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凡尔纳:海底两万里4

“是哪种方法呢?”

“海水的成份您是知道的。一千克的海水有百分之九十六点五是水,百分之二点七左右是氯化钠,其余就是小量的氯化镁,氯化钾,溴化镁,硫酸镁,硫酸和石炭酸。由此您可以看出,氯化钠在海水中含有相当大的分量。而我从海水中提出来的就是钠,我就是用这些钠制造我所需要的物质。”


“钠吗?”

“是的,先生。钠跟汞混合,成为一种合金,代替本生①电池中所需要的锌。汞是不会损失的,只有钠才要消耗,但海水本身供给我所需要的钠。此外我还可以告诉您,钠电池应当是最强的,它的电动力比锌电池要强好几倍。①本生(Bunsen,1811-1899),德国物理学家和化学家。


“船长,我很明白您在这种情形中获得钠的优越性。海水中含有钠。对。不过还要把它制出来,就是说,要把它提出来。您是怎样做的呢?

当然您的电池可以做这种工作,不过,如果我没有说错,电动机器消耗的钠的数量,恐怕要超过提出来的钠的数量。那么结果您为生产而消费的钠,实际上比您所能生产的钠数量要多!”


“教授,我并不用电池提取,我简单地用陆地上煤炭的热力就是了。”


“陆地上的?”我着重地说。

“就说是海底的煤炭吧,”尼摩船长回答。

“您可以在海底开采煤矿吗?”

“阿龙纳斯先生,您将会看到我开采。我只请您忍耐些时候,因为您有时间,可以等待一下。我单单请您注意这点:我什么都是取自海洋;利用海洋发电,供给诺第留斯号热、光、动力,简单一句话,电给诺第留斯号生命。”


“但电不能供给您呼吸的空气吧?”

“呵!我也可以制造空气供我消费,但没有什么必要,因为我高兴时,我可以随便浮到海面上来。但是,电虽不供给我可以呼吸的空气,它可以发动强大的抽气机,把空气送入特殊的密封室,这样,我可以根据需要停留在海底深处,时间要多久就多久。”


“船长,”我回答,“我只有佩服。您显然是找到了人类将来可能找到的东西,那就是真正的电的力量。”


“我不知道他们是不是总有一天能够找到,”

尼摩船长冷淡地回答,“不管怎样,您已经看到了我用这种宝贵的原动力所做的第一次实际应用。就是它,有太阳光所没有的平均性、连续性,给我们照亮。现在,您请看这座钟;


它是用电转动的,走得十分准确,可跟最完善、最准确的钟表比赛。我把它分为二十四小时,象意大利制的钟一样;因为在我来说,既没有白天和黑夜,也没有太阳和月亮,只有我能一直把它带到海底去的这种人造光!您看,现在是早晨十点。”


“对。”

“下面是电的另一种用途。挂在我们面前的这个表盘,是用来指示诺第留斯号的速度的。一根电线把它跟测程器的螺旋桨连接起来,它上面的长针给我指出船行的实际快慢。请看,此刻我们是以每小时十五海里的中等速度行驶着。”


“真了不得,”我答,“船长,我很明白您使用这种原动力的理由,因为这原动力是可以替代风、水和蒸汽。”


“阿龙纳斯先生,我们的话还没有完呢,”

尼摩船长站起来说,“请您跟着我来,我们去看看诺第留斯号的后部。”


我现在已经看完了这只潜水艇前头的整个部分,从船中心到船前头,前半部的正确区分如下:长五米的餐厅,一扇隔板,即不能让水渗入的隔板,把它跟图书室隔开;长五米的图书室;


长十米的大客厅,第二扇隔板把它跟船长的房间隔开;长五米的船长室;长两米半的我的房间;最后是长七米半的储藏空气的密室,它紧贴着船头。前半部全长是三十五米。


防水隔板都开有门,橡胶闭塞器把门关得紧紧的,即使有个把漏洞,也可以保证诺第留斯号的安全。我跟着尼摩船长,穿过船边的狭窄过道,到了船的中心。在船中心两扇隔板之间有井一般的开口。顺着内壁有一架铁梯子一直通到这口井的上部。


我问船长这梯子作什么用。

“它通到小艇,”他回答。

“什么!您还有一只小艇吗?”

