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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老师读红楼(26)—平儿的一句谎话透露出三条信息


   

   送林黛玉扬州奔丧的贾琏回来了,凤姐虽因“贾元春才选凤藻宫”等事“无片刻闲暇之工”,也“少不得拨冗接待”。小夫妻久别重逢,自然有许多话要说,凤姐先是祝贾琏“国舅爷大喜”,又汇报别后家中诸事。

   正说着,只听外间有人说话,凤姐问是谁,平儿进来回道:“姨太太打发了香菱妹子来问我一句话,我已经说了,打发他去了。”

   实际上香菱并没有来,是早不来晚不来,恰好贾琏回来的当儿,旺儿嫂子给凤姐送利钱银子来了。幸亏平儿在堂屋里撞见接了,说了他两句,凤姐听着了问,平儿便谎说香菱来了。

   多巧妙的情节安排,曹公通过平儿的一句谎话,便向读者透露出好几个信息:

凤姐在放高利贷

   凤姐在放高利贷,是一个不争的事实。要说,家有余钱,放出去给急用的人使,自己得点利钱,不是什么大污点,现在,国家不是已经允许民间借贷了吗?凤姐本身是九省节度王子腾的女儿,自然腰包鼓鼓,她又手握荣国府的管家大权,利用手中的权利弄点钱,并不是多么难的事。馒头庵弄权,不费吹灰之力,便得了三千两,类似的事情天知道她做了多少。

   当人超过了知足常乐的界限,对钱有了欲望以后,那这放高利贷便不那么干净起来。

  第三十九回里袭人问平儿:“这个月的月钱,连老太太和太太还没放呢,是为什么?”平儿赶紧凑近袭人,悄悄说:“你快别问,横竖再迟几天就放了。”袭人笑道:“这是为什么,唬得你这样?”平儿说:“这个月的月钱,我们奶奶(指凤姐)早已支了,放给人使呢。等别处的利钱收了来,凑齐了才放呢。”两个关系很好的大丫鬟的对话告诉我们,凤姐安排领了所有内眷的月利银子不发,拿去放印子,这就属于以权谋私不地道了。

   到了第一百零五回贾家被抄,其罪名之一就是“重利盘剥”,关于这一项,贾政一点不知,问贾琏,他也不知,那谁都明白,其始作俑者当属凤姐了。

   如果说,凤姐为了维持门面而不得已通过放高利贷而弄钱,还有情可原的话,那么,谁又能保证她不是为了中饱私囊呢?正如她判词所说“机关算尽太聪明,反算了卿卿姓名”。看起来,做人,还是老实点儿好啊!


●贾琏“眼馋肚饱”

   凤姐问是谁,平儿回说是香菱来问话,凤姐还没有搭腔,贾琏先笑道:“正是呢,方才我见姨妈去,不防和一个年轻的小媳妇子撞了个对面,生的好齐整模样。我疑惑咱家并无此人,说话时因问姨妈,谁知就是上京来买的那小丫头,名叫香菱的,竟与薛大傻子作了房里人,开了脸,越发出挑的标致了。那薛大傻子真玷辱了他。”

  也难怪凤姐有些酸意地讽刺他,什么“年轻的小媳妇”,什么“好整齐模样”,一个大男人,说起漂亮女人就色迷迷没完没了,特别是有当着自己的妻妾,是什么趣味?

  果然,凤姐说话了:“嗳,往苏杭走了一趟回来,也该见些世面了,还是这么眼馋肚饱的。”见好的就想吃,而肚子已饱了。形容想吃而吃不下,是说人贪心很大,没有满足的时候。“眼馋肚饱”一词,用在贾琏身上是再恰当不过,凤姐和平儿都是一等一的美人儿,有娇妻美妾环绕,还那么饶有兴味地赞赏其他女人,也真是贪得无厌。

他还感叹说:“那薛大傻子真玷辱了他”,哦,按照你的意思,只有把香菱弄到你屋里才算不玷辱吗?真是乌鸦落在猪身上,他贾琏也不是什么正经货,哪里有资格说人呢?

平儿的聪明机灵

   平儿是王熙凤的陪房丫头,贾琏之妾。她是个极聪明、极清俊的女孩儿。虽是凤姐的心腹,要帮凤姐料理许多事务,但她为人很好,心地善良,常背着王熙凤做些好事,甚至帮贾琏隐藏了与多姑娘私通的证据。聪慧、干练、心地善良,又善于处世应变,以贾琏之俗,凤姐之威,竟能体贴周旋。后四十回中,王熙凤死后,王仁和贾环等要把巧姐卖给藩王,在刘姥姥的帮助下,是平儿陪伴巧姐逃出大观园。最后,贾琏把平儿扶了正。

  铺垫这么多,也就不难理解她拦住来旺嫂子,在贾琏面前说谎了。作为凤姐的心腹,平儿当然懂得凤姐私密事情的人事范围,不告诉贾琏,平儿的解释是“我们那二爷脾气,油锅里的钱还要找出来花呢,听见奶奶有了这个体己,他还不放心的花了呢”。在这话之前,平儿先把凤姐放在了正统的位置,说她不肯瞒二爷的,“少不得着实告诉二爷”。看平儿多聪明!——瞒,还是说,那是你的事了,我先给你瞒了,这样你就有了余地。凤姐听了,嘴上骂平儿“原来是你这蹄子肏鬼”,心里何尝不高兴!只此一个细节,就能明白,平儿为什么可以在强势的凤姐和俗气的贾琏之间放心来去自如了。

——这就是曹雪芹,毫不显山露水的一个细节,便隐含了这诸多内容,难怪《红楼梦》耐人寻味,毕其一生仍乐此不疲,原因正在于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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