五命郡丞。
扫寇、扫难将军,〔武骑〕、武威司马,四平前后左右府、七命州列曹参军,戍副,五命郡丞。
旷野、横野将军,殿中、员外二司马,冠军辅国府、正六命州列曹参军。
武威、武牙将军,淮海、山林二都尉,镇远建忠中坚宁朔宁远扬烈伏波轻车府列曹参军。
周制:封郡县五等爵者,皆加开国;授柱国大将军、开府、仪同者,并加使持节、大都督;其开府又加〔骠骑大将军、侍中;其仪同又加〕车骑大将军、散骑常侍;其授总管刺史,则加使持节、诸军事。以此为常。大象元年,诏总管刺史及行兵者,加持节,余悉罢之。建德四年,增置上柱国大将军,改仪同三司为仪同大将军。
卷二十五 列传第十七
李贤弟远
李贤字贤和,其先陇西成纪人也。曾祖父,魏太武时以子都督讨两山屠各殁于阵,赠宁西将军、陇西郡守。祖斌,袭领父兵,镇于高平,因家焉。父文保,早卒。魏大统末,以贤兄弟着勋,追赠泾原东秦三州刺史、司空。贤幼有志节,不妄举动。尝出游,遇一老人,须眉皓白,谓之曰:“我年八十,观士多矣,未有如卿者。必为台牧,卿其勉之。”九岁,从师受业,略观大旨而已,不寻章句。或谓之曰:“学不精勤,不如不学。”贤曰:“夫人各有志,贤岂能强学待问,领徒授业耶,唯当粗闻教义,补己不足。至如忠孝之道,实铭之于心。”问者惭服。年十四,遭父丧,抚训诸弟,友爱甚笃。
魏永安中,万俟丑奴据岐、泾等诸州反叛,魏孝庄遣尔朱天光率兵击破之。其党万俟道洛、费连少浑犹据原州,未知丑奴已败。天光遣使造贤,令密图道洛。天光率兵续进。会贼党万俟阿宝战败逃还,私告贤曰:“丑奴已败,王师行至此。阿宝以性命相投,愿能存济。”贤因令阿宝伪为丑奴使,绐道洛等曰:“今已破台军,须与公计事,令阿宝权守原州,公宜速往。”道洛等信之,是日便发。既出而天光至,遂克原州。道洛乃将麾下六千人奔于牵屯山。天光见贤曰:“道洛之出,子之力也。”贤又率乡人出马千匹以助军,天光大悦。时原州亢旱,天光以乏水草,乃退舍城东五十里,牧马息兵。令都督长孙邪利行原州事,以贤为主簿。道洛复乘虚忽至,时贼党千余人在城中,密为内应,引道洛入城,遂杀邪利。贤复率乡人殊死拒战,道洛乃退走。
又有贼帅达符显围逼州城,昼夜攻战,屡被摧衄。贤间道赴雍州,诣天光请援。天光许之,贤乃返。而贼营垒四合,无因入城。候日向夕,乃伪负薪,与贼樵采者俱得至城下。城中垂布引之,贼众方觉,乃弓弩乱发。射之不中,遂得入城,告以大军将至。贼闻之,便即散走。累迁威烈将军、殿中将军、高平令。
贺拔岳为侯莫陈悦所害,太祖西征。贤与其弟远、穆等密应侯莫陈崇。以功授都督,仍守原州。及大军将至秦州,悦弃城走,太祖令兄子导勒兵追之,以贤为前驱。转战四百余里,至牵屯山及之,悦自刭于阵。贤亦被重疮,马中流矢。太祖嘉之,赏奴婢、布帛及杂畜等,授持节、抚军大将军、都督。
魏孝武西迁,太祖令贤率骑兵迎卫。时山东之众,多欲逃归。帝乃令贤以精骑三百为殿,众皆惮之,莫敢亡叛。封下邽县公,邑一千户。俄授左都督、安东将军,还镇原州。
大统二年,州民豆卢狼害都督大野树儿等,据州城反。贤乃招集豪杰与之谋曰:“贼起仓卒,便诛二将,其势虽盛,其志已骄。然其政令莫施,唯以残剥为业。夫以羇旅之贼,而驭乌合之众,势自离解。今若从中击之,贼必丧胆。如吾计者,指日取之。”众皆从焉。贤乃率敢死士三百人,分为两道,乘夜鼓噪而出。群贼大惊,一战而败,狼乃斩关遁走。贤轻与三骑追斩之。迁原州长史,寻行原州事。
四年,莫折后炽连结贼党,所在寇掠。贤率乡兵与行泾州事史宁讨之。后炽列阵以待。贤谓宁曰:“贼聚结岁久,徒众甚多,数州之人,皆为其用。我若总一阵并力击之,彼既同恶相济,理必总萃于我。其势不分,众寡莫敌。我便救尾,无以制之。今若令诸军分为数队,多设旗鼓,掎角而前,以胁诸栅。公别统精兵,直指后炽,按甲而待,莫与交锋。后炽欲前,则惮公之锐。诸栅欲出,则惧我疑兵。令其进不得战,退不得走,以候其懈,击之必破。后炽一败,则众栅不攻自拔矣。”宁不从,屡战频北。贤乃率数百骑径掩后炽营,收其妻子、僮隶五百余人,并辎重等。属后炽与宁战胜,方欲追奔,忽闻贤至,乃弃宁与贤接战。贤手斩十余级,生获六人,贼遂大败。后炽单骑遁走。师还,以功赏奴婢四十口,杂畜数百头。  八年,授原州刺史。贤虽少从戎旅,而颇闲政事,抚导乡里,甚得民和。十二年,随独孤信征凉州,平之。又抚慰张掖等五郡而还。俄而茹茹围逼州城,剽掠居民,驱拥畜牧。贤欲出战,大都督王德犹豫未决。贤固请,德乃从之。贤勒兵将出,贼密知之,乃引军退。贤因率骑士追击,斩二百余级,捕虏百余人,获驼马牛羊二万头,财物不可胜计。所掠之人,还得安堵。加授使持节、车骑大将军、仪同三司。
十六年,迁骠骑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太祖之奉魏太子西巡也,至原州,遂幸贤第,让齿而坐,行乡饮酒礼焉。其后,太祖又至原州,令贤乘辂,备仪服,以诸侯会遇礼相见,然后幸贤第,欢宴终日。凡是亲族,颁赐有差。
魏恭帝元年,进爵河西郡公,增邑通前二千户。后以弟子植被诛,贤坐除名。俄授使持节、车骑大将军、仪同三司。时荆州群蛮反,开府潘招讨之。令贤与贺若敦率骑士七千,别道邀截,击蛮帅文子荣,大破之。遂于平州北筑汶阳城以镇之。
寻治郢州刺史。时以巴、湘初附,诏贤总监诸军,略定,乃迁江夏民二千余户以实安州,并筑甑山城而还。保定二年,诏复贤官爵,仍授瓜州刺史。
高祖及齐王宪之在襁褓也,以避忌,不利居宫中。太祖令于贤家处之,六载乃还宫。因赐贤妻吴姓宇文氏,养为侄女,赐与甚厚。及高祖西巡,幸贤第,诏曰:“朕昔冲幼,爰寓此州。使持节、骠骑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大都督、瓜州诸军事、瓜州刺史贤,斯土良家,勋德兼着,受委居朕,辅导积年。念其规弼,功劳甚茂。食彼桑椹,尚怀好音,矧兹惠矣,其庸可忘?今巡抚居此,不殊代邑,举目依然,益增旧想。虽无属籍,朕处之若亲。凡厥昆季乃至子侄等,可并豫宴赐。”于是令中侍上士尉迟恺往瓜州,降玺书劳贤,赐衣一袭及被褥,并御所服十三环金带一要、中厩马一匹、金装鞍勒、杂彩五百段、银钱一万。赐贤弟申国公穆亦如之。子侄男女中外诸孙三十四人,各赐衣一袭。又拜贤甥厍狄乐为仪同。贤门生昔经侍奉者,二人授大都督,四人授帅都督,六人别将。奴已免贱者,五人授军主,未免贱者十二人酬替放之。
四年,王师东讨,朝议以西道空虚,虑羌、浑侵扰,乃授贤使持节、河州总管、三州七防诸军事、河州刺史。河州旧非总管,至是创置焉。贤乃大营屯田,以省运漕;多设斥候,以备寇戎。于是羌、浑敛迹,不敢向东。五年,宕昌寇边,百姓失业,乃于洮州置总管府以镇遏之。遂废河州总管,改授贤洮州总管、七防诸军事,洮州刺史。属羌寇石门戍,撤破桥道,以绝援军,贤率千骑御之,前后斩获数百人,贼乃退走。羌复引吐谷浑数千骑,将入西疆。贤密知之,又遣兵伏其隘路,复大败之。虏遂震慑,不敢犯塞。俄废洮州总管,还于河州置总管府,复以贤为之。
高祖思贤旧恩,征拜大将军。天和四年三月,卒于京师,时年六十八。高祖亲临,哀动左右。赠使持节、柱国大将军、大都督、泾原秦等十州诸军事、原州刺史。谥曰桓。子端嗣。端字永贵,历位开府仪同三司、司会中大夫、中州刺史。从高祖平齐,于邺城战殁,赠上大将军,追封襄阳公,谥曰果。端弟吉,仪同三司。吉弟崇,位至太府中大夫、上柱国、广宗郡公。崇弟孝轨,开府仪同大将军、升迁县伯。孝轨弟询,少历显位。大象末,上柱国、陇西郡公。
贤弟远,字万岁。幼有器局,志度恢然。尝与群儿为战斗之戏,指麾部分,便有军阵之法。郡守见而异之,召使更戏。群儿惧而散走,远持杖叱之,复为向势,意气雄壮,殆甚于前。郡守曰:“此小儿必为将军,非常人也。”及长,涉猎书传,略知指趣而已。
魏正光末,天下鼎沸,敕勒贼胡琮侵逼原州,其徒甚盛。远昆季率励乡人,欲图拒守,而众情猜惧,颇有异同。远乃按剑而言曰:“顷年以来,皇家多难。匈党乘机,肆其毒螫。王略未振,缓其枭夷。正是忠臣立节之秋,义士建功之日。丈夫岂可临难苟免,当在死中求生耳。诸人并世载忠贞,沐浴教义,今若弃同即异,去顺效逆,虽五尺童子,犹或非之,将复何颜以见天下之士。有异议者,请以剑斩之!”于是众皆股栗,莫不听命。乃相与盟歃,遂深壁自守。而外无救援,城遂陷。其徒多被杀害,唯远兄弟并为人所匿,得免。远乃言于贤曰:“今逆贼孔炽,屠戮忠良。远欲间行入朝,请兵救援。兄晦迹和光,可以免祸。内伺衅隙,因变立功。若王师西指,得复表里相应,既殉国家之急,且全私室之危。岂若窘迫凶威,坐见夷灭!”贤曰:“是吾心也。”遂定东行之策。远乃崎岖寇境,得达京师。魏朝嘉之,授武骑常侍。俄转别将,赐帛千匹,并弓刀衣马等。
及尔朱天光西伐,乃配远精兵,使为乡导。天光钦远才望,特相引接,除伏波将军、长城郡守、原州大中正。
后以应侯莫陈崇功,迁高平郡守。太祖见远,与语悦之,令居麾下,甚见亲遇。及魏孝武西迁,授假节、银青光禄大夫、主衣都统,封安定县伯,邑五百户。魏文帝嗣位之始,思享遐年,以远字可嘉,令扶帝升殿。迁使持节、征东大将军,进爵为公,增邑千户,仍领左右。从征窦泰,复弘农,并有殊勋。授都督、原州刺史。太祖谓远曰:“孤之有卿,若身体之有手臂之用,岂可暂辍于身。本州之荣,乃私事耳。卿若述职,则孤无所寄怀。”于是遂令远兄贤代行州事。沙苑之役,远功居最,除车骑大将军、仪同三司,进爵阳平郡公,邑三千户。寻从独孤信东略,遂入洛阳。为东魏将侯景等所围。太祖至,乃解。及河桥之战,远与独孤信为右军,不利而退。除大丞相府司马。军国机务,远皆参之,畏避权势,若不在己。时河东初复,民情未安,太祖谓远曰:“河东国之要镇,非卿无以抚之。”乃授河东郡守。远敦奖风俗,劝课农桑,肃遏奸非,兼修守御之备。曾未期月,百姓怀之。太祖嘉焉,降书劳问。征为侍中、骠骑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魏建东宫,授太子少傅,寻转少师。
东魏北豫州刺史高仲密请举州来附。时齐神武屯兵河阳。太祖以仲密所据辽远,难为应接,诸将皆惮此行。远曰:“北豫远在贼境,高欢又屯兵河阳,常理而论,实难救援。但兵务神速,事贵合机。古人有言:“不入兽穴,安得兽子。”若以奇兵出其不意,事或可济。脱有利钝,故是兵家之常。如其顾望不行,便无克定之日。”太祖喜曰:“李万岁所言,差强人意。”乃授行台尚书,前驱东出。太祖率大军继进。远乃潜师而往,拔仲密以归。仍从太祖战于邙山。时大军不利,远独整所部为殿。寻授都督义州弘农等二十一防诸军事。
远善绥抚,有干略,守战之备,无不精锐。每厚抚〔境〕外〔之〕人,使为间谋,敌中动静,必先知之。至有事泄被诛戮者,亦不以为悔。其得人心如此。尝校猎于莎栅,见石于丛蒲中,以为伏兔,射之而中,镞入寸余。就而视之,乃石也。太祖闻而异之,赐书曰:“昔李将军广亲有此事,公今复尔,可谓世载其德。虽熊渠之名,不能独擅其美。”
东魏将段孝先率步骑二万趋宜阳,以送粮为名,然实有窥窬之意。远密知其计,遣兵袭破之,获其辎重器械。孝先遁走。太祖乃赐所乘马及金带床帐衣被等,并杂彩二千匹,拜大将军。顷之,除尚书左仆射。远白太祖曰:“远,秦陇匹夫,才艺俱尔。平生念望,不过一郡守耳。遭逢际会,得奉圣明。主贵臣迁,以至于此。今位居上列,爵迈通侯,受委方面,生杀在手。非直荣宠一时,亦足光华身世。但尚书仆射,任居端揆,今以赐授,适所以重其罪责。明公若欲全之,乞寝此授。”太祖曰:“公勋德兼美,朝廷钦属,选众而举,何足为辞。且孤之于公,义等骨肉,岂容于官位之间,便致退让,深乖所望也。”远不得已,方拜职。太祖又以第十一子达令远子之,即代王也。其见亲待如此。
时太祖嫡嗣未建,明帝居长,已有成德;孝闵处嫡,年尚幼冲。乃召群公谓之曰:“孤欲立子以嫡,恐大司马有疑。”大司马即独孤信,明帝敬后父也。众皆默,未有言者,远曰:“夫立子以嫡不以长,礼经明义。略阳公为世子,公何所疑。若以信为嫌,请即斩信。”便拔刀而起。太祖亦起曰:“何事至此!”信又自陈说,远乃止。于是群公并从远议。出外拜谢信曰:“临大事,不得不尔。”信亦谢远曰:“今日赖公,决此大议。”六官建,授小司寇。孝闵帝践阼,进位柱国大将军,邑千户。复镇弘农。  远子植,在太祖时已为相府司录参军,掌朝政。及晋公护执权,恐不被任用,乃密欲诛护。语在孝闵帝纪。谋颇漏泄,护知之,乃出植为梁州刺史。寻而废帝,召远及植还朝。远恐有变,沉吟久之,乃曰:“大丈夫宁为忠鬼,安能作叛臣乎!”遂就征。既至京师,护以远功名素重,犹欲全宥之。乃引与相见,谓之曰:“公儿遂有异谋,非止屠戮护身,乃是倾危宗社。叛臣贼子,理宜同疾,公可早为之所。”乃以植付远。远素钟爱于植,植又口辩,乃云初无此谋。远谓为信然。诘朝,将植谒护,护谓植已死,乃曰:“阳平公何意乃自来也?”左右云:“植亦在门外。”护大怒曰:“阳平公不信我矣!”乃召入,仍命远同坐,令帝与植相质于远前。植辞穷,谓帝曰:“本为此谋,欲安社稷,利至尊耳。今日至此,何事云云。”远闻之,自投于床曰:“若尔,诚合万死。”于是护乃害植,并逼远令自杀。时年五十一。植弟叔谐、叔谦、叔让亦死。余并以年幼得免。
建德元年,晋公护诛,乃诏曰:“故使持节、柱国大将军、大都督、阳平郡开国公远,早蒙驱任,夙着勋绩,内参帷幄,外属藩维。竭诚王室,乃罹横祸。言念贞良,追增伤悼。宜加荣宠,用彰忠节。”赠本官,加陕熊等十五州诸军事、陕州刺史。谥曰忠。隋开皇初,追赠上柱国、黎国公,邑三千户,改谥曰怀。植及诸弟,并加赠谥。
植弟基,字仲和。幼有声誉,美容仪,善谈论,涉猎群书,尤工骑射。太祖召见奇之,乃令尚义归公主。大统十年,释褐员外散骑常侍。后以父勋,封建安县公,邑一千户。累迁抚军将军、银青光禄大夫、通直散骑常侍,领大丞相亲信。俄转大都督、进爵清河郡公。
太祖扶危定倾,威权震主,及魏废帝即位之后,猜隙弥深。时太祖诸子,年皆幼冲,章武公导、中山公护复东西作镇,唯托意诸婿,以为心膂。基与义城公李晖、常山公于翼等俱为武卫将军,分掌禁旅。帝深惮之,故密谋遂泄。
魏恭帝即位,迁使持节、车骑大将军、仪同三司,加散骑常侍,进爵炖煌郡公,寻加侍中、骠骑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拜阳平国世子。六官建,授御正中大夫。孝闵帝践阼,出为海州刺史。
寻以兄植被收,例合坐死。既以主贵,又为季父穆所请,得免。武成二年,除江州刺史。既被谴谪,常忧惧不得志。保定元年,卒于位,年三十一。申公穆尤所钟爱,每哭辄悲恸,谓其所亲曰:“好儿舍我去,门户岂是欲兴。”宣政元年,追赠使持节、上开府仪同三司、大将军、曹徐谯三州刺史、炖煌郡公,谥曰孝。子威嗣。
威字安民,起家右侍上士,累迁至开府仪同三司,又改袭远爵阳平郡公。从高祖平齐,以功授上开府、拜军司马。宣帝即位,进授大将军,出为熊州刺史。大象末,位至柱国。
史臣曰:李贤和兄弟,属乱离之际,居戎马之间,志略纵横,忠勇奋发,亟摧勍敌,屡涉艰危,而功未书于王府,仕不过于州郡。及逢时值主,策名委质,或使烦莫府,或契阔戎行,荷生成之恩,蒙国士之遇,俱縻好爵,各着勋庸。遂得任兼文武,声彰内外,位高望重,光国荣家,跗萼连晖,椒聊繁衍,冠冕之盛,当时莫比焉。自周迄隋,郁为西京盛族,虽金、张在汉,不之尚也。
然而太祖初崩,嗣君冲幼。内则功臣放命,外则强寇临边。晋公以犹子之亲,膺负图之托,遂能抚宁家国,开翦异端,革魏兴周,远安迩悦。功勤已着,过恶未彰。李植受遇先朝,宿参机务,恐威权之已去,惧将来之不容,生此厉阶,成兹贝锦,乃以小谋大,由疏间亲。主无昭帝之明,臣有上官之诉。嫌隙既兆,衅故因之。启冢宰无君之心,成闵皇废弒之祸,植之由也。李远既阙义方之训,又无先见之明,以是诛夷,非为不幸。
卷二十六 列传第十八
长孙俭长孙绍远弟澄兄子兕斛斯征
长孙俭,河南洛阳人也。本名庆明。其先,魏之枝族,姓托拔氏。孝文迁洛,改为长孙。五世祖嵩,魏太尉、北平王。俭少方正,有操行,状貌魁梧,神彩严肃,虽在私室,终日俨然。性不妄交,非其同志,虽贵游造门,亦不与相见。孝昌中,起家员外散骑侍郎,从尔朱天光破陇右。太祖临夏州,以俭为录事,深器敬之。贺拔岳被害,太祖赴平凉,凡有经纶谋策,俭皆参预。从平侯莫陈悦,留俭为秦州长史。时西夏州仍未内属,而东魏遣许和为刺史,俭以信义招之,和乃举州归附。即以俭为西夏州刺史,总统三夏州。
时荆襄初附,太祖表俭功绩尤美,宜委东南之任,授荆州刺史、东南道行台仆射。所部郑县令泉璨为民所讼,推治获实。俭即大集僚属而谓之曰:“此由刺史教诲不明,信不被物,是我之愆,非泉璨之罪。”遂于厅事前,肉袒自罚,舍璨不问。于是属城肃励,莫敢犯法。魏文帝玺书劳之。太祖又与俭书曰:“近行路传公以部内县令有罪,遂自杖三十,用肃群下。吾昔闻“王臣謇謇,匪躬之故”,盖谓忧公忘私,知无不为而已。未有如公刻身罚己以训群僚者也。闻之嘉叹。”荆蛮旧俗,少不敬长。俭殷勤劝导,风俗大革。务广耕桑,兼习武事,故得边境无虞,民安其业。吏民表请为俭构清德楼,树碑刻颂,朝议许焉。在州遂历(二)载。
征授大行台尚书,兼相府司马。尝与群公侍坐于太祖,及退,太祖谓左右曰:“此公闲雅,孤每与语,尝肃然畏敬,恐有所失。”他日,太祖谓俭曰:“名实理须相称,尚书既志安贫素,可改名俭,以彰雅操。”  又除行台仆射、荆州刺史。时梁岳阳王萧察内附,初遣使入朝,至荆州。俭于厅事列军仪,具戎服,与使人以宾主礼相见。俭容貌魁伟,音声如钟,大为鲜卑语,遣人传译以问客。客惶恐不敢仰视。日晚,俭乃着裙襦纱帽,引客宴于别斋。因序梁国丧乱,朝廷招携之意,发言可观。使人大悦。出曰:“吾所不能测也。”
及梁元帝嗣位于江陵,外敦邻睦,内怀异计。俭密启太祖,陈攻取之谋。于是征俭入朝,问其经略。俭对曰:“今江陵既在江北,去我不远。湘东即位,已涉三年。观其形势,不欲东下。骨肉相残,民厌其毒。荆州军资器械,储积已久,若大军西讨,必无匮乏之虑。且兼弱攻昧,武之善经。国家既有蜀土,若更平江汉,抚而安之,收其贡赋,以供军国,天下不足定也。”太祖深然之,乃谓俭曰:“如公之言,吾取之晚矣。”令俭还州,密为之备。寻令柱国、燕公于谨总戎众伐江陵。平,以俭元谋,赏奴婢三百口。太祖与俭书曰:“本图江陵,由公画计,今果如所言。智者见未萌,何其妙也。但吴民离散,事藉招怀,南服重镇,非公莫可。”遂令俭镇江陵。进爵昌宁公,迁大将军,移镇荆州,总管五十二州。
俭旧尝诣阙奏事,时值大雪,遂立于雪中待报,自旦达暮,竟无惰容。其奉公勤至,皆此类也。三年,以疾还京。为夏州总管,薨,遗启世宗,请葬于太祖陵侧,并以官所赐之宅还官。诏皆从之。追封郐公。荆民仪同赵超等七百人,感俭遗爱,诣阙请为俭立庙树碑,诏许之。诏曰:“昔叔敖辞沃壤之地,萧何就穷僻之乡,以古方今,无惭曩哲。言寻嘉尚,弗忘于怀。而有司未达大体,遽以其第即便给外。今还其妻子。”子隆。长孙绍远字师,河南洛阳人。少名仁。父稚,魏太师、录尚书、上党王。
绍远性宽容,有大度,望之俨然,朋侪莫敢亵狎。雅好坟籍,聪慧过人。时稚作牧寿春,绍远幼,年甫十三。稚管记王硕闻绍远强记,心以为不然。遂白稚曰:“伏承世子聪慧之姿,发于天性,目所一见,诵之于口。此既历世罕有,窃愿验之。”于是命绍远试焉。读月令数纸,纔一遍,诵之若流。自是硕乃叹服。  魏孝武初,累迁司徒右长史。及齐神武称兵而帝西迁,绍远随稚奔赴。又累迁殿中尚书、录尚书事。太祖每谓群公曰:“长孙公任使之处,令人无反顾忧。汉之萧、寇,何足多也。然其容止堂堂,足为当今模楷。”六官建,拜大司乐。孝闵践阼,封上党公。
初,绍远为太常,广召工人,创造乐器,土木丝竹,各得其宜。为黄钟不调,绍远每以为意。尝因退朝,经韩使君佛寺前过,浮图三层之上,有鸣铎焉。忽闻其音,雅合宫调,取而配奏,方始克谐。绍远乃启世宗行之。绍远所奏乐,以八为数。故梁黄门侍郎裴正上书,以为昔者大舜欲闻七始,下洎周武,爰创七音。持林钟作黄钟,以为正调之首。诏与绍远详议往复,于是遂定以八为数焉。授小司空。高祖读史书,见武王克殷而作七始,又欲废八而悬七,并除黄钟之正宫,用林钟为调首。
绍远奏云:“天子悬八,肇自先民,百王共轨,万世不易。下逮周武,甫修七始之音。详诸经义,又无废八之典。且黄钟为君,天子正位,今欲废之,未见其可。”后高祖竟(废)〔行〕七音。属绍远遘疾,未获面陈,虑有司遽损乐器,乃书与乐部齐树之。
澄字士亮。年十岁,司徒李琰之见而奇之,遂以女妻焉。十四,从征讨,有策谋,勇冠诸将。及长,容貌魁岸,风仪温雅。魏孝武初,除征东将军、渭州刺史。
魏文帝尝与太祖及群公宴,从容言曰:“孝经一卷,人行之本,诸公宜各引要言。”澄应声曰:“夙夜匪懈,以事一人。”座中有人次曰:“匡救其恶。”既而出合,太祖深叹澄之合机,而谴其次答者。
后从太祖援玉壁,又从战邙山,进位骠骑大将军、开府。孝闵践阼,拜大将军,封义门公,为玉壁总管。卒,自丧初至及葬,世宗三临之。典祀中大夫宇文容谏曰:“君临臣丧,自有节制。今乘舆屡降,恐乖礼典。”世宗不从。
