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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益飞:周初会同礼考——从保卣和犁子鼎谈起

摘要:保卣和犁子鼎所记关乎成王岐阳之蒐,其本质是会同之礼。排比二铭干支可知,乙卯日二伯之一的周公殷见东域诸侯,曾为周南之地,其地为周公所主,曾侯谏(犁子)应参与了乙卯日的殷见。丁巳日周成王会同诸侯,会同之前有“大祀”“大

”两个重要的祀典,大祀即祭祀天地,大
乃祀方明之事,所记可与《仪礼·觐礼》对读。戊午日曾侯谏被周成王蔑历,并“敞白牡一”。敞者,高显之谓;“敞白牡一”,乃成王特赐曾侯谏以天子祭礼“白牡一”祭祀其父伯适,且其受赐之事早于周公旦,曾国始封君伯适是目前可考的周初首位获赐白牡祭祀的勋贵。己未日,成王大飨诸侯,并赏赐多邦伯。二铭所记会同之礼的仪程清楚,仪节详明,对深入认识周初会同礼有重要的学术价值。




  犁子鼎出土于湖北随州叶家山曾国墓地M2,犁子即曾侯谏。李学勤先生业已指出,犁子鼎之“王大

”与保尊、保卣之“遘于四方会王大祀
于周”所记不仅为同一事,且系《左传·昭公四年》所载成王岐阳之蒐。这些重要的见解为深入认识诸器所记礼制打下了坚实的基础。我们认为,所谓的岐阳之蒐应即《仪礼·觐礼》所记之会同礼。

  我们先将保卣及犁子鼎铭文移写于下。

  乙卯,王命保及殷东域五侯,诞贶六品。蔑历于保,锡宾,用作文父癸宗宝尊彝。遘于四方会王大祀

于周。在二月既望。

  保卣(《集成》5415)

  丁巳,王大

。戊午,犁子蔑历,敞白牡一。己未,王赏多邦伯,犁子丽,赏夭鬯卣、贝一朋,用作文母乙尊彝。犁子鼎

  排比二铭干支,对于深入认识周初会同礼的仪程、仪节、相关祭祀有重要学术价值,下文略作释证。

  一、殷见与会同

  《仪礼·觐礼》在觐礼之末附有会同与巡守二礼,二者皆天子朝众诸侯之礼,亦觐礼之属,其礼较觐礼更为隆重。王在都邑诸侯来,在国外为坛壝宫,朝众诸侯,曰会同之礼。王巡守,当方诸侯来,亦为壝宫,朝众诸侯,曰巡守之礼,亦称殷国之礼。《周礼·夏官·职方氏》:“王殷国亦如之。”孙诒让《正义》:“殷国者,谓王出在侯国而行殷见之礼。”会同与巡守(殷国)为商周礼制。

  商周时期会同皆称殷。商代已有巡守(殷国)之礼,二祀

其卣(《集成》5412)言:“丙辰,王命
其贶饎,殷于逢,田涾。傧贝五朋。”所记即殷国之礼。西周金文多有天子“遹省”之事,遹省即天子亲自巡守疆土之谓。金文所见的西周殷见之礼则与《周礼》“殷见曰同”有所不同。

  1 . 殷见之礼

  今所见西周的殷见之礼,皆周天子命二伯或其他重臣殷见诸侯、百官。天子一般不参与。如:

  唯五月既望甲子,王[在蒡]京,命师田父殷成周[年]。师田父命小臣传非余。小臣传簋(《集成》4206)

  唯明保殷成周年,公赐作册

鬯、贝,
扬公休,用作父乙宝
彝。

作册

卣(《集成》5400)

  唯六月既生霸乙卯,王在成周,命丰殷大、矩,大、矩赐丰金、贝。

丰卣(《集成》5403)

  王命士上眔史寅殷于成周,饫百姓豚,眔赏卣鬯、贝,用作父癸宝尊彝。

史寅盉(《集成》9454)