我有些惊异地说。

“当然喽。一只很好的小艇,又轻快,又不怕沉没,可供游览和钓鱼之用。”


“那么您想登上小艇的时候,您必定要浮到水面上去吗?”


“并不需要。这小艇系在诺第留斯号船身的上部,放在一个特别用来藏它的凹洞里。小艇全部装有甲板,完全不透水,用结实的螺丝铰钉钉着。铁梯通到诺第留斯号船身上的一个人孔,这孔紧接着小艇身上的一个大小相同的孔。


我就由这两个孔到小艇上去。一个人用压力螺钉,关上了诺第留斯号的孔门,同时我就关上了小艇的孔门;我松开铰钉,小艇就以很快的速度浮上水面。我于是就打开本来是紧闭着的盖板,竖起桅杆,扯开风帆或划起桨来,我就在水上漫游了。“但您怎样回到大船上呢?”


“阿龙纳斯先生,不是我回去,而是诺第留斯号回到我身边来。”


“它听您的吩咐?”

“它听我的吩咐。一根电线把我跟它连系在一起。我只要打个电报就行了。”


“的确,”我说,我被这些奇迹陶醉了。“没有比这更方便的了!”


我走过了通到平台的梯笼间,看见一间长二米的舱房,康塞尔和尼德·兰两人正在那里狼吞虎咽、很快活地吃他们的饭。随后,又有一道门通到长三米的厨房,厨房是在宽大的食品储藏室中间。


在厨房里,一切烹饪工作都利用电气,电气比煤气更有效更方便。电线接到炉子下面,把热力传给白金片,热力分配到各处,保持一定的、规律的温度。电又烧热蒸馏器,由于汽化作用,可以供给人清洁的饮水。


挨着厨房,有一个浴室,布置得很舒适,室内的水龙头可以随人的意思供应冷水或热水。连着厨房的便是船员的工作室,长五米。房门关着,我看不见内部的布置,但是我似乎觉得它是根据驾驶诺第留斯号需要的人数来决定的。


里面,第四道防水板把这个工作室和机器间隔开。门打开了,我走进了一间房子,里面尼摩船长(他无疑地是第一流工程师)装置着各种驾驶船的机器。这个机器间,照得通明,有二十多米长。


内部很自然地分成两部分:第一部分放着生产电力的原料,第二部分装着转动暗轮的机器。我一进去,由于满屋子有一种说不出是什么的气味,感到不习惯。


尼摩船长看出我的神情,他说:“这是钠分解出来的气体;就这一点美中不足。我们每天早晨总要把船露出水面通一次风,清除这种气体。”


这时我以极大的兴趣研究着诺第留斯号的机器设备。


“您看,”尼摩船长对我说,“我用的是本生电池的装置,不是兰可夫①电池的装置,后一种电力不强。①兰司夫(Ruhmkorff,1803-1877),德国机械电学家。


本生电池的装置虽然简单,但电力很强,经验证明,确实如此。产生出来的电传到后面,使面积很大的电磁铁对杠杆和轮齿组成的特殊机构所起的作用,转动推进器的轮轴,全船于是就走动了。推进器的直径是六米,涡轮的直径是七米半,每秒钟可转一百二十转。”


“那您可以达到的最大速度是多少呢?”

“可以有一小时五十海里的高速度。”

其中有一个秘密,但我并不坚持要知道。电怎能发生这么强大的力量呢?这种差不多无限制的力量是从哪里得来呢?这是从一种新型的变压器所造成的高电压中得来的吗?


还是从一种秘密的杠杆机构可以无限制的增强①的转动中得来呢?这是我不能理解的问题。①(原注)现在人家正谈到这一类的发明,说一种新型杠杆机构的作用,可以产生出重要的动力。这位发明家是不是跟尼摩船长不谋而合呢?