澄操履清约,家无余财。太祖尝谓曰:“我于公间,志无所惜,公有所须,宜即具道。”澄曰:“澄自顶至足,皆是明公恩造。即如今者,实无所须。”雅对宾客,接引忘疲。虽不饮酒,而好观人酣兴。常恐座客请归,每敕中厨别进异馔,留之止。
兕字若汗,性机辩,强记博闻,雅重宾游,尤善谈论。从魏孝武西迁。天和初,累迁骠骑大将军、开府,迁绛州刺史。斛斯征字士亮,河南洛阳人。父椿,太傅、尚书令。征幼聪颖,五岁诵孝经、周易,识者异之。及长,博涉群书,尤精三礼,兼解音律。有至性,居父丧,朝夕共一溢米。以父勋累迁太常卿。
自魏孝武西迁,雅乐废缺,征博采遗逸,稽诸典故,创新改旧,方始备焉。又乐有錞于者,近代绝无此器,或有自蜀得之,皆莫之识。征见之曰:“此錞于也。”众弗之信。征遂依干宝周礼注以芒筒捋之,其声极振,众乃叹服。征乃取以合乐焉。六官建,拜司乐中大夫,进位骠骑大将军、开府。
后高祖以征治经有师法,诏令教授皇太子。宣帝时为鲁公,与诸皇子等咸服青衿,行束修之礼,受业于征,仍并呼征为夫子。儒者荣之。
宣帝嗣位,迁上大将军、大宗伯。时高祖初崩,梓宫在殡,帝意欲速葬,令朝臣议之。征与内史宇文孝伯等固请依礼七月,帝竟不许。帝之为太子也,宫尹郑译坐不能以正道调护,被谪除名。而帝雅亲爱译,至是拜译内史中大夫,甚委任之。译乃献新乐,十二月各一笙,每一笙用十六管。帝令与征议之,征驳而奏,帝颇纳焉。及高祖山陵还,帝欲作乐,复令议其可不。征曰:“孝经云“闻乐不乐”。闻尚不乐,其况作乎。”郑译曰:“既云闻乐,明即非无。止可不乐,何容不奏。”帝遂依译议。译因此衔之。
帝后肆行非度,昏虐日甚。征以荷高祖重恩,尝备位师傅,若生不能谏,死何以见高祖。乃上疏极谏,指陈帝失,帝不纳。译因谮之,遂下征狱。狱卒张元哀之,乃以佩刀穿狱墙,遂出之。元卒被拷而终无所言。征遇赦得免。
隋文践极,例复官,除太子太傅,诏修撰乐书。开皇初,薨。子谚。征所撰乐典十卷。
卷二十七 列传第十九
赫连达韩果蔡佑常善辛威厍狄昌田弘梁椿梁台宇文测弟深
赫连达字朔周,盛乐人,勃勃之后也。曾祖库多汗,因避难改姓杜氏。达性刚鲠,有胆力。少从贺拔岳征讨有功,拜都将,赐爵长广乡男,迁都督。及岳为侯莫陈悦所害,军中大扰。赵贵建议迎太祖,诸将犹豫未决。达曰:“宇文夏州昔为左丞,明略过人,一时之杰。今日之事,非此公不济。赵将军议是也。达请轻骑告哀,仍迎之。”诸将或欲南追贺拔胜,或云东告朝廷。达又曰:“此皆远水不救近火,何足道哉。”贵于是谋遂定,令达驰往。太祖见达恸哭,问故,达以实对。太祖遂以数百骑南赴平凉,引军向高平,令达率骑据弹筝峡。时百姓惶惧,奔散者多。有数村民,方扶老弱、驱畜牧,欲入山避难,军士争欲掠之。达曰:“远近民黎,多受制于贼,今若值便掠缚,何谓伐罪吊民!不如因而抚之,以示义师之德。”乃抚以恩信,民皆悦附,于是迭相晓语,咸复旧业。太祖闻而嘉之。悦平,加平东将军。太祖谓诸将曰:“当清水公遇祸之时,君等性命悬于贼手,虽欲来告,其路无从。杜朔周冒万死之难,远来见及,遂得共尽忠节,同雪雠耻。虽藉众人之力,实赖杜子之功。劳而不酬,何以劝善。”乃赐马二百匹。达固让,太祖弗许。魏孝武入关,褒叙勋义,以达首逆元帅,匡复秦、陇,进爵魏昌县伯,邑五百户。
从仪同李虎破曹泥,除镇南将军、金紫光禄大夫,加通直散骑常侍,增邑并前一千户。从复弘农,战沙苑,皆有功。又增邑八百户,除(泉)〔白水〕郡守,转帅都督,加持节,除济州刺史。诏复姓赫连氏。以达勋望兼隆,乃除云州刺史,即本州也。进爵为公,拜大都督,寻授仪同三司。
从大将军达奚武攻汉中。梁宜丰侯萧循拒守积时,后乃送款。武问诸将进止之宜。开府贺兰愿德等以其食尽,欲急攻取之。达曰:“不战而获城,策之上者。无容利其子女,贪其财帛。穷兵极武,仁者不为。且观其士马犹强,城池尚固,攻之纵克,必将彼此俱损。如其困兽犹斗,则成败未可知。况行师之道,以全军为上。”武曰:“公言是也。”乃命将帅各申所见。于是开府杨宽等并同达议,武遂受循降。师还,迁骠骑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加侍中,进爵蓝田县公。
六官初建,授左遂伯。出为陇州刺史。保定初,迁大将军、夏州总管、三州五防诸军事。达虽非文吏,然性质直,遵奉法度,轻于鞭挞,而重慎死罪。性又廉俭,边境胡民或馈达以羊者,达欲招纳异类,报以缯帛。主司请用官物,达曰:“羊入我厨,物出官库,是欺上也。”命取私帛与之。识者嘉其仁恕焉。寻进爵乐川郡公。建德二年,进位柱国,薨。子迁嗣。大象中位至大将军、蒲州刺史。
韩果字阿六拔,代武川人也。少骁雄,善骑射。贺拔岳西征,引为帐内。击万俟丑奴及其枝党,转战数十合,并破之。膂力绝伦,被甲荷戈,升陟峰岭,犹涉平路,虽数十百日,不以为劳。以功授宣(武)〔威〕将军、子都督。从太祖讨平侯莫陈悦,迁都督,赐爵邯郸县男。魏孝武入关,进爵石〔城〕县伯,邑五百户。大统初,进爵为公,增邑通前一千户,加通直散骑常侍。
果性强记,兼有权略。所行之处,山川形势,备能记忆。兼善伺敌虚实,揣知情状,有潜匿溪谷欲为间侦者,果登高望之,所疑处,往必有获。太祖由是以果为虞候都督。每从征行,常领候骑,昼夜巡察,略不眠寝。
从袭窦泰于潼关,太祖依其规画,军以胜返。赏真珠金带一腰、帛二百匹,授征虏将军。又从复弘农,攻拔河南城,获郡守一人,论功为最。破沙苑,战河桥,并有功,授抚军将军、银青光禄大夫,增邑九百户。迁朔州刺史,转安州刺史,加帅都督。九年,从战邙山,军还,除河东郡守。又从大军破稽胡于北山。胡地险阻,人迹罕至,果进兵穷讨,散其种落。稽胡惮果劲健,号为着翅人。太祖闻之,笑曰:“着翅之名,宁减飞将。”累迁大都督、车骑大将军、仪同三司、骠骑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出为宜州刺史。录前后功,进爵褒中郡公。魏恭帝元年,授大将军。从贺兰祥讨吐谷浑,以功别封一子县公。武成二年,又率军破稽胡,大获生口。赐奴婢一百口,除宁州刺史。保定三年,拜少师,进位柱国。四年,从尉迟迥围洛阳。军退,果所部独全。天和初,授华州刺史,为政宽简,吏民称之。建德初,薨。
子明嗣。大象末,位至上大将军、黎州刺史。与尉迟迥同谋,被诛。
蔡佑字承先,其先陈留圉人也。曾祖绍为夏州镇将,徙居高平,因家焉。祖护,魏景明初,为陈留郡守。父袭,名著西州。正光中,万俟丑奴寇乱关中,袭乃背贼,弃妻子,归洛阳。
拜齐安郡守。及魏孝武西迁,仍在关东。后始拔难西归,赐爵平舒县伯,除岐、夏二州刺史,卒。赠原州刺史。
佑性聪敏,有行检。袭之背贼东归也,佑年十四,事母以孝闻。及长,有膂力,便骑射。太祖在原州,召为帐下亲信。太祖迁夏州,以佑为都督。
及侯莫陈悦害贺拔岳,诸将遣使迎太祖。将赴,夏州首望弥姐元进等阴有异计。太祖微知之,先与佑议执元进。佑曰:“狼子野心,会当反噬,今若执缚,不如杀之。”太祖曰:“汝大决也。”于是召元进等入计事。太祖曰:“陇贼逆乱,与诸人戮力讨之。观诸人辈似有不同者。”太祖微以此言动之,因目佑。佑即出外,衣甲持刀直入,瞋目叱诸人曰:“与人朝谋夕异,岂是人也!蔡佑今日必斩奸人之头。”因按剑临之。举座皆叩头曰:“愿有简择。”佑乃叱元进而斩之,并其党并伏诛。一坐皆战栗,不敢仰视。于是与诸将结盟,同心诛悦。太祖以此知重之。乃谓佑曰:“吾今以尔为子,尔其父事我。”后从讨悦,破之。
又从迎魏孝武于潼关。以前后功,封苌乡县伯,邑五百户。大统初,加宁朔将军、羽林监,寻持节、员外散骑常侍,进爵为侯,增邑一千一百户。从太祖擒窦泰,复弘农,战沙苑,皆有功,授平东将军、太中大夫。
又从太祖战于河桥,佑乃下马步斗,手杀数人。左右劝乘马以备急卒。佑怒曰:“丞相养我如子,今日岂以性命为念!”遂率左右十余人,齐声大呼,杀伤甚多。敌以其无继,遂围之十余重,谓佑曰:“观君似是勇士,但弛甲来降,岂虑无富贵耶。”佑骂之曰:“死卒!吾今取头,自当封公,何假贼之官号也。”乃弯弓持满,四面拒之。东魏人弗敢逼,乃募厚甲长刀者,直进取佑。去佑可三十步,左右劝射之,佑曰:“吾曹性命,在一矢耳,岂虚发哉。”敌人渐进,可十步,佑乃射之,正中其面,应弦而倒,便以矛刺杀之。因此,战数合,唯失一人。敌乃稍却。佑徐引退。是战也,我军不利。太祖已还。佑至弘农,夜中与太祖相会。太祖见佑至,字之曰:“承先,尔来,吾无忧矣。”太祖心惊,不得寝,枕佑股上,乃安。以功进爵为公,增邑三百户,授京兆郡守。
九年,东魏〔北〕豫州刺史高仲密举州来附。太祖率军援之,与齐神武遇,战于邙山。佑时着明光铁铠,所向无前。敌人咸曰“此是铁猛兽也”,皆遽避之。俄授青州刺史,转原州刺史,加帅都督,寻除大都督。十三年,遭父忧,请终丧纪。弗许。迁车骑大将军、仪同三司,加骠骑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侍中,赐姓大利稽氏,进爵怀宁郡公。
魏恭帝二年,中领军。六官建,授兵部中大夫。江陵初附,诸蛮骚动,诏佑与大将军豆卢宁讨平之。三年,拜大将军,给后部鼓吹。以前后功,增邑并前四千户,别封一子县伯。太祖不豫,佑与晋公护、贺兰祥等侍疾。及太祖崩,佑悲慕不已,遂得气疾。
孝闵帝践阼,拜少保。佑与尉迟纲俱掌禁兵,递直殿省。时帝信任司会李植等,谋害晋公护,佑每泣谏,帝不听。寻而帝废。
世宗即位,拜小司马,少保如故。帝之为公子也,与佑特相友昵,至是礼遇弥隆。御膳每有异味,辄辍以赐佑;群臣朝宴,每被别留,或至昏夜,列炬鸣笳,送佑还宅。佑以过蒙礼遇,常辞疾避之。至于婚姻,尤不愿交于势要。寻以本官权镇原州。顷之,授(宣)〔宜〕州刺史,未之部,因先气疾动,卒于原州。时年五十四。
佑少有大志,与乡人李穆,布衣齐名。尝相谓曰:“大丈夫当建立功名,以取富贵,安能久处贫贱邪!”言讫,各大笑。穆即申公也。后皆如其言。及从征伐,常溃围陷阵,为士卒先。军还之日,诸将争功,佑终无所竞。太祖(乃)〔每〕叹之,尝谓诸将曰:“承先口不言勋,孤当代其论叙。”其见知如此。性节俭,所得禄皆散与宗族,身死之日,家无余财。赠使持节、柱国大将军、大都督、五州诸军事、原州刺史。谥曰庄。子正嗣。官至使持节、车骑大将军、仪同三司。
佑弟泽,颇好学,有干能。起家魏广平王参军、丞相府兼记室,加宣(武)〔威〕将军、给事中。从尉迟迥平蜀,授帅都督,赐爵安弥县男。稍迁司辂下大夫、车骑大将军、仪同三司、澧州刺史。在州受赂,总管代王达以其功臣子弟,密奏贳之。后为(邙)州刺史,不从司马消难,被害。
常善,高阳人也。世为豪族。父安成,魏正光末,茹茹寇边,以统军从镇将慕容胜与战,大破之。时破六汗拔陵作乱,欲逼安成。不从,乃率所部讨陵。以功授伏波将军,给鼓节。后与拔陵连战,卒于阵。
善,魏孝昌中,从尔朱荣入洛,授威烈将军、都督,加龙骧将军、中散大夫、直寝,封房城县男,邑三百户。后从太祖平侯莫陈悦,除天水郡守。魏孝武西迁,授武卫将军,进爵武始县伯,增邑二百户。大统初,加平东将军,进爵为侯。擒窦泰,复弘农,破沙苑,累有战功。除使持节、卫将军,假骠骑大将军、秦州刺史。四年,从战河桥,加大都督,进爵为公,除泾州刺史。属茹茹入寇,抄掠北边,善率所部破之,尽获所掠。拜车骑大将军、仪同三司,迁骠骑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西安州刺史。转蔚州刺史。频莅三蕃,颇有政绩。魏恭帝二年,进爵永阳郡公,增邑二千户。
孝闵帝践阼,拜大将军、宁州总管。保定二年,入为小司徒。四年,突厥出师与隋公杨忠东伐,令善应接之。五年夏,卒,时年六十四。赠使持节、柱国大将军、大都督、延夏盐恒燕五州诸军事、延州刺史。子升和嗣。先以善勋,拜仪同三司。辛威,陇西人也。祖大汗,魏渭州刺史。父生,河州四面大都督。及威着勋,追赠大将军、凉甘等五州刺史。
威少慷慨,有志略。初从贺拔岳征讨有功,假辅国将军、都督。及太祖统岳之众,见威奇之,引为帐内。寻授羽林监,封白土县伯,邑五百户。从迎魏孝武,因攻回洛城,功居最。大统元年,拜宁远将军,增邑二百户。累迁通直散骑常侍,进爵为侯,增邑三百户。从擒窦泰,复弘农,战沙苑,并先锋陷敌,勇冠一时。以前后功,授抚军将军、银青光禄大夫。从于谨破襄城。又从独孤信入洛阳,经河桥阵,加持节,进爵为公,增邑八百户。五年,授扬州刺史,加大都督。十三年,迁车骑大将军、仪同三司,骠骑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赐姓普(毛)〔屯〕氏,出为鄜州刺史。威时望既重,朝廷以桑梓荣之,迁河州刺史,本州大中正。频领二镇,颇得民和。
闵帝践阼,拜大将军,进爵枹罕郡公,增邑五千户。及司马消难来附,威与达奚武率众援接。保定初,复率兵讨丹州叛胡,破之。三年,与达奚武攻阳关,拔之。明年,从尉迟迥围洛阳。还,拜小司马。天和初,进位柱国。复为行军总管,讨绥、银等诸州叛胡,并平之。六年,从齐王宪东伐,拔伏龙等五城。建德初,拜大司寇。三年,迁少傅,出为宁州总管。宣政元年,进位上柱国。大象二年,进封宿国公,增邑并前五千户,复为少傅。其年冬,薨,时年六十九。
威性持重,有威严。历官数十年,未尝有过,故得以身名终。兼其家门友义,五世同居,世以此称之。子永达嗣。大象末,以威勋,拜仪同大将军。
厍狄昌字恃德,神武人也。少便骑射,有膂力。及长,进止闲雅,胆气壮烈,每以将帅自许。年十八,尔朱天光引为幢主,加讨夷将军。从天光定关中,以功拜宁远将军、奉车都尉、统军。天光败,又从贺拔岳。授征西将军、金紫光禄大夫。及岳被害,昌与诸将议翊戴太祖。从平侯莫陈悦,赐爵阴盘县子,加卫将军、右光禄大夫。
后从太祖迎魏孝武,复潼关,改封长子县子,邑八百户。大统初,进爵为公,增邑一千户。从破窦泰,授车骑将军、左光禄大夫。又从复弘农,战沙苑,昌皆先登陷阵。太祖嘉之,授帅都督。四年,从战河桥,除冀州刺史。后与于谨破胡贼刘平伏于上郡,授冯翊郡守。久之,转河北郡守。十三年,录前后功,授大都督、通直散骑常侍。又从随公杨忠破蛮贼田社清,昌功为最,增邑三百户,拜仪同三司。寻迁开府仪同三司。十六年,出为东夏州刺史。魏废帝元年,进爵方城郡公,增邑并前四千一百户。六官建,授稍伯中大夫。孝闵帝践阼,拜大将军。后以疾卒。
田弘字广略,高平人也。少慷慨,志立功名,膂力过人,敢勇有谋略。魏永安中,陷于万俟丑奴。尔朱天光入关,弘自原州归顺,授都督。
及太祖初统众,弘求谒见,乃论世事,深被引纳,即处以爪牙之任。又以迎魏孝武功,封鹑阴县子,邑五百户。太祖常以所着铁甲赐弘云:“天下若定,还将此甲示孤也。”大统三年,转帅都督,进爵为公。从太祖复弘农,战沙苑,解洛阳围,破河桥阵,弘功居多,累蒙殊赏,赐姓纥干氏。寻授原州刺史。以弘勋望兼至,故以衣锦荣之。太祖在同州,文武并集,乃谓之曰:“人人如弘尽心,天下岂不早定。”即授车骑大将军、仪同三司。魏废帝元年,加骠骑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
平蜀之后,梁信州刺史萧韶等各据所部,未从朝化,诏弘讨平之。又讨西平叛羌及凤州叛氐等,并破之。弘每临阵,摧锋直前,身被一百余箭,破骨者九,马被十矛,朝廷壮之。信州群蛮反,又诏弘与贺若敦等平之。孝闵帝践阼,进爵鴈门郡公,邑通前二千七百户。
保定元年,出为岷州刺史。弘虽武将,而动遵法式,百姓颇安之。三年,从随公杨忠伐齐,拜大将军。明年,又从忠东伐。师还,乃旋所镇。吐谷浑寇西边,宕昌羌潜相应接,诏弘讨之,获其二十五王,拔其七十(二)栅,遂破平之。
天和二年,陈湘州刺史华皎来附,弘从卫公直赴援。与陈人战,不利,仍以弘为江陵总管。及陈将吴明彻来寇,弘与梁主萧岿退保(总)〔纪〕南,令副总管高琳拒守,明彻退,乃还江陵。寻以弘为仁寿城主,以逼宜阳。齐将段孝先、斛律明月出军定陇以为宜阳援,弘与陈公纯破之,遂拔宜阳等九城。以功增邑五百户,进位柱国大将军。
建德二年,拜大司空,迁少保。三年,出为总管襄郢昌丰唐蔡六州诸军事、襄州刺史。薨于州。
子恭嗣。少有名誉,早历显位。大象末,位至柱国、小司马。朝廷又追录弘勋,进恭爵观国公。
梁椿字千年,代人也。祖屈朱,魏昌平镇将。父提,内(正)郎。
椿初以统军从尔朱荣入洛,复从荣破葛荣于滏口,以军功进授都将。后从贺拔岳讨平万俟丑奴、萧宝夤等,迁中坚将军、屯骑校尉、子都督。普泰初,拜征西将军、金紫光禄大夫。二年,除高平郡守,封卢奴县男,邑一百户。太昌元年,进授都督。从太祖平侯莫陈悦,拜卫将军、右光禄大夫。大统初,进爵栾城县伯,增邑五百户。出为陇东郡守。寻进爵为公,增邑五百户,迁梁州刺史。从复弘农,战沙苑,与独孤信入洛阳,从宇文贵破东魏将尧雄等,累有战功。授车骑大将军、仪同三司、大都督。从战河桥,进爵东平郡公,增邑一千户。俄迁侍中、骠骑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七年,从于谨讨稽胡刘平伏,椿擒其别帅刘持塞。又从独孤信讨岷州羌梁仚定,破之。除清州刺史。在州虽无他政绩,而夷夏安之。十三年,从李弼赴颍川援侯景。别攻阎韩镇,斩其镇城徐卫。城主卜贵洛率军士千人降。以功增邑四百户。孝闵帝践阼,除华州刺史,改封清陵郡公,增邑通前三千七百户。二年,入为少保,转少傅。保定元年,拜大将军。卒于位。赠恒鄜延丹宁五州诸军事,行恒州刺史,谥曰烈。
椿性果毅,善于抚纳,所获赏物,分赐麾下,故每践敌场,咸得其死力。雅好俭素,不营赀产,时论以此称焉。
子明,魏恭帝二年,以椿功袭爵丰阳县公。寻授大都督,迁车骑大将军、仪同三司、散骑常侍,治小吏部,历小御伯、御正下大夫。保定五年,诏袭椿爵,旧封回授弟朗。天和中,改封乐陵郡公,除上州刺史,增邑并前四千三百户。梁台字洛都,长池人也。父去斤,魏献文时为陇西郡守。
台少果敢,有志操。孝昌中,从尔朱天光讨平关、陇,一岁之中,大小二十余战,以功授子都督,赐爵陇城乡男。普泰初,进授都督。后隶侯莫陈悦讨南秦州群盗,平之。悦表台为假节、卫将军、左光禄大夫,进封陇城县男,邑二百户。寻行天水郡事,转行赵平郡事。频治郡,颇有声绩。未几,天光追台还,引入帐内。及天光败于寒陵,贺拔岳又引为心膂。
岳为侯莫陈悦所害,台与诸将议翊戴太祖。从讨悦,破之。又拜天水郡守。
大统初,复除赵平郡守。又与太仆石猛破两山屠各,诏增邑一百户,转平凉郡守。时莫折后炽结聚轻剽,寇掠居民。州刺史史宁讨之,历时不克。台陈贼形势,兼论攻取之策,宁善而从之,遂破贼徒。复与于谨破刘平伏。录前后勋,授颍州刺史,赐姓贺兰氏。从援玉壁,战邙山,授帅都督。大统十五年,拜南夏州刺史,加通直散骑常侍、本州大中正,增邑二百户。魏废帝二年,迁使持节、车骑大将军、仪同三司,进骠骑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加侍中。
孝闵帝践阼,进爵中部县公,增邑通前一千户。武成中,从贺兰祥征洮阳,先登有功,别封绥安县侯,邑一千户。诏听转授其子元庆。
保定四年,拜大将军。时大军围洛阳,久而不拔。齐骑奄至,齐公宪率兵御之。乃有数人为敌所执,已去阵二百余步,台望见之,愤怒,单马突入,射杀两人,敌皆披靡,执者遂得还。齐公宪每叹曰:“梁台果毅胆决,不可及也。”五年,拜鄜州刺史。
台性疏通,恕己待物。至于莅民处政,尤以仁爱为心。不过识千余字,口占书启,辞意可观。年过六十,犹能被甲跨马,足不蹑镫。驰射弋猎,矢不虚发。后以疾卒。
宇文测字澄镜,太祖之族子也。高祖中山、曾祖豆颓、祖骐驎、父永,仕魏,位并显达。  测性沉密,少笃学,每旬月不窥户牖。起家奉朝请、殿中侍御史,累迁司徒右长史、安东将军。尚宣武女阳平公主,拜驸马都尉。及魏孝武疑齐神武有异图,诏测诣太祖言,令密为之备。太祖见之甚欢。使还,封广川县伯,邑五百户。寻从孝武西迁,进爵为公。
太祖为丞相,以测为右长史,军国政事,多委任之。又令测详定宗室昭穆远近,附于属籍。除通直散骑常侍、黄门侍郎。
大统四年,拜侍中、长史。六年,坐事免。寻除使持节、骠骑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大都督、行汾州事。测政存简惠,颇得民和。地接东魏,数相钞窃,或有获其为寇者,多缚送之。测皆命解缚,置之宾馆,然后引与相见,如客礼焉。仍设酒肴宴劳,放还其国,并给粮饩,卫送出境。自是东魏人大惭,乃不为寇。汾、晋之间,各安其业。两界之民,遂通庆吊,不复为仇雠矣。时论称之,方于羊叔子。或有告测与外境交通,怀贰心者。太祖怒曰:“测为我安边,吾知其无贰志,何为间我骨肉,生此贝锦!”乃命斩之。仍许测以便宜从事。
八年,加金紫光禄大夫,转行绥州事。每岁河冰合后,突厥即来寇掠,先是常预遣居民入城堡以避之。测至,皆令安堵如旧。乃于要路数百处并多积柴,仍远斥候,知其动静。是年十二月,突厥从连谷入寇,去界数十里。测命积柴之处,一时纵火。突厥谓有大军至,惧而遁走,自相蹂践,委弃杂畜及辎重不可胜数。测徐率所部收之,分给百姓。自是突厥不敢复至。测因请置戍兵以备之。十年,征拜太子少保。十二年十月,卒于位,时年五十八。太祖伤悼,亲临恸焉。仍令水池公护监护丧事。赠本官,谥曰靖。