  唯十又四月,王

、大
在成周,咸
。王呼殷厥士,叔夨以冂衣、车马、贝卅朋。

叔夨方鼎(《新收》915)

  上举诸例,除叔夨方鼎外,皆王命二伯(明公)、重臣(师田父)殷见。叔夨方鼎为王亲自殷见,乃因王士身份特殊之故。王士为王同宗子弟得爵或受封者,如周公之胤柞伯、晋始封君叔夨(唐叔虞),周王乃诸宗支之本,有合族之责,故成王亲自殷见王士。

  金文显示,诸侯行殷见礼之后,或再以会同之礼朝觐天子,保卣、犁子鼎所记即属此类。

  2 .会同之殷见

  保卣、犁子鼎所记成王大会诸侯之前,即先由二伯殷见当方诸侯。

  保卣云:“乙卯,王命保及殷东域五侯。”及,参与之谓;殷,殷见。周公、召公为东西二伯,周公主东方,故“殷东国五侯”者系周公,太保召公作为东西二伯之一,亦受王命参与其事。从保卣和犁子鼎的行文来看,召公仅参与殷见东国五侯,是否朝见西方诸侯难以遽定。然乙卯与丁巳之间尚隔一日,是日或即召公或殷见西方五侯之日。

  《公羊传·隐公五年》云:“自陕而东者,周公主之;自陕而西者,召公主之。”自陕而东皆属周南之地,《汉书·司马迁传》:“是岁,天子始建汉家之封,太史公留滞周南,不得与从事,发奋且卒,而子迁适反见父于河洛之间。”颜师古《注》:“如淳曰:周南,洛阳也。张晏曰:洛阳而谓周南者,自陕以东皆周南之地也。”是也。曾属周南之国,早被文王教化,《诗·周南·汉广》毛《传》:“《汉广》,德广所及也。文王之道被于南国,美化行乎江、汉之域,无思犯礼,求而不可得也。”曾虽处周南之地,其铜器风格与宗周、周原地区铜器极近,适可为证。曾国既属周南之地,当为东伯周公旦所管辖。故而,曾侯应该是乙卯日周公殷见的东域五等诸侯之一。与会同朝见天子之礼相比,殷见二伯之礼较轻,故犁子鼎仅记大会同之后诸事。

  对读金文,我们对礼书所记殷见之礼有了更为深入的认识。会同之前有二伯殷见诸侯之礼,有助于深入理解《周礼·天官·大宰》关于朝觐、会同的相关记载。《大宰》:“大朝觐会同,赞玉币、玉献、玉几、玉爵。”郑玄《注》:“大会同或于春朝,或于秋觐,举春秋则冬夏可知。”贾公彦《疏》云:“朝觐称大者,诸侯为大会同而来,故称大朝觐。……诸侯会同,皆依四时常朝,春夏受贽于朝,受享币于庙。秋冬一受之于庙。在国行朝礼讫,乃皆为坛于国外,以命事焉。”孙诒让《正义》云:“凡会同,皆先行朝礼。”金鹗《求古录礼说·会同考》则以会同之朝觐在会同之后。今由保卣、犁子鼎二铭,知会同之前应无诸侯朝觐天子之事,所谓会同之前的朝礼,即由二伯代天子殷见诸侯。若大会同之前,先行朝觐天子之礼,则天子两度朝觐诸侯,略显烦渎。《大宰》“大朝觐会同”,应即保卣所谓“四方会王”行大会同之礼,并非先行朝礼朝觐天子,而后再行大会同礼之谓。

  再者,西周时期由伯老、重臣代天子殷见诸侯之礼当始于成王时期的二伯制度,至少二伯分别朝见当方诸侯即是西周制度。至于西周会同之礼是否如郑玄所谓四方诸侯分四时来朝,尚需更多史料来进一步讨论。