“尼摩船长,”我说,“我看到摆在面前的事实,我不想求得这些事实的说明。我看见了诺第留斯号在林肯号前面行驶的力量,我就知道它的速度了。但只能使它走动是不够的。我们还要能看见它向哪里走去!


我们还要能指挥它向左、向右、向上、向下!您怎样能使它潜入最深的海底,因为水下面的阻力在不断增长,计算起来是有几千几万的大气压呢?您怎样又能使它上升到海面来呢?最后,您又怎样能使它维持在您认为合适的深度里面呢?我问您这些问题是不是太冒昧了?”


“并不冒昧,教授,”他略为迟疑了一下回答我,“因为您是不能离开我这只潜水艇的了。请您进客厅来。客厅是我们的真正工作室,在客厅里,您可以知道您对于诺第留斯号应该知道的一切!”


尼摩船长把诺第留斯号的一幅详图放在我面前,向我解释。


第十三章,一些数目字

一会儿,我们坐在客厅的一张长沙发上,各人嘴里叼着雪茄。船长把一幅详细的图放在我面前,这图是诺第留斯号的平面图,侧面图和投影图。然后他用下面的话来描叙这只船的形状:


“阿龙纳斯先生,下面就是您乘的这只船的形状和容积。船是很长的圆筒形,两端作圆锥状。很明显,它很象一支雪茄烟。这种形式,在伦敦有些船的构造早已采用过了。


这个圆筒的长度,从头到尾,正好是七十米,它的横桁,最宽的地方是八米。所以这船的构造跟普通的远航大汽船不是完全一样的,它的宽是长的十分之一,它从头至尾是够长的,两腰包底又相当圆,因此船行驶时积水容易排走,丝毫不会阻碍它的航行。


“拿上面宽长两个数量计算一下,就可以得到诺第留斯号的面积和体积。面积共为一千零十一平方米四十五厘米,体积共为一千五百点二立方米——就是说,船完全沉入水中时,它的排水量或体重为一千五百立方米或一千五百吨。


“当我绘制这只在水底航行用的船的图样时,我要求它的吃水部分占十分之九,浮出部分只占十分之一,这样它就可以在水中保持平衡。


因此,在这些条件下,它的排水量只能为它体积的十分之九,即一千三百五十六立方米四十八厘米,也就是说,船的体重等于这个数目的吨数。所以我制造这船要根据上面的积量,船的全体重量不能超过这个数目。


“诺第留斯号由双层船壳造成,一层是内壳,另一层是外壳,两壳之间,用许多T字形的蹄铁把它们连接起来,使船身坚硬无比。是的,由于壳与壳之间有这种细胞式的结构,这船象是一大块实铁,中间饱满无隙,可以抵抗一切。


它的边缘不可能松动;船身合而为一,是由于结构本身的力量,不是由于铰钉的扣紧;因为材料配置完全适合,构造整齐划一,它可以在海洋中行驶,不怕最汹涌的风浪。


“这两层船壳是用钢板制造的,钢的密度与海水密度的比例是十比七至八。第一层船壳至少有五厘米厚,重量是三百九十四点九六吨。第二层内壳,就是龙骨,有五十厘米高,二十五厘米宽,只重六十二吨。


机器,镇船机,各种附属船具和装置品,内部的各样墙板和木材等等的重量和上面的三百九十四点九六吨加在一起,就是总重量一千三百五十六点四八吨中的一部分了。这您明白吗?”