测性仁恕,好施与,衣食之外,家无蓄积。在洛阳之日,曾被窃盗,所失物,即其妻阳平公主之衣服也。州县擒盗,并物俱获。测恐此盗坐之以死,乃不认焉。遂遇赦得免。盗既感恩,因请为测左右。及测从魏孝武西迁,事极狼狈,此人亦从测入关,竟无异志。子该嗣。历官内外,位至上开府仪同三司、临淄县公。测弟深。
深字奴干。性鲠正,有器局。年数岁,便累石为营伍,并折草作旌旗,布置行列,皆有军阵之势。父永遇见之,乃大喜曰:“汝自然知此,于后必为名将。”至永安初,起家秘书郎。
时群盗蜂起,深屡言时事,尔朱荣雅知重之。拜厉武将军。寻除车骑府主簿。三年,授子都督,领宿卫兵卒。及齐神武举兵入洛,孝武西迁。既事起仓卒,人多逃散,深抚循所部,并得入关。以功赐爵长乐县伯。太祖以深有谋略,欲引致左右,图议政事。大统元年,乃启为丞相府主簿,加朱衣直合。寻转尚书直事郎中。
及齐神武屯蒲阪,分遣其将窦泰趣潼关,高敖曹围洛(阳)〔州〕。太祖将袭泰,诸将咸难之。太祖乃隐其事,阳若未有谋者,而独问策于深。对曰:“窦氏,欢之骁将也,顽凶而勇,战亟胜而轻敌,欢每仗之,以为御侮。今者大军若就蒲阪,则高欢拒守,窦泰必援之,内外受敌,取败之道也。不如选轻锐之卒,潜出小关。窦性躁急,必来决战,高欢持重,未即救之,则窦可擒也。既虏窦氏,欢势自沮。回师御之,可以制胜。”太祖喜曰:“是吾心也。”军遂行,果获泰而齐神武亦退。深又说太祖进取弘农,复克之。太祖大悦,谓深曰:“君即吾家之陈平也。”
是冬,齐神武又率大众度河涉洛,至于沙苑。诸将皆有惧色,唯深独贺。太祖诘之,曰:“贼来充斥,何贺之有?”对曰:“高欢之抚河北,甚得众心,虽乏智谋,人皆用命,以此自守,未易可图。今悬师度河,非众所欲,唯欢耻失窦氏,愎谏而来。所谓忿兵,一战可以擒也。此事昭然可见,不贺何为。请假深一节,发王罴之兵,邀其走路,使无遗类矣。”太祖然之。寻而大破齐神武军,如深所策。
四年,从战河桥。六年,别监李弼军讨白额稽胡,并有战功。俄进爵为侯,历通直散骑常侍、东雍州别驾、使持节、大都督、东雍州刺史。深为政严明,示民以信,抑挫豪右,吏民怀之。十七年,入为雍州别驾。魏恭帝二年,进车骑大将军、仪同三司、散骑常侍。六官建,拜小吏部下大夫。
孝闵帝受襌,进位骠骑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迁吏部中大夫。武成元年,除(幽)〔豳〕州刺史,改封安化县公。二年,征拜宗师大夫,转军司马。保定初,除京兆尹。入为司会中大夫。  深少丧父,事兄甚谨。性多奇谲,好读兵书。既在近侍,每进筹策。及在选曹,颇获时誉。性仁爱,情隆宗党。从弟神(誉)〔举〕、神庆幼孤,深抚训之,义均同气,世亦以此称焉。天和三年,卒于位。赠使持节、少师、恒云蔚三州刺史,谥曰成康。子孝伯,自有传。
史臣曰:太祖属祸乱之辰,以征伐定海内,大则连兵百万,系以存亡,小则转战边亭,不阕旬月。是以人无少长,士无贤愚,莫不投笔要功,横戈请奋。若夫数将者,并攀翼云汉,底绩屯夷,虽运移年世,而名成终始,美矣哉!以赫连达之先识,而加之以仁恕;蔡佑之敢勇,而终之以不伐。斯岂企及所致乎,抑亦天性也。宇文测昆季,政绩谋猷,咸有可述,其当时之良臣欤。
卷二十八 列传第二十
史宁陆腾贺若敦权景宣
史宁字永和,建康(袁)〔表〕氏人也。曾祖豫,仕沮渠氏为临松令。魏平凉州,祖灌随例迁于抚宁镇,因家焉。父遵,初为征虏府铠曹参军。属杜洛周构逆,六镇自相屠陷,遵遂率乡里二千家奔恒州。其后恒州为贼所败,遵复归洛阳。拜楼烦郡守。及宁着勋,追赠散骑常侍、征西大将军、凉州刺史,谥曰贞。
宁少以军功,拜别将。迁直阁将军、都督,宿卫禁中。寻加持节、征东将军、金紫光禄大夫。贺拔胜为荆州刺史,宁以本官为胜军司,率步骑一千,随胜之部。值荆蛮骚动,三鸦路绝,宁先驱平之。因抚慰蛮左,翕然降附,遂税得马一千五百匹供军。寻除南郢州刺史。及胜为大行台,表宁为大都督。率步骑一万攻梁下溠戍,破之,封武平县伯,邑五百户。又攻拔梁齐兴镇等九城,获户二万而还。未及论功,属魏孝武西迁,东魏遣侯景率众寇荆州,宁随胜奔梁。梁武帝引宁至香磴前,谓之曰:“观卿风表,终至富贵,我当使卿衣锦还。”宁答曰:“臣世荷魏恩,位为列将,天长丧乱,本朝倾覆,不能北面逆贼,幸得息肩有道。傥如明诏,欣幸实多。”因涕泣横流,梁武为之动容。在梁二年,胜乃与宁密图归计。宁曰:“朱异既为梁主所信任,请往见之。”胜然其言。宁乃见异,申以投分之言,微托思归之意,辞气雅至。异亦嗟挹,谓宁曰:“桑梓之思,其可忘怀?当为奏闻,必望遂所请耳。”未几,梁主果许胜等归。
大统二年,宁自梁归阙,进爵为侯,增邑三百户。久之,迁车骑将军、行泾州事。时贼帅莫折后炽寇掠居民,宁率州兵与行原州事李贤讨破之。转通直散骑常侍、东义州刺史。东魏亦以故胡梨苟为东义州刺史。宁仅得入州,梨苟亦至,宁迎击,破之,斩其洛安郡守冯善道。州既邻接疆埸,百姓流移,宁留心抚慰,咸来复业。
十二年,转凉州刺史。宁未至而前刺史宇文仲和据州作乱。诏遣独孤信率兵与宁讨之,宁先至凉州,为陈祸福,城中吏民皆相率降附。仲和仍据城不下,寻亦克之。加车骑大将军、仪同三司、大都督、凉西凉二州诸军事、散骑常侍、凉州刺史。十五年,迁骠骑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加侍中,进爵为公。
十六年,宕昌叛羌獠甘作乱,逐其王弥定而自立,并连结傍乞铁匆及郑五丑等,诏宁率军与宇文贵、豆卢宁等讨之。宁别击獠甘,而山路险阻,纔通单骑,獠甘已分其党立栅守险。宁进兵攻之,遂破其栅。獠甘率三万人逆战,宁复大破之,追奔至宕昌。獠甘将百骑走投生羌巩廉玉。弥定遂得复位。宁以未获獠甘,密欲图之,乃扬声欲还。獠甘闻之,复招引叛羌,依山起栅,欲攻弥定。宁谓诸将曰:“此羌入吾术中,当进兵擒之耳。”诸将思归,咸曰:“生羌聚散无常,依据山谷,今若追讨,恐引日无成。且弥定还得守蕃,将军功已立矣。獠甘势弱,弥定足能制之。以此还师,策之上者。”宁曰:“一日纵敌,数世之患,岂可舍将灭之寇,更烦再举。人臣之礼,知无不为。以此诸君不足与计事也。如更沮众,宁岂不能斩诸君邪!”遂进军,獠甘众亦至,与战,大破之,生获獠甘,徇而斩之。并执巩廉玉送阙。所得军实,悉分赏将士,宁无私焉。师还,诏宁率所部镇河阳。宁先在凉州,戎夷服其威惠,迁镇之后,边民并思慕之。
魏废帝元年,复除凉甘瓜三州诸军事、凉州刺史。初茹茹与魏和亲,后更离叛。寻为突厥所破,杀其主阿那瑰。部落逃逸者,仍奉瑰之子孙,抄掠河右。宁率兵邀击,获瑰子孙二人,并其种落酋长。自是每战破之,前后获数万人。进爵安政郡公。三年,吐谷浑通使于齐,宁击获之,就拜大将军。宁后遣使诣太祖请事,太祖即以所服冠履衣被及弓箭甲矛等赐宁。谓其使人曰:“为我谢凉州,孤解衣以衣公,推心以委公,公其善始令终,无损功名也。”
时突厥木汗可汗假道凉州,将袭吐浑,太祖令宁率骑随之。军至番禾,吐浑已觉,奔于南山。木汗将分兵追之,令俱会于青海。宁谓木汗曰:“树敦、贺真二城,是吐浑巢穴。今若拔其本根,余种自然离散,此上策也。”木汗从之,即分为两军。木汗从北道向贺真,宁趣树敦。浑娑周国王率众逆战,宁击斩之。踰山履险,遂至树敦。敦是浑之旧都,多诸珍藏。而浑主先已奔贺真,留其征南王及数千人固守。宁进兵攻之,退,浑人果开门逐之,因回兵奋击,门未及阖,宁兵遂得入。生获其征南王,俘虏男女、财宝,尽归诸突厥。浑贺罗拔王依险为栅,周回五十余里,欲塞宁路。宁攻其栅,破之,俘斩万计,获杂畜数万头。木汗亦破贺真,虏浑主妻子,大获珍物。宁还军于青海,与木汗会。木汗握宁手,叹其勇决,并遗所乘良马,令宁于帐前乘之,木汗亲自步送。突厥以宁所图必破,皆畏惮之,咸曰:“此中国神智人也。”及将班师,木汗又遗宁奴婢一百口、马五百匹、羊一万口。宁乃还州。寻被征入朝,属太祖崩,宁悲恸不已,乃请赴陵所尽哀,并告行师克捷。
孝闵帝践阼,拜小司徒,出为荆襄淅郢等五十二州及江陵镇防诸军事、荆州刺史。宁有识画,谙兵权,临敌指撝,皆如其策,甚得当时之誉。及在荆州,颇自奢纵贪浊,不修法度。尝出,有人诉州佐曲法,宁还付被讼者治之。自是有事者不复敢言,声名大损于西州。保定三年,卒于州。谥曰烈。子雄嗣。雄字世武。少勇敢,膂力过人,便弓马,有算略。年十四,从宁于牵屯山奉迎太祖。仍从校猎,弓无虚发。太祖叹异之。寻尚太祖女永富公主。除使持节、骠骑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累迁驾部中大夫、大驭中大夫。从柱国、枹罕公辛威镇金城,遂卒于军,时年二十四。雄弟祥,以父勋赐爵武遂县公。祥弟云,亦以父勋赐爵武平县公,历位司织下大夫,仪同大将军。云弟威,亦以父勋赐爵武当县公。
陆腾字显圣,代人也。高祖俟,魏征西大将军、东平王。祖弥,夏州刺史。父旭,性雅澹,好老易纬候之学,撰五星要诀及两仪真图,颇得其指要,太和中,征拜中书博士,稍迁散骑常侍。知天下将乱,遂隐于太行山。孝庄即位,屡征不起。后赠并汾恒肆四州刺史。
腾少慷慨有大节,解巾员外散骑侍郎、司徒府中兵参军。尔朱荣入洛,以腾为通直散骑侍郎、帐内都督。从平葛荣,以功赐爵清河县伯。普泰初,迁朱衣直合。尚安平主,即东莱王贵平女也。魏孝武幸贵平第,见腾,与语悦之,谓贵平曰:“阿翁真得好婿。”即擢为通直散骑常侍。及孝武西迁,腾时使青州,遂没于邺。东魏兴和初,征拜征西将军,领阳城郡守。大统九年,大军东讨,以腾所据冲要,遂先攻之。时兵威甚盛,长史麻休劝腾降,不许,拒守经月余,城陷被执。太祖释而礼之,问其东间消息,腾盛陈东州人物,又叙述时事,辞理抑扬。太祖笑曰:“卿真不背本也。”即拜帐内大都督。未几,除太子庶子,迁武卫将军。既为太祖所知,愿立功效,不求内职,太祖嘉之。十三年,拜车骑大将军、仪同三司。
魏废帝元年,安康贼黄众宝等作乱,连结汉中,众数万,攻围东梁州。城中粮尽,诏腾率军自子午谷以援之。腾乃星言就道,至便与战,大破之。军还,拜龙州刺史,太祖谓腾曰:“今欲通江(由)〔油〕路,直出南(奏)〔秦〕,卿宜善思经略。”腾曰:“必望临机制变,未敢预陈。”太祖曰:“此是卿取柱国之日,卿其勉之。”即解所服金带赐之。州民李广嗣、李武等凭据岩险,以为堡壁,招集不逞之徒,攻劫郡县,历政不能治。腾密令多造飞梯,身率麾下,夜往掩袭,未明,四面俱上,遂破之,执广嗣等于鼓下。其党有任公忻者,更聚徒众,围逼州城。乃语腾曰:“但免广嗣及武,即散兵请罪。”腾谓将士曰:“吾若不杀广嗣等,可谓隳军实而长寇雠,事之不可者也。公忻竖子,乃敢要人!”即斩广嗣及武,以首示之。贼徒沮气,于是出兵奋击,尽获之。
魏恭帝三年,拜骠骑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转江州刺史,爵上庸县公,邑二千户。陵州木笼獠恃险麤犷,每行抄劫,诏腾讨之。獠既因山为城,攻之未可拔。腾遂于城下多设声乐及诸杂伎,示无战心。诸贼果弃其兵仗,或携妻子临城观乐。腾知其无备,密令众军俱上,诸贼惶惧,不知所为。遂纵兵讨击,尽破之,斩首一万级,俘获五千人。
世宗初,陵、眉、戎、江、资、邛、新、遂八州夷夏及合州民张瑜兄弟并反,众数万人,攻破郡县。腾率兵讨之。转潼州刺史。武成元年,诏征腾入朝,世宗面敕之曰:“益州险远,非亲勿居,故令齐公作镇。卿之武略,已着遐迩,兵马镇防,皆当委卿统摄。”于是徙隆州刺史,随宪入蜀。及赵公招代宪,复请留之。
保定元年,迁隆州总管,领刺史。二年,资州盘石民反,杀郡守,据险自守,州军不能制。腾率军讨击,尽破斩之。而蛮、獠兵及所在蜂起,山路险阻,难得掩袭。腾遂量山川形势,随便开道。蛮獠畏威,承风请服。所开之路,多得古铭,并是诸葛亮、桓温旧道。是年,铁山獠抄断内江路,使驿不通。腾乃进军讨之。
欲至铁山,乃伪还师。贼不以为虞,遂不守备。腾出其不意击之,应时奔溃。一日下其三城,斩其魁帅,俘获三千人,招纳降附者三万户。
帝以腾母在齐,未令东讨。适有其亲属自东还朝者,晋公护(奉)〔奏〕令伪告腾云:“齐为无道,已诛公家,母兄并从涂炭。”盖欲发其怒也。腾乃发哀泣血,志在复雠。四年,齐公宪与晋公护东征,请腾为副。赵公招时在蜀,复留之。晋公护与招书曰:“今朝廷令齐公扫荡河、洛,欲与此人同行。汝彼无事,且宜借吾也。”于是命腾驰传入朝,副宪东讨。五年,拜司宪中大夫。
天和初,信州蛮、蜑据江峡反叛,连结二千余里,自称王侯,杀刺史守令等。又诏腾率军讨之。腾乃先趣益州,进骁勇之士,兼具楼船,沿外江而下。军至汤口,分道奋击,所向摧破。乃筑京观以旌武功。语在蛮传。涪陵郡守蔺休祖又据楚、向、临、容、开、信等州,地方二千余里,阻兵为乱。复诏腾讨之。初与大战,斩首二千余级,俘获千余人。当时虽摧其锋,而贼众既多,自夏及秋,无日不战,师老粮尽,遂停军集市,更思方略。贼见腾不出,四面竞前。腾乃激励其众,士皆争奋,复攻拔其鱼令城,大获粮储,以充军实。又破铜盘等七栅,前后斩获四千人,并船舰等。又筑临州、集市二城,以镇遏之。腾自在龙州,至是前后破平诸贼,凡赏得奴婢八百口,马牛称是。于是巴蜀悉定,诏令树碑纪绩焉。
四年,迁江陵总管。陈遣其将章昭达率众五万、船舰二千围江陵。卫王直闻有陈寇,遣大将军赵誾、李迁哲等率步骑赴之,并受腾节度。时迁哲等守外城,陈将程文季、雷道勤夜来掩袭,迁哲等惊乱,不能抗御。腾夜遣开门,出甲士奋击,大破之。陈人奔溃,道勤中流矢而毙,虏获二百余人。陈人又决龙川宁邦堤,引水灌江陵城。腾亲率将士战于西堤,破之,斩首数千级,陈人乃遁。六年,进位柱国,进爵上庸郡公,增邑通前三千五百户。
建德二年,征拜大司空,寻出为泾州总管。宣政元年冬,薨于京师。赠本官加并汾等五州刺史,重赠大后丞。谥曰定。子玄嗣。
玄字士鉴,腾入关时,年始七岁。仕齐为奉朝请,历成平县令。齐平,高祖见玄,特加劳勉,即拜地官府都上士。大象末,为隋文相府内兵参军。玄弟融,字士倾,最知名,少历显职。大象中,位至大将军、定陵县公。
贺若敦,代人也。父统,为东魏颍州长史。大统(二)年,执刺史田迅以州降。至长安,魏文帝谓统曰:“卿自颍川从我,何日能忘。”即拜右卫将军、散骑常侍、兖州刺史,赐爵当亭县公。寻除北雍州刺史。卒,赠侍中、燕朔恒三州刺史、司空公,谥曰哀。
敦少有气干,善骑射。统之谋执迅也,虑事不果,又以累弱既多,难以自拔,沉吟者久之。敦时年十七,乃进策曰:“大人往事葛荣,已为将帅;后入尔朱,礼遇犹重。韩陵之役,屈节高欢,既非故人,又无功效,今日委任,无异于前者,正以天下未定,方藉英雄之力。一旦清平,岂有兼容之理。以敦愚计,恐将来有危亡之忧。愿思全身远害,不得有所顾念也。”统乃流涕从之,遂定谋归太祖。时群盗蜂起,各据山谷。大龟山贼张世显潜来袭统,敦挺身赴战,手斩七八人,贼乃退走。统大悦,谓左右僚属曰:“我少从军旅,战阵非一,如此儿年时胆略者,未见其人。非唯成我门户,亦当为国名将。”
明年,从河内〔公〕独孤信于洛阳,被围。敦弯弓三石,箭不虚发。信大奇之,乃言于太祖。太祖异之,引置麾下,授都督,封安陵县伯,邑四百户。尝从太祖校猎于甘泉宫,时围人不齐,兽多逃逸,太祖大怒,人皆股战。围内唯有一鹿,俄亦突围而走。敦跃马驰之,鹿上东山,敦弃马步逐至山半,便掣之而下。太祖大悦,诸将因得免责。累迁太子庶子、抚军将军、通直散骑常侍、大都督、车骑大将军、散骑常侍、仪同三司,进爵广乡县侯。敦既有武艺,太祖恒欲以将帅任之。魏废帝二年,拜右卫将军,俄加骠骑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进爵为公。
时岷蜀初开,民情尚梗。巴西人谯淹据南梁州,与梁西江州刺史王开业共为表里,扇动群蛮。太祖令敦率军讨之。山路艰险,人迹罕至。敦身先将士,攀木缘崖,倍道兼行,乘其不意。又遣仪同扶猛破其别帅向镇侯于白帝。淹乃与开业并其党泉玉成、侯造等率众七千,口累三万,自垫江而下,就梁王琳。敦邀击,破之。淹复依山立栅,南引蛮帅向白彪为援。敦设反间,离其党与,因其懈怠,复破之。斩淹,尽俘其众。进爵武都公,增邑通前一千七百户,拜典祀中大夫。
寻出为金州都督、七州诸军事、金州刺史。向白彪又与蛮帅向五子等聚众为寇,围逼信州。诏敦与开府田弘赴救,未至而城已陷。进与白彪等战,破之,俘斩二千人。仍进军追讨,遂平信州。是岁,荆州蛮帅文子荣自号仁州刺史,拥逼土人,据沮漳为逆。复令敦与开府潘招讨之,擒子荣,并虏其众。
武成元年,入为军司马。自江陵平后,巴、湘之地并内属,每遣梁人守之。至是陈将侯瑱、侯安都等围逼湘州,遏绝粮援。乃令敦率步骑六千,度江赴救。瑱等以敦孤军深入,规欲取之。敦每设奇伏,连战破瑱,乘胜径进,遂次湘州。因此轻敌,不以为虞。俄而霖雨不已,秋水泛溢,陈人济师,江路遂断。粮援既绝,人怀危惧。敦于是分兵抄掠,以充资费。恐瑱等知其粮少,乃于营内多为土聚,覆之以米,集诸营军士,人各持囊,遣官司部分,若欲给粮者。因召侧近村民,阳有所访问,令于营外遥见,随即遣之。瑱等闻之,良以为实。乃据守要险,欲旷日以老敦师。敦又增修营垒,造庐舍,示以持久。湘、罗之间,遂废农业。瑱等无如之何。
初,土人亟乘轻船,载米粟及笼鸡鸭以饷瑱军。敦患之,乃伪为土人,装船伏甲士于中。瑱兵人望见,谓饷船之至,逆来争取。敦甲士出而擒之。敦军数有叛人乘马投瑱者,辄纳之。敦又别取一马,牵以趣船,令船中逆以鞭鞭之。如是者再三,马便畏船不上。后伏兵于江岸,遣人以招瑱军,诈称投附。瑱便遣兵迎接,竞来牵马。马既畏船不上,敦发伏掩之,尽殪。此后实有馈饷及亡命奔瑱者,犹谓敦之设诈,逆遣扞击,并不敢受。
相持岁余,瑱等不能制,求借船送敦度江。敦虑其或诈,拒而弗许。瑱复遣使谓敦曰:“骠骑在此既久,今欲给船相送,何为不去?”敦报云:“湘州是我国家之地,为尔侵逼。敦来之日,欲相平殄。既未得一决,所以不去。”瑱后日复遣使来,敦谓使者云:“必须我还,可舍我百里,当为汝去。”瑱等留船于江,将兵去津路百里。敦觇知非诈,徐理舟烜,勒众而还。
在军病死者十五六。晋公护以敦失地无功,除名为民。保定二年,拜工部中大夫。寻出为金州总管、七州诸军事、金州刺史。三年,从柱国杨忠引突厥破齐长城,至并州而还,以敦为殿。别封一子顺义县公,邑一千户。五年,除中州刺史,镇函谷。
敦恃功负气,顾其流辈皆为大将军,敦独未得,兼以湘州之役,全军而反,不蒙旌赏,翻被除名,每怀怨怒。属有台使至,乃出怨言。晋公护怒,遂征敦还,逼令自杀。时年四十九。建德初,追赠大将军。谥曰烈。
子弼,有文武材略。大象末,位至开府仪同大将军、扬州刺史、襄邑县公。
敦弟谊,亦知名。官至柱国、海陵县公。
权景宣字晖远,天水显亲人也。父昙腾,魏陇西郡守。赠秦州刺史。
景宣少聪悟,有气侠,宗党皆叹异之。年十七,魏行台萧宝夤见而奇之,表为轻车将军。及宝夤败,景宣归乡里。太祖平陇右,擢为行台郎中。魏孝武西迁,授镇远将军、步兵校尉,加平西将军、秦州大中正。大统初,转祠部郎中。
景宣晓兵权,有智略。从太祖拔弘农,破沙苑,皆先登陷阵。转外兵郎中。从开府于谨援洛阳,景宣督课粮储,军以周济。时初复洛阳,将修缮宫室,景宣率徒三千,先出采运。会东魏兵至,司州牧元季海等以众少拔还,属城悉叛,道路拥塞。景宣将二十骑,且战且走。从骑略尽,景宣轻马突围,手斩数级,驰而获免,因投民家自匿。景宣以久藏非计,乃伪作太祖书,招募得五百余人,保据宜阳,声言大军续至。东魏将段琛等率众至九曲,惮景宣,不敢进。景宣恐琛审其虚实,乃将腹心自随,诈云迎军,因得西遁。与仪同李延孙相会,攻孔城。洛阳以南,寻亦来附。太祖即留景宣守张白坞,节度东南义军。东魏将王元(凯)〔轨〕入洛,景宣与延孙等击走之,以功授大行台右丞。进屯宜阳,攻襄城,拔之,获郡守王洪显,俘斩五百余人。太祖嘉之,征入朝。录前后功,封显亲县男,邑三百户。除南阳郡守。郡邻敌境,旧制,发民守防三十五处,多废农桑,而奸宄犹作。景宣至,并除之,唯修起城楼,多备器械,寇盗敛迹,民得肄业。百姓称之,立碑颂德。太祖特赏粟帛,以旌其能。迁广州刺史。
侯景举河南来附,景宣从仆射王思政经略应接。既而侯景南叛,恐东魏复有其地,以景宣为大都督、豫州刺史,镇乐口。东魏亦遣张伯德为刺史。伯德令其将刘贵平率其戍卒及山蛮,屡来攻逼。景宣兵不满千人,随机奋击,前后擒斩三千余级,贵平乃退走。进授使持节、车骑大将军、仪同三司。颍川陷后,太祖以乐口等诸城道路阻绝,悉令拔还。襄州刺史杞秀以狼狈得罪。景宣号令严明,戎旅整肃,所部全济,独被优赏。仍留镇荆州,委以鸦南之事。
初,梁岳阳王萧察将以襄阳归朝,仍勒兵攻梁元帝于江陵。察叛将杜岸乘虚袭之。景宣乃率骑三千,助察破岸。察因是乃送其妻王氏及子嶚入质。景宣又与开府杨忠取梁将柳仲礼,拔安陆、随郡。久之,随州城民吴士英等杀刺史黄道玉,因聚为寇。景宣以英等小贼,可以计取之,若声其罪,恐同恶者众。乃与英书,伪称道玉凶暴,归功英等。英果信之,遂相率而至。景宣执而戮之,散其党与。进攻应城,拔之,获夏侯珍洽。于是应、礼、安、随并平。朝议以景宣威行南服,乃授并安肆郢新应六州诸军事、并州刺史。寻进骠骑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加侍中,兼督江北司二州诸军事,进爵为伯,邑五百户。唐州蛮田鲁嘉自号豫州伯,引致齐兵,大为民患。景宣又破之,获鲁嘉,以其地为郡。转安州刺史。梁定州刺史李洪远初款后叛,景宣恶其怀贰,密袭破之,虏其家口及部众。洪远脱身走免。自是酋帅慑服,无敢叛者。