  二、大祀与祀天祭地

  根据保卣、犁子鼎所记的日程顺序可知,由二伯殷见当方诸侯之后,天子再大会诸侯。保卣“遘于四方会王大祀

于周”与犁子鼎“丁巳王大
”所记皆周王会同诸侯之前的祭祀,惟所记有详略。保卣、犁子鼎所记会同之前的大祭祀,可与《仪礼·觐礼》对读。

  《仪礼·觐礼》云:“诸侯觐于天子,为宫方三百步,四门,坛十有二寻,深四尺,加方明于其上。……天子乘龙载大旂,象日、月、升龙、降龙,出,拜日于东门外,反祀方明。”郑玄《注》:“此谓大会同以春者。……帅诸侯而朝日于东郊,所以教尊尊也。……已祀方明,乃以会同之礼见诸侯也。”《觐礼》下经云:“礼日于南门外,礼月与四渎于北门外,礼山川、丘陵于西门外。”郑玄《注》:“此谓会同以夏、冬、秋者也。变拜言礼者,容祀也。”天子会同诸侯之前,仅礼日、月、四渎、山川、丘陵,巡守则有祭天地之事。《仪礼·觐礼》云:“祭天燔柴,祭山、丘陵升,祭川沈,祭地瘗。”郑玄《注》:“升、沈必就祭者也。就祭则是谓王巡守及诸侯之盟祭也。……燔柴、升、沈、瘗,礼终矣,备矣。”胡培翬《仪礼正义》引秦蕙田《五礼通考》云:“王巡守,诸侯来觐,为坛壝宫,加方明,四传摈皆与时会、殷同之仪同。……《尚书》曰:岁二月,东巡守,柴,望秩于山川,肆觐东后。《王制》曰:岁二月,东巡守,柴,而望祀山川,觐诸侯。《郊特牲》曰:天子适四方先柴。此巡守祭天与山川之明文。”祭天必祭地,胡培翬《正义》已详论之,不备引。《仪礼·觐礼》巡守有祭天地之事,与《尚书》《礼记·王制》《礼记·郊特牲》相合,应可信据。

  巡守有祭天地之事,而会同之礼却无,秦蕙田《五礼通论》云:“会同则拜日及礼日、月、山川、丘陵、四渎而已,巡守则祭天地,其礼尤大。”巡守之礼何以较会同之礼大?此既不合于礼,亦与保卣所记不合。保卣“遘于四方会王大祀

于周”,“大祀”者即祭天地之谓。《周礼·春官·肆师》云:“立大祀,用玉帛、牲牷。”郑玄《注》引郑司农云:“大祀,天地。”《周礼·春官·大宗伯》:“以禋祀祀昊天上帝,以实柴祀日、月、星辰,以槱燎祀司中、司命、飌师、雨师。”郑玄《注》:“三祀皆积柴、实牲体焉。或有玉帛,燔燎而升煙,所以报阳也。……是祭天地为大祀,有玉帛、牲牷也。”祭祀言“大”者,皆祀天祭地之礼。《礼记·乐记》:“大乐与天地同和,大礼与天地同节。和,故百物不失;节,故祀天祭地。”对读保卣铭,知会同亦有祭天地之大祀。

  《仪礼·觐礼》所记会同有礼日、礼月与四渎、礼山川与丘陵之礼,究系何时、何地及何种情形之礼,尚待进一步探讨。

  三、大

与祀方明

  据《仪礼·觐礼》,会同与巡守二礼在大祭之后,皆有祀方明之事,尔后才朝觐诸侯。故保卣之“

”在“大祀”之后,故保卣及犁子鼎二铭之“
”,应与祀方明有关。

  祭当有象,方明即神主之象。孟康《汉书音义》云:“方明者,神明之象也。以木为之,画六采。”郑玄《觐礼》《注》云:“(方明)有象者,犹宗庙之有主乎。”胡培翬《正义》云:“方明之象以依神,亦犹宗庙设主以依神也。”