“明白。”我答。

“所以,”船长又说,“在这种条件下,当诺第留斯号在海中时,它浮出海面十分之一。但是,如果我装设了容积等于这十分之一的储水池,容水重量为一百五十点七二吨,如果我让水池装满了水,


这时船的排水量或重量是一千五百零七吨,那它就完全潜入水中了。教授,事情原来就是这样。这些储水池实际是存在的,它们在诺第留斯号的下层。我打开储水池的门,水池就填满了,刚被水面齐顶淹没的船于是往下沉了。”


“对,船长,可是这里有实际的困难。这样,您可以使船面跟洋面一致,我可以理解。但是,再向下沉,潜入水面以下,您的潜水机器不是碰到一种压力吗?碰到一种由下而上的浮力吗?这种力是以三十英尺高的水柱压力即一个大气压力为计算标准的,也就是说,每一平方厘米所受的力约为一公斤。”


“对,先生。”

“所以,只有您把诺第留斯号全部装满了水,否则,我不明白您是怎样把船潜到海底下去。”


“教授,”尼摩船长回答,“不应当把静力学和动力学混淆起来,不然的话,就要发生严重的错误。到达海洋的下层,实际不用费很大的力量,因为凡物体都有下沉到底的倾向。请您听我的推论吧。”


“船长,我静听着您的话。”

“要船潜入水底,就必需增加重量,当我决定增加时,我只须注意海水体积在不同深度中的压缩数量就成了。”


“当然,”我回答。

“可是,水虽不是绝对不可压缩,但至少是很难压缩。是这样,根据最近的计算,每一大气压(即三十英尺高的水柱压力)下,这种压缩数量是一千万分之四百三十六。比方要到一千米深的水层,


我这时要注意的就是海水在一千米的压力下,即一百大气压的压力下它的体积的压缩数量。这个数量为十万分之四百三十六。所以我这时应增加到的总重量,不是一千五百零七点二吨,而是一千五百十三点七七吨。因此,增加的重量数是六点五七吨。”


“仅仅这个数目吗?”

“仅仅这个数目,阿龙纳斯先生。并且,很容易用计算来证实。本来我有不少的补充储水池,能容百吨的水量。所以我可以下降至海底很深的地方。当我要上升,跟洋面相齐时,放出这些水就成,当我要诺第留斯号全身十分之一浮出水面时,把全部储水池的水排出去就可以了。”


对于根据数字的这些推理,我当然不能提出反对意见。


“船长,”我回答,“我承认您计算的精确,如果我还要争执,那就显得是无理取闹了,因为经验每天都说明您是对的。但目前我感到有一种实际困难的存在。”


“先生,什么困难呢?”

“当您到一千米深的时候,诺第留斯号的外层受着一百大气压的压力。如果在这个时候,您想排出各补充储水池的水量,使船轻快,上升到水面,那一定要船上抽水机的力量能超过这一百大气压的压力,这压力每平方厘米是一百公斤。因此,这一种力……”


“单单电就可以给我这一种力量!”尼摩船长急着说,“先生,我一再同您说,我的机器的动力差不多是无限的。诺第留斯号的抽水机有异乎寻常的力量,您应当看见过了,上次对林肯号喷出的水柱,象强大的激流一样,猛烈地冲去。


另外,只是要到一千五百和二千米的中等深度时,我才使用那些补充储水池,这是为了爱护我的机器,小心使用它。所以,当我忽然想到水面下二、三里深的海洋底下时,我还使用别的驾驶法,虽然时间较长久,但也一样有效。”


“船长,什么方法呢?”我问。

“这样一来,我自然得告诉你我是怎样驾驶诺第留斯号的。”


“我很想知道。”

“驾驶这船,要它向左向右,简单说,要它在水平面上走时,我使用普通的舵,舵上还有宽阔的副舵,装在船尾,用机轮和滑车转动。


但我又可以使诺第留斯号在水中上升、下降,这时我就使用两个纵斜机板,机板装在船的两侧浮标线的中央,它们是活动的,可以随便变换位置,使用动力强大的杠杆,从船内部来操纵它们。


纵斜机板的位置如果与船身平行,船便在水平面上行驶,如果它们的位置倾斜了,诺第留斯号在推进器的推动下,就沿着倾斜方向或沿着我所要的对角线沉下去,或沿着这对角线浮上来。并且,我想更快的浮上水面来时,我就催动推进器,水的压力使诺第留斯号直线的浮上来,象一只氢气球,迅速升入空中一样。”


“真了不得!船长,”我喊道,“但是,领航人怎样能看见您在水底下指示船所应走的路线呢?”


