婆婆的竹林
陈现
小时候，婆婆总是告诉我故乡后院那片竹林是有灵魂的。风拂过的沙沙声，是竹子与你在交流。那时，我觉得只是老人的戏语而已，不曾放在心上。
那一年，婆婆悄悄地走了，毫无声息安详离世，那晚我与家人匆忙赶回老家。车开过熟悉的泥泞道路，停在熟悉的老屋前，院子里偶尔传来亲戚聊天的声音。下车后，冷气扑面而来，竹林在风中轻轻地响，缓缓地摇，寂寞让人窒息，透不过气。
坐在深院里，第一次这么晚待在老家院里，夜空黑得如深潭，陪伴我的只有寂寞与幽幽竹林。我孤独坐在这边，婆婆安详躺在那边，距离遥不可及。或许只有幽深的竹林，是生死间的一根线，绷得很紧，深夜里用沙沙声陪伴我。
昏黄的灯光有气无力地亮，如同婆婆的生命之烛，已消耗殆尽。
思绪跟着竹林飘向回忆，已是乡下蒙蒙亮的清晨，雾气如梦幻般若隐若现。房后的竹林里，清爽的风带来远处桂花香，沁人心脾。高大的竹子下，几个男孩在翠竹间玩耍，几个敏捷的身影在竹林间穿梭。竹林中传出欢快的笑声，这是我与表哥表弟年幼时玩捉迷藏。玩累了就坐在竹林里的石头上歇凉，凉风吹过时的沙沙声悦耳动听，竹叶随风摇曳。每每这时，婆婆总会给我们讲她与竹林的故事。有的听起来有趣，有的听起来神秘，我们甚至让婆婆讲竹林里的鬼故事。
“这么大片竹林，为什么不砍些竹子用啊？”表弟天真地问。“这可不行呢！”婆婆一脸正经地回答，“竹林就是家里的老人，砍不得呢！”当时我们只觉得好玩，无暇来思虑这些话。敲敲竹竿，摸摸竹叶，就当是在向老人们问好吧。
婆婆就葬在竹林里，我恭敬地为婆婆上三炷香，跪在墓前。秋天的风夹着寒意袭来，略显哀愁的竹子摇晃着，仿佛带来婆婆的话，轻言细语。我有些不满，凭什么婆婆离开了，你们还活得好好的。我紧握拳头向一条修长的竹子挥去，可是我停住了。看见竹子仿佛又看到了婆婆，泪如泉涌，一步三回头离开竹林。
今年国庆节我又踏上回家的路上，满怀思绪来到故土。转角处，竹林依旧苍翠，一点儿也没变。竹林，婆婆，我回来看您了。
（作者系重庆南开融侨中学初2018级16班学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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