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俨少 柳文三记图卷
纸本手卷
1973年作
引首26×39cm；画心26×54cm×3；题跋26×183cm
题签：陆俨少柳文三记图卷。
引首：柳笔传神。稚柳奉题俨少妙制。钤印：谢稚、稚柳、苦篁
一、游黄溪记
1.款识：游黄溪记。钤印：陆俨少印、自爱新之庐、旧家槎溪之上、且自怡悦
2.款识：游黄溪记：（文略）。钤印：朱雀肖形、俨少得意、嘉定陆氏、俨少书画
二、柳州山水近治可游者记
1.款识：柳州山水近治可游者记。钤印：俨少，不须示人、就新
2.款识：柳州山水近治可游者记：（文略）。钤印：陆印、俨少
三、柳州东亭记
1.款识：柳州东亭记。钤印：俨少、陆、嘉定。
2.款识：柳州东亭记：（文略）。世所传《柳河东集》记山水者，凡一十有一，予前既写《始得西山宴游记》以下八篇，所谓“永州八记”者是也。今复作《游黄溪》等三篇，图成，复系全文于后，柳州诸记于是乎尽。柳州自南迁后，记游之文，予每读而好之，其幽深峭折，状写景物，务穷极无遗失，使人褰裳而欲往从之游，勉为之图，常恨笔墨不能尽其致耳。顾此亦非朝夕可办，他日有暇，当更为之。癸丑（1973）冬日陆俨少并记于海上之就新居。
钤印：陆俨少、就新一老、不须示人、且自怡悦、穆如馆
题跋：
1.永柳之奇在溪谷，河东之记肆沉郁。八章已见又惊三，付之大笔今宋陆。永治豳吴楚越交，山水为称黄溪独。黄神王姓莽之裔，王黄相临通吴俗。溪以神名居之安，至今只识柳文缛。多山如墙积铁仍，溪水停蓄获不足。赤首有乌写奇句，东立情状之似鹄。元和八年五月望，欲告后人岁年倏。柳州更托刺史名，近治八九山水迎。有止无麓五丈翘，亦异诸葛堕旌旗。驾鹤未必扬州上，姥山差近牛宿高。形之妙肖孰能撰，蹁跹连想情何限。龙壁秀石有传珍，世俗纷寻鸜鹆眼。石坪可奕讵天成，种种文房非夸诞。骚人据之销永日，东亭要须此物欵。东亭东亭君子居，豕蛇囿薮即粪除。众山横环嘉木敷，忘平人间莫愁予。寒著滌荡中室中，想见刺史正从容。诫人勿坏意垣多，千载丹青延高风。探微标志画中龙，厚笔无敌敢争雄。幽深峭折信自况，为君赘语耻未工。呜呼！元和之间唐式微，江山远近助文奇。桂林欲到折唇齿，上陵之回剧笑嗤。今兹新纪空诸陋，济胜况君万里走。出峡才名世无俦，杜陵百篇掌握收（君补图杜诗百幅）。区区永柳何足数，欲看扫壁五岳游。宛若续图三记，为题其后，时暂来申浦，邦达稿上。钤印：邦达
2.柳笔特幽峭，山水搜奇肆。投荒乃万里，自处良不易。萦青以缭白，文境尤深邃。譬彼水石姿，映带竹树密。陆子今画伯，妙夺山樵席。江南倦游览，快读柳州记。手摹而心追，千里纳咫尺。遂伕倪黄辈，瞠目生师媚。二妙惊入手，搜图益神会。题诗惭一赞，永悦味外味。
俨少道兄出示所写柳州山水图卷，奉题一首乞正，丙辰（1976）八月，钵翁时客沪上。钤印：钵翁、钵水斋
3.俨少先生当代三绝大家，三绝者，诗绝、书绝、画绝也。先生酷嗜老杜诗，曾作杜诗百图，又极爱柳文，前将《永州八记》入画，今又取其《游黄溪》、《柳州山水近治可游者》、《柳州东亭》等三记，写之成图，如其所言，柳州诸记于是乎尽也。柳宗元为唐贞元进士，唐宋八大家之一，其诗文之妙，东坡有论云：“发纤秾于简古，寄至味于淡泊。”俨翁所画，多取宋元人意，董源巨然有之，李成郭熙有之，黄公望王蒙亦有之，可谓溶百家于心胸，尽百变于笔端，奇峰异石，行云流水，莽莽苍苍，浑然天成。外枯而中膏，咫尺间可感千里之遥，其间更有一种郁勃之气，与柳文的烟厄感郁正相合也。画三段，书亦三段，照录柳文相互辉映。先生书处自钟王而有所变，参差洒落极耐寻味，故斯卷亦堪称三绝，柳文一绝、陆画二绝、陆书三绝也。书画作于癸丑冬日，为纪元一九七三年，先生六十五岁，卷中有多印，其中且自怡悦，不须示人，朱燕因藏记三印，钤之又钤，引人注目，可见是先生自存自赏自重之物，得之非易也。辛巳（2001）元宵佳节观题于金陵爱莲居，戈父萧平。钤印：平之，戈父，萧平之印、寄情