“领航人是守在一个装有玻璃的笼间里,这笼间在诺第留斯号船身的上部突出部分,装有各种凹凸玻璃片,保证他可以清楚的看见航路。”


“玻璃片能抵抗这样强大的压力吗?”

“能抵抗。玻璃虽然经不起冲击,很脆,但有强大的耐压力。1864年在北方海中利用电光做打鱼的实验,我们知道,当时使用的玻璃片只有七毫米厚,可以抵抗十六大气压的压力,


同时又可以让强烈发热的光线通过,使它获得不平均的热力的配给。何况我们使用的玻璃片,中央的厚度至少是二十一厘米,就是说,比上面打鱼用的玻璃片厚三十倍。”


“尼摩船长,这个我承认;但是在海中要想看得清清楚楚,一定要有光亮来排除黑暗,请问在海水的漆黑中间……”


“在领航人的笼间后面,装有一座光度很强的电光探照灯,半海里以内的海洋都可以照亮。


“啊!了不起,真是了不起!船长。我现在明白那种所谓独角鲸的磷光现象了,它真叫学者们迷离惊叹!我顺便问一下,那哄动一时的诺第留斯号和斯各脱亚号的相撞事件,是一次偶然的结果吗?”


“先生,那完全是出乎意外。我那时正在水面下二米航行,所以发生了冲撞。可是我也看到斯各脱亚号并没有受到很大的损失。”


“先生,是的,没有受到重大的损失。但是跟林肯号的相碰呢?……”


“教授,关于这事,我对于美国海军部的这艘勇敢的、最好的战舰觉得有些抱歉,不过这是人家来攻击我,我不得不自卫!但我也只做到使这艘战舰不能伤害我,它可以到最近的海港修理好它所受到的损伤,并不很困难。”


“啊!船长,”我诚恳地喊道,“您这艘诺第留斯号真正是一艘神奇的船!”


“是的,教授,”尼摩船长情绪也很激动地回答,

“我爱它,象是爱我最心爱的东西一样!虽然你们的船常受海洋的意外袭击,海上一切都是危险,荷兰人杨生①说得很好,他说人们在海上的第一个印象就是怕人的无底深渊的感觉,①杨生(Jansen,1585-1638),荷兰作家。


但是在诺第留斯号船上,人们心中就一点也没有什么可害怕。用不着害怕船要损毁,因为这只船的双层船壳是钢铁似的坚硬;它没有风浪的翻腾或颠簸可以毁损的缆索一类东西;它没有风可以吹走的帆;


它没有蒸汽可以破裂的锅炉;它不会发生可怕的火灾,因为船完全是钢铁制的,不是木头造的;它不用有时会用完的煤炭,因为电是它的机械原动力;因为它在深水独来独往,不会发生可怕的相撞;


它又不用冒风暴的危险,因为它在水面几米下便能得到绝对的平静!先生,以上就是这船的优点。它是一只特殊优异,独一无二的船!


对于这只船,设计工程师可能比监造建筑师有信心,监造建筑师可能又比船长更有信心,如果真是这样,那您就可以理解到我对我的诺第留斯号为什么完全信赖了,因为我同时是这只船的船长、建筑师和工程师!”


尼摩船长滔滔不绝地雄辩地说着。

他眼中的火焰,他手势的激动,使他完全变成另一个人。是的!他爱他的船,象一个父亲爱他的儿子一样!但有一个也许是冒昧的问题,自然而然的出现了,我忍不住问他。


“尼摩船长,您是这船的设计工程师吗?”

“是的,教授,”他回答我,“当我还是陆地上的居民时候,我曾在伦敦,在巴黎,在纽约学习过。”


“但是,您怎样能秘密地建造这艘奇异的令人五体投地的诺第留斯号呢?”


