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比尔·波特的传记文章，往往会提到他是个富二代，可是他从小对富人的习气深恶痛疾，长大后“自甘堕落”，选择成为一个依靠美国食品券为生的贫寒文人。他在《禅的行囊》中讲述了自己的身世，他父亲曾经是一个银行劫匪，后来成了商业大亨，最后因离婚官司沦为赤贫。我对不法之徒和离经叛道者一向怀有浓厚兴趣，于是在上周趁晚上孩子入睡之际，对这个故事进行了一点考证。 首先是波特父亲的名字，在中文书稿中，波特没提到父亲的名字，我查阅了各种英文访谈稿。根据Poetry: Red Pine's Chinese translations rise from Port Townsend to the top of Cold Mountain这篇文章透露，波特父亲名叫William A. Porter。 比尔提到，他父亲支持民主党，跟肯尼迪政府关系密切，是加州民主党的领袖，在1956年民主党初选中，Roosevelt总统遗孀甚至提名他父亲竞选美国总统，我原以为这位政界名人的资料不难搜寻，不料却一无所获，很可能是老波特对儿子吹了牛，他或许确实赚了点钱，也确实参与了政治活动，但政坛水深，他的影响力不足以留下痕迹。罗斯福夫人的确参与了1956年的民主党初选，不过她支持的候选人是Adlai Stevenson，不是老波特。于是，我决定走另一条路线。老波特因为离婚案破产，我开始搜索相关法律信息，果然，这一次略有斩获。接下来我又搜索了一切能找寻到的报纸和家谱资料，于是，比尔·波特的父系家史逐渐浮出水面。 1841年1月26日，比尔的曾祖Mathew Tobert “Tig” Porter出生在阿肯色州Hempstead County，1868年12月15日，他在当地结婚，妻子是Mary Susan “Julie” Stockton（1851年9月14日生于密西西比州的Tishomingo），两人共生了7个孩子，5子2女。Mathew死于1897年11月30日，妻子Mary一直活到1926年5月23日。两人的长子名叫Richard Elijah Porter，生于1869年10月12日，此人就是比尔·波特的祖父。 1891年12月27日，比尔祖父和第一位妻子Gertrude E. McCargo在Nevada County结婚，婚后育有一子，名叫Carl Stockton（Or Radford） Porter。Carl生于1894年10月26日，1926年10月死于底特律枪战，根据底特律报纸上的消息，他曾担任过巡警。Carl的妻子叫Ida Graham，两人有一个女儿，也叫Gertrude，我甚至找到了这家人的两张合影（见照片）。Carl死于枪战之后，Ida改嫁了，一直活到1984年11月。比尔祖父的第一位妻子，Carl的母亲Gertrude E. McCargo在1872年出生于阿肯色州的Clark County，Gertrude的父亲名叫James Radford McCargo，母亲名叫Charlotte Louisa Josephine Dollins。我没有查到Gertrude本人的下落，很可能是在1901年（比尔祖父母再婚的年份）之前病逝了，离婚也是有可能的，虽然那时离婚很少见。
Carl Radford Porter with wife Ida Graham. Ida's sister, Ada, is seated.
Ida Graham and the daughter Gertrude by Carl and Ida 比尔的祖母背景如下：1870年5月8日，比尔·波特的祖母Lucy A. Garmon出生在阿肯色州的Antoine，属于Pike County，距离比尔祖父的家乡只有二三十公里。1894年3月25日，24岁的Lucy跟Andrew Ricketts在Nevada County结婚，两人留下了一张约摄于1898年的合影（见照片）。Andrew Ricketts大约出生在1868年，死于1899年1月，据说他是一个火车工程师，在一次出轨事故中因锅炉爆炸而严重烧伤，被送回家乡，数周后去世，葬于Nevada County的Providence Church。这样一来，29岁的Lucy就成了寡妇，当时她已怀有身孕，还有一个生于1895年的女儿Hennrie M. Ricketts，1899年8月16日，Lucy生了一个遗腹子Andrew Jefferson Rickett （1899年8月16日-1983年10月12日）。
