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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方世界步兵方阵的演化

第一章 古典时代

第一节 古希腊重装步兵方阵

  步兵方阵是古代及近代战争中,西方军队常用的一种步兵战术。其基本的组织形式是由士兵紧密排列构成的一个类方形编队,利用长矛、盾牌或者短剑甚至火枪等武器作战,同时运用紧凑的编队来加强自身的防御能力。

  最早利用方阵作战的是历史上著名的闪米特人(闪族),不过由于年代久远等原因,闪族人的方阵在世界历史和战争史中的地位较为淡化。而流传于后世最为著名的步兵方阵几乎出自西方军队。

迈锡尼人步兵方阵纵向示意图

  早在希腊人之前,迈锡尼人已经开始运用方阵作战,不过其方阵构成却与希腊式方阵有着诸多不同。迈锡尼方阵的士兵甲胄不如希腊重装步兵方阵那样完备。
公元前三世纪-四世纪的古希腊重装步兵复原图

  希腊人在早期作战时身着皮革护具,行动轻巧但防护能力很低。进入青铜时代后,以往的皮革护甲已经无法满足基本的步兵防护要求。军队的职业化以及古希腊的民主制城邦体系中作战人员大多为自由公民构成这一军事动员体制特点促使希腊人更为重视对士兵的保护,青铜兵器和护具大量装备各城邦的部队,希腊重装步兵由此诞生。

  希腊重装步兵装备精良,防护能力一流,作战素养也有所提升。但青铜防具十分沉重,特别是巨大的青铜盾牌必须靠单臂支撑,体格健壮的士兵能托起已属不易,在作战时能熟练运用盾牌防御十分困难,希腊重装步兵在实际作战时往往行动迟缓且更为耗费体力。同时,希腊重装步兵的造价也实属不菲,对于这些人的有效保护也就是古典希腊世界军事思想的核心(即希腊防御性军事体制)。

  希腊人最早开始利用方阵作战的具体时间已不可考,其辉煌时期的代表是斯巴达方阵以及亚历山大大军中的马其顿方阵。


  在公元前510年–前500年间,绘制在阿提卡陶瓶上的希腊重装步兵,对于当时希腊重装步兵的头盔,盾牌,长矛及护甲都有明晰的诠释。

  单兵作战时,希腊重装步兵对于骑兵和远程武器的防御十分吃力,因为他们身披重甲,行动不便,往往成为快速骑兵和远程弓矢侵袭的对象。同时,散乱的阵型也不利于部队的集结和指挥。因此,希腊人开始利用一种全新的战术,也可以称之为一种全新的作战理念——步兵方阵。

希腊重装步兵方阵纵向示意图

  一般士兵都是由左手持盾保护至关重要的身体左侧(主要保护心脏等重要器官),右手持长矛。这样使得身体右侧的防护能力大打折扣,而身体左侧的灵活度也会减弱。为了克服这些战术上的缺陷,希腊人让士兵成排列队,行军和作战都紧密依靠身旁的战友。这样既可以帮助一旁的战友进攻,更能够帮助他们防御来自右侧的威胁,面对数量众多的敌人冲锋和骑兵袭扰也能应付裕如。常见的希腊方阵由8名士兵排成1纵队,然后根据总人数的数量向左右两侧延伸。一般来说一队方阵步兵的构成为纵向8人/横向10-16人。(参考修昔底斯《伯罗奔尼撒战争史》)