“阿龙纳斯先生,船的每一块材料都是从地球上的不同地点,写上假地址送来给我的。船的龙骨是法国克鲁梭工厂造的,推进器大轴是伦敦朋尼公司制的,船壳的钢铁板是利物浦利亚工厂造的,推进器是格拉斯哥斯各脱工厂制的。


船上的储水池是巴黎嘉衣公司造的,机器是由普鲁士克虏伯工厂制的,船前头的冲角出自瑞典的摩达拉工厂,精确的测验仪器出自纽约的哈提兄弟公司等等,上面的每一制造家都收到上面署名不同的我的设计图,按图样制造。”


“不过,”我说,“这些制好了的一块一块材料,还得把它们配合起来,装置起来呢?”


“教授,我在大洋中一个荒岛上建立了我的工作场。在岛上,我的工人,就是我所教养成的我的勇敢的同伴,跟我一起,共同把诺第留斯号完全装配好了。然后,工程完了,我放起火来,把我们在这岛上所遗留的痕迹都消灭了,如果可能的话,我还要把这岛都炸毁呢。”


“那么,这样看来,我可以相信,这船的建筑费用一定是十分浩大了?”


“阿龙纳斯先生,一只钢铁制的船,每吨容量的建筑费为一千一百二十五法郎。可是诺第留斯号的载重吨数是一千五百吨,那么它的建筑费是一百七十九万法郎,连装备费一共为二百万法郎,连船内所有的美术品和收藏物一共为四五百万法郎①。”①这里的法郎价格是从前金法郎的价格,跟现在的法郎价格很悬殊。


我的勇敢的同伴,跟我一起,共同把诺第留斯号装配好了。


“尼摩船长,我要问您最后一个问题。”

“请你问吧,教授。”

“您是很富有吗?”

“无限的富有,我可以一点不为难的偿清法国的几十亿国债①!”①法国当时在普法战争后,因为战争赔款,国债特别重,所以作者特别提到。


我注视着这位跟我这样说话的古怪人物。

难道他以为我可欺,故意吹牛吗?将来我一定有机会知道他这话是真是假。


第十四章,黑潮暖流

地球上海水占的面积共计为三百八十三亿二千五百五十八万平方公里②。②这数字的误差很大,现在计算的结果是三亿六千万平方公里。


海水的体积共有二十二亿五千万立方米,它可以成为一个圆球,这圆球的直径为六十里,重量为三百亿亿吨。想了解上面这个数目,必须设想这个数目对十亿之比,同于十亿对单位之比,


即是说,在这个数目中所有的十亿数,等于十亿中所有的单位数。而这个数目的海水也就等于地上所有的河流在四万年中所流下来的水量。在地质学的纪元中,火的时期之后,为水的时期。


首先,处处都是海洋。然后,在初期志留纪中,山峰渐渐露出来了,岛屿浮现,又在部分发生的洪水下隐没,重又现出,连接起来,构成大陆,最后,陆地才固定为地理上的各大陆,跟我们今天所看见的一般。


固体大陆从流体海水所取得的面积为三千七百万零六百五十七平方英里,即一千二百九十一万六千公亩。地球上各大陆形状不同,把海水分为五大部分,即:北冰洋,南冰洋,印度洋,大西洋和太平洋。


太平洋从北至南,是在南北两极之间,从西至东,是在亚洲和美洲之间,共有经度145度的宽广。太平洋是最平静的海,海潮阔大缓慢,潮水中常,雨量丰富。我的命运要我在最奇异的情况下首先走过的,就是这个海洋。


“教授,”尼摩船长对我说,“如果您高兴,我们先明确地记下我们现在的方位,决定这次旅行的出发点。现在时间是正午差一刻。我现在叫船浮上水面来。”


船长按了三次电铃;抽水机开始把储水池的水排出,气压表上的针从不同的气压度数,指出诺第留斯号的上升运动,后来船停住了。


船长说:“我们到了。”

我走上通到平台去的中央梯子;我踏上一层一层的钢铁梯级,从打开的铁盖板,到了诺第留斯号的上面部分。平台仅仅浮出水面八十厘米。诺第留斯号前头和后部现出象纺锤般的形状,正好比一根长雪茄烟。