比尔奶奶Lucy和前夫Andrew Ricketts的合影 不知在什么时候，恢复单身的Richard遇上了寡妇Lucy，两人共拖着3个年幼的孩子，决心重组家庭，1901年8月13日，比尔的祖父Richard和祖母Lucy在阿肯色州的Clark （or Nevada） County结婚，这时两人都已经年过30。婚后又生了3个孩子，就是1907年7月6日或7日诞生的比尔父亲和1910年8月12日诞生的双胞胎姑姑。好景不长，双胞胎诞生两年后，父亲Richard就在1912年8月20日去世了，享年43岁，葬在当地Prescott的Providence Cemetery（见照片）。Lucy看来有点遭际不顺，29岁死了第一任丈夫，42岁死了第二任丈夫，第二任丈夫去世时，比尔父亲年仅5岁，两个姑姑年仅2岁，但Lucy自己却很长寿，活了105岁。
比尔祖父Richard Elijah Porter的墓碑 比尔·波特跟祖母Lucy和双胞胎姑姑感情深厚，在《禅的行囊》中，他对祖母和姑姑有着活灵活现的描述： “出发前一天，我去医院和奶奶告了别。她那会儿已经有一百零二岁了，因为患肺气肿才住进医院。小时候，我基本上是跟奶奶长大的，后来上了好莱坞的军事寄宿学校之后，周末也常跟她，还有两个姑姑一起过。她们住在格伦代尔的一套两居室公寓里，我每次去就睡在客厅里的折叠沙发床。宝琳姑姑结过一次婚，婚后第二个星期她就搬回了格伦代尔的公寓。她们喜欢凑在一起看电视里的职业摔跤比赛，还有轮滑比赛。奶奶有吮含无烟烟草的嗜好，所以房间里总是放着一个用咖啡罐做的痰盂。在家里，奶奶负责做饭，姑姑们则每日沉浸在爱情小说里长吁短叹。壁橱里堆满了她们的这类精神食粮。” 比尔父亲死于1975年3月29日，比尔祖母死于1975年5月15日，两个姑姑，波琳（Pearline Porter）死于1995年8月5日，宝琳（Pauline Leonard）死于1996年8月31日。父亲早逝，在母亲的领导下，这一家四口似乎一直很团结，不离不弃，他们的后半生在加州的Glendale度过，今天，这一家四口同葬于Glendale的Forest Lawn Cemetery（见照片），从此长相陪伴，永不分离。另外，波琳终身未婚，而宝琳是结过婚的，所以她墓碑上的名字是Pauline Leonard，而不是Pauline Porter，但照比尔的说法，婚后的第二个星期她就搬回了格伦代尔的公寓，似乎她更依恋这个四人组合，而不是挂名的丈夫。至于再婚前的那3个孩子，有证据表明，至少其中2个跟他们也有关联，具体情形见后文。
根据比尔在《禅的行囊》中的说法，这个家族原本在阿肯色州小石城附近从事农业，但后来因为比尔父亲犯事而卖掉农场，向北迁徙到了底特律市。“事情的起因是这样的：几年前，父亲和他的几个表兄弟聚在一起，干起了抢银行的勾当。他们从阿肯色一路往北抢，没过多久就被警察掌握了动向。最后在底特律，警察提前埋伏在他们要下手的那家银行，将这伙亡命之徒一网打尽。表兄弟们全部被当场击毙，唯独父亲拣了条命出来，只被打伤了膝盖。就这样，父亲下了大狱，奶奶带着我的两个姑姑来到底特律。波琳和宝琳当年都是美女，而且作风大胆。她们在州长常去吃饭的凯迪拉克大酒店谋了份服务员的工作，然后设法接近州长，最终说服他帮父亲减刑。” 1934年期间的底特律报纸对这段喋血往事有所提及。1934年3月11日，周日，当地最大的报纸Detroit Free Press上刊登了一条题为“Man Paroled Here Held in Chicago”的消息，文中提到，28岁的William Arnold Porter三个月前刚从Jackson Prison被假释，但周六又在芝加哥被捕，指控罪名是伪造和从事诈骗。新闻还提到，1926年10月，William Arnold Porter在底特律试图持枪打劫银行，因受伤而被捕。他的同父异母哥哥，曾担任巡警的Carl被打死，堂亲Robert Porter受伤。在对射过程中，还有一个警察和一个路人中枪。根据芝加哥警方的消息，Porter出狱后，成为法学院学生，同时还在担任一个小旅馆的经理。照警方的说法，他随即就开始庇护他那些违法犯罪的朋友，让他们进入旅馆房间，盗窃旅客的证件，使用这些证件诈骗商人和其他旅客。新闻还指出，Thomas M. Cotter法官裁判Porter的刑期是12.5年到25年之间，他坐牢7年之后获得假释。