燕公于谨征江陵,景宣别破梁司空陆法和司马羊亮于涢水。又遣别帅攻拔鲁山。多造舟舰,益张旗帜,临江欲度,以惧梁人。梁将王琳在湘州,景宣遗之书,谕以祸福。琳遂遣长史席壑因景宣请举州款附。孝闵帝践阼,征为司宪中大夫,寻除基鄀硖平四州五防诸军事、江陵防主,加大将军。
保定四年,晋公护东讨,景宣别讨河南。齐豫州刺史王士良、永州刺史萧世怡并以城降。景宣以开府谢彻守永州,开府郭彦守豫州,以士良、世怡及降卒一千人归诸京师。寻而洛阳不守,乃弃二州,拔其将士而还。至昌州而罗阳蛮反,景宣回军破之,斩首千级,获生口二千、杂畜千头,送阙。还次灞上,晋公护亲迎劳之。
天和初,授荆州总管、十七州诸军事、荆州刺史,进爵千金郡公。陈湘州刺史华皎举州款附,表请援兵。敕景宣统水军与皎俱下。景宣到夏口,陈人已至。而景宣以任遇隆重,遂骄傲恣纵,多自矜伐,兼纳贿货,指麾节度,朝出夕改。将士愤怒,莫肯用命。及水军始交,一时奔北,船舰器仗,略无孑遗。时卫公直总督诸军,以景宣负败,欲绳以军法。朝廷不忍加罪,遣使就军赦之。寻遇疾卒。赠河渭鄯三州刺史,谥曰恭。
子如璋嗣。位至开府、胶州刺史。如璋弟如玖,仪同大将军、广川县侯。
景宣之去乐口,南荆州刺史郭贤据鲁阳以拒东魏。  贤字道因,赵兴阳州人也。父云,凉州司马。贤性强记,学涉经史。魏正光末,贼帅宿勤明达围逼豳州,刺史毕晖补贤统军,与之拒守。后为州主簿,行北地郡事。以征讨有功,授都督。大统二年,齐神武袭陷夏州。太祖虑其南下,与朝臣议之。贤进曰:“高欢兵士虽众,智勇已竭,策其举措,必不敢远来。昔贺拔公初薨,关中振骇,而欢不能因利乘便,进取雍州,是其无智。及銮驾西迁,六军寡弱,毛鸿宾丧败,关门不守,又不能乘此危机,以要一战,是其无勇。今上下同心,士民戮力,欢志沮丧,宁敢送死。且豳夏荒阻,千里无烟,纵欲南侵,资粮莫继。以此而言,不来必矣。”齐神武后果退,如贤所策。
寻加伏波将军,从王思政镇弘农。授使持节、行义州事、当州都督。转行弘农郡事。贤质直有算略,思政甚重之,御边之谋,多与贤参决。十二年,除辅国将军、南〔荆〕州刺史。
及侯景来附,思政遣贤先出三鸦,镇于鲁阳。加大都督,封安武县子,邑四百户。寻进车骑大将军、仪同三司,加散骑常侍。及颍川被围,东魏遣蛮酋鲁和扇动群蛮,规断囗路。和乃遣其从弟与和为汉广郡守,率其部曲,侵扰州境。贤密简士马,轻往掩袭,大破之,遂擒鲁和。既而颍川陷,权景宣等并拔军西还,自鲁阳以东,皆附东魏。〔东魏〕将彭乐因之,遂来攻逼。贤抚循将士,咸为尽其力用,乐不能克,乃引军退。而东魏又以土民韦默儿为义州刺史,镇父城以逼贤。贤又率军攻默儿,擒之。转广州刺史。
后从尉迟迥伐蜀,行安州事。魏恭帝元年,行宁蜀郡事,兼益州长史。以平蜀勋,进爵为伯,增邑五百户。转行始州事。孝闵帝践阼,进位骠骑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进爵为侯,增邑通前一千四百户。世宗初,除(迎)〔匠〕师中大夫。寻出为勋州刺史,镇玉壁。武成二年,迁安应等十二州诸军事、安州刺史,进爵乐昌县公。贤在官虽无明察之誉,以廉平待物,去后颇亦见思。保定三年,转陕州刺史。天和元年,卒于位。赠少保、宁蔚朔三州刺史,谥曰节。
贤衣服饮食虽以俭约自处,而居家丰丽,室有余赀。时论讥其诈云。子正嗣。
史臣曰:昔耿恭抗劲虏于疏勒,马敦拒群兵于汧城,虽以生易死,终赖王师之助,其嘉声峻节,亦见称于良史焉。贺若敦志节慷慨,深入敌境,勍敌绝其粮道,长江阻其归涂,势危而策出无方,事迫而雄心弥厉。故能使士卒感其义,敌人畏其威,利涉死地,全师而返。非夫忘生以徇国者,其孰能若此者乎。俯窥元定之传,曾粪土之不若也。诚宜裂地以赏之,分职以授之;而茂勋莫纪,严刑已及。嗟乎!政之纰缪,一至于此!天下是以知宇文护不能终其位焉。
史宁、权景宣并以将帅之才,受内外之宠。总戎薄伐,着克敌之功;布政莅民,垂称职之誉。若此者,岂非有国之良翰欤。然而史在末年,货财亏其雅志。权亦晚节矜骄,丧其威声。传曰“终之实难”,其斯之谓矣。
陆腾志气懔然,雅仗名节。及授戎律,建藩麾,席卷巴梁,则功着铭典;云撤江汉,则声流帝籍。身名俱劭,其最优乎。
卷二十九 列传第二十一
王杰王勇宇文虬宇文盛弟丘耿豪高琳李和伊娄穆杨绍王雅达奚寔刘雄侯植
王杰,金城直城人也,本名文达。高祖万国,魏伏波将军、燕州刺史。父巢,龙骧将军、榆中镇将。
杰少有壮志,每以功名自许。善骑射,有膂力。魏孝武初,起家子都督。后从西迁,赐爵都昌县子。太祖奇其才,擢授扬烈将军、羽林监,寻加都督。太祖尝谓诸将曰:“王文达万人敌也,但恐勇决太过耳。”复潼关,破沙苑,争河桥,战邙山,皆以勇敢闻。亲待日隆,赏赐加于伦等。于是赐姓宇文氏。除岐州刺史,加抚军将军、银青光禄大夫,进爵为公,邑八百户。累迁大都督、车骑大将军、仪同三司、侍中、骠骑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
魏恭帝元年,从于谨围江陵。时栅内有人善用长矛,战士将登者,多为所毙。谨令杰射之,应弦而倒。登者乃得入,余众继进,遂拔之。谨喜曰:“济我大事者,在公此箭也。”。
孝闵帝践阼,进爵张掖郡公,增邑一千户,出为河州刺史。朝廷以杰勋望俱重,故授以本州。保定三年,进位大将军。三年,诏杰与随公杨忠自(汉)〔漠〕北伐齐,至并州而还。天和三年,除宜州刺史,增邑通前三千六百户。六年,从齐公宪东御齐将斛律明月,进位柱国。建德初,除泾州总管。
杰少从军旅,虽不习吏事,所历州府,咸以忠恕为心,以是颇为百姓所慕。宣帝即位,拜上柱国。大象元年,薨,时年六十五。赠河鄯邓延洮宕翼七州诸军事、河州刺史,追封鄂国公。谥曰威。子孝僊,大象末,位至开府仪同大将军。
王勇,代武川人也,本名胡仁。少雄健,有胆决,便弓马,膂力过人。魏永安中,万俟丑奴等寇乱关陇,勇占募随军讨之,以功授宁朔将军、奉车都尉。又数从侯莫陈悦、贺拔岳征讨,功每居多,拜别将。
及太祖为丞相,引为帐内直荡都督,加后将军、太中大夫,封包信县子,邑三百户。大统初,增邑四百户,进爵为侯。从擒窦泰,复弘农,战沙苑,气盖众军,所当必破。太祖叹其勇敢,赏赐特隆。进爵为公,邑一千五百户,拜镇南将军,授帅都督。从讨赵青雀,平之,论功居最,除卫大将军、殷州刺史,加通直散骑常侍,兼太子武卫率。
邙山之战,勇率敢死之士三百人,并执短兵,大呼直进,出入冲击,杀伤甚多,敌人无敢当者。是役也,大军不利,唯勇及王文达、耿令贵三人力战,皆有殊功。太祖于是赏帛二千疋,令自分之。军还,皆拜上州刺史。以雍州、岐州、北雍州拟授勇等,然州颇有优劣,又令探筹取之。勇遂得雍州,文达得岐州,令贵得北雍州。仍赐勇名为勇,令贵名豪,文达名杰,以彰其功。
十三年,授大都督,迁使持节、车骑大将军、仪同三司。
十五年,进侍中、骠骑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魏恭帝元年,从柱国赵贵征茹茹,破之。勇追击,获杂畜数千头。进爵新阳郡公,增邑通前二千户,仍赐姓库汗氏。六官建,拜稍伯中大夫。又论讨茹茹功,别封永固县伯,邑五百户。时有别封者,例听回授次子,勇独请封兄子元兴,时人义之。寻进位大将军。世宗初,岷山羌豪巩廉俱和叛,勇帅师讨平之。
勇性雄猛,为当时骁将。然矜功伐善,好扬人之恶,时论亦以此鄙之。柱国侯莫陈崇,勋高望重,与诸将同谒晋公护,闻勇数论人之短,乃于众中折辱之。勇遂惭恚,因疽发背而卒。子昌嗣,官至大将军。
宇文虬字乐仁,代武川人也。性骁悍,有胆略。少从军征讨,累有战功。魏永安中,除征虏将军、中散大夫,加都督。魏孝武初,从独孤信在荆州,破梁人于下溠,遂平欧阳、酇城。虬俘获甚多。又攻南阳、广平二城,擒郡守一人。以功加安西将军、银青光禄大夫、员外、直合将军、合内都督,封南安县侯,邑九百户。及孝武西迁,以独孤信为行台,信引虬为帐内都督。破田八能及擒东魏荆州刺史辛纂,虬功居多。寻随信奔梁。
大统三年,归阙。朝廷论前后功,增邑四百户,进爵为公。擒窦泰,复弘农,及沙苑、河桥之战,皆有功。增邑八百户,进车骑将军、左光禄大夫。七年,除汉阳郡守,又从独孤信讨梁仚定,破之。十一年,出为南秦州刺史,加车骑大将军、仪同三司,进骠骑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追论斩辛纂功,增邑一千户。十七年,与大将军王雄征上津、魏兴等,并平之。又于白马与武陵王萧纪将杨干运战,破之。虬每经行阵,必身先卒伍,故上下同心,战无不克。寻而魏兴复叛,虬又与王雄讨平之。俄除金州刺史,进位大将军。后以疾卒。
宇文盛字保兴,代人也。曾祖伊与敦、祖长寿、父文孤,并为沃野镇军主。
盛志力骁雄。初为太祖帐内,从破侯莫陈悦,授威烈将军,封渔阳县子,邑三百户。大统三年,兼都督。从擒窦泰,复弘农,破沙苑,授都督、平远将军、步兵校尉,进爵为公,增邑八百户。除冯翊郡守,加帅都督、西安州大中正、通直散骑常侍、抚军将军,增邑三百户。累迁大都督、车骑大将军、仪同三司、骠骑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盐州刺史。及楚公赵贵谋为乱,盛密赴京告之。贵诛,授大将军,进爵忠城郡公,除泾州都督,赐甲一领、奴婢二百口、马五百疋,牛羊及庄田、什物等称是。仍从贺兰祥平洮阳(供)〔洪〕和二城,别封一子甘棠县公。转延州总管,进位柱国。
天和五年,入为大宗伯。六年,与柱国王杰从齐公宪东讨。时汾州被围日久,宪遣盛运粟以给之。仍赴姚襄城,受宪节度。齐将段孝先率兵大至,盛力战拒之。孝先退,乃筑大宁城而还。建德二年,授少师。五年,从高祖东伐,率步骑一万,守汾水关。宣帝即位,拜上柱国,增邑通前四千六百户。大象中,薨。子述嗣。大象末,上柱国、濮阳公
盛弟丘。丘字胡奴,起家襄威将军、奉朝请、都督,赐爵临邑县子。稍迁辅国将军、大都督。预告赵贵谋,拜车骑大将军、仪同三司,进爵安义县侯,邑一千户。加骠骑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进爵为公,除咸阳郡守。迁汾州刺史。入为左宫伯,进位大将军。出为延绥丹三州三防诸军事、延州刺史。转凉甘瓜三州诸军事、凉州刺史,加柱国大将军。建德元年薨,时年六十。赠柱国、宜鄜等州刺史。子陇嗣。
耿豪,钜鹿人也。本名令贵。其先避刘、石之乱,居辽东,因仕于燕。曾祖超,率众归魏,遂家于神武川。
豪少粗犷,有武艺,好以气凌人。贺拔岳西征,引为帐内。岳被害,归太祖,以武勇见知。豪亦自谓所事得主。从讨侯莫陈悦及迎魏孝武,录前后功,封平原县子,邑三百户,除宁朔将军、奉车都尉。迁征虏将军,加通直散骑常侍,进爵为侯,增邑七百户。从擒窦泰,复弘农,豪先锋陷阵,加前将军、中散大夫。沙苑之战,豪杀伤甚多,血染甲裳尽赤。太祖见之,叹曰:“令贵武猛,所向无前,观其甲裳,足以为验,不须更论级数也。”于是进爵为公,增邑通前一千五百户。除镇北将军、金紫光禄大夫、南郢州刺史。
九年,从太祖战于邙山,豪谓所部曰:“大丈夫见贼,须右手拔刀,左手把矛,直刺直斫,慎莫皱眉畏死。”遂大呼独入,敌人锋刃乱下,当时咸谓豪殁。俄然奋刀而还。战数合,当豪前者,死伤相继。又谓左右曰:“吾岂乐杀人,但壮士除贼,不得不尔。若不能杀贼,又不为人所伤,何异逐坐人也。”太祖嘉之,拜北雍州刺史。十三年,论前后战功,进授车骑大将军、仪同三司,增邑通前一千八百户。十五年,赐姓和稽氏,进位侍中、骠骑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
豪性凶悍,言多不逊。太祖惜其骁勇,每优容之。豪亦自谓意气冠群,终无所屈。李穆、蔡佑初与豪同时开府,后并居豪之右。豪意不平,谓太祖曰:“外闻物议,谓豪胜李穆、蔡佑。”太祖曰:“何以言之?”豪曰:“世言李穆、蔡佑,丞相臂膊;耿豪、王勇,丞相咽项。以咽项在上,故为胜也。”豪之粗猛,皆此类。十六年,卒,时年四十五。太祖痛惜之,赠以本官,加朔州刺史。子雄嗣,位至大将军。
高琳字季珉,其先高句丽人也。六世祖钦,为质于慕容廆,遂仕于燕。五世祖宗,率众归魏,拜第一领民酋长,赐姓羽真氏。祖明、父迁仕魏,咸亦显达。琳母尝祓禊泗滨,遇见一石,光彩朗润,遂持以归。是夜梦见一人,衣冠有若仙者,谓其母曰:“夫人向所将来之石,是浮磬之精。若能宝持,必生令子。”其母惊寤,便举身流汗,俄而有娠。及生,因名琳字季珉焉。魏正光初,起家卫府都督。从元天穆讨邢杲,破梁将(沉)〔陈〕庆之,以功转统军。又从尔朱天光破万俟丑奴,论功为最,除宁朔将军、奉车都尉。后随天光败于韩陵山,琳因留洛阳。
魏孝武西迁,从入关。至溱水,为齐神武所追,拒战有功,封钜野县子,邑三百户。大统初,进爵为侯,增邑四百户,转龙骧将军。顷之,授直阁将军,迁平西将军,加通直散骑常侍。三年,从太祖破齐神武于沙苑,转安西将军,进爵为公,增邑八百户。累迁卫将军、银青光禄大夫、右光禄大夫。四年,从擒莫多娄贷文。仍战河桥,琳先驱奋击,勇冠诸军。太祖嘉之,谓之曰:“公即我之韩、白也。”拜太子左庶子。寻以本官镇玉壁。复从太祖战邙山,除正平郡(中正)〔守〕,加大都督,增邑三百户。齐将东方老来寇,琳率众御之。老恃其勇健,直前趣琳。短兵接,琳击之,老中数疮而退,谓其左右曰:“吾经阵多矣,未见如此健儿。”后乃密使人劝琳东归,琳斩其使以闻。进使持节、车骑大将军、仪同三司、散骑常侍。除鄜州刺史,加骠骑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侍中。
孝闵帝践阼,进爵犍为郡公,邑一千户。武成初,从贺兰祥征吐谷浑,以勋别封一子许昌县公,邑一千户,除延州刺史。又从柱国豆卢宁讨稽胡郝阿保、刘桑德等,破之。二年,文州氐酋反,诏琳率兵讨平之。师还,帝宴群公卿士,仍命赋诗言志。琳诗末章云:“寄言窦车骑,为谢霍将军,何以报天子?沙漠静妖氛。”帝大悦曰:“獯猃陆梁,未时款塞,卿言有验,国之福也。”。
保定初,授梁州总管、十州诸军事。天和二年,徙丹州刺史。三年,迁江陵〔副〕总管。时陈将吴明彻来寇,总管田弘与梁主萧岿出保纪南城,唯琳与梁仆射王操固守江陵三城以抗之。昼夜拒战,凡经十旬,明彻退去。岿表言其状,帝乃优诏追琳入朝,亲加劳问。进授大将军,仍副卫公直镇襄州。六年,进位柱国。建德元年,薨,时年七十六。赠本官,加冀定齐沧州五州诸军事、冀州刺史,谥曰襄。  子儒,少以父勋赐爵许昌(郡)〔县〕公,拜左侍上士。后袭爵犍为郡公,位至仪同大将军。
李和本名庆和,其先陇西狄道人也。后徙居朔方。父僧养,以累世雄豪,善于统御,为夏州酋长。  和少敢勇,有识度,状貌魁伟,为州里所推。贺拔岳作镇关中,乃引和为帐内都督。以破诸贼功,稍迁征北将军、金紫光禄大夫,赐爵思阳公。寻除汉阳郡守。治存宽简,百姓称之。至大统初,加车骑将军、左光禄大夫、都督,累迁使持节、车骑大将军、仪同三司、散骑常侍、侍中、骠骑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夏州刺史,赐姓宇文氏。太祖尝谓诸将曰:“宇文庆和,智略明赡,立身恭谨,累经委任,每称吾意。”遂赐名意焉。改封永丰县公,邑一千户。保定二年,除司宪中大夫,进爵义城郡公。寻又改封德广郡公,出为洛州刺史。和前在夏州,颇留遗惠,及有此授,商洛父老,莫不想望德音。和至州,以仁恕训物,狱讼为之简静。天和三年,进位大将军,拜延绥丹三州武安伏夷安民三防诸军事、延州刺史。六年,进柱国大将军。建德元年,改授延绥银三州文安伏夷安民周昌梁和五防诸军事。以罪免。寻复柱国。
隋开皇元年,迁上柱国。和立身刚简,老而逾励,诸子趋事,若奉严君。以意是太祖赐名,市朝已革,庆和则父之所命,义不可违。至是,遂以和为名。二年,薨,赠本官,加司徒公、徐兖邳沂海泗六州刺史。谥曰肃。子彻嗣。
伊娄穆字奴干,代人也。父灵,善骑射,为太祖所知。太祖尝谓之曰:“昔伊尹保衡于殷,致主尧舜。卿既姓伊,庶卿不替前绪。”于是赐名尹焉。历金紫光禄大夫、卫将军、隆州刺史,赐爵卢奴县公。
穆弱冠为太祖内亲信,以机辩见知,授奉朝请,常侍左右。邙山之役,力战有功,拜子都督、丞相府参军事,转外兵参军。累迁帅都督、平东将军、中散大夫,历中书舍人、尚书驾部郎中、抚军将军、大都督、通直散骑常侍。尝入白事,太祖望见悦之,字之曰:“奴干作仪同面见我矣。”于是拜车骑大将军、仪同三司,赐封安阳县伯,邑五百户。转大丞相府掾,迁从事中郎,除给事黄门侍郎。
魏废帝二年,穆使于蜀。属伍城郡人赵雄杰与梓潼郡人王令公、邓朏等构逆,众三万余人,阻涪水立栅,进逼潼州。穆遂与刺史叱罗协率兵破之。增邑五百户。
孝闵帝践阼,拜兵部中大夫,治御正,进爵为侯,增邑五百户。寻进位骠骑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保定初,授军司马,进爵为公。四年,除金州总管、八州诸军事、金州刺史。天和二年,增邑二千一百户。又为民部中大夫。  卫公直出镇襄州,以穆为长史。郢州城民王道肯反,袭据州城。直遣穆率百余骑驰往援之。穆至城下,频破肯众。会大将军高琳率众军继进,肯等乃降。唐州山蛮恃险逆命,穆率军讨之。蛮酋等保据石窟一十四处,穆分军进讨,旬有四日,并破之,虏获六千五百人。六年,进位大将军。建德初。授荆州,复以穆为总管府长史。穆频贰戚藩,甚得匡赞之誉。
入为小司马。从柱国李穆平轵关等城,赏布帛三百疋、粟三百石、田三十顷。五年,从皇太子讨吐谷浑。还,穆殿,为浑人围。会刘雄救至,乃得解。后以疾卒。
杨绍字子安,弘农华阴人也。祖兴,魏新平郡守。父国,中散大夫。
绍少慷慨有志略,屡从征伐,力战有功。魏永安中,授广武将军、屯骑校尉、直荡别将。普泰初,封平乡男,邑一百户,加征西将军,金紫光禄大夫。
魏孝武初,迁卫将军、右光禄大夫,进爵冠军县伯,邑百户。大统元年,进爵为公,增邑六百户。累迁车骑将军、通直散骑常侍、骁卫将军、左光禄大夫。四年,出为鄜城郡守。绍性恕直,兼有威惠,百姓安之。稽胡恃众与险,屡为抄窃。绍率郡兵从侯莫陈崇讨之,疋马先登,破之于默泉之上。加帅都督、骠骑、常侍、朔州大中正。十三年,录前后功,增邑通前二千二百户,除燕州刺史。累迁大都督、车骑大将军、仪同三司。
复从大将军达奚武征汉中。时梁宜丰侯萧循固守梁州。绍以为悬军敌境,围守坚城,旷日持久,粮饟不继,城中若致死于我,惧不能归,请为计以诱之。乃频至城下挑战,设伏待之。循初不肯出。绍又遣人骂辱之,循怒,果出兵,绍率众伪退。城降。以功授辅国将军、中散大夫,听回授一子。
又从柱国、燕国公于谨围江陵。绍斗于枇杷门,流矢中股而力战不衰。事平,赏奴婢一百口,进骠骑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除衡州刺史,赐姓叱利氏。孝闵帝践阼,进位大将军。保定二年,卒,赠成文等八州刺史。谥曰信。子雄嗣,大象末,上柱国、邽国公。
王雅字度容,阐熙新(固)人也。少而沉毅,木讷寡言,有胆勇,善骑射。太祖闻其名,召入军,累有战功。除都督,赐爵居庸县子。
东魏将窦泰入寇,雅从太祖擒之于潼关。沙苑之战,雅谓所部曰:“彼军殆有百万,今我不满万人,以常理论之,实难与敌。但相公神武命世,股肱王室,以顺讨逆,岂计众寡。丈夫若不以此时破贼,何用生为!”乃擐甲步战,所向披靡,太祖壮之。又从战邙山。时大军不利,为敌所乘,诸将皆引退,雅独回骑拒之。敌人见其无继,步骑竞进。雅左右奋击,频斩九级,敌众稍却,雅乃还军。太祖叹曰:“王雅举身悉是胆也。”录前后功,进爵为伯,除帅都督、鄜城郡守。政尚简易,吏人安之。迁大都督、延州刺史,转夏州刺史,加车骑大将军、仪同三司,进骠骑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
世宗初,除汾州刺史。励精为治,人庶悦而附之,自远至者七百余家。保定初,复为夏州刺史,卒于州。
子世积嗣。少倜傥有文武干略。大象末,上大将军、宜阳郡公。达奚寔字什伏代,河南洛阳人也。高祖凉州,魏征西将军、山阳公。父显相,武卫将军。
寔少修立,有干局。起家给事中,加冠军将军。魏孝武初,授都督,镇弘农。后从西迁,封临汾县伯,邑六百户。迁大行台郎中,仍与行台郎神镇潼关。及潼关失守,即与大都督阳山武战于关,东魏人甚惮之。从太祖擒窦泰,复弘农,破沙苑,皆力战有功,增邑三百户,加车骑将军、左光禄大夫。十三年,又授大行台郎中、相府掾,转从事中郎。寔性严重,太祖深器之。累迁大都督、持节、通直散骑常侍。魏废帝二年,除中外府司马。