4.中国绘画自两晋后为文人自娱之术，故丹青绘事皆出于读书人之心。作品乃心迹也，品之评当在神气而非形貌，谢氏六法标准“气韵生动”，又在用笔运当中画到逸境，必随意将大自然由心运传，采合妙处汇于一纸，作者之意念意象意趣意境根于天人合一，方可妙得，境足不求形，景似写够神气才是真。庚辰（2000）初冬近山水庄听雨轩，亚明观俨少大兄逸品。钤印：亚明之印
鉴藏印：朱燕因藏记×2、燕因收藏、仕勳心赏×2、邓仕勳藏×3
出版：
1.《陆俨少书画集》，第160-162页，浙江人民美术出版社，2005年。
2.《陆俨少画展》宣传册，南京金颐和文化实业有限公司主办，上海朵云轩协办。
3.《涤砚草堂珍藏画集》，第204-211页，爱莲居艺术出版社，2008年。
4.《陆俨少全集3-绘画卷》浙江人民美术出版社，2008年。
5.《风流今见：陆俨少作品集》，第181页，陆亨主编，上海人民美术出版社，2015年。
6.《穆如晚晴：纪念陆俨少诞辰一百一十周年专题展特集》，第170-174页，上海人民美术出版社，2019年。
展览：“穆如·晚晴：纪念陆俨少诞辰110周年专题展”，上海市嘉定区人民政府主办，龙美术馆（西岸馆），2019年10月23日-12月23日，上海。
说明：
1.陆俨少自题签。谢稚柳题引首。徐邦达、苏渊雷、亚明、萧平题跋。
2.邓仕勋旧藏。邓仕勋，著名美籍华裔私人收藏家，涤砚草堂主人，他以藏品精、专而著名。
陆俨少在作画
1973年冬日，陆俨少在上海就新居终于完成了关于柳宗元十一篇游记的创作，他在画完最后一幅《柳州东亭记》后题写长跋以表心迹：
世所传《柳河东集》记山水者，凡一十有一，予前既写《始得西山宴游记》以下八篇，所谓“永州八记”者是也。今复作《游黄溪》等三篇，图成，复系全文于后，柳州诸记于是乎尽。柳州自南迁后，记游之文，予每读而好之，其幽深峭折，状写景物，务穷极无遗失，使人褰裳而欲往从之游，勉为之图，常恨笔墨不能尽其致耳。顾此亦非朝夕可办，他日有暇，当更为之。癸丑（1973）冬日陆俨少并记于海上之就新居。
上：陆俨少题字局部
下：陆俨少自题签条
对于柳文，陆俨少直言“每读而好之”，而且“褰裳而欲往从之游”，作为“游记之祖”的柳宗元，其「幽深峭洁」的文笔，勾起了陆俨少创作游记山水的兴趣，更何况陆俨少也好游山水，自称「烟霞有癖」。只是1973年陆俨少尚处逆境，他在柳宗元挹味无穷的游记中，找到了精神的共鸣。和他一样“遭时不遇”的柳宗元将内心的“抑郁无聊”排遣于游记文字之中，陆俨少则发于笔墨图画，他先作《永州八记》，在跋文中写到：
“予每读柳子厚永州山水记而好之，其幽深峭洁之致，久在心目间，殆不能忘。子厚负才抱文，遭时不遇，横被讥谗，困于僇辱，抑郁无聊，亦往往见之于语言文字间，以予今日之处乎？...予虽未至柳永之间，顾于壬寅春自湛江北归，道出广西、湖南之境，所谓湘桂同源处，未尝不缅想子厚所记述者，移窗四望，云树冈峦如同夙识，伸纸舐毫则寻绪度意，或不相径庭耳，八图既成，遂复书八记于后。”
陆俨少 1973年作《永州八记》
《永州八记》画成后，陆俨少仍不过瘾，又作《游黄溪》、《柳州山水近治可游者》、《柳州东亭》三篇，图成复系全文于后，并自题签条“陆俨少柳文三记图卷”，还说“他日有暇，当更为之。”