Chopin St and Michigan Ave，90年前，1926年10月，就是在这个路口的银行，几个年轻人跟警察发生枪战，其中之一，就是比尔那位19岁的父亲William Arnold Porter
3月12日、13日、14日和31日的Free Press对比尔父亲一案做了跟踪报道。大致内容如下：Porter在当年打劫银行时曾身中4枪，行劫路口是Michigan and Chopin Aves。监狱官员说Porter是一个模范囚徒，因此，他得以在监狱的医院和鉴证处工作。他被假释时告诉狱方，他会去西北大学法学院上学，同时从事一份兼职工作。而当初在1926年枪战中逮捕他的底特律警察却认为他是个“危险的杀手”。3月13日，应芝加哥警方的要求，底特律侦探逮捕了63岁的著名骗子Bruce Dodson，因为Dodson跟Porter案有牵连。Dodson和Porter一样，也是从Jackson Prison被假释，Dodson否认了一切指控，声称自己在Porter管理的旅馆里过得好好的，直到被警方盯上。报纸还发现，Porter是个有政治背景的人，他被提前假释，有三个政客曾不断呼吁批准对Porter的假释，包括阿肯色州参议员Hattie W. Caraway，德州前州长Dan Moody和德州众议员Marvin S. Jones，参议员Caraway至少为Porter写了三封信，前州长Moody也写了三封，Jones写了半打的要求宽大处理的信件。虽然有这三个外州的政客的卖力帮忙，但密歇根州的两任前州长Fred W. Green（任期1927-1931） 和 Wilber M Brucker（任期1931-1933）却拒绝批准Porter的假释，很多密歇根的官员，包括那些了解Porter案件的人，也拒绝参与其中。最后，在3月31日的新闻提到，Porter因伪造和企图诈骗而面对芝加哥的大陪审团。 从1934年的这几则新闻中可以看出，比尔父亲在1926年10月被捕时年仅19岁，而且估计已经作案有一阵子了，可谓是初生牛犊不怕虎，枪战中他的同父异母哥哥Carl被打死，堂亲（Robert Porter，因为Porter是父系姓，所以是堂亲而不是表亲，不过在英文中都是cousin一词，所以被中文译者翻译成了表兄弟）被打伤。1933年12月14日，比尔父亲被提前假释，对他的案件施加了影响力的不是密歇根州州长，而是三个外州的政客，至于这三个人为什么会替一个罪犯说情，很可能跟两个姑姑的游说有关。两个姑姑恐怕是游说了她们能找到的一切官员，但本州的两个州长拒绝协助，其他熟悉案情的官员也断然拒绝，只有三个外州政客乐意效劳（其中的阿肯色州参议员算是老乡，因为比尔全家都来自阿肯色州）。波琳和宝琳或许以为密歇根州州长起了作用，所以比尔·波特也信以为真，但根据假释档案，两个密歇根州长都拒绝批准假释。这算是政治上的明智之举，因为Porter再次被捕后，报纸对他的保护人进行挖掘追究，几乎酿成一桩政治丑闻。虽然我没有查到后续报道，但比尔父亲在1934年应该没有被大陪审团起诉，所以还能继续从事旅馆业，从而走上致富道路。 二十世纪二三十年代属于经济大萧条时期，是不法之徒的黄金时代。早在十九世纪，就有大批像杰克·伦敦这样的底层年轻人依靠违法行径糊口或致富，杰克·伦敦曾经以盗窃生蚝为生，后来被招安，成了水上巡警，而在比尔父亲的故事里，他哥哥Carl曾经是巡警，最后却当上劫匪。跟比尔父亲同时代的著名罪犯还有Bonnie（1910-1934）和Clyde（1909-1934），这对恋人比Porter还要年轻，他们也跟Porter一样，伙同其他亲戚一起打劫银行和商店，最终在1934年死于警察的围剿。另一个赫赫有名的歹徒是John Dillinger（1903-1934），Dillinger是FBI名单上的头号国民公敌，以打劫银行著称，也在1934年死于警察埋伏，同样出名的歹徒还有Pretty Boy Floyd和Baby Face Nelson等人。在当时的大环境下，就像了不起的盖茨比一样，比尔父亲这种雄心勃勃却缺乏家庭背景的年轻人，除了犯罪道路，恐怕也没有其他的致富捷径。比尔父亲积习难改，甫出狱便跟骗子们勾结，继续从事犯罪活动，但他是个聪明人，经过两度牢狱之灾，他算是悟出了一个道理，要想致富，靠打劫是不成的，赤裸裸的诈骗也行不通，至少要披上一层合法的外衣。