大军伐蜀,以寔行南岐州事,兼都军粮。先是,山氐生犷,不供赋役,历世羁縻,莫能制御。寔导之以政,氐人感悦,并从赋税。于是大军粮饩,咸取给焉。寻征还,仍为司马。六官建,拜蕃部中大夫,加骠骑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进爵平阳县公。武成二年,授御正中大夫,治民部,兼晋公护司马。  保定元年,出为文州刺史,卒于州,时年四十九。赠文康二州刺史。谥曰恭。子丰嗣。
刘雄字猛雀,临洮子城人也。少机辩,慷慨有大志。大统中,起家为太祖亲信。寻授统军、宣威将军、给事中,除子城令,加都督、辅国将军、中散大夫,兼中书舍人,赐姓宇文氏。孝闵帝践阼,加大都督,历司市下大夫,齐右下大夫,治小驾部,进车骑大将军、仪同三司。保定四年,治中外府属,从征洛阳。
天和二年,迁驾部中大夫,四年,兼齐公宪府掾,从宪出宜阳,筑安义等城。五年,齐相斛律明月率众筑通关城以援宜阳。先是,国家与齐通好,约言各保境息民,不相侵扰。至是,宪以齐人失信,令雄使于明月,责其背约。雄辞义辩直,齐人惮焉。使还,兼中(府)外〔府〕掾。寻加骠骑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封周昌县伯,邑六百户。齐人又于姚襄筑伏龙等五城,以处戍卒。雄从齐公宪攻之,五城皆拔。宪复遣雄与柱国宇文盛于齐长城已西,连营防御。齐将段孝先等率众围盛。营外先有长堑,大将军韩欢与孝先交战不利,雄身负排,率所部二十余人,据堑力战,孝先等乃止。军还,迁军司马,进爵为侯,邑一千四百户。
建德初,授纳言,转军正,复为纳言。二年,转内史中大夫,除(侯)〔候〕正。高祖尝从容谓雄曰:“古人云:“富贵不归故乡,犹衣锦夜游。”今以卿为本州,何如?”雄稽首拜谢。于是诏以雄为河州刺史。雄先已为本县令,复有此授,乡里荣之。四年,从柱国李穆出轵关,攻邵州等城,拔之。以功获赏。
五(千)〔年〕,皇太子西征吐谷浑,雄自凉州从滕王逌率军先入浑境,去伏侯城二百余里,逌遣雄先至城东举火,与大军相应。浑洮王率七百余骑逆战。雄时所部数百人先并分遣斥候,在左右者二十许人。雄即率与交战,斩首七十余级,雄亦亡其三骑。自是从逌连战之,雄功居多,赏物甚厚。及军还,伊娄穆殿,为贼所围。皇太子命雄救之。雄率骑一千解穆围。增邑三百户,加上开府仪同三司。
其年,大军东讨,雄从齐王宪拔洪洞,下永安。军还,仍与宪回援晋州。未至,齐后主已率大兵亲自攻围,晋州垂陷。宪遣雄先往察其军势。雄乃率步骑千人,鸣鼓角,遥报城中。寻而高祖兵至,齐主遁走。从平并州,拜上大将军,进爵赵郡公,邑二千户,旧封回授一子。明年,从平邺城,进柱国。其年,从齐王宪总北讨稽胡。军还,出镇幽州。
宣政元年四月,突厥寇幽州,拥略居民。雄出战,为突厥所围,临阵战殁。
赠亳州总管、七州诸军事、亳州刺史。子升嗣。以雄死王事,大象末,授仪同大将军。
侯植字仁干,上谷人也。燕散骑常侍龛之八世孙。高祖恕,魏北地郡守。子孙因家于北地之三水,遂为州郡冠族。父欣,(秦)〔泰〕州刺史、奉义县公。
植少倜傥,有大节,容貌奇伟,武艺绝伦。正光中,起家奉朝请。寻而天下丧乱,群盗蜂起,植乃散家财,率募勇敢讨贼。以功拜统军,迁清河郡守。后从贺拔岳讨万俟丑奴等,每有战功,除义州刺史。在州甚有政绩,为夷夏所怀。
及齐神武逼洛阳,植从魏孝武西迁。大统元年,授骠骑将军、都督,赐姓侯伏侯氏。从太祖破沙苑,战河桥,进大都督,加左光禄大夫。凉州刺史宇文仲和据州作逆,植从开府独孤信讨擒之,拜车骑大将军、仪同三司,封肥城县公,邑一千户。又赐姓贺屯。魏恭帝元年,从于谨平江陵,进骠骑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赐奴婢一百口,别封一子汧源县伯。六官建,拜司仓下大夫。孝闵帝践阼,进爵郡公,增邑通前二千户。
时帝幼冲,晋公护执政,植从兄龙恩为护所亲任。及护诛赵贵,而诸宿将等多不自安。植谓龙恩曰:“今主上春秋既富,安危系于数公。共为唇齿,尚忧不济,况以纤介之间,自相夷灭!植恐天下之人,因此解体。兄既受人任使,安得知而不言。”龙恩竟不能用。植又乘间言于护曰:“君臣之分,情均父子,理须同其休戚,期之始终。明公以骨肉之亲,当社稷之寄,与存与亡,在于兹日。愿公推诚王室,拟迹伊、周,使国有泰山之安,家传世禄之盛,则率土之滨,莫不幸甚。”护曰:“我蒙太祖厚恩,且属当犹子,誓将以身报国,贤兄应见此心。卿今有是言,岂谓吾有他志耶。”又闻其先与龙恩言,乃阴忌之。植惧不免祸,遂以忧卒。赠大将军、(正)〔平〕(阳)〔扬〕光三州诸军事、平州刺史,谥曰节。子定嗣。
及护伏诛,龙恩与其弟大将军、武平公万寿并预其祸。高祖治护事,知植忠于朝廷,乃特免其子孙。定后位至车骑大将军、仪同三司。
史臣曰:王杰、王勇、宇文虬之徒,咸以果毅之姿,效节于扰攘之际,终能屠坚(执)〔覆〕锐,立御侮之功,裂膏壤,据势位,固其宜也。仲尼称“无求备于一人”,信矣。夫文士怀温恭之操,其弊也懦弱;武夫禀刚烈之质,其失也敢悍。故有使酒不逊之祸,拔剑争功之尤。大则莫全其生,小则仅而获免。耿豪、王勇,不其然乎。
卷三十 列传第二十二
窦炽兄子毅于翼李穆
窦炽字光成,扶风平陵人也。汉大鸿胪章十一世孙。章子统,灵帝时,为雁门太守,避窦武之难,亡奔匈奴,遂为部落大人。后魏南徙,子孙因家于代,赐姓纥豆陵氏。累世仕魏,皆至大官。父略,平远将军。以炽着勋,赠少保、柱国大将军、建昌公。
炽性严明,有谋略,美须髯,身长八尺二寸。少从范阳祁忻受毛诗、左氏春秋,略通大义。善骑射,膂力过人。魏正光末,北镇扰乱,炽乃随略避地定州,因没于葛荣。荣欲官略,略不受。荣疑其有异志,遂留略于冀州,将炽及炽兄善随军。魏永安元年,尔朱荣破葛荣,炽乃将家随荣于并州。时葛荣别帅韩娄、郝长众数万人据蓟城不下,以炽为都督,从骠骑将军侯深讨之。炽手斩娄,以功拜扬烈将军。三年,除员外散骑侍郎,迁给事中。建明元年,加武厉将军。
魏孝武即位,茹茹等诸番并遣使朝贡,帝临轩宴之。有鸱飞鸣于殿前,帝素知炽善射,因欲示远人,乃给炽御箭两只,命射之。鸱乃应弦而落,诸番人咸叹异焉。帝大悦,赐帛五十疋。寻率兵随东南道行台樊子鹄追尔朱仲远,仲远奔梁。时梁主又遣元树入寇,攻陷谯城,遂据之。子鹄令炽率骑兵击破之,封行唐县子,邑五百户。寻拜直合将军、银青光禄大夫,领华骝令,进爵上洛县伯,邑一千户。
时帝与齐神武构隙,以炽有威重,堪处爪牙之任,拜合内大都督。迁抚军将军,朱衣直合,遂从帝西迁。仍与其兄善重至城下,与武卫将军高金龙战于千秋门,败之。因入宫城,取御马四十疋并鞍勒,进之行所。帝大悦,赐炽及善骏马各二疋、驽马十疋。
大统元年,以从驾功,别封真定县公,除东豫州刺史,加卫将军。从擒窦泰,复弘农,破沙苑,皆有功,增邑八百户。河桥之战,诸将退走。炽时独从两骑为敌人所追,至邙山,炽乃下马背山抗之。俄而敌众渐多,三面攻围,矢下如雨。炽骑士所执弓,并为敌人所射破,炽乃总收其箭以射之,所中人马皆应弦而倒。敌以杀伤既多,乃相谓曰:“得此人未足为功。”乃稍引退。炽因其怠,遂突围得出。又从太保李弼讨白额稽胡,破之,除车骑将军。
高仲密以北豫州来附,炽率兵从太祖援之。至洛阳,会东魏人据邙山为阵,太祖命留辎重于瀍曲,率轻骑奋击,中军与右军大破之,悉虏其步卒。炽独追至石济而还。迁车骑大将军、仪同三司、散骑常侍,增邑一千户。十三年,进使持节、骠骑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加侍中,增邑通前三千九百户。出为泾州刺史,莅职数年,政号清净。改封(武)安〔武〕县公,进授大将军。
魏废帝元年,除大都督、原州刺史。炽抑挫豪右,申理幽滞,每亲巡垄亩,劝民耕桑。在州十载,甚有政绩。州城之北,有泉水焉,炽屡经游践,尝与僚吏宴于泉侧,因酌水自饮曰:“吾在此州,唯当饮水而已。”及去职之后,人吏感其遗惠,每至此泉者,莫不怀之。
魏恭帝元年,进爵广武郡公。属茹茹寇广武,炽率兵与柱国赵贵分路讨之。茹茹闻军至,引退。炽度河至曲伏川追及,与战,大破之,斩其酋帅郁久闾是发,获生口数千,及杂畜数万头。孝闵帝践阼,增邑二千户。武成二年,拜柱国大将军。世宗以炽前朝忠勋,望实兼重,欲独为造第。炽辞以天下未定,干戈未偃,不宜辄发徒役,世宗不许。寻而帝崩,事方得寝。保定元年,进封邓国公,邑一万户,别食资阳县一千户,收其租赋。四年,授大宗伯,随晋公护东征。天和五年,出为宜州刺史。先是,太祖田于渭北,令炽与晋公护分射走兔,炽一日获十七头,护获十一头。护耻其不及,因以为嫌。至是,炽又以高祖年长,有劝护归政之议,护恶之,故左迁焉。及护诛,征太傅。
炽既朝之元老,名位素隆,至于军国大谋,常与参议。尝有疾,高祖至其第而问之,因赐金石之药。其见礼如此。帝于大德殿将谋伐齐,炽时年已衰老,乃扼腕曰:“臣虽朽迈,请执干橹,首启戎行。得一睹诛翦鲸鲵,廓清寰宇,省方观俗,登岳告成,然后归魂泉壤,无复余恨。”高祖壮其志节,遂以炽第二子武当公恭为左二军总管。齐平之后,帝乃召炽历观相州宫殿。炽拜贺曰:“陛下真不负先帝矣。”帝大悦,赐奴婢三十人,及杂缯帛千疋,进位上柱国。
宣政元年,兼雍州牧。及宣帝营建东京,以炽为京洛营作大监。宫苑制度,皆取决焉。大象初,改食乐陵县,邑户如旧。隋文帝辅政,停洛阳宫作,炽请入朝。属尉迟迥举兵,炽乃移入金墉城,简练关中军士得数百人,与洛州刺史、平凉公元亨同心固守,仍权行洛州镇事。相州平,炽方入朝。属隋文帝初为相国,百官皆劝进。炽自以累代受恩,遂不肯署笺。时人高其节。隋文帝践极,拜太傅,加殊礼,赞拜不名。开皇四年八月,薨,时年七十八。
赠本官、冀沧瀛赵卫贝魏洛八州诸军事、冀州刺史。谥曰恭。
炽事亲孝,奉诸兄以悌顺闻。及其位望隆重,而子孙皆处列位,遂为当时盛族。
子茂嗣。茂有弟十三人,恭、威最知名。恭位至大将军。
从高祖平齐,封赞国公,除西兖州总管,以罪赐死。
炽兄善,以中军大都督、南城公从魏孝武西迁。后仕至太仆、卫尉卿、汾北华瀛三州刺史、骠骑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永富县公。谥曰忠。子荣定嗣。起家魏文帝千牛备身。稍迁平东将军、大都督,进骠骑大将军、仪同三司。历佽飞中大夫、右司卫上大夫。大象中,位至大将军。炽兄子毅。
毅字天武。父岳,早卒。及毅着勋,追赠大将军、冀州刺史。毅深沉有器度,事亲以孝闻。魏孝武初,起家为员外散骑侍郎。时齐神武擅朝,毅慨然有殉主之志。
及孝武西迁,遂从入关,封奉高县子,邑六百户,除符玺郎。从擒窦泰,复弘农,战沙苑,皆有功。拜右将军、太中大夫,进爵为侯,增邑一千户。累迁持节、抚军将军、通直散骑常侍。魏废帝二年,授车骑大将军、仪同三司、大都督,进爵安武县公,增邑一千四百户。魏恭帝元年,进授骠骑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大都督,改封永安县公,出为幽州刺史。孝闵帝践阼,进爵神武郡公,增邑通前五千户。保定三年,征还朝,治左宫伯,转小宗伯,寻拜大将军。
时与齐人争衡,戎车岁动,并交结突厥,以为外援。在太祖之时,突厥已许纳女于我,齐人亦甘言重币,遣使求婚。狄固贪婪,便欲有悔。朝廷乃令杨荐等累使结之,往反十余,方复前好。至是,虽期往逆,犹惧改图。以毅地兼勋戚,素有威重,乃命为使。及毅之至,齐使亦在焉。突厥君臣,犹有贰志。毅抗言正色,以大义责之,累旬乃定,卒以皇后归。朝议嘉之,别封成都县公,邑一千户,进位柱国。出为同州刺史,迁蒲州总管,徙金州总管,加授上柱国,入为大司马。隋开皇初,拜定州总管。累居藩镇,咸得民和。二年,薨于州,年六十四。赠襄郢等六州刺史,谥曰肃。毅性温和,每以谨慎自守,又尚太祖第五女襄阳公主,特为朝廷所委信。虽任兼出入,未尝有矜惰之容,时人以此称焉。子贤嗣。
贤字托贤,志业通敏,少知名。天和二年,策拜神武国世子。宣政元年,授使持节仪同大将军。隋开皇中,袭爵神武公,除迁州刺史。
〔毅〕(有)〔第〕二女即唐太穆皇后。武德元年,诏赠司空、穆总管荆郢硖夔复沔岳沅(沣)〔澧〕鄂十州诸军事、荆州刺史,封杞国公。并追赠贤,金迁房直均五州诸军事、金州刺史,袭杞国公。又追赠贤子绍宣秦州刺史,并袭贤爵。绍宣无子,仍以绍宣兄孝宣子德藏为嗣。
于翼字文若,太师、燕公谨之子。美风仪,有识度。年十一,尚太祖女平原公主,拜员外散骑常侍,封安平县公,邑一千户。大统十六年,进爵郡公,加大都督,领太祖帐下左右,禁中宿卫。迁镇南将军、金紫光禄大夫、散骑常侍、武卫将军。谨平江陵,所赠得军实,分给诸子。翼一无所取,唯简赏口内名望子弟有士风者,别待遇之。太祖闻之,特赐奴婢二百口,翼固辞不受。寻授车骑大将军、仪同三司,加侍中、骠骑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六官建,除左宫伯。
孝闵帝践阼,出为渭州刺史。翼兄寔先莅此州,颇有惠政。
翼又推诚布信,事存宽简,夷夏感悦,比之大小冯君焉。时吐谷浑入寇河右,凉鄯河三州咸被攻围,使来告急。秦州都督遣翼赴援,不从。寮属咸以为言。翼曰:“攻取之术,非夷俗所长。此寇之来,不过抄掠边牧耳。安能顿兵城下,久事攻围!掠而无获,势将自走。劳师以往,亦无所及。翼揣之已了,幸勿复言。”居数日问至,果如翼所策。贺兰祥讨吐谷浑,翼率州兵先锋深入。以功增邑一千二百户。寻征拜右宫伯。
世宗雅爱文(士)〔史〕,立麟趾学,在朝有艺业者,不限贵贱,皆预听焉。乃至萧撝、王褒等与卑鄙之徒同为学士。翼言于帝曰:“萧撝,梁之宗子;王褒,梁之公卿。今与趋走同侪,恐非尚贤贵爵之义。”帝纳之,诏翼定其班次,于是有等差矣。
世宗崩,翼与晋公护同受遗诏,立高祖。保定元年,徙军司马。三年,改封常山(县)〔郡〕公,邑二千九百户。天和初,迁司会中大夫,增邑通前三千七百户。三年,皇后阿史那氏至自突厥,高祖行亲迎之礼,命翼总司仪制。狄人虽蹲踞无节,然咸惮翼之礼法,莫敢违犯。遭父忧去职,居丧过礼,为时辈所称。寻有诏,起令视事。高祖又以翼有人伦之鉴,皇太子及诸王等相傅以下,并委翼选置。其所擢用,皆民誉也,时论佥谓得人。迁大将军,总中外宿卫兵事。
晋公护以帝委翼腹心,内怀猜忌。转为小司徒,加拜柱国。虽外示崇重,实疏斥之。及诛护,帝召翼,遣往河东取护子中山公训,仍代镇蒲州。翼曰:“冢宰无君陵上,自取诛夷。元恶既除,余孽宜殄。然皆陛下骨肉,犹谓疏不间亲。陛下不使诸王而使臣异姓,非直物有横议,愚臣亦所未安。”帝然之,乃遣越王盛代翼。
先是,与齐陈二境,各修边防,虽通聘好,而每岁交兵。
然一彼一此,不能有所克获。高祖既亲万机,将图东讨,诏边城镇,并益储偫,加戍卒。二国闻之,亦增修守御。翼谏曰:“宇文护专制之日,兴兵至洛,不战而败,所丧实多。数十年委积,一朝麋散。虽为护无制胜之策,亦由敌人之有备故也。且疆埸相侵,互有胜败,徒损兵储,非策之上者。不若解边严,减戎防,继好息民,敬待来者。彼必(善)〔喜〕于通和,懈而少备,然后出其不意,一举而山东可图。若犹习前踪,恐非荡定之计。”帝纳之。
建德二年,出为安随等六州五防诸军事、安州总管。时属大旱,涢水绝流。旧俗,每逢亢阳,祷白兆山祈雨。高祖先禁群祀,山庙已除。翼遣主簿祭之,即日澍雨沾洽,岁遂有年。民庶感之,聚会歌舞,颂翼之德。  四年,高祖将东伐,朝臣未有知者,遣纳言卢韫等前后乘驿,三诣翼问策焉。翼赞成之。及军出,诏翼率荆、楚兵二万,自宛、叶趣襄城,大将军张光洛、郑恪等并隶焉。旬日下齐一十九城。所部都督,辄入民村,即斩以徇。由是百姓欣悦,赴者如归。属高祖有疾,班师,翼亦旋镇。
五年,转陕熊等七州十六防诸军事、宜阳总管。翼以宜阳地非襟带,请移镇于陕。诏从之,仍除陕州刺史,总管如旧。其年,大军复东讨,翼自陕入九曲,攻拔造涧等诸城,径到洛阳。齐洛州刺史独孤永业开门出降,河南九州三十镇,一时俱下。襄城民庶等喜复见翼,并壶浆塞道。寻即除洛怀等九州诸军事、河阳总管。
寻徙豫州总管,给兵五千人、马千疋以之镇,并配开府及仪同等二十人。仍敕河阳、襄州、安州、荆州(泗)州总管内有武干者,任翼征牒,不限多少。仪同以下官爵,承制先授后闻。陈将鲁天念久围光州,闻翼到汝南,望风退散。霍州蛮首田元显,负险不宾,于是,送质请附。陈将任蛮奴悉众攻显,显立栅拒战,莫有异心。及翼还朝,元显便叛。其得殊俗物情,皆此类也。
大象初,征拜大司徒。诏翼巡长城,立亭鄣。西自鴈门,东至碣石,创新改旧,咸得其要害云。仍除幽定七州六镇诸军事、幽州总管。先是,突厥屡为寇掠,居民失业。翼素有威武,兼明斥候,自是不敢犯塞,百姓安之。
及尉迟迥据相州举兵,以书招翼。翼执其使,并书送之。于时隋文帝执政,赐翼杂缯一千五百段、粟麦一千五百石,并珍宝服玩等,进位上柱国,封任国公,增邑通前五千户,别食任城县一千户,收其租赋。翼又遣子让通表劝进,并请入朝。隋文帝许之。
开皇初,拜太尉。或有告翼,云往在幽州欲同尉迟迥者,隋文召致(凊)〔清〕室,遣理官按验。寻以无实见原,仍复本位。三年五月,薨。赠本官、加蒲晋怀绛邵汾六州诸军事、蒲州刺史,谥曰穆。  翼性恭俭,与物无竞,常以满盈自戒,故能以功名终。
子玺,官至上大将军、军司马、黎阳郡公。玺弟诠,上仪同三司、吏部下大夫、常山公。诠弟让,仪同三司。
尉迟迥之举兵也,河西公李贤弟穆为并州总管,亦执迥子送之。
李穆字显庆,少明敏,有度量。太祖入关,便给事左右,深被亲遇。穆亦小心谨肃,未尝懈怠。太祖嘉之,遂处以腹心之任,出入卧内,当时莫与为比。及侯莫陈悦害贺拔岳,太祖自夏州赴难,而悦党史归据原州,犹为悦守。太祖令侯莫陈崇轻骑袭之。穆先在城中,与兄贤、远等据城门应崇,遂擒归。以功授都督。从迎魏孝武,封永平县子,邑三百户。擒窦泰,复弘农,并有战功。沙苑之捷,穆又言于太祖曰:“高欢今日已丧胆矣,请速逐之,则欢可擒也。”太祖不听。论前后功,进爵为公。
河桥之战,太祖所乘马中流矢惊逸,太祖坠于地,军中大扰。敌人追及之,左右皆奔散,穆乃以策抶太祖,因大骂曰:“尔曹主何在?尔独住此!”敌人不疑是贵人也,遂舍之而过。穆以马授太祖,遂得俱免。是日微穆,太祖已不济矣。自是恩盼更隆。擢授武卫将军,加大都督、车骑大将军、仪同三司,进爵(武)安〔武〕郡公,增邑一千七百户。前后赏赐,不可胜计。久之,太祖美其志节,乃叹曰:“人之所贵,唯身命耳,李穆遂能轻身命之重,济孤于难。虽复加之以爵位,赏之以玉帛,未足为报也。”乃特赐铁券,恕以十死。进骠骑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侍中。初,穆授太祖以骢马,其后中厩有此色马者,悉以赐之。又赐穆世子惇安乐郡公,姊一人为郡君,余姊妹并为县君,兄弟子侄及缌麻以上亲并舅氏,皆沾厚赐。其见褒崇如此。
从解玉壁围,拜安定国中尉。寻授同州刺史,入为太仆卿。征江陵功,封一子长城县侯,邑千户。寻进位大将军,赐姓拓拔氏。俄除原州刺史,又以贤子为平高郡守,远子为平高县令,并加鼓吹。穆自以叔侄一家三人,皆牧宰乡里,恩遇过隆,固辞不拜。太祖不许。后转雍州刺史,入为小冢宰。孝闵帝践阼,增邑通前三千七百户,又别封一子为县伯。穆请回封贤子孝轨,许之。
及远子植谋害晋公护,植诛死,穆亦坐除名。时植弟基任淅州刺史,例合从坐。穆频诣护,请以子惇、怡等代基死,辞理酸切,闻者莫不动容。护矜之,遂特免基死。
世宗即位,拜骠骑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大都督、安武郡公、直州刺史。武成二年,拜少保。保定二年,进位大将军。三年,从随公杨忠东伐。还,拜小司徒,迁柱国大将军,别封一子郡公,邑二千户。五年,迁大司空。天和二年,进封申国公,邑五千户,旧爵回授一子。建德元年,迁太保。寻出为原州总管。四年,高祖东征,令穆率兵三万,别攻轵关及河北诸县,并破之。后以帝疾班师,弃而不守。六年,进位上柱国,除并州总管。时东夏再平,人情尚扰,穆镇之以静,百姓怀之。
大象元年,迁大左辅,总管如旧。二年,加太傅,仍总管。及尉迟迥举兵,穆子荣欲应之。穆弗听曰:“周德既衰,愚智共悉。天时若此,吾岂能违天。”乃遣使谒隋文帝,并上十三环金带,盖天子之服也,以微申其意。时迥子谊为朔州刺史,亦执送京师。迥令其所署行台韩长业攻陷潞州,执刺史赵威,署城民郭子胜为刺史。穆遣兵讨之,获子胜。隋文帝嘉之,以穆劳效同破邺城第一勋,加三转,听分授其二子荣、才及兄贤子孝轨。荣及才并仪同大将军,孝轨进开府仪同大将军。又别封子雄为密国公,邑三千户。  穆长子惇,字士宇。大统四年,以穆功赐爵安平县侯,寻授车骑大将军、仪同三司、大都督,进爵为公。太祖令功臣世子并与略阳公游处,惇于时辈之中,特被引接。每有遐方服玩,异域珍奇,无不班锡。俄(受)〔授〕小武伯,进爵安乐郡公。天和三年,迁骠骑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凤州刺史。卒于位。赠大将军、原灵豳三州刺史。
