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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和小猪聊到量子论，说到测不准原理、量子态崩塌等概念。我说《将夜》这本书表达的就是这样的中心思想：世界到底是不是确定的？
（以下内容包含大量剧透，如果你打算看《将夜》的小说或电视剧，不要接着阅读）
《将夜》的书评经常是一句话：与天斗，其乐无穷！
这确实是这本书最好的总结。
书里把古老的哲学命题，天和人做了对立。
昊天（或曰上帝）代表了世界存在的规则，如果世界是由物理定律支配的，是不是意味着整个世界是确定的？
如果整个世界是确定的，所谓的“自由”意义是什么，还有没有自由？如果没有自由，人活着是为了什么？还有，世界之外是什么？在现有的世界确定的规则之外，是否存在超越这个世界的可能性的新的可能？
现代物理学的量子论似乎给古老的哲学命题提供了新的喘息空间。
我们大学都学过“测不准原理”。
关于测不准原理，有两种解释，一种保守的，一种激进的。
大学时候看《第一推动》丛书，有句话解释测不准原理，叫“观察破坏了系统”。
这句话什么意思？
因为微观粒子很小，你要观察一个电子，你必须用另一个电子来轰击这个电子。不然你怎么观察？你总不能说你凭“神秘直觉”直接感知到电子的状态吧。我们生活里所说的“观察”，一定是我们身体的眼耳鼻舌身意，接触到了外界的色声香味触法。
我们觉得是看到了桌子，其实是光子射到桌子上，又反射到了我们眼睛里。
所以“观察”必然是微观粒子进入了我们的眼睛。
但涉及到微观粒子的时候，观察的对象如此微小，对它的观察已经导致它的原有状态的破坏。
你通过轰击一个电子，得到的位置信息，怎么还能准确呢？电子已经被你轰跑了。
所以刚才说“观察破坏了系统”。
既然你观察就会破坏对象，不观察又没法知道对象的状态（位置、能量等），于是就认为观察前，微粒是处于不确定的状态。这就是量子态，也叫量子幽灵。
对于这种不确定，有两种看法，第一类是爱因斯坦为首的保守派，第二类是波尔为首的激进派。
在爱因斯坦看来，微粒的状态原本是确定的，只是我们的观测手段太粗糙了，我们必须拿粗笨的电子来轰击它，导致把电子原先的状态破坏了。所以，爱因斯坦说，量子并非本质是不确定的，只是因为我们观察的手段太粗糙。
这是保守派。
爱因斯坦还有一句名言：上帝不掷骰子。
意思还是那句话，世界是确定的，世界的每个零件都运行在确定的轨道上，只是我们没有办法获得完全的信息，所以无法彻底预测。
但波尔为首的哥本哈根学派看法不一样，这是激进派。波尔认为量子的本质属性是不确定的。在你观察之前，它的状态就是不确定的。这种本质上的不确定状态、幽灵态，不是由于我们观测手段太粗糙带来的，不管我们观测手段多纤细、多灵敏，也不能消除量子的本质不确定性。
在20世纪，爱因斯坦和波尔发起过三次著名的世纪论战。
后来我看过一些资料，按照目前的进度，大约是波尔略略占优势，涉及量子纠缠的最新研究成果。那个论文我看得也不是很懂，谁懂给我说说。
我猜想波尔为首的激进派应该是有宗教动机的，因为承认世界本质的不确定性，给宗教留下了生存空间。
西方基督教的很重要一个教义，认为人有自由意志，即使神也无法左右人的自由意志。但世界都是确定的，自由意志不是成了一个笑话？
按照目前的物理学水平，爱因斯坦和波尔的看法是无法分出输赢的。既然观测基本粒子必须靠电子轰击，你讨论轰击之前粒子是确定的、或者不确定的，还有何意义？
物理学是讲究实际的科学。物理学不是哲学，哲学可以敞开了讨论，想讨论啥都可以。但物理学只可以讨论可以观测的，如果不能观测就不能讨论。
上次和海涛聊到人工智能。
海涛就说人是有创造性的，机器不能取代。
我就说，什么是创造性？
图灵是电子计算机之父，他当年就设计了一个测试，检测电脑是否具有人工智能。
科学是讲究外部观测的，科学不相信声称的说法。宗教家喜欢说，只有人有灵性，动物没有灵性；只有人有创造性，机器没有创造性。这都是你人声称的，科学家不听这些，科学家看外部观测。
图灵就说，怎么知道什么时候电脑有了人工智能呢？
图灵发明了一个测试方法。搞两个房子，一个房子里是人，另一个房子里是电脑。每个房子都有个小窗户，把纸条从窗户里塞进去。纸条上写着问题。让房子里的人或电脑回答问题。
外面的人根据人和电脑回答的问题，判断物子里是人或者电脑。
如果外面的考官怎么提问，也无法区分哪个是人，哪个是电脑，这就说明电脑通过了图灵测试。
现在的人工智能水平，已经基本上通过图灵测试了。
如果你问屋子里的人或电脑问题：你相信世界上有神仙吗？
人可能回答：“不相信！”
电脑可能回答：“不信，肯定是古代人瞎编的。”
从这样的回答，你无法区分哪个是人，哪个是电脑。
我们平常说的人有情感，电脑没有情感；人有创造性，电脑没有创造性。这都是人自己的声称。从科学家的观点看，你必须制订严谨的测试问题，通过这些测试，就说明电脑也有情感，电脑也有创造性。
你不能说，不管通过多少测试，也不能说明电脑有情感、有创造性，还是只有人才有情感、人才有创造性。你这就是耍流氓，那没法和你辩论。反正不管看起来多像，就是咬死一点，只有人才有情感和创造性，那没法讨论。
科学讲究外部观测性，不相信说的，只相信观察到的。
《将夜》小说里夫子不满于世界的局限，希望创造一个有可能的世界，于是和昊天斗。
宁缺写出的最厉害的符“人”字，也是代表和天的对立。天之外的东西是人，人不在天之内，人不在天的规则之内，人在天的规则之外。
庄子说“人与天一也”，意思是人和天没有对立，人在天的规则之内。庄子和爱因斯坦的观点是一致的，世界只有一个世界，世界是由统一的物理规则支配的，不存在独立于天的物理规则之外的人的灵活性、可能性。
这种看法会极大冒犯所有人类的骄傲。也就是宗教家声称的人的特殊性，人是上帝吹一口气变的，人的身体里有神的属性，人有自由意志。
《将夜》里说昊天没有情感，有了人的情感之后就脱离了神的属性。
《与神对话》写得更好一些，人的情感也是神的一部分，世界的任何部分都是神的一部分。所以并不存在与天对立的人的情感。
《黑客帝国》第二部讨论了确定性的话题。
世界是决定论的吗？世界是宿命的吗？
黑客帝国里的尼奥是Matrix里唯一的变量，在Matrix里没有自由，一切都是写好的程序，固定运行的。像第二部里优雅的法国人说的，世界是因果系统，有因就有果，一个事件触发另一个事件。
但尼奥是引发系统变动的唯一的变量，不是按照确定的规则运作的。只有尼奥这种变量才能带来系统的变化，如果没有新的变量，世界就在旧有的规则里演化，世界像一个被算命先生一眼看到底的无聊人生剧本，一切都会照着确定性的轨迹演化下去。
《将夜》复制了《黑客帝国》的主题，夫子和宁缺代表人的意志，希望在世界固定的规则之外，探索新的可能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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