于是，他先从打劫犯进化成了诈骗犯，在接下来的25年里，他又进一步从诈骗犯蜕变或进化，不但成了富商，最终，还成了肯尼迪兄弟的座上客。 在《禅的行囊》中，比尔·波特提到他父亲在洛杉矶娶了他母亲，不过，比尔或许弄错了，因为根据现有的法律档案，1940年6月1日，Porter跟小他12岁的Gladys E. Porter在密歇根州的底特律市结婚。从家谱资料中，我找到线索，Gladys E. Porter的婚前名字是Gladys E. Crancy。在此之前，比尔父亲还有一次婚姻，妻子是Duchy Myers，但是对于这第一次婚姻，我没有查到任何资料。比尔·波特于1943年10月3日生于洛杉矶市的Van Nuys，这对夫妻应该是在比尔出生前搬到了加州。他们共有4个子女，其中3个在离婚时尚未成年，分别是17岁的William A. Porter, Jr.，14岁的Richard Porter和4岁的Tom Clark Porter。比尔·波特生于1943年，1960年爱达荷州离婚诉讼时，他正好17岁，而且Bill Porter中的Bill正是William的昵称，所以他就是档案中提到的William A. Porter, Jr.。档案中的三个未成年人显然都是男孩，而比尔·波特却在访谈中提到他有姐姐，因此，我认为唯一的成年孩子是女性，即比尔的姐姐。通过进一步的查询，我在一则新闻中发现了比尔姐姐的名字，即Sandra Jean Porter，这个姐姐比他大两岁，应该是1941年左右出生。 从1933年12月14日出狱到1958年12月，比尔父亲花了25年的时间在旅馆业打下一片天地。他从一个银行抢劫犯，骗子集团成员变成了衣冠楚楚的商业精英，尽管如此，比尔父亲并没有摆脱法律的罗网，虽然不再从事暴力犯罪，他却成了一场昂贵的离婚官司的主角。上文的新闻中已经提到，比尔父亲（照片）甫出狱就开始从事旅馆业，比尔·波特在《禅的行囊》中写道，“六年后，父亲出狱了。奶奶出卖农场所得的收入里也有他的一份。于是他用这笔钱买下了得州一家酒店的承包经营权，没想到生意越做越大，酒店越开越多，没多久，父亲就把全家搬到了加州。” 比尔父亲跟兄弟姊妹合伙成立了Rickett Hotel System，这个连锁旅馆以他们的同母异父哥哥Andrew Jefferson Rickett为名，1948年，Andrew Rickett转让了自己的股份，连锁旅馆更名为Continental Hotel System。比尔父亲在商业上的发展，略有踪迹可寻。1952年6月29日的The Salt Lake Tribune提到，Continental Hotel System在本地签下了租期15年的New Grand Hotel，地址是377 S. Main St.（照片）。1955年1月26日的Spokane Daily Chronicle提到，比尔父亲准备在爱达荷州的Hayden Lake购买住宅，并且把位于加州Glendale的旅馆总部也迁到这里来，这则新闻中还提到比尔父亲有38家连锁旅馆。比尔父亲的确买下了这幢位于Hayden Lake的歌手Bing Crosby的故居，因为比尔在访谈中提到了居住在Hayden Lake的儿时往事。
报纸上出现频率更高的是比尔父亲的家庭纠纷，比尔父亲虽然努力洗白过去的犯罪行迹，但发起脾气时还是会原形毕露。1953年1月4日的新墨西哥州报纸Albuquerque Journal提到，当时还住在加州Van Nuys的比尔一家发生了枪击事件，比尔父亲对着浴室门开枪，里面躲着比尔母亲、比尔姐姐和比尔本人。新闻措辞富有渲染色彩，描述比尔父亲是一个mutimillionaire hotelman，住在宫殿一样的Van Nuys家里，还提到Porter那位迷人的妻子（Porter's attractive wife）。比尔父亲声称他并不想伤人，只是想让他们从浴室里出来，比尔父亲被捕，又被释放，比尔母亲Gladys决定不起诉丈夫。新闻弄错了比尔母亲的年龄，说丈夫45岁，妻子39岁，但根据法庭资料，两人实际上相差12岁。五十年代是比尔父亲飞黄腾达的时代，到了1958年底，他的运气开始变坏。 1958年12月，比尔母亲Gladys突然离开爱达荷州住宅，经由加州，转道去了亚利桑那州的Phoenix。1959年2月，她在亚利桑那州提起关于分居赡养费的起诉，要求扣押属于连锁旅馆之一的Arizona Hotel，比尔的两个姑姑提出异议，认为该旅馆属于合伙财产，不是夫妻共同财产，她们俩也有份，不能私分。