史臣曰:窦炽仪表魁梧,器识雄远。入参朝政,则嘉谋以陈;出总蕃条,则惠政斯洽。窦毅忠肃奉上,温恭接下,茂实彰于本朝,义声扬于殊俗。并以国华民望,论道当官,荣映一时,庆流来叶。及炽迟疑劝进,有送故之心,虽王公恨恨,何以加此。
语曰:“君使臣以礼,臣事君以忠。”然则效忠之迹或殊,处臣之理斯一,榷言指要,其维致命乎。是以典午擅朝,葛公休为之投袂;新都篡盗,翟仲文所以称兵。及东郡诛夷,竟速汉朝之祸;淮南覆败,无救魏室之亡。而烈士贞臣,赴蹈不已,岂忠义所感,视死如归者欤。于、李之送往事居,有曲于此。翼既功臣之子,地即姻亲;穆乃早着勋庸,深寄肺腑。并兼文武之任,荷累世之恩,理宜与存与亡,同休同戚。加以受扞城之托,总戎马之权,势力足以勤王,智能足以卫难。乃宴安宠禄,曾无释位之心;报使献诚,但务随时之义。弘名节以高贵,岂所望于二公。若舍彼天时,征诸人事,显庆起晋阳之甲,文若发幽蓟之兵,协契岷峨,约从漳滏,北控沙漠,西指崤函,则成败之数,未可量也。
卷三十一 列传第二十三
韦孝宽韦敻梁士彦
韦叔裕字孝宽,京兆杜陵人也,少以字行。世为三辅着姓。祖直善,魏冯翊、扶风二郡守。父旭,武威郡守。建义初,为大行台右丞,加辅国将军、雍州大中正。永安二年,拜右将军、南(幽)〔豳〕州刺史。时氐贼数为抄窃,旭随机招抚,并即归附。寻卒官。赠司空、冀州刺史,谥曰文惠。
孝宽沉敏和正,涉猎经史。弱冠,属萧宝夤作乱关右,乃诣阙,请为军前驱。朝廷嘉之,即拜统军。随冯翊公长孙承业西征,每战有功。拜国子博士,行华(阴)〔山〕郡事。属侍中杨侃为大都督,出镇潼关,引孝宽为司马。侃奇其才,以女妻之。永安中,授宣威将军、给事中,寻赐爵山北县男。普泰中,以都督从荆州刺史源子恭镇襄城,以功除(浙)〔析〕阳郡守。时独孤信为新野郡守,(司)〔同〕荆州,与孝宽情好款密,政术俱美,荆部吏人,号为联璧。孝武初,以都督镇城。文帝自原州赴雍州,命孝宽随军。及克潼关,即授弘农郡守。从擒窦泰,兼左丞,节度宜阳兵马事。仍与独孤信入洛阳城守。复与宇文贵、怡峰应接颍州义徒,破东魏将任祥、尧雄于颍川。孝宽又进平乐口,下豫州,获刺史冯邕。又从战于河桥。时大军不利,边境骚然,乃令孝宽以大将军行宜阳郡事。寻迁南兖州刺史。
是岁,东魏将段琛、尧杰复据宜阳,遣其(扬)〔阳〕州刺史牛道恒扇诱边民。孝宽深患之,乃遣谍人访获道恒手迹,令善学书者伪作道恒与孝宽书,论归款意,又为落烬烧迹,若火下书者,还令谍人送于琛营。琛得书,果疑道恒,其所欲经略,皆不见用。孝宽知其离阻,日出奇兵掩袭,擒道恒及琛等,崤、渑遂清。
大统五年,进爵为侯。八年,转晋州刺史,寻移镇玉壁,兼摄南汾州事。先是山胡负险,屡为劫盗,孝宽示以威信,州境肃然。进授大都督。
十二年,齐神武倾山东之众,志图西入,以玉壁冲要,先命攻之。连营数十里,至于城下,乃于城南起土山,欲乘之以入。当其山处,城上先有两高楼。孝宽更缚木接之,命极高峻,多积战具以御之。齐神武使谓城中曰:“纵尔缚楼至天,我会穿城取尔。”遂于城南凿地道。又于城北起土山,攻具,昼夜不息。孝宽复掘长堑,要其地道,仍饬战士屯堑。城外每穿至堑,战士即擒杀之。又于堑外积柴贮火,敌人有伏地道内者,便下柴火,以皮韝吹之。吹气一冲,咸即灼烂。城外又造攻车,车之所及,莫不摧毁。虽有排楯,莫之能抗。孝宽乃缝布为缦,随其所向则张设之。布既悬于空中,其车竟不能坏。城外又缚松于竿,灌油加火,规以烧布,并欲焚楼。孝宽复长作铁钩,利其锋刃,火竿来,以钩遥割之,松麻俱落。外又于城四面穿地,作二十一道,分为四路,于其中各施梁柱,作讫,以油灌柱,放火烧之,柱折,城并崩坏。孝宽又随崩处竖木栅以扞之,敌不得入。城外尽其攻击之术,孝宽咸拒破之。
神武无如之何,乃遣仓曹参军祖孝征谓曰:“未闻救兵,何不降也?”孝宽报云:“我城池严固,兵食有余,攻者自劳,守者常逸。岂有旬朔之间,已须救援。适忧尔众有不反之危。孝宽关西男子,必不为降将军也。”俄而孝征复谓城中人曰:“韦城主受彼荣禄,或复可尔,自外军士,何事相随入汤火中耶。”乃射募格于城中云:“能斩城主降者,拜太尉,封开国郡公,邑万户,赏帛万疋。”孝宽手题书背,反射城外云:“若有斩高欢者,一依此赏。”孝宽弟子迁,先在山东,又锁至城下,临以白刃,云若不早降,便行大戮。孝宽慷慨激扬,略无顾意。士卒莫不感励,人有死难之心。
神武苦战六旬,伤及病死者十四五,智力俱困,因而发疾。其夜遁去。后因此忿恚,遂殂。魏文帝嘉孝宽功,令殿中尚书长孙绍远、左丞王悦至玉壁劳问,授骠骑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进爵建忠郡公。
废帝二年,为雍州刺史。先是,路侧一里置一土候,经雨颓毁,每须修之。自孝宽临州,乃勒部内当候处植槐树代之。既免修复,行旅又得庇荫。周文后见,怪问知之,曰:“岂得一州独尔,当令天下同之。”于是令诸州夹道一里种一树,十里种三树,百里种五树焉。
恭帝元年,以大将军与燕国公于谨伐江陵,平之,以功封穰县公。还,拜尚书右仆射,赐姓宇文氏。(二)年,周文北巡,命孝宽还镇玉壁。周孝闵帝践阼,拜小司徒。明帝初,参麟趾殿学士,考校图籍。
保定初,以孝宽立勋玉壁,遂于玉壁置勋州,仍授勋州刺史。齐人遣使至玉壁,求通互市。晋公护以其相持日久,绝无使命,一日忽来求交易,疑别有故。又以皇姑、皇世母先没在彼,因其请和之际,或可致之。遂令司门下大夫尹公正至玉壁,共孝宽详议。孝宽乃于郊盛设供帐,令公正接对使人,兼论皇家亲属在东之意。使者辞色甚悦。时又有汾州胡抄得关东人,孝宽复放东还,并致书一牍,具陈朝廷欲敦邻好。遂以礼送皇姑及护母等。
孝宽善于抚御,能得人心。所遣间谍入齐者,皆为尽力。亦有齐人得孝宽金货,遥通书疏。故齐动静,朝廷皆先知。时有主帅许盆,孝宽托以心膂,令守一戍。盆乃以城东入。孝宽怒,遣谍取之,俄而斩首而还。其能致物情如此。
汾州之北,离石以南,悉是生胡,抄掠居人,阻断河路。孝宽深患之。而地入于齐,无方诛剪。欲当其要处,置一大城。乃于河西征役徒十万,甲士百人,遣开府姚岳监筑之。岳色惧,以兵少为难。孝宽曰:“计成此城,十日即毕。既去晋州四百余里,一日创手,二日伪境始知;设令晋州征兵,二日方集;谋议之间,自稽三日;计其军行,二日不到。我之城隍,足得办矣。”乃令筑之。齐人果至南首,疑有大军,乃停留不进。其夜,又令汾水以南,傍介山、稷山诸村,所在纵火。齐人谓是军营,遂收兵自固。版筑克就,卒如其言。
四年,进位柱国。时晋公护将东讨,孝宽遣长史辛道宪启陈不可,护不纳。既而大军果不利。后孔城遂陷,宜阳被围。孝宽乃谓其将帅曰:“宜阳一城之地,未能损益。然两国争之,劳师数载。彼多君子,宁乏谋猷。若弃崤东,来图汾北,我之疆界,必见侵扰。今宜于华谷及长秋速筑城,以杜贼志。脱其先我,图之实难。”于是画地形,具陈其状。晋公护令长史叱罗协谓使人曰:“韦公子孙虽多,数不满百。汾北筑城,遣谁固守?”事遂不行。天和五年,进爵郧国公,增邑通前一万户。是岁,齐人果解宜阳之围,经略汾北,遂筑城守之。其丞相斛律明月至汾东,请与孝宽相见。明月云:“宜阳小城,久劳战争。今既入彼,欲于汾北取偿,幸勿怪也。”孝宽答曰:“宜阳彼之要冲,汾北我之所弃。我弃彼图,取偿安在?且君辅翼幼主,位重望隆,理宜调阴阳,抚百姓,焉用极武穷兵,构怨连祸!且沧、瀛大水,千里无烟,复欲使汾、晋之间,横尸暴骨?苟贪寻常之地,涂炭疲弊之人,窃为君不取。”孝宽参军曲岩颇知卜筮,谓孝宽曰:“来年,东朝必大相杀戮。”孝宽因令岩作谣歌曰:“百升飞上天,明月照长安。”百升,斛也。又言:“高山不摧自崩,槲树不扶自竖。”令谍人多赍此文,遗之于邺。祖孝征既闻,更润色之,明月竟以此诛。
建德之后,武帝志在平齐。孝宽乃上疏陈三策。其第一策曰:  臣在边积年,颇见间隙,不因际会,难以成功。是以往岁出军,徒有劳费,功绩不立,由失机会。何者?长淮之南,旧为沃土,陈氏以破亡余烬,犹能一举平之。齐人历年赴救,丧败而反,内离外叛,计尽力穷。传不云乎:“雠有衅焉,不可失也。”今大军若出轵关,方轨而进,兼与陈氏共为掎角;并令广州义旅,出自三鸦;又募山南骁锐,沿河而下;复遣北山稽胡绝其并、晋之路。凡此诸军,仍令各募关、河之外劲勇之士,厚其爵赏,使为前驱。岳动川移,雷骇电激,百道俱进,并趋虏庭。必当望旗奔溃,所向摧殄。一戎大定,实在此机。其第二策曰:
若国家更为后图,未即大举,宜与陈人分其兵势。三鸦以北,万春以南,广事屯田,预为贮积。募其骁悍,立为部伍。彼既东南有敌,戎马相持,我出奇兵,破其疆埸。彼若兴师赴援,我则坚壁清野,待其去远,还复出师。常以边外之军,引其腹心之众。我无宿舂之费,彼有奔命之劳。一二年中,必自离叛。且齐氏昏暴,政出多门,鬻狱卖官,唯利是视,荒淫酒色,忌害忠良。阖境熬然,不胜其弊。以此而观,覆亡可待。然后乘间电扫,事等摧枯。
其第三策曰:
窃以大周土宇,跨据关、河,蓄席卷之威,持建瓴之势。太祖受天明命,与物更新,是以二纪之中,大功克举。南清江、汉,西龛巴、蜀,塞表无虞,河右底定。唯彼赵、魏,独为榛梗者,正以有事三方,未遑东略。遂使漳、滏游魂,更存余晷。昔勾践亡吴,尚期十载;武王取乱,犹烦再举。今若更存遵养,且复相时,臣谓宜还崇邻好,申其盟约。安人和众,通商惠工,蓄锐养威,观衅而动。斯则长策远驭,坐自兼并也。
书奏,武帝遣小司寇淮南公元(卫)〔伟〕、开府伊娄谦等重币聘齐。尔后遂大举,再驾而定山东,卒如孝宽之策。
孝宽每以年迫悬车,屡请致仕。帝以海内未平,优诏弗许。至是复称疾乞骸骨。帝曰:“往已面申本怀,何烦重请也。”五年,帝东伐,过幸玉壁。观御敌之所,深叹羡之,移时乃去。孝宽自以习练齐人虚实,请为先驱。帝以玉壁要冲,非孝宽无以镇之,乃不许。及赵王招率兵出稽胡,与大军掎角,乃敕孝宽为行军总管,围守华谷以应接之。孝宽克其四城。武帝平晋州,复令孝宽还旧镇。
及帝凯还,复幸玉壁。从容谓孝宽曰:“世称老人多智,善为军谋。然朕唯共少年,一举平贼。公以为何如?”孝宽对曰:“臣今衰耄,唯有诚心而已。然昔在少壮,亦曾输力先朝,以定关右。”帝大笑曰:“实如公言。”乃诏孝宽随驾还京。拜大司空,出为延州总管,进位上柱国。
大象元年,除徐兖等十一州十五镇诸军事、徐州总管。又为行军元帅,徇地淮南。乃分遣杞公宇文亮攻黄城,郕公梁士彦攻广陵,孝宽率众攻寿阳,并拔之。初孝宽到淮南,所在皆密送诚款。然彼五门,尤为险要,陈人若开塘放水,即津济路绝。孝宽遽令分兵据守之。陈刺史吴文育果遣决堰,已无及。于是陈人退走,江北悉平。
军还,至豫州,宇文亮举兵反,潜以数百骑袭孝宽营。时亮圉官茹宽密白其状,孝宽有备。亮不得入,遁走,孝宽追获之。诏以平淮南之功,别封一子滑国公。
及宣帝崩,隋文帝辅政,时尉迟迥先为相州总管,诏孝宽代之。又以小司徒叱列长釜为相州刺史,先令赴邺。孝宽续进,至朝歌,迥遣大都督贺兰贵赍书候孝宽。孝宽留贵与语以察之,疑其有变,遂称疾徐行。又使人至相州求医药,密以伺之。既到汤阴,逢长釜奔还。孝宽兄子魏郡守艺又弃郡南走。孝宽审讦其状,乃驰还。所经桥道,皆令毁撤,驿马悉拥以自随。又勒(骑)〔驿〕将曰:“蜀公将至,可多备肴酒及刍粟以待之。”迥果遣仪同梁子康将数百骑追孝宽,驿司供设丰厚,所经之处,皆辄停留,由是不及。
时或劝孝宽,以为洛京虚弱,素无守备,河阳镇防,悉是关东鲜卑,迥若先往据之,则为祸不小。乃入保河阳。河阳城内旧有鲜卑八百人,家并在邺,见孝宽轻来,谋欲应迥。孝宽知之,遂密造东京官司,诈称遣行,分人诣洛阳受赐。既至洛阳,并留不遣。因此离解,其谋不成。
六月,诏发关中兵,以孝宽为元帅东伐。七月,军次河阳。迥所署仪同薛公礼等围逼怀州,孝宽遣兵击破之。进次怀县永〔桥〕城(桥)之东南。其城既在要冲,雉堞牢固,迥已遣兵据之。诸将士以此城当路,请先攻取。孝宽曰:“城小而固,若攻而不拔,损我兵威。今破其大军,此亦何能为也。”于是引军次于武陟,大破迥子惇,惇轻骑奔邺。军次于邺西门豹祠之南。迥自出战,又破之。迥穷迫自杀。兵士在小城中者,尽坑于游豫园。诸有未服,皆随机讨之,关东悉平。十月,凯还京师。十一月薨,时年七十二。赠太傅、十二州诸军事、雍州牧。谥曰襄。
孝宽在边多载,屡抗强敌。所有经略,布置之初,人莫之解;见其成事,方乃惊服。虽在军中,笃意文史,政事之余,每自披阅。末年患眼,犹令学士读而听之。又早丧父母,事兄嫂甚谨。所得俸禄,不入私房。亲族有孤遗者,必加振赡。朝野以此称焉。长子谌年已十岁,魏文帝欲以女妻之。孝宽辞以兄子世康年长。帝嘉之,遂以妻世康。孝宽有六子,总、寿、霁、津知名。
韦敻字敬远。志尚夷简,澹于荣利。弱冠,被召拜雍州中从事,非其好也,遂谢疾去职。前后十见征辟,皆不应命。属太祖经纶王业,侧席求贤,闻敻养高不仕,虚心敬悦,遣使辟之,备加礼命。虽情谕甚至,而竟不能屈。弥以重之,亦弗之夺也。所居之宅,枕带林泉,敻对翫琴书,萧然自乐。时人号为居士焉。至有慕其闲素者,或载酒从之,敻亦为之尽欢,接对忘倦。
明帝即位,礼敬逾厚。乃为诗以贻之曰:“六爻贞遯世,三辰光少微。颍阳让逾远,沧州去不归。香动秋兰佩,风飘莲叶衣。坐石窥仙洞,乘槎下钓矶。岭松千仞直,岩泉百丈飞。聊登平乐观,远望首阳薇。讵能同四隐,来参余万机。”敻答帝诗,愿时朝谒。帝大悦,敕有司日给河东酒一斗,号之曰逍遥公。时晋公护执政,广营第宅。尝召敻至宅,访以政事。敻仰视其堂,徐而叹曰:“酣酒嗜音,峻宇雕墙,有一于此,未或弗亡。”护不悦。有识者以为知言。
陈遣其尚书周弘正来聘,素闻敻名,请与相见。朝廷许之。弘正乃造敻,谈谑盈日,恨相遇之晚。后请敻至宾馆,敻〔不〕时赴。弘正仍赠诗曰:“德星犹未动,真车讵肯来。”其为时所钦挹如此。
武帝尝与敻夜宴,大赐之缣帛,令侍臣数人负以送出。敻唯取一疋,示承恩旨而已。帝以此益重之。孝宽为延州总管,敻至州与孝宽相见。将还,孝宽以所乘马及辔勒与敻。敻以其华饰,心弗欲之。笑谓孝宽曰:“昔人不弃遗簪坠履者,恶与之同出,不与同归。吾虽不逮前烈,然舍旧录新,亦非吾志也。”于是乃乘旧马以归。
武帝又以佛、道、儒三教不同,诏敻辨其优劣。敻以三教虽殊,同归于善,其迹似有深浅,其致理殆无等级。乃着三教序奏之。帝览而称善。时宣帝在东宫,亦遗敻书,并令以帝所乘马迎之,问以立身之道。敻对曰:“传不云乎,俭为德之恭,侈为恶之大。欲不可纵,志不可满。并圣人之训也,愿殿下察之。”
敻子瓘行随州刺史,因疾物故,孝宽子总复于并州战殁。一日之中,凶问俱至。家人相对悲恸,而敻神色自若。谓之曰:“死生命也,去来常事,亦何足悲。”援琴抚之如旧。
敻又雅好名义,虚襟善诱。虽耕夫牧竖有一介可称者,皆接引之。特与族人处玄及安定梁旷为放逸之友。少爱文史,留情著述,手自抄录数十万言。晚年虚静,唯以体道会真为务。旧所制述,咸削其藁,故文笔多并不存。
建德中,敻以年老,预戒其子等曰:“昔士安以蘧蒢束体,王孙以布囊绕尸,二贤高达,非庸才能继。吾死之日,可敛旧衣,勿更新造。使棺足周尸,牛车载柩,坟高四尺,圹深一丈。其余烦杂,悉无用也。朝晡奠食,于事弥烦,吾不能顿绝汝辈之情,可朔望一奠而已。仍荐素蔬,勿设牲牢。亲友欲以物吊祭者,并不得为受。吾常恐临终恍惚,故以此言预戒汝辈。瞑目之日,勿违吾志也。”
宣政元年二月,卒于家,时年七十七。武帝遣使祭,赙赗有加。其丧制葬礼,诸子等并遵其遗戒。子世康。
梁士彦字相如,安定乌氏人也。少任侠,好读兵书,颇涉经史。周武帝将平东夏,闻其勇决,自扶风郡守除为九曲镇将,进位上开府,封建威县公。齐人甚惮之。
后以熊州刺史从武帝拔晋州,进位大将军,除晋州刺史。及帝还,齐后主亲攻围之,楼堞皆尽,短兵相接。士彦慷慨自若,谓将士曰:“死在今日,吾为尔先。”于是勇猛齐奋,号声动天,无不一当百。齐兵少却,乃令妻及军人子女昼夜修城,三日而就。武帝大军亦至,齐师围解。士彦见帝,捋帝须泣,帝亦为之流涕。时帝欲班师,士彦叩马谏,帝从之。执其手曰:“朕有晋州,为平齐之基,宜善守之。”及齐平,封郕国公,位上柱国、雍州总管。宣帝即位,除徐州总管。与乌丸轨禽陈将吴明彻、裴忌于吕梁,略定淮南地。
隋文帝作相,转亳州总管。尉迟迥反,为行军总管,及韦孝宽击之。令家僮梁默等为前锋,士彦继之,所当皆破。
及迥平,除相州刺史。深见忌,乃代还京师。闲居无事,恃功怀怨,与宇文忻、刘昉等谋反。将率僮仆,候上享庙之际以发机。复欲于蒲州起事,略取河北,捉黎阳关,塞河阳路,劫调布为牟甲,募盗贼为战士。其甥裴通知而奏之。帝未发其事,授晋州刺史,欲观其志。士彦欣然谓昉等曰:“天也!”又请仪同薛摩儿为长史,帝从之。后与公卿朝谒,帝令执士彦、忻、昉等于行间。诘之状,犹不伏,捕薛摩儿至,对之。摩儿具论始末,云第二子刚垂泣苦谏,第三子叔谐曰“作猛兽须成班”。士彦失色,顾曰:“汝杀我!”于是伏诛。年七十二。
有子五人。操字孟德,位上开府、义乡县公,早卒。刚字永固,位大将军、通政县公、泾州刺史。以谏父获免,徙瓜州。叔谐坐士彦诛。
梁默者,士彦之苍头也,骁武绝人。士彦每从征伐,常与默陷阵。仕周,位开府。开皇末,以行军总管从杨素征突厥,进位大将军。又从平杨谅,授柱国。大业五年,从炀帝征吐谷浑,力战死之。赠光禄大夫。
卷三十二 列传第二十四
申徽陆通弟逞柳敏卢柔唐瑾
申徽字世仪,魏郡人也。六世祖钟,为后赵司徒。冉闵末,中原丧乱,钟子邃避地江左。曾祖爽仕宋,位雍州刺史。祖隆道,宋北兖州刺史。父明仁,郡功曹,早卒。
徽少与母居,尽心孝养。及长,好经史。性审慎,不妄交游。遭母忧,丧毕,乃归于魏。元颢入洛,以元邃为东徐州刺史,邃引徽为主簿。颢败,邃被槛车送洛阳,故吏宾客并委去,唯徽送之。及邃得免,乃广集宾友,叹徽有古人风。寻除太尉府行参军。
孝武初,徽以洛阳兵难未已,遂间行入关见文帝。文帝与语,奇之,荐之于贺拔岳。岳亦雅相敬待,引为宾客。文帝临夏州,以徽为记室参军,兼府主簿。文帝察徽沉密有度量,每事信委之。乃为大行台郎中。时军国草创,幕府务殷,四方书檄,皆徽之辞也。以迎孝武功,封博平县子,本州大中正。大统初,进爵为侯。四年,拜中书舍人,修起居注。河桥之役,大军不利,近侍之官,分散者众,徽独不离左右。魏帝称叹之。
十年,迁给事黄门侍郎。
先是,东阳王元荣为瓜州刺史,其女婿刘彦随焉。及荣死,瓜州首望表荣子康为刺史,彦遂杀康而取其位。属四方多难,朝廷不遑问罪,因授彦刺史。频征不奉诏,又南通吐谷浑,将图叛逆。文帝难于动众,欲以权略致之。乃以徽为河西大使,密令图彦。徽轻以五十骑行,既至,止于宾馆。彦见徽单使,不以为疑。徽乃遣一人微劝彦归朝,以揣其意。彦不从。徽又使赞成其住计,彦便从之,遂来至馆。徽先与瓜州豪右密谋执彦,遂叱而缚之。彦辞无罪。徽数之曰:“君无尺寸之功,滥居方岳之重。恃远背诞,不恭贡职,戮辱使人,轻忽诏命。计君之咎,实不容诛。但授诏之日,本令相送归阙,所恨不得申明罚以谢边远耳。”于是宣诏慰劳吏人及彦所部,复云大军续至,城内无敢动者。使还,迁都官尚书。
十二年,瓜州刺史成庆为城人张保所杀,都督令狐延等起义逐保,启请刺史。以徽信洽西土,拜假节、瓜州刺史。徽在州五稔,俭约率下,边人乐而安之。十六年,征兼尚书右仆射,加侍中、骠骑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废帝二年,进爵为公,正右仆射,赐姓宇文氏。
徽性勤敏,凡所居官,案牍无大小,皆亲自省览。以是事无稽滞,吏不得为奸。后虽历公卿,此志不懈。出为襄州刺史。时南方初附,旧俗,官人皆通饷遗。徽性廉慎,乃画杨震像于寝室以自戒。及代还,人吏送者数十里不绝。徽自以无德于人,慨然怀愧,因赋诗题于清水亭。长幼闻之,竞来就读。递相谓曰:“此是申使君手迹。”并写诵之。
明帝以御正任总丝纶,更崇其秩为上大夫,员四人,号大御正,又以徽为之。历小司空、少保,出为荆州刺史,入为小司徒、小宗伯。天和六年,上疏乞骸骨,诏许之。薨,赠泗州刺史,谥曰章。
子康嗣。位泸州刺史,司织下大夫、上开府。康弟敦,汝南郡守。敦弟静,齐安郡守。静弟处,上开府、同昌县侯。卒。陆通字仲明,吴郡人也。曾祖载,从宋武帝平关中,军还,留载随其子义真镇长安,遂没赫连氏。魏太武平赫连氏,载仕魏任中山郡守。父政,性至孝。其母吴人,好食鱼,北土鱼少,政求之常苦难。后宅侧忽有泉出而有鱼,遂得以供膳。时人以为孝感所致,因谓其泉为孝鱼泉。初从尔朱天光讨伐,及天光败,归文帝。文帝为行台,以政为行台左丞、原州长史,赐爵中都县伯。大统中,卒。
通少敦敏好学,有志节。幼从在河西,遂逢寇难,与政相失。通乃自拔东归,从尔朱荣。荣死,又从尔朱兆。及尔朱氏灭,乃入关。文帝时在夏州,引为帐内督。顷之,贺拔岳为侯莫陈悦所害,时有传(兵)〔岳〕军府已亡散者,文帝忧之,通以为不然。居数日,问至,果如所策。自是愈见亲礼,遂昼夜陪侍,家人罕见其面。通虽处机密,愈自恭谨,文帝以此重之。后以迎孝武功,封都昌县伯。大统元年,进爵为侯。从禽窦泰,复弘农。沙苑之役,力战有功。