  希腊人,特别是斯巴达人利用重装步兵方阵获得了辉煌的胜绩。温泉关战役又是这一系列伟大胜利中最为后世传颂的史诗一役。斯巴达国王尼奥尼达斯一世率领的希腊联军抵挡波斯王薛西斯一世的庞大部队,斯巴达人运用的正是希腊重装步兵方阵。斯巴达人利用精湛的战斗技巧和紧密无间的配合,扼守温泉关。波斯军队虽人数众多,但在狭小的温泉关嗌口无法展开,加之队型较为散乱,士气受挫,削弱了自身的战斗力。在后来的普拉提亚会战中,希腊重装步兵方阵依然发挥了重要作用,1万斯巴达重装步兵组成纵深8行、正面长达一公里的密集阵,紧跟其后的是三万五千名希洛轻装步兵,这样斯巴达步兵方阵的厚度达到36行,冲击力惊人(即斯巴达式震慑冲击战术),波斯军队的盾牌防线在如此强劲的冲击下土崩瓦解。希腊重装步兵方阵战术在斯巴达人的熟练运用下日渐成熟,并一度成为希腊世界统一的战术组织形式。(参考约翰·富勒《西洋世界军事史》第一卷:从萨拉米斯会战到勒班陀会战)


  普拉提亚战役,希腊重装步兵方阵冲击波斯部队。波斯人本想利用盾墙和弓箭阻挡希腊重装步兵方阵的推进,但是收效甚微。波斯人善于骑射,不过由于人数众多,这支多民族组成的部队管理较为混乱,许多被压迫民族士兵无意鏖战。战前薛西斯带领其军队的精锐退守小亚细亚,把这支部队留在了欧洲,造成军队士气低落,影响了波斯人的作战效率。

  不过,希腊重装步兵方阵的缺陷也参考比较明显;首先,方阵步兵须要经过严格训练,才能做到行动整齐划一,临危不惧,这对于军队职业化和纪律性的要求颇高;其次,虽然方阵在一定程度上解决了重装步兵行动迟缓及身体右侧缺乏防护能力这些缺陷。但就方阵本身而言,它的整体的行动依然比较迟缓,对于侧翼和后方的防护能力不尽如人意;再次,希腊重装步兵装备造价不菲,重装步兵方阵防御体系中最重要的便是士兵手中的盾牌更是重量惊人,(荷马史诗《伊利亚特》中对盾牌制作过程的描述详尽且精确,史家们也从中得到了这样一块由多层牛皮与青铜主要构成的盾牌的可观重量,这也就是之所以称其士兵为“重装步兵”的主要原因)而且培养一个能够熟练运用重甲的强壮武士更对古典时期奴隶制社会的生产力提出了更高要求,所以希腊重装步兵人数较少,征募和维持这样一支部队的花销也很大;最后的弱点则是希腊重装步兵方阵的优势在山地、沼泽等环境中无法得到充分发挥。相等兵力情况下,在宽阔的平原作战更有利于希腊重装步兵方阵的展开。(详见约翰·富勒《西洋世界军事史》第一卷:从萨拉米斯会战到勒班陀会战)

  如上述所言,希腊重装步兵方阵在对抗一些大规模机动性和灵活性强的敌人是总是捉襟见肘。在公元前4世纪出现的新兴战略战术又继续冲击传统的希腊重装步兵方阵,就已知历史中的伯罗奔尼撒战争及后来的斯巴达—底比斯的争霸战争都充分证实了上述观点。斯巴达是传统希腊重装步兵方阵的代表性国家,也是这一战术的集大成者。不过在伯罗奔尼撒战争中,骁勇善战的斯巴达陆军很难与狡猾的雅典人展开决定性会战。每当伯罗奔尼撒同盟的军队入侵并蹂躏提洛城邦的土地时,雅典人总会躲进他们设置好的高墙城塞中,使得斯巴达军队找不到决战的目标。同时,雅典帝国利用其海军的绝对优势,封锁和袭扰伯罗奔尼撒半岛,迫使斯巴达人向波斯帝国求助资金方才稳定战局。至于雅典人最终的失败则是其海上帝国在那个历史时期所暴露出的局限性所致,斯巴达人虽然最终利用了雅典人的自大和狂妄赢得了这场战争,但全新作战理念在战争中所获得的效益已经宣告了传统的希腊重装步兵方阵走向没落。(详见修昔底斯《伯罗奔尼撒战争史》)如果说雅典人的海军制胜战术还没能彻底击垮希腊重装步兵方阵战术,那么发生在公元前371年的留克特拉战役则宣告了传统的希腊重装步兵方阵彻底衰败。底比斯统率艾帕米农达斯利用斯巴达方阵运动迟缓以及对于队型的过度依赖等漏洞,命令精锐的“神圣军团”(底比斯300人的同性恋步兵)在斯巴达方阵尚未集结完毕时发起冲锋,不仅使得斯巴达人猝不及防,更致命的是牵制了斯巴达方阵的右翼,使得方阵无法顺利完成集结。就这样,底比斯人利用轻盾兵击垮了未能形成冲击阵列的斯巴达方阵,为斯巴达人在希腊世界的领导地位划上休止符,同时成为传统希腊重装步兵方阵战术衰落的标志。(详见波利比乌斯《罗马帝国的崛起》)