  《仪礼·觐礼》记方明之形制云:“方明者,木也。方四尺设六色,东方青,南方赤,西方白,北方黑,上玄,下黄。设六玉,上圭,下璧,南方璋,西方琥,北方璜,东方圭。”郑玄《注》以《周礼·春官·大宗伯》之“六瑞”说方明之六玉,又以方明为会同而盟之明神,即《周礼·春官·大宗伯》之司盟。两说皆不可信,胡培翬《仪礼正义》已详辨之,兹不赘引。

  方明所祀者,上下四方之神。胡氏《仪礼正义》说方明云:“方明,盖言上下四方,而六合以内之神,悉该之矣。会同特加于坛而祀言,其典至重,其物至贵,饰以玉焉,宜也。”是方明为上下四方、六合以内之神所依附之神主,其祀典极为隆重,故保器及犁子鼎诸铭皆载之。保卣称“

”,犁子鼎则称“大
”,因其祀典至贵、祀礼隆重之故也。

  

,应为祀方明之专字。友与有,古音相同,可互作不别。《尚书·牧誓》:“嗟!我友邦冢君。”《史记·周本纪》作“有邦冢君”。《韩诗外传》七:“昔者吾有周舍有言。”《新序·杂事一》“吾有”作“吾友”。皆是其证。二者义亦相通。《广雅·释诂一》:“仁、龓、或、员、虞、方、云、抚,有也。”王念孙《疏证》:“龓、或、员、方,为有无之有。仁、虞、抚,为相亲有之有。而其义又相通。古者谓相亲曰有,昭(公)六年《左传》,宋向戍谓华亥曰:‘女丧而宗室,于人何有,人亦于女何有?’杜《注》云:‘言人亦不能爱女也。’……《王风·葛藟篇》云:‘谓他人母,亦莫我有。’皆谓相亲有也。有,犹友也。故《释名》云:‘友,有也,相保有也。’”所论甚晰。

  据上引《广雅》,有(友)与方义亦相通。王念孙《疏证》:“抚、方一声之转,方之言荒,抚之言幠也。《尔雅》:‘幠,有也。’郭《注》引《诗》‘遂幠大東’,今本幠作荒,毛《传》云:‘荒,有也。’有与大义相近,故有谓之厖,亦谓之方,亦谓之荒,亦谓之幠,亦谓之虞。大谓之厖,亦谓之方,亦谓之荒。”故,二者可互训。《诗·召南·鹊巢》:“维鸠方之。”毛《传》:“方,有之也。”《诗·大雅·板》:“天之方难。”陈奂《传疏》:“方,有也。”《诗·小雅·正月》:“蔌蔌方有谷。”陈奂《传疏》:“方,亦有也。”《诗·秦风·小戎》:“方何为期。”陈奂《传疏》:“方,亦有也。”是其证。

  方明者,重在方。胡培翬以为方该上下四方六合之内,王念孙《广雅疏证》则以方包含大、有之义。是方明之方即大有之义。

字从友,包含多重意义,一者,天子与群臣相友,群臣佑助天子祭祀。二者,所祀兼有六合以内之神明。三者,上下相亲友,诸神靡不祀,则天祐之。《周易·大有》:“上九,自天祐之,吉无不利。”《系辞上传》引孔子曰:“祐者,助也。天之所助者,顺也;人之所助者,信也。履信思乎顺,又以尚贤也,是以‘自天祐之,吉无不利。’”故,祀方明之
字,当从示,从友,友(有)亦声。

  四、敞白牡与天子祭礼

  据犁子鼎,大会同之后的戊午日,“犁子蔑历,敞白牡一”。蔑历者,伐历之谓;伐者,夸伐也。蔑历之礼,或王亲行,或命重臣代行。此处未记,可能王命重臣来行蔑历之事。蔑历之礼,宾主双方互有馈赠。山西翼城大河口西周墓地M1017所出霸伯盂详记其仪节,其铭云:

  翌日,命宾曰:“拜稽首,天子蔑其臣历,敢敏。”用璋。遣宾,赞,用鱼皮两侧贿,用璋先马,原贿用玉。宾出,以俎或延。伯或原贿用玉先车。

  霸伯盂所记蔑历之礼其实质是朝聘礼,“用鱼皮两侧贿,用璋先马,原贿用玉”,是宾(霸伯)行享聘之礼所馈赠之物。“伯或原贿用玉先车”,则是伯老还玉之时的馈赠。霸伯盂所记朝聘礼所用仪物与之前不同,系穆王礼制改革之后的新礼制。但蔑历之礼双方互有馈赠的基本仪节,应该没有大的变化。

  除了霸伯盂以外与蔑历相关的铭文,多记被蔑历者受赐的情况,罕有仅记受蔑历者馈赠施赐者的情形,盖因蔑历本是值得夸耀之事,故多记其受赐的情形。故犁子鼎之“白牡一”亦应为犁子受赐的物品。

  西周金文中蔑历的赐物品类较为复杂。有时鲜,如鱼(公姞鬲《集成》753);有吉金、货贝等贵重财物,赐金者,见于

甗(《集成》948)、
鼎(《集成》2721)、競簋(《集成》4134);赐贝者,见于录尊(《集成》5149)、义盉盖(《集成》9453);有赐礼玉者,如競卣(《集成》5425)即赐璋;有马匹,见于司鼎(《集成》2659);有丝,见于乃子克鼎(《集成》2712);有赐命服者,如敔簋(《集成》4166)之“玄衣赤袞”。也有兼赐数品者,如尹姞鬲(《集成》754)之“玉五品、馬三匹”,庚嬴鼎(《集成》2748)之“祼璋、贝十朋”,次卣(《集成》5405)之“马、裘”,庚嬴卣(《集成》5426)“贝十朋,丹一管”、繁卣(《集成》5430)“宗彝一肆、车、马两”、伯唐父鼎(《新收》6 9 8)之“矩鬯一卣、贝廿朋”,霸伯簋之“畴百、井二粮、虎皮一”。

  也有赐牲者,如:

  唯四月初吉丁卯,王蔑

历,赐牛三,
既拜稽首,升于厥文祖考。
簋(《集成》4194)

  唯六月初吉丁巳,王在郑,蔑大历,赐刍骍犅,曰:“用禘于乃考。”大簋(《集成》4165)

  以

簋、大簋二铭例之,犁子鼎“敞白牡一”,应即蔑历受赐之牲。

  祭以白牡乃天子之礼,《礼记·郊特牲》:“诸侯之宫悬,而祭以白牡,……诸侯之僭礼也。”郑玄《注》:“言此皆天子之礼也。……白牡,殷天子之礼也。”孔颖达《正义》:“鲁唯文王、周公庙得而用之,若用于他庙,则为僭也。若他国诸侯,非二王之后祀受命之君,而用之,皆为僭也。”孙希旦《集解》:“白牡,殷牡也,宋得用之,其余诸侯但用时王之牲耳。”是白牡为殷天子祭祀所用之牲,除宋为殷王之后得用之外,其余诸侯不得僭越。周初用殷礼,《尚书·洛诰》即言:“王肇称殷礼,祀于新邑,咸秩无文。”故天子用之,诸侯亦不得用。

  周天子、二王后之外,得用白牡祭祀者,见于文献记载者惟周公旦一人。《礼记·明堂位》:“祀周公于大庙,牲用白牡。”《公羊传·文公十三年》:“鲁祭周公,何以为牡?周公用白牡,鲁公用骍犅,群公不毛。”《诗·鲁颂·閟宫》:“秋而载嘗,夏而楅衡。白牡骍刚,牺尊将将。”毛《传》:“白牡,周公牲也。騂刚,鲁公牲也。”周公得用白牡祭祀,以其有大功德之故,乃得成王之特赐。《史记·鲁周公世家》即云:“鲁有天子之礼乐者,以褒周公之德也。”