我看到船身上的钢板,彼此稍微的鳞次着,很象地上大爬虫类动物身上所有的鳞甲。所以我很自然地明白了,不管有最好的望远镜,这船总会被认为是一只海中动物。


约在平台中间,有那只半藏在船壳中的小艇,好象是一个微微突出的瘤。在平台前后,各装上一个不很高的笼间,向侧边倾斜,一部分装着很厚的凹凸玻璃镜:这两个笼间,一个作为诺第留斯号领航人之用,另一个装着强力的电灯,光芒四射,探照航路。


海上风平浪静,天空清朗无云。长长的船身差不多感不到海洋的阔大波动。一阵轻微的东风吹皱了洋面。天际全无烟雾,可以望得很远。我们望不见什么。望不见暗礁,望不见小岛。林肯号不见了,望见的只是一片汪洋的海水。


尼摩船长带了他的六分仪,测量太阳的高度,因此可以知道船所在的纬度。他等待了几分钟,让太阳跟地平线相齐。当他观察的时候,他的肌肉没有一处颤动,仪器也象握在铁石的手中一般,绝对平稳。


“正午,”他说,“教授,您要我们这时出发吗?”

我最后看一下海面,因为靠近日本海岸,海面微作黄色,然后我回到客厅中来。客厅中,船长在地图上记了方位,按合时计来算经度,同时他拿从前做的“时角”观察记录来校对。然后他对我说:“阿龙纳斯先生,我们是在西经137度15分……”


“您根据哪种子午线算的呢?”

我急急地问,想从船长的回答中知道他的国籍。

“先生,”他答复我,“我有各种不同的时计,可以根据巴黎、格林威治和华盛顿子午线来计算。但因为您的关系,我以后将根据巴黎子午线计算。”


这个回答使我得不到什么。

我点头表示谢意,船长又说:“我们在巴黎子午线西经137度15分,北纬30度7分,即是说,距日本海岸约为三百海里。今天11月8日,中午,我们开始作我们的海底探险旅行。”


“愿上帝保佑我们!”我答。

“教授,”船长又说,“我现在让您做您的研究。我要船在水深五十米下,向东北偏东方行驶。这里有标记分明的地图,您可以看着我们的航行路线。客厅您可以随便使用,我向您告退了。”


尼摩船长对我行个礼,出去了。

我一人留下,默默地沉思。所想的都是关于这位诺第留斯号的船长。这个古怪的人,自以为不属于任何国籍,我将永远不知道他是哪一国的人吗?他对于人类的那种仇恨,或者他对于使他有那种仇恨的人,要想法作可怕的报复吗?


他是不是象康塞尔说的,“有人给他受过痛苦的”一位被人轻视的学者,一位天才,一位近代的伽利略①呢?或者他是一位科学家,象美国人莫利一般,学术研究事业因为政治上的变动受到挫折呢?①伽利略(Galilée,1564-1642),意大利大物理学家。


这我都还不能说。我是由于偶然的机会被抛在他船上的人,我的生命操在他手中,他冷淡的,但客气的收留了我。不过他从不握我伸出去的手,他也从不将他的手伸出来。


整整一个小时,我浸沉在深深的思虑中,总想明了这使我十分感兴味的秘密。后来我的眼光盯着摆在桌上的平面大地图,我就把手指放在上面所指出的经纬度相交的那点。海洋跟大陆一样,也有江河。


这些江河是特殊的水流,从它们的温度、它们的颜色,可以辨认出来,其中最显著的是大家所知道的“暖流”。科学决定了在地球上有下面的五条主要水流路线:


第一条在大西洋北部,第二条在大西洋南部,第三条在太平洋北部,第四条在太平洋南部,第五条在印度洋南部。很可能在印度洋北部从前有第六条水流存在,那个时候,里海和阿拉伯海还跟亚洲的各大湖连起来,成为一片大海。


