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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忏悔诗(七首)

 


 忏悔诗 之一

  一波三折的悔恨,如爱意稍纵即逝

  敬虔的发作越来越有周期

  像痛风,或痢疾

  偶尔,我因他的权杖而战栗

  又因他的恩免而恐惧

  我想,那是我一生中最好的日子

  不愿祈祷,总是在最需要祈祷之时

  哦,那哺育我又榨干我的生活

  那从泥土里伸出又缩回去的

  青草一样柔荏的信心

  沉默,总是在最需要呐喊之时

  我已毁坏,我已粪土

  天啊,我已许配给了仇敌

  抬头看见救赎,和燃烧的会堂

  父亲啊,重新塑造我吧

  重新抟泥,制胚,烧窑和上色

  使我鲜艳似火,温润如玉

  只是生而怎有这么大的福气

  四面受敌,却不被困住

  遭逼迫,却不被丢弃

  在死亡之前,在死亡中不断升起


忏悔诗 之二

  这是一个神迹,我爱了你整整一天

  我已不再是我曾经是的那个人了

  现在,活在你出让给我的每一时刻

  每一时刻都无力偿还

  容许我旅行、寄宿、占有和忘却

  容许我用漫长的一生结出果子

  主人啊,只有你将真心付与假意待你的人

  只有你能肯定,并且保证

  他们要从噩梦中醒来

  并从干枯的木头流出泪水

  嘘,不要出声,且让我爱

  让整个世界缩小为一个灵魂

  把肮脏、龌龊的一切

  赶进死者的眼睛

  且让我祈祷,爱人

  我们之间,充满被造的神秘

  透过婚姻,成为彼此的修道院

  这是一个神迹,我爱了你整整一天

  因为爱情禁止对其他一切景象的爱恋

  厨师长途跋涉,寻找待宰的羔羊

  律师四下打听,那些嚷着要离婚的人

  而我们要在春节的第三天复活

  对正在醒来的灵魂说早安

  


忏悔诗 之三

  最终死去之人,都是装死而死

  如玩火者自焚,或因爱生恨

  情人们把死亡揣在怀里,亲吻

  两颗死亡之心,隔胸跳动

  欢喜等候相逢的那日

  喔,生的力量多么脆弱

  一个钟头也不能加增

  一根白发也不能减损

  拼命地挥霍吧,爱人

  也许我是你挥霍的,最好的部分

  为什么我不能全部被她拥有

  拥有全部者就不能拥有更多

  我不可能天天都把我的心给她

  如果我可以,我就从未曾给过

  爱情的奥秘,是我出门远行

  她仍留在家里,因失去而存留

  因分离而相聚

  多年来,我因崇拜偶像而筋疲力尽

  但无限之于我们,依然无限

  唯有信心可以接近

  如鹰凖以目光接近烈日

  李白以诗歌接近故乡

  最终死去之人,都是装死而死

  所以拼命地挥霍吧,爱人

  也许我是你挥霍的,最好的部分

 


 
忏悔诗之四

  遇见你之前,爱是一个声音

  或一团抽象的火焰

  因为尚未获得你的允准

  将爱固定在你的嘴唇、眼睛和眉宇之间

  遇见你之后,爱是一个命令

  如船长要求抛弃所有货物

  必须失去更多,才能得到更多

  对爱来说,我的每一根头发都显得过重

  因为信仰禁止对其他一切的信仰

  思念也禁止对其他事物的思念

  因为我宁可拥有你一个小时

  也不愿永久占有其他任何人

  但法官的主要职责是回忆

  包括那些我们彼此隐藏了一生的事迹

  和我们难以对自己启齿的念头

  总有一天,我将遇见他

  大能者腰间佩刀,赫然坐车

  对你的爱,难免被他的法槌敲碎

  我们沉重的一生,苟且偷欢的爱情

  必须躲进一个声音,或一团抽象的火焰

  必须抛弃所有货物,掉落每一根头发

  亲爱的,除了盼望另一个身体

  我们还盼望什么呢,除了渴望看见爱

  重新固定在你的嘴唇、眼睛和眉宇之间

  


忏悔诗 之五

  哦,自由的第一个朝代,美和良善的故乡

  和那时相比,世界已老了两千年

  刻舟求剑者,一直忙于搜集十字架的碎片

  所有别的东西,都渐次毁灭

  惟有爱,不停奔跑,却从未离开我们身边

  哦,自由登基的那天,逾越节的晚上

  没有明日,也没有昨天

  而是忠实地保持它最初、最后和恒久的模样

  在这个意义上,我们都是反叛者

  远离君王,暂寄首级在地上

  一贯藐视光明,因为光明没有舌头

  而黑暗却是杰出的演说家

  劝我们极其可耻地,朝天扔出钱币

  ——上面刻着凯撒的头像

  然后说,主人啊,假如字面向上

  我就宁愿相信,宁愿悔改 

忏悔诗 之六

  你有一个瘦骨嶙峋的名字

  仿佛在说,富人进入天国是难的

  甚于骆驼穿过针眼

  你的目光将赋予人们

  崇高的价值

  凡瞩目你的,虽不纯粹,却穿着纯粹

  虽无公义,却披戴公义

  你的面容如烈日,将流浪的人灼伤

  爱你的,都体无完肤

  像拆到一半的房子

  我的魂魄将安居

  在你这乐园之内

  骨头的立柱,肌肉的屋顶

  地上阡陌交通的血管

  你的父亲,立在渊面之上

  最后一次呼唤:

  (诗)人啊,你在哪里

  


忏悔诗 之七

  在遗忘中,我才能正确地记忆

  正如你从死亡中活过来

  从此,你步入我的庭院

  你的名字显赫,我的名字藏匿

  每天我都在死去,你并不哀悼

  仍在每个清晨将我唤醒

  因为将亡之人往往絮叨

  你说,重生后我会变得沉默

  沉默而高尚地生活

  在语言的石缝,坚持爱

  直到你的第二次统治

  在遗忘中,我才能正确地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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