又从解洛阳围。军还,属赵青雀反于长安,文帝将讨之,以人马疲弊,不可速行。又谓青雀等一时陆梁,不足为虑。乃云:“我到长安,但轻骑临之,必当面缚。”通进曰:“青雀等既以大军不利,谓朝廷倾危,同恶相求,遂成反乱。
然其逆谋久定,必无迁善之心。且其诈言大军败绩,东寇将至,若以轻骑往,百姓谓为信然,更沮兆庶之望。大兵虽疲弊,精锐犹多。以明公之威,率思归之众,以顺讨逆,何虑不平。”文帝深纳之,因从平青雀。录前后功,进爵为公,徐州刺史。以寇难未平,留不之部。与于谨讨刘平伏,加大都督。
从文帝援玉壁,进仪同三司。
九年,高仲密以地来附,通从若干惠战于邙山,众军皆退,唯惠与通率所部力战。至夜中乃阴引还,敌亦不敢逼。进授骠骑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太仆卿,赐姓步六孤氏,进爵绥德郡公。周孝闵践阼,拜小司空。保定五年,累迁大司寇。
通性柔谨,虽久处列位,常清慎自守。所得禄赐,尽与亲故共之,家无余财。常曰:“凡人患贫而不贵,不患贵而贫也。”建德元年,转大司马。其年薨。通弟逞。
逞字季明。初名彦,字世雄。魏文帝常从容谓之曰:“尔既温裕,何因乃字世雄?且为世之雄,非所宜也。于尔兄弟,又复不类。”遂改焉。逞少谨密,早有名誉。兄通先以军功别受茅土,乃让父爵中都县伯,令逞袭之。起家羽林监、文帝内亲信。时辈皆以骁勇自达,唯逞独兼文雅。文帝由此加礼遇焉。大统十四年,参大丞相府军事,寻兼记室。保定初,累迁吏部中大夫,历(藩)〔蕃〕部、御伯中大夫,进骠骑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徙授司宗中大夫,转军司马。逞干识详明,历任三府,所在着绩。朝廷嘉之,进爵为公。
天和三年,齐遣侍中斛斯文略、中书侍郎刘逖来聘。初修邻好,盛选行人。诏逞为使主,尹公正为副以报之。逞美容止,善辞令,敏而有礼,齐人称焉。还届近畿,诏令路车(饰)〔仪〕服,郊迎而入。时人荣之。四年,除京兆尹。都界有豕生数子,经旬而死。其家又有豮,遂乳养之,诸豚赖之以活。时论以逞仁政所致。俄迁司会中大夫,出为河州刺史。
晋公护雅重其才,表为中外府司马,赖委任之。寻复为司会,兼纳言,迁小司马。及护诛,坐免官。顷之,起为纳言。又以疾不堪剧任,乃除宜州刺史。故事,刺史奉辞,例备卤簿。逞以时属农要,奏请停之。武帝深嘉焉,诏遂其所请,以彰雅操。逞在州有惠政,吏人称之。东宫初建,授太子太保。卒,赠大将军。子操嗣。
柳敏字白泽,河东解县人,晋太常纯之七世孙也。父懿,魏车骑大将军、仪同三司、汾州刺史。
敏九岁而孤,事母以孝闻。性好学,涉猎经史,阴阳卜筮之术,靡不习焉。年未弱冠,起家员外散骑侍郎。累迁河东郡丞。朝议以敏之本邑,故有此授。敏虽统御乡里,而处物平允,甚得时誉。
及文帝克复河东,见而器异之,乃谓之曰:“今日不喜得河东,喜得卿也。”即拜丞相府参军事。俄转户曹参军,(掌)〔兼〕记室。每有四方宾客,恒令接之,爰及吉凶礼仪,亦令监综。又与苏绰等修撰新制,为朝廷政典。迁礼部郎中,封武城县子,加帅都督,领本乡兵。俄进大都督。遭母忧,居丧旬日之间,鬓发半白。寻起为吏部郎中。毁瘠过礼,杖而后起。文帝见而叹异之,特加廪赐。及尉迟迥伐蜀,以敏为行军司马。军中筹略,并以委之。益州平,进骠骑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加侍中,迁尚书,赐姓宇文氏。六官建,拜礼部中大夫。
孝闵帝践阼,进爵为公,又除河东郡守,寻复征拜礼部。出为郢州刺史,甚得物情。及将还朝,夷夏士人感其惠政,并赍酒肴及土产候之于路。敏乃从他道而还。复拜礼部。后改礼部为司宗,仍以敏为之。
敏操履方正,性又恭勤,每日将朝,必夙兴待旦。又久处台阁,明练故事,近(议)〔仪〕或乖先典者,皆按据旧章,刊正取中。迁小宗伯,监修国史。转小司马,又监修律令。进位大将军,出为鄜州刺史,以疾不之部。武帝平齐,进爵武德郡公。敏自建德以后,寝疾积年,武帝及宣帝并亲幸其第问疾焉。
开皇元年,进位上大将军、太子太保。其年卒。赠五州诸军事、晋州刺史。临终诫其子等,丧事所须,务从简约。其子等并涕泣奉行。少子昂。
昂字千里,幼聪颖有器识,干局过人。武帝时,为内史中大夫、开府仪同三司,赐爵文城郡公。当途用事,百寮皆出其下。昂竭诚献替,知无不为,谦虚自处,未尝骄物。时论以此重之。武帝崩,受遗辅政。稍被宣帝疏,然不离本职。隋文帝为丞相,深自结纳。文帝以为大宗伯。拜日,遂得偏风,不能视事。文帝受禅,疾愈,加上开府,拜潞州刺史。昂见天下无事,上表请劝学行礼。上览而善之,优诏答昂。自是天下州县皆置博士习礼焉。昂在州甚有惠政。卒官。子调嗣。
卢柔字子刚。少孤,为叔母所养,抚视甚于其子。柔尽心温凊,亦同己亲。宗族叹重之。性聪敏,好学,未弱冠,解属文,但口吃不能持论。颇使酒诞节,为世所讥。司徒、临淮王彧见而器之,以女妻焉。
及魏孝武与齐神武有隙,诏贺拔胜出牧荆州,柔谓因此可着功绩,遂从胜之荆州。以柔为大行台郎中,掌书记。军中机务,柔多预之。及胜为太保,以柔为掾,加冠军将军。孝武后召胜引兵赴洛,胜以问柔。曰:“高欢托晋阳之甲,意实难知。公宜席卷赴都,与决胜负,存没以之,此忠之上策也。若北阻鲁阳,南并旧楚,东连兖、豫,西接关中,带甲十万,观衅而动,亦中策也。举三荆之地,通款梁国,可以身免,功名去矣。策之下者。”胜轻柔年少,笑而不应。
及孝武西迁,东魏遣侯景袭穰,胜败,遂南奔梁。柔亦从之。胜频表梁求归,武帝览表,嘉其辞彩。既知柔所制,因遣舍人劳问,并遗缣锦。后与胜俱还,行至襄阳,齐神武惧胜西入,遣侯景以轻骑邀之。胜及柔惧,乃弃船山行,赢粮冒险,经数百里。时属秋霖,徒侣冻馁,死者太半。至丰阳界,柔迷失道,独宿僵木之下,寒雨衣湿,殆至于死。
大统二年,至长安。封容城县男,邑二百户。太祖重其才,引为行台郎中,加平东将军,除从事中郎,与苏绰对掌机密。时沙苑之后,大军屡捷,汝、颍之间,多举义来附。书翰往反,日百余牒。柔随机报答,皆合事宜。进爵为子,增邑三百户,除中书舍人。迁司农少卿,转郎,兼著作,撰起居注。后拜黄门侍郎。文帝知其贫,解衣赐之。魏废帝元年,加军骑大将军、仪同三司、散骑常侍、中书监。
孝闵帝践阼,拜小内史,迁内史大夫,进位开府。卒于位。所作诗颂碑铭檄表启行于世者数十篇。子恺嗣。恺字长仁。涉猎经史,有当世干能。起家齐王记室。历吏部、内史上士,礼部下大夫。寻为聘陈副使。大象初,拜东京吏部下大夫。
唐瑾字附璘。父永。性温恭,有器量,博涉经史,雅好属文。身长八尺二寸,容貌甚伟。年十七,周文闻其名,乃贻永书曰:“闻公有二子:曰陵,从横多武略;瑾,雍容富文雅。可并遣入朝,孤欲委以文武之任。”因召拜尚书员外郎、相府记室参军事。军书羽檄,瑾多掌之。从破沙苑,战河桥,并有功,封姑臧县子。累迁尚书右丞、吏部郎中。于时魏室播迁,庶务草创,朝章国典,瑾并参之。迁户部尚书,进位骠骑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赐姓宇文氏。
时燕公于谨勋高望重,朝野所属。白文帝,言瑾学行兼修,愿与之同姓,结为兄弟,庶子孙承其余论,有益义方。文帝叹异者久之,更赐瑾姓(万)〔万〕纽于氏。瑾乃深相结纳,敦长幼之序;谨亦庭罗子孙,行弟侄之敬。其为朝望所宗如此。进爵临淄县伯,转吏部尚书。铨综衡流,雅有人伦之鉴。以父忧去职,寻起令视事。时六尚书皆一时之秀,周文自谓得人,号为六俊。然瑾尤见器重。
于谨南伐江陵,以瑾为元帅府长史。军中谋略,多出瑾焉。江陵既平,衣冠仕伍,并没为仆隶。瑾察其才行,有片善者,辄议免之,赖瑾获济者甚众。时论多焉。及军还,诸将多因虏掠,大获财物。瑾一无所取,唯得书两车,载之以归。或白文帝曰:“唐瑾大有辎重,悉是梁朝珍玩。”文帝初不信之,然欲明其虚实,密遣使检阅之,唯见坟籍而已。乃叹曰:“孤知此人来二十许年,明其不以利干义。向若不令检视,恐常人有投杼之疑,所以益明之耳。凡受人委任,当如此也。”论平江陵功,进爵为公。
六官建,授礼部中大夫,出为蔡州刺史。历(柘)〔拓〕州、硖州,所在皆有德化,人吏称之。转荆州总管府长史。入为吏部中大夫,历御正、纳言中大夫。曾未十旬,遂迁四职,搢绅以为荣。久之,除司宗中大夫,兼内史。寻卒于位。赠小宗伯,谥曰方。
瑾性方重,有风格。退朝休(暇)〔假〕,恒着衣冠以对妻子。遇迅雷风烈,虽闲夜宴寝,必起,冠带端笏危坐。又好施与,家无余财,所得禄赐,常散之宗族。其尤贫者,又割膏腴田宇以赈之。所留遗子孙者,并硗埆之地。朝野以此称之。撰新仪十篇。所着赋颂碑诔二十余万言。孙大智嗣。
瑾次子令则,性好篇章,兼解音律,文多轻艳,为时人所传。天和中,以齐驭下大夫使于陈。大象中,官至乐部下大夫。仕隋,位太子左庶子。皇太子勇废,被诛。
卷三十三 列传第二十五
厍狄峙杨荐赵刚王庆赵昶王悦赵文表  厍狄峙,其先辽东人,本姓段氏,匹磾之后也,因避难改焉。后徙居代,世为豪右。祖凌,武威郡守。父贞,上洛郡守。峙少以弘厚知名,善骑射,有谋略。仕魏,位高阳郡守。为政仁恕,百姓颇悦之。孝武西迁,峙乃弃官从入关。大统元年,拜中书舍人,参掌机密,以恭谨见称。迁黄门侍郎。
时与东魏争衡,戎马不息,蠕蠕乘虚,屡为边患。朝议欲结和亲,乃使峙往。峙状貌魁梧,善于辞令。蠕蠕主雅信重之,自是不复为寇。太祖谓峙曰:“昔魏绛和戎,见称前史。以君方之,彼有愧色。”封高邑县公,邑八百户。迁骠骑将军、岐州刺史,加散骑常侍,增邑二百户,开府仪同三司。恭帝元年,征拜侍中。
蠕蠕灭后,突厥强盛,虽与文帝通好,而外连齐氏。太祖又令峙衔命喻之。突厥感悟,即执齐使,归诸京师。录前后功,拜大将军、安丰郡公,邑通前二千户。寻除小司空。
孝闵践阼,转小司寇。世宗初,为都督益潼等三十一州诸军事、益州刺史。峙性宽和,尚清静,甚为夷獠所安。保定四年,除(宣)〔宜〕州刺史。天和三年,入为少师。峙以年老,表乞骸骨,手诏许之。五年,卒。赠同州刺史。谥曰定。
子嶷嗣。少知名,起家吏部上士。历小内史、小纳言,授开府阶,迁职方中大夫,为蔡州刺史。卒于官。子授嗣。
杨荐字承略,秦郡宁夷人也。父宝,昌平郡守。荐幼孤,早有名誉。性廉谨,喜怒不形于色。魏永安中,随尔朱天光入关讨群贼,封高邑县男。文帝临夏州,补帐内都督。及平侯莫陈悦,使荐入洛阳请事。魏孝武帝授文帝关西大行台,仍除荐直合将军。时冯翊长公主嫠居,孝武意欲归诸文帝,乃令武卫元毘喻旨。荐归白,文帝又遣荐入洛阳请之。孝武即许焉。孝武欲向关中,荐赞成其计。孝武曰:“卿归语行台迎我。”文帝又遣荐与长史宇文测出关候接。孝武至长安,进爵清水县子。魏大统元年,蠕蠕请和亲。文帝遣荐与杨宽使,并结婚而还。进爵为侯。又使荐纳币于蠕蠕。魏文帝郁久闾后崩,文帝遣仆射赵善使蠕蠕更请婚。善至夏州,闻蠕蠕贰于东魏,欲执使者。善惧,乃还。文帝乃使荐往,赐黄金十斤、杂彩三百疋。荐至蠕蠕,责其背惠食言,并论结婚之意。蠕蠕感悟,乃遣使随荐报命焉。
及侯景来附,文帝令荐与镇遏。荐知景翻覆,遂求还,具陈事实。文帝乃遣使密追助景之兵。寻而景叛。
十六年,大军东讨。文帝恐蠕蠕乘虚寇掠,乃遣荐往更论和好,以安慰之。进使持节、骠骑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加侍中。
孝闵帝践阼,除御伯大夫,进爵姚谷县公。仍使突厥结婚。突厥可汗弟地头可汗阿史那库头居东面,与齐通和,说其兄欲背先约。计谋已定,将以荐等送齐。荐知其意,乃正色责之,辞气慷慨,涕泗横流。可汗惨然良久曰:“幸无所疑,当共平东贼,然后发遣我女。”乃令荐先报命,仍请东讨。以奉使称旨,迁大将军。保定四年,又纳币于突厥。还,行小司马,又行大司徒。从陈公纯等逆女于突厥,进爵南安郡公。天和三年,迁总管、梁州刺史。后以疾卒。
赵刚字僧庆,河南洛阳人也。曾祖蔚,魏并州刺史。祖宁,高平太守。父和,太平中,陵江将军,南讨度淮,闻父丧,辄还。所司将致之于法,和曰:“罔极之恩,终天莫报。若许安厝,礼毕而即罪戮,死且无恨。”言讫号恸,悲感傍人。主司以闻,遂宥之。丧毕,除宁远将军。大统初,追赠右将军、胶州刺史。
刚少机辩,有干能。起家奉朝请。累迁镇东将军、银青光禄大夫,历大行台郎中、征东将军,加金紫阶,领司徒府从事中郎,加合内都督。及魏孝武与齐神武构隙,刚密奉旨召东荆州刺史冯景昭率兵赴阙。未及发,而神武已逼洛阳,孝武西迁。景昭集府僚文武,议其去就。司马冯道和请据州待北方处分。刚曰:“公宜勒兵赴行在所。”久之更无言者。刚抽刀投地曰:“公若为忠臣,可斩道和;如欲从贼,可见杀。”景昭感悟,遂率众赴关右。属侯景逼穰城,东荆州人杨祖欢等起兵应景,以其众邀景昭于路。景昭战败,刚遂没于蛮。后自赎免。乃见东魏东荆州刺史李魔怜,劝令归关西。魔怜纳之,使刚至并州密观事势。神武引刚内宴,因令刚赍书申敕荆州。刚还报魔怜,仍说魔怜斩祖欢等,以州归西。魔怜乃使刚入朝。
大统初,刚于霸上见太祖,具陈关东情实。太祖嘉之,封阳邑县子,邑三百户,除车骑将军、左光禄大夫。论复东荆州功,进爵临汝县伯,邑五百户。
初,贺拔胜、独孤信以孝武西迁之后,并流寓江左。至是刚言于魏文帝,请追而复之。乃以刚为兼给事黄门侍郎,使梁魏兴,赍移书与其梁州刺史杜怀宝等论邻好,并致请胜等移书。宝即与刚盟歃,受移赴建康,仍遣行人随刚报命。是年,又诏刚使三荆,听在所便宜从事。使还,称旨,进爵武城县侯,除大丞相府帐内都督。复使魏兴,重申前命。寻而梁人礼送贺拔胜、独孤信等。
顷之,御史中尉董绍进策,请图梁汉。以绍为行台、梁州刺史,率士马向汉中。刚以为不可,而朝议已决,遂出军。诏竟无功而还,免为庶人。除刚颍川郡守,加通直散骑常侍、卫大将军。
从复弘农。进拜大都督、东道军司,节度开府李延孙等七军,攻复阳城,擒太守王智纳。转陈留郡守。东魏行台吉宁率众三万攻陷郡城,刚突出,还保颍川,重行郡事。复为侯景所破,乃率余众赴洛阳。大行台元海遣刚还郡征粮。时景众已入颍川,刚于西界招复阳翟二万户,转输送洛。明年,洛阳不守。刚远隔敌中,连战破东魏广州刺史李仲侃。时侯景别帅陆太、颍川郡守高冲等众八千人,寇襄城等五郡。刚简步骑五百,大破冲等。开府李延孙为长史杨伯简所害,刚击斩之。又攻拔广州,进军阳翟。侯景自邺入鲁阳,与刚接战。旬有三日,旋军宜阳。时河南城邑,一彼一此。刚复出军伊、洛,侯景亦度河筑城。刚前后下景三郡,获郡守一人,别破其行台梅迁,斩首千余级。除尚书金部郎中。高仲密以北豫州来附,兼大行台左丞,持节赴颍川节度义军。师还,刚别破侯景前驱于南陆,复获其郡守二人。
时有流言传刚东叛,齐神武因设反间,声遣迎接。刚乃率骑袭其下坞,拔之,露板言状。太祖知刚无贰,乃加赏赉焉。除营州刺史,进爵为公,增邑二百户,加大都督、车骑大将军、仪同三司、散骑常侍。
(漕)〔渭〕州民郑五丑构逆,与叛羌傍乞铁匆相应,令刚往镇之。将发,魏文帝引见内寝,举觞属刚曰:“昔侯景在东,为卿所困。黠羌小竖,岂足劳卿谋虑也。”时五丑已克定夷镇,所在立栅。刚至,并攻破之,散其党与。五丑于是西奔铁匆。刚又进破铁匆伪广宁郡。属宇文贵等西讨,诏以刚行渭州事,资给粮饩。铁匆平,所获羌卒千人,配刚军中,教以戎旅,皆尽其力用。加骠骑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入为光禄卿。六官建,拜膳部中大夫。
孝闵帝践阼,进爵浮阳郡公。出为利州总管、利沙方渠四州诸军事。沙州氐恃险逆命,刚再讨服之。方州生獠自此始从赋役。刚以伪信州滨江负阻,远连殊俗,蛮左强犷,历世不宾,乃表请讨之。诏刚率利沙等十四州兵,兼督仪同十人、马步一万往经略焉。仍加授渠州刺史。刚初至,渠帅惮其军威,相次降款。后以刚师出踰年,士卒疲弊,寻复亡叛。后遂以无功而还。又与所部仪同尹才失和,被征赴阙。遇疾,卒于路。年五十七。赠(忠)〔中〕淅涿三州刺史。谥曰成。子元卿嗣。
王庆字兴庆,太原祁人也。父因,魏灵州刺史、怀德县公。
庆少开悟,有才略。初从文帝征伐,复弘农,破沙苑,并有战功,每获殊赏。大统十年,授殿中将军。孝闵帝践阼,晋公护引为典签。庆枢机明辨,渐见亲待。授大都督。武成元年,以前后功,赐爵始安县男。二年,行小宾部。保定二年,使吐谷浑,与共分疆,仍论和好之事,浑主悦服,遣所亲随庆贡献。  初,突厥与周和亲,许纳女为后。而齐人知之,惧成合从之势,亦遣使求婚,财馈甚厚。突厥贪其重赂,便许之。朝议以魏氏昔与蠕蠕结婚,遂为齐人离贰。今者复恐改变,欲遣使结之。遂授庆左武伯,副杨荐为使。是岁,遂兴入并之役。庆乃引突厥骑,与随公杨忠至太原而还。以齐人许送皇姑及世母,朝廷遂与通和。突厥闻之,复致疑阻,于是又遣庆往喻之。可汗感悦,结好如初。五年,复与宇文贵使突厥逆女。自此,以庆信着北蕃,频岁出使。
后更至突厥,属其可汗暴殂,突厥谓庆曰:“前后使来,逢我国丧者,皆剺面表哀。况今二国和亲,岂得不行此事。”庆抗辞不从,突厥见其守正,卒不敢逼。武帝闻而嘉之。录庆前后使功,迁开府仪同三司、兵部大夫,进爵为公。
历丹、中二州刺史。为政严肃,吏不敢欺。大象元年,授小司徒,加上大将军、总管汾石二州五镇诸军事、汾州刺史。又除延州总管,进位柱国。开皇元年,进爵平昌郡公。卒于镇。赠上柱国,谥曰庄。子淹嗣。
赵昶字长舒,天水南安人也。曾祖襄,仕魏至中山郡守,因家于代。祖泓,广武令。父琛,上洛郡守。  昶少聪敏,有志节。弱冠,以材力闻。孝昌中,起家拜都督,镇小平津。魏北中郎将高千甚敬重之。千牧兖州,以昶行临涣、北梁二郡事。大统初,千还镇陕,又以昶为长史、中军都督。太祖平弘农,擢为相府典签。  大统九年,大军失律于邙山,清水氐酋李鼠仁自军逃还,凭险作乱。陇右大都督独孤信频遣军击之,不克。太祖将讨之,欲先遣观其势。顾问谁可为。左右莫对。昶曰:“此小竖尔,以公威,孰不听命。”太祖壮之,遂令昶使焉。昶见鼠仁,喻以祸福。群凶聚议,或从或否。其逆命者,复将加刃于昶。而昶神色自若,志气弥厉。鼠仁感悟,遂相率降。氐梁道显叛,攻南由。太祖复遣昶慰谕之,道显等皆即款附。东秦州刺史魏光因徙其豪帅四十余人并部落于华州,太祖即以昶为都督领之。
先是,汾州胡叛,再遣昶慰劳之,皆知其虚实。及大军往讨,昶为先驱,遂破之。以功封章武县伯,邑五百户。
十五年,拜安夷郡守,带长蛇镇将。氐族荒犷,世号难治,昶威怀以礼,莫不悦服。期岁之后,乐从军者千余人。加授帅都督。时属军机,科发切急,氐情难之,复相率谋叛。昶又潜遣诱说,离间其情,因其携贰,遂轻往临之。群氐不知所为,咸来见昶。乃收其首逆者二十余人斩之,余众遂定。朝廷嘉之,除大都督,行南秦州事。时氐帅盖闹等反,昶复讨擒之。进抚军将军,加通直散骑常侍,又与史宁破宕昌羌、獠二十余万。拜武州刺史、车骑大将军、仪同三司、诸州军事。
魏恭帝初,加骠骑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潭水羌叛,杀武陵、潭水二郡守。
昶率仪同骆天釜等骑步五千讨平之。
世宗初,凤州人仇周贡、魏兴等反,自号周公,有众八千人。破广化郡,攻没诸县,分兵西入,围广业、修城二郡。广业郡守薛爽、修城郡守杜杲等请昶为援。昶遣使报杲,为周贡党樊伏兴等所获。兴等知昶将至,解修城围,据泥功岭,设六伏以待昶。昶至,遂遇其伏,合战,破之。广业之围亦解。昶追之至泥阳川而还。兴州人段咤及氐酋姜多复反,攻没郡县,昶讨斩之。语在氐传。
昶自以被拔擢居将帅之任,倾心下士。虏获氐、羌,抚而使之,皆为昶尽力。太祖常曰:“不烦国家士马而能威服氐、羌者,赵昶有之矣。”至是,世宗录前后功,进爵长道郡公,赐姓宇文氏,赏劳甚厚。二年,征拜宾部中大夫,行吏部。寻以疾卒。
王悦字众喜,京兆蓝田人也。少有气干,为州里所称。魏永安中,尔朱天光西讨,引悦为其府骑兵参军,除石安令。
太祖初定关、陇,悦率募乡里从军,屡有战功。大统元年,除平东将军、相府刑狱参军,封蓝田县伯,邑六百户。四年,东魏将侯景攻围洛阳,太祖赴援。悦又率乡里千余人,从军至洛阳。将战之夕,悦磬其行资,市牛飨战士。乃战,悦所部尽力,斩获居多。六年,加通直散骑常侍,迁大行台右丞。十年,转左丞。久居管辖,颇获时誉。十二年,齐神武亲率诸军围玉壁,大都督韦孝宽拒守累旬,敌方引退。朝廷以宽勋重,遣尚书长孙绍远为大使,悦为副使,劳问宽等,并校定勋人。
十三年,侯景据河南来附,仍请兵为援。太祖先遣韦法保、贺兰愿德等帅众助之。悦言于太祖曰:“侯景之于高欢,始则笃乡党之情,末乃定君臣之契,位居上将,职重台司,论其分义,有同鱼水。今欢始死,景便离贰。岂不知君臣之道有亏,忠义之礼不足?盖其所图既大,不恤小嫌。然尚能背德于高氏,岂肯尽节于朝廷。今若益之以势,援之以兵,非唯侯景不为池中之物,亦恐朝廷贻笑将来也。”太祖纳之,乃遣行台郎中赵士宪追法保等,而景寻叛。