陆俨少 1975年作 柳陆双美山水图卷 （2004年以902万成交）
果不其然，陆俨少在1975年另作《柳陆双美山水图卷》，除画十一幅游记山水外，还作《柳宗元撰书图》一幅，题跋中更清晰记录了创作此系列的心路历程：
“予读先生文集，则又不独赏其语言、文字之工而已也。退食余暇，因就集中山水记写成十一图，又冠以先生撰书图一幅，以志予后学钦佩之忱。燕因吾妻善藏之而传于后，亦以见予之志焉耳已。”
陆俨少的柳文游记山水契合了自南朝宗炳以来的文人画思想，所谓“名山恐难遍睹,唯当澄怀观道,卧以游之。凡所游履，皆图之于室”。陆俨少虽然没有去过柳宗元游记之处，然而他自1961年去两广写生，到过新会、台山、开平、湛江、茂名，归途又取道南宁、桂林、衡阳、株洲等地，所过广西、湖南之境，与柳记之处可谓同源，因此作起画来才能达到“寻绪度意，如同夙识”的境界。
陆俨少与夫人朱燕因
陆俨少《柳文三记图卷》钤印：朱燕因藏记、燕因收藏
除此之外，陆俨少还表明以柳文作画，多以自观或家藏，不轻易示人，此卷印有「朱燕因藏记」一印，可知是为妻子朱燕因所作。动乱期间的遭遇使得陆俨少身心俱疲，甚至曾经一度打算投河轻生。所幸的是在苦难之中，夫人朱燕因总能给予他莫大的安慰和鼓励，与他一路砥砺前行。也因于此，陆俨少每有得意之作，总是盖上「朱燕因藏记」一印。特别将心血结晶留给夫人，陆俨少夫妇之间的鹣鲽深情可见一斑。而『俨少得意』、『不须示人』、『且自怡悦』三方印在陆俨少作品中也较为罕见，亦可见陆俨少对此作的珍视程度。
陆俨少《柳文三记图卷》钤印：且自怡悦、不须示人、俨少得意
此卷后又归涤砚草堂主人邓仕勋先生收藏，邓仕勋先生是著名美籍华裔收藏家，他以藏品精、专而著名。他在二十余年的时间里从喜爱收藏到痴迷其中，从收藏现代书画而上溯古代绘画藏品。傅抱石、陆俨少、石涛、马远、王蒙等绘画史上声名煊赫的大家，让邓先生的“涤砚草堂”熠熠生辉，也让邓先生成为海内外艺术收藏圈内普遍认可的收藏家和鉴赏家。此卷乃邓仕勋先生极为珍重的作品，特意收录于其《涤砚草堂珍藏画集》之中。
徐邦达夫妇与邓仕勋、萧平、萧戈合影
陆俨少《柳文三记图卷》手卷，堪称是其晚年匠心独运的作品，诸多名家题咏。谢稚柳先生题引首“柳笔传神”，将此卷直接定为“神品”的艺术高度，徐邦达、苏渊雷、亚明、萧平四位先生均题以长跋，更是罕见。尤其是徐邦达先生自作七言长诗，洋洋洒洒，题了450余字，或为所见徐氏为陆老画作题跋中篇幅最长者。
陆俨少（右二）与谢稚柳（右一）、刘旦宅（右三）合影
谢稚柳题引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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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邦达题跋
永柳之奇在溪谷，河东之记肆沉郁。八章已见又惊三，付之大笔今宋陆。永治豳吴楚越交，山水为称黄溪独。黄神王姓莽之裔，王黄相临通吴俗。溪以神名居之安，至今只识柳文缛。多山如墙积铁仍，溪水停蓄获不足。赤首有乌写奇句，东立情状之似鹄。元和八年五月望，欲告后人岁年倏。柳州更托刺史名，近治八九山水迎。有止无麓五丈翘，亦异诸葛堕旌旗。驾鹤未必扬州上，姥山差近牛宿高。形之妙肖孰能撰，蹁跹连想情何限。龙壁秀石有传珍，世俗纷寻鸜鹆眼。石坪可奕讵天成，种种文房非夸诞。骚人据之销永日，东亭要须此物欵。东亭东亭君子居，豕蛇囿薮即粪除。众山横环嘉木敷，忘平人间莫愁予。寒著滌荡中室中，想见刺史正从容。诫人勿坏意垣多，千载丹青延高风。探微标志画中龙，厚笔无敌敢争雄。幽深峭折信自况，为君赘语耻未工。呜呼！元和之间唐式微，江山远近助文奇。桂林欲到折唇齿，上陵之回剧笑嗤。今兹新纪空诸陋，济胜况君万里走。出峡才名世无俦，杜陵百篇掌握收（君补图杜诗百幅）。区区永柳何足数，欲看扫壁五岳游。宛若续图三记，为题其后，时暂来申浦，邦达稿上。钤印：邦达