  底比斯神圣军团士兵,他们是底比斯最骁勇善战的150对同性恋情侣。他们彼此亲密无间,相互信任并拥有高超的战斗技巧。凭借这样的一支“特种部队”,加上伟大统率艾帕米农达斯的天才指挥,底比斯一举击败了不可一世的斯巴达人,宣称了新霸主的诞生。

  伯罗奔尼撒战争和公元前371年的留克特拉战役都在不同程度上削弱进而摧毁了以斯巴达为代表的传统希腊重装步兵方阵战术,在希腊世界一度占据有利地位的这一战术开始被各城邦摒弃。虽然我们不能把斯巴达的失败完全归咎于战略战术的疏忽所致,但不可否认,斯巴达式的传统希腊重装步兵方阵已经开始落后于当时的战争艺术形式,是雅典的船和底比斯的矛让这种至今为人们津津乐道的战术走下了历史舞台。不过,现在就为希腊重装步兵方阵在战争史舞台上的表演落下帷幕还为时尚早。

  由于重装步兵造价昂贵,轻盾兵造价低廉且机动性强,底比斯称霸后,许多希腊城邦开始大规模组建轻盾兵部队。不过在冷兵器战争中,护甲的防御能力依然是战斗胜利的有力保障。同样的道理,一支军队中如果都是轻装部队,在地形崎岖复杂的希腊半岛作战也是一种近乎疯狂的冒险。于是,一些有能力的大城邦,如新的霸主底比斯,以及渐渐恢复元气的昔日帝国雅典都开始利用金钱去雇佣一些骁勇善战的重装部队为己所用。早在公元前四世纪初,大批的希腊人就开始充当其他城邦和国家的雇佣军,他们为钱财和利益而战,甚至效命于希腊世界的敌人波斯帝国例如为后世所传颂的一万希腊雇佣兵的波斯远征(详见色诺芬《长征记》)。这些部队中最受雇主青睐的就是希腊重装步兵,他们是其他缺少重装精锐部队势力在战场上的杀手锏。底比斯称霸后,重装步兵集大成者斯巴达最终降为二流城邦,为了生存很多斯巴达武士开始充当其他城邦甚至其他国家的雇佣军,甚至斯巴达国王也会带领自己的士兵为他人效力(详见波利比乌斯《罗马帝国的崛起》)。

  自伯罗奔尼撒战争至马其顿的腓力的军事改革这段时期,传统的希腊重装步兵方阵由盛转衰,特别是公元前371年留克特拉战役后,这种古老的战术组织形式被迫走下战争史前台。虽然它一度以雇佣兵这种当时已知世界广受推崇的特别形式延续了下来,不过充其量也只能是各势力用来减少自身损失的策略,无法成为一种被广泛认可的常备战术体系。恰恰就在各希腊城邦为了主导希腊世界而持续消耗鏖战时,一个新兴的势力开始崛起。这个被希腊人称为“边缘人”的城邦却成为希腊历史上最为辉煌功绩的缔造者(详见波利比乌斯《罗马帝国的崛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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