十四年,授雍州大中正、帅都督,加卫将军、右光禄大夫、都督。率所部兵从大将军杨忠征随郡、安陆,并平之。时悬兵深入,悦支度路程,勒其部伍,节减粮食。及至竟陵,诸军多有匮乏,悦出禀米六百石分给之。太祖闻而嘉焉。寻拜京兆郡守,加使持节、车骑大将军、仪同三司、散骑常侍,迁大行台尚书。又领所部兵从达奚武征梁汉。军出,武令悦说其城主杨贤。悦乃贻之书曰:“夫惟德是辅,天道之常也;见机而作,人事之会也。梁主内亏刑政,外阙藩篱。匹夫攘袂,举国倾覆。非直下民离心,抑亦上玄所弃。我相公膺千龄之运,创三分之业,道洽区中,威振方外。声教所被,风行草偃;兵车所指,云除雾廓。斯固天下所共闻,无俟二谈也。大将军高阳公,韫韬略之秘,总熊罴之旅,受脤庙堂,威怀巴汉。先附者必赏,后服者必诛。君兵粮既寡,救援路绝。欲守,则城池无萦带之险;欲战,则士卒有土崩之势。以此求安,未见其可。昔韩信背项,前典以为美谈;黄权归魏,良史称其盛烈。事有变通,今其则也。”贤于是遂降。
悦白武云:“白马要冲,是必争之地。今城守寡弱,易可图也。若蜀兵更至,攻之实难。”武然之,令悦率轻骑七百,径趣白马。悦先示其祸福,其将梁深遂以城降。梁武陵王纪果遣其将任奇率步骑六千,欲先据白马。行次阙城,闻已降,乃还。及梁州平,太祖即以悦行刺史事。招携初附,民吏安之。魏废帝二年,征还本任。属改行台为中外府,尚书员废,以仪同领兵还乡里。悦既久居显职,及此之还,私怀怏怏。犹陵驾乡里,失宗党之情。其长子康,恃(悦)旧望,遂自骄纵。所部军人,将有婚礼,康乃非理凌辱。军人诉之。悦及康并坐除名,仍配流远防。及于谨伐江陵,平,悦从军展效,因留镇之。
孝闵践阼,依例复官。授郢州。寻拜使持节、骠骑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大都督、司水中大夫,进爵蓝田县侯。迁司宪中大夫,赐姓宇文氏,又进爵河北县公。悦性俭约,不营生业,虽出入荣显,家徒四壁而已。世宗手敕劳勉之,赐粟六百石。保定元年,卒于位。康嗣。官至司邑下大夫。
赵文表,其先天水西人也,后徙居南郑。累世为二千石。父江,性方严,有度量。历官东巴州刺史、计部中大夫、骠骑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御伯中大夫,封昌国县伯。赠虞绛二州刺史,谥曰贞。
文表少而修谨,志存忠节。便弓马,能左右驰射。好读左氏春秋,略举大义。起家为太祖亲信。魏恭帝元年,从开府田弘征山南,以功授都督。复从平南巴州及信州,迁帅都督。又从许国公宇文贵镇蜀,行昌城郡事。加中军将军、左金紫光禄大夫。保定元年,除许国公府司马,转大都督。五年,授畿伯下大夫。又为许国公府长史。寻拜车骑大将军、仪同三司。
仍从宇文贵使突厥,迎皇后,进止仪注,皆令文表典之。文表斟酌而行,皆合礼度。及皇后将入境,突厥托以马瘦,行除。文表虑其为变,遂说突厥使罗莫缘曰:“后自发彼藩,已淹时序,途经沙漠,人马疲劳。且东寇每伺间隙,吐谷浑亦能为变。今君以可汗之爱女,结姻上国,曾无防虑,岂人臣之体乎。”莫缘然之,遂倍道兼行,数日至甘州。以迎后功,别封伯阳县伯,邑六百户。
天和三年,除梁州总管府长史。所管地名恒陵者,方数百里,并生獠所居,恃其险固,常怀不轨。文表率众讨平之。迁蓬州刺史,政尚仁恕,夷獠怀之。加骠骑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又进位大将军,爵为公。
大象中,拜吴州总管。时开府于顗为吴州刺史。及隋文帝执政,尉迟迥等举兵,远近骚然,人怀异望。顗自以族大,且为国家肺腑,惧文表图己,谋欲先之。乃称疾不出。文表往问之,顗遂手刃文表。因令吏人告云“文表谋反”,仍驰启其状。隋文以诸方未定,恐顗为变,遂授顗吴州总管以安之。后知文表无异志,虽不罪顗,而听其子仁海袭爵。
卷三十四 列传第二十六
赵善元定杨摽裴宽杨敷韩盛
赵善字僧庆,太傅、楚国公贵之从祖兄也。祖国,魏龙骧将军、洛州刺史。父更,安乐太守。
善少好学,涉猎经史,美容仪,沉毅有远量。永安初,尔朱天光为肆州刺史,辟为主簿,深器重之。天光讨邢杲及万俟丑奴,以善为长史。军中谋议,每参预之。天光为关右行台,表善为行台左丞,加都督、征虏将军。普泰初,赏平关、陇之功,拜骠骑将军、大行台、散骑常侍,封山北县伯,邑五百户。俄除持节、东雍州诸军事、雍州刺史。天光东拒齐神武于韩(令)陵,善又以长史从。及天光败见杀,善请收葬其尸,齐神武义而许之。
贺拔岳总关中兵,乃遣迎善,复以为长史。岳为侯莫陈悦所害,善共诸将翊戴太祖,仍从平悦。
魏孝武西迁,除都官尚书,改封襄城县伯,增邑五百户。顷之,为北道行台,与仪同李虎等讨曹泥,克之。迁车骑大将军、仪同三司、尚书右仆射,进爵为公,增邑并前一千五百户。
大统三年,转左仆射,兼侍中,监著作,领太子詹事。善性温恭,有器局,虽位居端右,而逾自谦退。其职务克举,则曰某官之力;若有罪责,则曰善之咎也。时人称其公辅之量。太祖亦雅敬重焉。
九年,从战邙山,属大军不利,善为敌所获,遂卒于东魏。建德初,朝廷与齐通好,齐人乃归其柩。其子绚表请赠谥。诏赠大将军、大都督、岐宜宁豳四州诸军事、岐州刺史。谥曰敬。子度,字幼济,车骑大将军、仪同三司。度弟绚,字会绩,骠骑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淅资二州刺史。
元定字愿安,河南洛阳人也。祖比颓,魏安西将军、务州刺史。父道龙,征虏将军、钜鹿郡守。
定惇厚少言,内沉审而外刚毅。永安初,从尔朱天光讨关陇群贼,并破之。除襄(虏)〔威〕将军。及贺拔岳被害,定从太祖讨侯莫陈悦,以功拜平远将军、步兵校尉。魏孝武西迁,封高邑县男,邑二百户。从击潼关,拔回洛城,进爵为伯,增邑三百户,加前将军、太中大夫。从擒窦泰,复弘农,破沙苑,战河桥,定皆先锋,当其前者,无不披靡。以前后功,累迁都督、征东将军、金紫光禄大夫、帅都督,增邑三百户。邙山之役,敌人如堵,定夺矛冲之,杀伤甚众,无敢当者。太祖亲观之,论功为最,赏物甚厚。十三年,授河北郡守,加大都督、通直散骑常侍,增邑通前一千户。定有勇略,每战必陷阵,然未尝自言其功。太祖深重之,诸将亦称其长者。十五年,迁使持节、车骑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进爵为公。魏废帝二年,以宗室,进封建城郡王。(二)年,行周礼,爵随例改,封长湖郡公。世宗初,拜岷州刺史。威恩兼济,甚得羌豪之情。先时生羌据险不宾者,至是并出山谷,从征赋焉。及定代还,羌豪等感恋之。保定中,授左宫伯中大夫。久之,转左武伯中大夫,进位大将军。
天和二年,陈湘州刺史华皎举州归梁,梁主欲因其隙,更图攻取,乃遣使请兵。诏定从卫公直率众赴之。梁人与华皎皆为水军,定为陆军,直总督之,俱至夏口。而陈郢州坚守不下。直令定率步骑数千围之。陈遣其将淳于量、徐度、吴明彻等水陆来拒。量等以定已度江,势分,遂先与水军交战。而华皎所统之兵,更怀疑贰,遂为陈人所败。皎得脱身归梁。定既孤军悬隔,进退路绝,陈人乘胜,水陆逼之。定乃率所部斫竹开路,且行且战,欲趣湘州,而湘州已陷。徐度等知定穷迫,遣使伪与定通和,重为盟誓,许放还国。定疑其诡诈,欲力战死之。而定长史〔长〕孙隆及诸将等多劝定和,定乃许之。于是与度等刑牲歃血,解仗就船。遂为度等所执,〔所部〕众军亦被囚虏,送诣丹阳。居数月,忧愤发病卒。子乐嗣。
杨摽字显进,正平高凉人也。祖贵、父猛,并为县令。  摽少豪侠有志气。魏孝昌中,尔朱荣杀害朝士,大司马、城阳王元徽逃难投摽,摽藏而免之。孝庄帝立,徽乃出,复为司州牧。由是摽以义烈闻。擢拜伏波将军、给事中。元颢入洛,孝庄欲往晋阳就尔朱荣,诏摽率其宗人收船马渚。摽未至,帝已北度太行,摽遂匿所收船,不以资敌。及尔朱荣奉帝南讨,至马渚,摽乃具船以济王师。颢平,封肥如五百户,加镇远将军、步兵校尉,行济北郡事。进都督、平东将军、太中大夫。
从魏孝武入关,进爵为侯,增邑八百户,加抚军、银青光禄大夫。时东魏迁邺,太祖欲知其所为,乃遣摽间行诣邺以观察之。使还,称旨,授通直散骑常侍、车骑将军。稽胡恃险不宾,屡行抄窃,以摽兼黄门侍郎,往慰抚之。摽颇有权略,能得边情,诱化酋渠,多来款附,乃有随摽入朝者。
时弘农为东魏守,摽从太祖攻拔之。然自河以北,犹附东魏。摽父猛先为邵郡白水令,摽与其豪右相知,请微行诣邵郡,举兵以应朝廷。太祖许之。摽遂行,与土豪王覆怜等阴谋举事,密相应会者三千人,内外俱发,遂拔邵郡。擒郡守程保及令四人,并斩之。众议推摽行郡事,摽以因覆怜成事,遂表覆怜为邵郡守。以功授大行台左丞,率义徒更为经略。于是遣谍人诱说东魏城堡,旬月之间,正平、河北、南(涉)〔汾〕、二绛、建州、(大)〔太〕宁等城,并有请为内应者,大军因攻而拔之。以摽行正平郡事,左丞如故。齐神武败于沙苑,其将韩轨、潘洛、可朱浑元等为殿,摽分兵要截,杀伤甚众。东雍州刺史马恭惧摽威声,弃城遁走。摽遂移据东雍州。
太祖以摽有谋略,堪委边任,乃表行建州事。时建州远在敌境三百余里,然摽威恩夙着,所经之处,多并赢粮附之。比至建州,众已一万。东魏刺史车折于洛出兵逆战,摽击败之。又破其行台斛律俱步骑二万于州西,大获甲仗及军资,以给义士。由是威名大振。东魏遣太保侯景攻陷正平,复遣行台薛循义率兵与斛律俱相会,于是敌众渐盛。摽以孤军无援,且腹背受敌,谋欲拔还。恐义徒背叛,遂伪为太祖书,遣人若从外送来者,云已遣军四道赴援。因令人漏泄,使所在知之。又分土人义首,令领所部四出抄掠,拟供军费。摽分遣讫,遂于夜中拔还邵郡。朝廷嘉其权以全军,即授建州刺史。
时东魏以正平为东雍州,遣薛荣祖镇之。摽将谋取之,乃先遣奇兵,急攻汾桥。荣祖果尽出城中战士,于汾桥拒守。其夜,摽率步骑二千,从他道济,遂袭克之。进骠骑将军。既而邵郡民以郡东叛,郡守郭武安脱身走免。摽又率兵攻而复之。转正平郡守。又击破东魏南绛郡,虏其郡守屈僧珍。录前后功,别封合阳县伯,邑五百户。
邙山之战,摽攻拔柏谷坞,因即镇之。及大军不利,摽亦拔还。而东魏将侯景率骑追摽,摽与仪同韦法保同心抗御,且前经十数里,景乃引退。太祖嘉之,赐帛三百疋。复授建州刺史,镇车箱。摽久从军役,未及葬父,至是表请还葬。诏赠其父车骑大将军、仪同三司、晋州刺史,赠其母夏阳县君,并给仪卫。州里荣之。
及齐神武围玉壁,别令侯景趣齐子岭。摽恐入寇邵郡,率骑御之。景闻摽至,斫木断路者六十余里,犹惊而不安,遂退还河阳,其见惮如此。十二年,进授大都督,加晋建二州诸军事。又攻破蓼坞,获〔东〕魏将李显,进仪同三司。寻迁开府,复除建州邵郡河内汲郡黎阳等诸军事,领邵郡。十六年,大军东讨,授大行台尚书,率义众先驱敌境,攻其四戍,拔之。时以齐军不出,乃追摽还。并肥如、合阳二邑,合一千八百户,改封华阳县侯。又于邵郡置邵州,以摽为刺史,率所部兵镇之。
保定四年,迁少师。其年,大军围洛阳,诏摽率义兵万余人出轵关。然摽自镇东境二十余年,数与齐人战,每常克获,以此遂有轻敌之心。时洛阳未下,而摽深入敌境,又不设备。齐人奄至,大破摽军。摽以众败,遂降于齐。摽之立勋也,有慷慨壮烈之志,及军败,遂就虏以求苟免。时论以此鄙之。朝廷犹录其功,不以为罪,令其子袭爵。  摽之败也,新平郡守韩盛亦于洛阳战没。
盛字文炽,南阳(渚)〔堵〕阳人也。五世祖远,为郑县令,因徙居京兆之渭南焉。曾祖良,举秀才,奉朝请、姑臧令。祖与,魏傥城郡守,赠直州刺史。父先藻,安夷鄜城二郡守,赠镇远将军、义州刺史。
盛幼有操行,涉猎经史,兼善骑射,膂力过人。魏大统初,起家开府行参军。转参军事。从李远积年征讨,每有战功。累迁至都督、辅国将军、中散大夫、帅都督、持节、平东将军、太中大夫、银青光禄大夫、大都督。明帝二年,封临湍县子,邑三百户。保定四年,授使持节、车骑大将军、仪同三司、虞部下大夫,出为新平郡守。居官清静,严而不残,矜恤孤贫,抑挫豪右,贼盗止息,郡治肃然。寻以本官从晋公护东讨,于洛阳战没。赠淅洛义三州刺史,谥曰壮。子谦嗣。官至大都督。
盛二兄,德舆、仲恭。德舆姿貌魁杰,有异常人。历官持节、车骑大将军、仪同三司、通洛慈涧防主、邵州刺史、任城县男。仲恭美容仪,澹于荣利。郡累辟为功曹、中正。仲恭答曰:“第五之号,岂减骠骑乎!”后历广原、灵原、新丰三县令,所在皆有声绩。有八子,并有志操。少子纫约,后最知名。裴宽字长宽,河东闻喜人也。祖德欢,魏中书郎、河内郡守。父静虑,银青光禄大夫,赠汾州刺史。
宽仪貌瑰伟,博涉群书,弱冠为州里所称。与二弟汉、尼是和知名。亲殁,抚弟以笃友闻。荥阳郑孝穆常谓从弟文直曰:“裴长宽兄弟,天伦笃睦,人之师表。吾爱之重之。汝可与之游处。”年十三,以选为魏孝明帝挽郎,释褐员外散骑侍郎。魏孝武末,除广陵王府直兵参军,加宁朔将军、员外散骑常侍。及孝武西迁,宽谓其诸弟曰:“权臣擅命,乘舆播越,战争方始,当何所依?”诸弟咸不能对。宽曰:“君臣逆顺,大义昭然。今天子西幸,理无东面,以亏臣节。”乃将家属避难于大石岩。独孤信镇洛阳,始出见焉。
时汾州刺史韦子粲降于东魏,子粲兄弟在关中者,咸已从坐。其季弟子爽先在洛,窘急,乃投宽。宽开怀纳之。遇有大赦,或传子爽合免,因尔遂出。子爽卒以伏法。独孤信召而责之。宽曰:“穷来见归,义无执送。今日获罪,是所甘心。”以经赦宥,遂得不坐。
大统五年,授都督、同轨防长史,加征虏将军。十三年,从防主韦法保向颍川,解侯景围。景密图南叛,军中颇有知者。以其事计未成,外示无贰,往来诸军间,侍从寡少。军中名将,必躬自造,至于法保,尤被亲附。宽谓法保曰:“侯景狡猾,必不肯入关。虽托款于公,恐未可信。若仗兵以斩之,亦一时之计也。如曰不然,便须深加严警,不得信其诳诱,自贻后悔。”法保纳之,然不能图景,但自固而已。
十四年,与东魏将彭乐、〔乐〕恂战于新城,因伤被擒。至河阴,见齐文襄。宽举止详雅,善于占对,文襄甚赏异之。谓宽曰:“卿三河冠盖,材识如此,我必使卿富贵。关中贫(校)〔狭〕,何足可依,勿怀异图也。”因解锁付馆,厚加其礼。宽乃裁卧毡,夜缒而出,因得遁还,见于太祖。太祖顾谓诸公曰:“被坚执锐,或有其人,疾风劲草,岁寒方验。裴长宽为高澄如此厚遇,乃能冒死归我。虽古之竹帛所载,何以加之!”乃手书署宽名下,授持节、帅都督,封夏阳县男,邑三百户,并赐马一疋、衣一袭,即除孔城城主。
十六年,迁河南郡守,仍镇孔城。寻加抚军、大都督、通直散骑常侍。魏废帝元年,进使持节、车骑大将军、仪同三司、散骑常侍。孝闵帝践阼,进爵为子。宽在孔城十三年,与齐洛州刺史独孤永业相对。永业有计谋,多谲诈,或声言春发,秋乃出兵,掩蔽消息,倏忽而至。宽每揣知其情,用兵邀击,无不克之。永业常戒其所部曰:“但好镇孔城,自外无足虑。”其见惮如此。齐伊川郡守梁鲊,常在境首抄掠。太祖患之,命宽经略焉。鲊行过妻家,椎牛宴饮,既醉之后,不复自防。宽密知之,遣兵往袭,遂斩之。太祖嘉焉,赐奴婢、金带、粟帛等。武成二年,征拜司(士)〔土〕中大夫。
保定元年,出为(汾)〔沔〕州刺史。寻转鲁山防主。四年,加骠骑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天和二年,行复州事。三年,除温州刺史。初陈氏与国通和,每修聘好。自华皎附后,乃图寇掠。沔州既接敌境,事资守备,于是复以宽为沔州刺史。而州城埤狭,器械又少,宽知其难守,深以为忧。又恐秋水暴长,陈人得乘其便。即白襄州总管,请戍兵,并请移城于羊蹄山,权以避水。总管府许增兵守御,不许迁移城。宽乃量度年常水至之处,竖大木于岸,以备船行。襄州所遣兵未至,陈将程灵洗已率众至于城下。遂分布战舰,四面攻之。水势犹小,灵洗未得近城。宽每简募骁兵,令夜掩击,频挫其锐。相持旬日,灵洗无如之何。俄而雨水暴长,所竖木上,皆通船过。灵洗乃以大舰临逼,拍干打楼,应即摧碎,弓弩大石,昼夜攻之。苦战三十余日,死伤过半。女垣崩尽,陈人遂得上城。短兵相拒,犹经二日。外无继援,力屈。城陷之后,水便退缩。陈人乃执宽至扬州,寻被送岭外。经数载,后还建业,遂卒于江左。时年六十七。子义宣后从御正杜杲使于陈,始得将宽柩还。开皇元年,隋文帝诏赠襄郢二州刺史。
义宣起家谯王俭府记室,转司金二命士,合江令。宽弟汉。汉字仲霄,操尚弘雅,聪敏好学。尝见人作百字诗,一览便诵。魏孝武初,解褐员外散骑侍郎。大统五年,除大丞相府士曹行参军,补墨曹参军。汉善尺牍,尤便簿领,理识明赡,决断如流。相府为之语曰:“日下粲烂有裴汉。”十一年,李远出镇弘农,启汉为司马。远特相器遇。寻加安东将军、银青光禄大夫、成都上士。寻转司车路下大夫。与工部郭彦、太府高宾等参议格令,每较量时事,必有条理,彦等咸敬异之。加帅都督。天和中,复与司宗孙恕、典祀薛慎同为八使,巡察风俗。五年,加车骑大将军、仪同三司。
汉少有宿疾,恒带虚羸,剧职烦官,非其好也。时晋公护擅权,搢绅等多谄附之,以图仕进。唯汉直道固守,八年不徙职。性不饮酒,而雅好宾游。每良辰美景,必招引时彦,宴赏留连,间以篇什。当时人物,以此重之。自宽没后,遂断绝游从,不听琴瑟,岁时伏腊,哀恸而已。抚养兄弟子,情甚笃至。借人异书,必躬自录本。至于疹疾弥年,亦未尝释卷。建德元年卒,时年五十九。赠晋州刺史。
子镜民,少聪敏,涉猎经史。为大将军、谭公会记室参军。后历宋王寔侍读,转记室,迁司录。宣政初,吏部上士。大象末,春官府都上士。汉弟尼。
尼字景尼,性弘雅,有器局。起家奉朝请。除梁王东合祭酒,迁从事中郎,加通直散骑常侍。陇西李际、范阳卢诞并有高名于世,与尼结忘年之交。魏恭帝元年,以本官从于谨平江陵,大获军实,谨恣诸将校取之。余人皆竞取珍玩,尼唯取梁元帝素琴一张而已。谨深叹美之。六官建,拜御正下大夫。寻以疾卒。赠辅国将军、随州刺史。
子之隐,赵王招府记室参军。之隐弟师民,好学有识度,见称于时。起家秦王(赟)〔贽〕府记室参军,仍兼侍读。宽族弟鸿。
鸿少恭谨,有干略,历官内外。孝闵帝践阼,拜辅城公司马,加仪同三司。为晋公护雍州治中,累迁御正中大夫,进位开府仪同三司,转民部中大夫。保定末,出为中州刺史、九曲城主。镇守边鄙,甚有扞御之能。卫公直出镇襄州,以鸿为襄州司马。天和初,拜郢州刺史,转襄州总管府长史,赐爵高邑县侯。从直南征,军败,遂没。寻卒于陈。朝廷哀之,赠丰资遂三州刺史。
杨敷字文衍,华山公宽之兄子也。父暄,字景和。性朗悟,有识学。弱冠拜奉朝请,历员外散骑侍郎、华州别驾、尚书右中兵郎中、辅国将军、谏议大夫。以别将从魏广阳王深征葛荣,为荣所害。赠殿中尚书、华夏二州诸军事、镇西将军、华州刺史。
敷少有志操,重然诺。每览书传,见忠臣烈士之事,常慨然景慕之。魏建义初,袭祖钧爵临贞县伯,邑四百户。除员外羽林监。大统元年,拜奉车都尉。历尚书左士郎中、祠部郎中、大丞相府墨曹参军、帅都督、平东将军、太中大夫,加抚军将军、通直散骑常侍。魏恭帝二年,迁廷尉少卿。所断之狱,号称平允。
孝闵帝践阼,进爵为侯,增邑并前八百户。除小载师下大夫,使北豫州迎司马消难,还,授使持节、蒙州诸军事、蒙州刺史。先是蛮左等多受齐假署,数为乱逆。敷推诚布信,随方慰抚,蛮左等感之,相率归附。敷乃送其首四十余人赴阙,请因齐所假而授之。诸蛮等愈更感悦,州境获宁。特降玺书劳问,加车骑大将军、仪同三司。保定中,征为司水中大夫。夷夏吏民,乃荆州总管长孙俭并表请留之。时议欲东讨,将委敷以舟舰转输之事,故弗许焉。陈公纯镇陕(西)〔州〕,以敷为总管长史。五年,转司木中大夫、军器副监。敷明习吏事,所在以勤察著名,每岁奏课居最,累获优赏。进位骠骑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
天和六年,出为汾州诸军事、汾州刺史,进爵为公,增邑一千五百户。齐将段孝先率众五万来寇,梯冲地道,昼夜攻城。敷亲当矢石,随事扞御,拒守累旬。孝先攻之愈急。时城中兵不满二千,战死者已十四五,粮储又尽,公私穷蹙。齐公宪总兵赴救,惮孝先,不敢进军。敷知必陷没,乃召其众谓之曰:“吾与卿等,俱在边镇,实愿同心戮力,破贼全城。但强寇四面攻围日久,吾等粮食已尽,救援断绝。守死穷城,非丈夫也。今胜兵之士,犹数百人,欲突围出战,死生一决。傥或得免,犹冀生还,受罪阙庭,孰与死于寇乎!吾计决矣,于诸君意何如?”众咸涕泣从命。敷乃率见兵夜出,击杀齐军数十人。齐军众稍却。俄而孝先率诸军尽锐围之,敷殊死战,矢尽,为孝先所擒。齐人方欲任用之,敷不为之屈,遂以忧惧卒于邺。高祖平齐,赠使持节、大将军、淮广复三州诸军事、三州刺史,谥曰忠壮。葬于华阴旧茔。
子素,有文武材略。大象末,上柱国、清河郡公。
史臣曰:自三方鼎峙,群雄竞逐,俊能驰骛,各吠非主。争奋厉其智勇,思赴蹈于仁义。临危不顾,前哲所难。赵善等或行彰于孝友,或诚显于忠概,咸躬志力,俱徇功名。兵凶战危,城孤援绝。杨敷、赵善,类庞德之势穷;元定、裴宽,同黄权之无路。王旅不振,非其罪也。敷少而慷慨,终能立节,仁而有勇,其最优乎。杨摽屡有奇功,狃于数胜,轻敌无备,兵破身囚,未能远谋,良可嗟矣。易曰:“师出以律,否臧凶。”传曰:“不备不虞,不可以师。”其杨摽之谓也?
《周书》全文(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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