陆俨少与徐邦达早在二十几岁就在老师冯超然家里相识，二人时常诗赋唱和或共同染翰，相得甚欢。徐邦达曾于1992年制《高阳台》词一阙，以志二人交游之迹。词云“梅酒尋盟，風雲遁迹，卅年北辙南轅。暗水春星，林間豹吠誰邊。西泠去後開壇坫，看門墙桃李争妍。悵何時，陌上歸人，好對茶烟。丹青啓我无窮境，指雙堤柳翠，三峽濤喧。一片冰心，泠泠聽澈牙弦、真鹰拄杖尊娜固，更高居命奂推督，真從今，缰迹槽園，百世延綿。”也因此，陆俨少往往自珍的重要作品，常能见到徐邦达的题咏和跋文，徐邦达也毫不吝啬溢美之词。
苏渊雷题跋
柳笔特幽峭，山水搜奇肆。投荒乃万里，自处良不易。萦青以缭白，文境尤深邃。譬彼水石姿，映带竹树密。陆子今画伯，妙夺山樵席。江南倦游览，快读柳州记。手摹而心追，千里纳咫尺。遂伕倪黄辈，瞠目生师媚。二妙惊入手，搜图益神会。题诗惭一赞，永悦味外味。
俨少道兄出示所写柳州山水图卷，奉题一首乞正，丙辰（1976）八月，钵翁时客沪上。钤印：钵翁、钵水斋
亚明题跋
中国绘画自两晋后为文人自娱之术，故丹青绘事皆出于读书人之心。作品乃心迹也，品之评当在神气而非形貌，谢氏六法标准“气韵生动”，又在用笔运当中画到逸境，必随意将大自然由心运传，采合妙处汇于一纸，作者之意念意象意趣意境根于天人合一，方可妙得，境足不求形，景似写够神气才是真。庚辰（2000）初冬近山水庄听雨轩，亚明观俨少大兄逸品。钤印：亚明之印
陆俨少倾力深究山水理法，探究结构气势组合，在诗、书、画上所作的大量案头功课，则使陆俨少这时期的山水画更饶有书卷气。三幅画分别以高远、深远、平远法构图，用色以赭石、花青、墨色为主，辅以朱砂点景，画面苍茫厚重之余又有清新畅快之感。浓淡干湿、勾皴点染，下笔自如，一气呵成。观此卷，犹可见陆俨少当年郁郁不得志时，一种雄心不已、咄咄逼人的英雄气，神气完足，气象万千。陆俨少以古人诗词作画，并不限于对诗词本身的欣赏与图释，他还熟悉与关注这些诗人的思想，此《柳文三记图卷》便是陆俨少对柳子厚的理解及自己师造化的转化。
《游黄溪记》
陆俨少《柳文三记图卷》局部
《游黄溪记》画面充实而饱满，设色优雅别致，远山靠花青墨色变化来凸显层次；山体的表现少见枯笔，水墨淋漓的渗化中缀以相应的点苔，以淡色花青加以渲染；中景是一条小径，近景几株大树的墨色浓重，一高士行走幽径上。
《柳州山水近治可游者记》
陆俨少《柳文三记图卷》局部
《柳州山水近治可游者记》以鸟瞰视角群山，中间以云海相隔，山脚写低矮的瓦房，衬托出高山的气魄和宏伟。主体山势连绵不断，陆俨少用了比较重的墨色，来体现这种山势的气势雄壮，让视线一下集中到山势的起伏变化。并用很多浓墨在山石上，从而体现出了山石的质感。
《柳州东亭记》
陆俨少《柳文三记图卷》局部
《柳州东亭记》，此作房舍面水而筑，与世隔绝，仅以一栈桥与外界相连，俨然桃花源，极尽幽胜。草堂中安坐高士。房屋的造型符合透视原理，说明画家吸纳了西洋画的合理元素。画面前方是一道溪涧，流水漱石，汩汩如闻其声，为满密的画面增加了几分清朗之气。陆氏后期勾云勾水的超凡造诣于此似已初露端倪。诗文相映表达一种更宽博的人文关怀。