  今由犁子鼎知,成王特赐以白牡祭祀者,尚不止周公旦一人。曾侯谏之父亦获赐祭祀用白牡之殊荣。曾国始封君为伯适,伯适未就封,命其长子曾侯谏(曾公

钟之皇祖南公)至曾就封。伯适左右文武,而犁子鼎及保卣所记成王岐阳之蒐应在成王初年,杜预《左传·昭公四年》《注》以为其事在成王归自奄之后,其说或然。曾侯谏参与了成王初年的岐阳大会同,其时曾国始封君伯适获赐祭用白牡之殊荣。而且伯适获赐白牡祭祀之时,周公旦尚且在世。换句话说,伯适是目前可考的周初首位特赐以白牡祭祀的勋贵。

  鼎铭言“敞白牡一”,亦可见特赐白牡为殊荣。《说文·攴部》:“敞,平治高土,可以远望也。”是敞本义为平治高土,引申之有高显、显明之义。《文选·潘岳〈西征赋〉》:“厌紫极之闲敞,甘微行以游盘。”李善《注》引《苍颉篇》曰:“敞,高显也。”《文选·王粲〈登楼赋〉》:“览斯宇之所处兮,实显敞而寡仇。”李善《注》亦引《苍颉篇》曰:“敞,高显也。”《急就篇》卷一“雍弘敞”,颜师古《注》:“弘敞,言其大而高明也。”皆是其证。后文“赏夭鬯卣、贝一朋”,是较为寻常的赏赐,故言“赏”。“白牡”系天子特赐,特赐曾侯谏以天子之祭礼祭祀其亡父,系无上之荣宠,故言“敞”。

  伯适与南宫适俱见清华简《良臣》,二人皆为文王旧臣,究竟谁为曾国始封君“伯适”,尚难论定。伯适应有勋劳于周,故而获颁殊荣,南宫适、闳夭诸人可能亦有白牡之特赐。

  前引大簋言大受蔑历而“赐刍骍犅,曰:用禘于乃考。”刍,刍豢之谓,乃宗庙用牲之称。由上引《公羊传·文公十三年》文知,诸侯始封之君祭祀用骍犅,其他诸君祭祀之牲不毛,天子赐大以骍犅禘祭其父,亦属特赐。

  五、大饗与赏赐诸侯

  据《仪礼·觐礼》,觐礼礼成有饗诸侯之事,《觐礼》言:“饗礼,乃归。”即其事。会同之礼毕,亦或有大饗之事。“己未,王赏多邦伯”所记似即大饗之礼。其事与天亡簋颇相类似。

  天亡簋言:“乙亥,王有大礼,王凡(般)四方,王祀于天室。……丁丑,王饗大宜,王降亡勋爵复囊。”乙亥日,王先望秩四方,又登嵩山祭天。隔日丁丑,武王大饗诸侯、臣工,并赐天亡(霍叔处)勋爵及贝一囊。犁子鼎记成王于丁巳日行祀礼、会同诸侯,隔日己未赏多邦伯,则应为大饗多邦伯的同时赏赐多邦伯。会同之后有蔑历及大饗之事,则可补礼经之未备。

  犁子鼎、保卣皆成王初年的重器,是研究曾国封建、周初会同礼的第一手史料,对深入周初的礼制及相关史实有重要的学术价值。犁子鼎所记大会同礼可与《仪礼·觐礼》对读,而曾国始封君获赐白牡祭祀,则为研究周代特赐增添了内容。

(作者:黄益飞 中国社会科学院考古研究所;原文刊于《江汉考古》2020年第5期 此处省略注释,完整版请点击左下方“阅读原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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