5月14日。亚利桑那州给出了有利于Gladys的判决。1959年5月25日，比尔父亲在爱达荷州居住地提起离婚诉讼。5月27日，爱达荷州法院把几个孩子的抚养权判给了他（应该是最终判决之前的暂时举措），但亚利桑那州却把抚养权判给了Gladys。1959年6月17日的Arizona Republic上刊登了一则报道，说比尔父亲闯入分居妻子位于504 W. McLellan Blvd的家中（照片），抢走年仅3岁的儿子，把他带回了爱达荷州的住宅。这个时候，虽然已被迫提出了离婚诉讼，比尔父亲似乎还幻想妻子会回心转意，对她说，“家门向你敞开，只要你回心转意（The doors are opened any time you desire to return）。”
两人离婚的理由是什么？似乎还是跟吵架有关，比尔父亲指责Gladys犯下了mental cruelty的过错，法庭没有采信，反而认定他给妻子带来痛苦（grievous mental suffering）。由于比尔父亲曾经对着浴室开枪，法庭这样认定也是理所当然的。1960年12月18日，爱达荷州判决两人离婚，Gladys不满意爱达荷州离婚判决中的财产分配，提起上诉，被驳回，又去亚利桑那州继续延续诉讼，等等，两州对比尔父亲离婚和争产按判决不一致，而且拒不执行对方的判决，导致这场官司经年累月牵扯不清，包括两个姑姑和其他几个股份所有人在内，这场官司从地方法庭一直上诉到联邦最高法院。我能找到的法律档案都指向Arizona Hotel一案，因为比尔父亲名下有数十家旅馆，我不知道他们到底打了多少场官司，但就这一处产业，双方前后缠讼十几年，直到1975年3月比尔父亲去世，1975年12月，他母亲还在跟保险公司为此打官司。就Arizona Hotel而言，Gladys无疑是赢家，因为旅馆位于亚利桑那州，爱达荷州法院对此鞭长莫及，而亚利桑那州的判决是有利于她的，所以先下手为强，比尔父亲和姑姑还在继续上诉，她就已经根据判决拿到了地契，在1967年10月把旅馆卖给了Phoenix市政府，获款26万5千美元，相当于今天的200万美元。 照比尔·波特在《禅的行囊》中的说法，“那个时候，父亲的钱多得就像大风刮来的。我曾经一度以为那些钱都是他自己印的。” 但恰如《好了歌》的注解，“金满箱，银满箱，转眼乞丐人皆谤”，William Arnold Porter的一生起伏跌宕，最后还是以破产告终。1972年9月1日，比尔·波特决心去台湾当一个佛学修道者，他父亲开车送行，“他给我买了张单程机票，估计钱是我波琳或者宝琳姑姑出的。那时候，父亲已经破产很多年了。他早年挣下的万贯家财，全都在与我母亲旷日持久的离婚官司里捐给了离婚律师。从那之后，他主要靠我这两个姑姑的救济度日。” 虽然书中一再提及奶奶、姑姑和父亲，比尔·波特却从不谈及他的母亲。照比尔的说法，他小时候基本上是由奶奶养大的，而他母亲却在法庭为了抚养费争执不休，估计他母亲不会是比尔欣赏的人，而除了法庭档案和报纸上的“attractive”这个词之外，我也没有搜索到关于这个Gladys E. Crancy或Gladys E. Porter的任何资料。 通常情况下，逝者的资料比较容易搜寻，而由于各种忌讳，人们不方便把在世者的资料到处传扬，所以，我猜想Gladys可能比较长寿，也许刚去世没几年，甚至依然在世。根据法庭资料，她应该出生在1919年或1920年前后，如果活着，已经年近百岁。 成年后，无论是在视频还是文字中，比尔·波特都对富人的生活表现出明显的憎恶：“真是很虚伪，每个人都被卷入财富、自我和权力之中。这一切在我看来简直毫无意义。（It was so phony, with everyone caught up in wealth and ego and power. It all seemed to me to be so hollow.）” 父亲破产，富二代继承家财的美梦破灭了，兄弟姊妹们十分痛苦，他却大喜过望，“I was actually relieved when this happened.” 他说到做到，一生都过着清贫的生活，直到他的书籍《空谷幽兰》在中国走红为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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