正如萧平先生在题跋中所言：俨翁所画，多取宋元人意，董源巨然有之，李成郭熙有之，黄公望王蒙亦有之，可谓溶百家于心胸，尽百变于笔端，奇峰异石，行云流水，莽莽苍苍，浑然天成。外枯而中膏，咫尺间可感千里之遥，其间更有一种郁勃之气，与柳文的烟厄感郁正相合也。画三段，书亦三段，照录柳文相互辉映。先生书处自钟王而有所变，参差洒落极耐寻味，故斯卷亦堪称三绝，柳文一绝、陆画二绝、陆书三绝也。
萧平与陆俨少
萧平题跋
俨少先生当代三绝大家，三绝者，诗绝、书绝、画绝也。先生酷嗜老杜诗，曾作杜诗百图，又极爱柳文，前将《永州八记》入画，今又取其《游黄溪》、《柳州山水近治可游者》、《柳州东亭》等三记，写之成图，如其所言，柳州诸记于是乎尽也。柳宗元为唐贞元进士，唐宋八大家之一，其诗文之妙，东坡有论云：“发纤秾于简古，寄至味于淡泊。”俨翁所画，多取宋元人意，董源巨然有之，李成郭熙有之，黄公望王蒙亦有之，可谓溶百家于心胸，尽百变于笔端，奇峰异石，行云流水，莽莽苍苍，浑然天成。外枯而中膏，咫尺间可感千里之遥，其间更有一种郁勃之气，与柳文的烟厄感郁正相合也。画三段，书亦三段，照录柳文相互辉映。先生书处自钟王而有所变，参差洒落极耐寻味，故斯卷亦堪称三绝，柳文一绝、陆画二绝、陆书三绝也。书画作于癸丑冬日，为纪元一九七三年，先生六十五岁，卷中有多印，其中且自怡悦，不须示人，朱燕因藏记三印，钤之又钤，引人注目，可见是先生自存自赏自重之物，得之非易也。辛巳（2001）元宵佳节观题于金陵爱莲居，戈父萧平。钤印：平之，戈父，萧平之印、寄情
萧平致江苏省国画院书信
陆俨少先生《柳州山水记图卷》，原作我看了两遍，技法（三幅）各有变化，既有宋、元人的东西，又具自己的强烈风格，极为精美，堪称陆俨少作品之最。柳宗元的三段游记，也全文书出，洋洋洒洒近两千字，可谓不易也！画绝、书绝、文绝，集“三绝”于一卷，十分难得。
此卷的难得之处还在于陆老近两千字的三段游记书法，陆老的书法独树一帜，为书画界公认。他自幼临池，中学时每日早四时起床，伏于一老式皮箱上学书。于碑，初学魏，继写汉；于帖，初写杨凝式，继写苏、米。他题画常用的行草，取杨凝式纵横飘逸之气不模其形似，结体近于苏字之肥厚而更趋纵放，笔划时见出米字的险峻，但变其顿挫为圆转，而以画入书，更增加了变化和灵动。可以说，他以个性的力量化承了经典，有所创造，与其诗文绘画的化承创造是一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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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俨少《柳文三记图卷》局部
1988年，他在《题自书卷》中写道：
“予尝有志学书，记在少时，为之也勤，朝夕临池不辍，日数十纸，随手抄录前人诗文，而未尝临摹，间则读帖，以指划肚而已。中经丧乱，散失殆尽，偶撿旧箧，尚得二百余纸，顷付装池，聊以自览。书虽末艺，然能嶷然自熹，独立门户，无所依傍，而点画之间，提按转折，舒展恢廓无遗憾，盖旷二三百年而或无一人焉。……”
是否超越了古今，固不能以书家自评为准，但“独立门户，无所依傍”八个字，他是当之无愧的。此卷中陆俨少誊写《游黄溪记》、《柳州山水近治可游者记》、《柳州东亭记》全文，可见其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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