正是,在平面地图上记下的那个点,展开了上面说的一条暖流,日本人叫做黑水流①,①就是黑潮暖流。黑水流从孟加拉湾出来,受热带太阳光线的直射,很为温暖,横过马六甲海峡,


沿着亚洲海岸前进,入太平洋北部作环弯形,直到阿留地安群岛。它将樟脑树干和各地方的各样土产输送出去,它的暖流的纯靛蓝色跟大洋的水流显然分开。诺第留斯号要走的就是这条水流。


我两眼盯着它,我看见它泯没在太平洋的无边水际中;我正感到自己跟水流一齐奔驰的时候,尼德·兰和康塞尔在客厅门口出现了。我的两个老实同伴看见堆在他们眼前的神奇物品,惊怪的发楞了:“我们在什么地方呢?我们在什么地方呢?”


加拿大人喊,“我们在魁北克博物馆吗?”

“如果先生认为可以,”康塞尔答,“还不如说这是桑美拉大厦①呢!”①桑美拉大厦是杜·桑美拉(Sommerard)的住宅,父(1779-1842)子(1817-1885)同为考古收藏家,收藏丰富,当时很有名。


“朋友们,”我回答,我同时做个手势,让他们进来,“你们不是在加拿大,也不是在法兰西,而是在诺第留斯号船上,在海底下五十米。”


“当然要相信先生的话,因为先生这样肯定了,”康塞尔回答,“老实说,这个客厅,就让我这个佛兰蒙人看来也要惊奇。”


“朋友,你惊奇吧,你好好的看吧,因为对于你这么能干的一个分类者,这里实在有不少的工作可做哩。”


我并不需要鼓励康塞尔去做。

这个老实人早就弯身在玻璃柜子上,嘴里已经低声说出生物学家所用的词汇:腹足纲,油螺科,磁贝属,马达加斯加介蛤种,等……这个时候,尼德·兰——他不是贝类学家——问我关于我跟尼摩船长会谈的情形。


他问我,我是否发现他是哪一国人,他从哪里来,到哪里去,把我们拉到多少深的海底去?他问了许多问题,我简直来不及回答他。我将我所知道的完全告诉他,或不如说,将我所不知道的完全告诉他。我又问他,他看到些什么或听到些什么。


“什么也没有看见,什么也没有听到!”

加拿大人回答,“我甚至于连这船上的人员的影子也没有看见。真的,是不是他们都是电人?”


“电人!”

“说真的,我是要这样想呢。可是您,阿龙纳斯先生,”尼德·兰问,他总是不忘记他的那个念头,“您不能告诉我这船上一共有多少人吗?十人,二十人,五十人,一百人吗?”


“尼德·兰师傅,这我可不能回答您。而且您要相信我,此刻您必须抛弃您那夺取或逃出诺第留斯号的念头。这船是现代工业的杰作,我如果没有看见它,我不知要怎么惋惜呢!许多人,只为能看看这些神奇事物,也就乐意接受我们的处境了。所以您必须保持镇静,我们想法观看我们周围所有的事物。”


“观看!”鱼叉手喊,“除了这钢板的监牢,我们看不见什么,我们将来也看不见什么!我们就是跑,我们就是盲目行驶……”


当尼德·兰说最后这句话的时候,忽然全厅黑了,这是绝对的黑暗。明亮的天花板熄灭了,并且熄灭得十分快,使我的眼睛发生一种疼痛的感觉,跟在相反的情形中,即从漆一般的黑暗中忽见最辉煌的光明所发生的感觉一样。


我们都默不作声,动也不敢动,不知道有什么是福是祸的意外事件等着我们。我们听到一种滑走的声音。简直要使人认为是盖板在诺第留斯号的两侧动起来了。


“现在一切真要完蛋了!”尼德·兰说。

“水母目!”康塞尔低声说。忽然,光线穿过两个长方形的孔洞,从客厅的各方面射进。海水受电光的照耀,通体明亮的显现出来。两块玻璃晶片把我们和海水分开。初时我想到这种脆弱的隔板可能碎裂,心中害怕得发抖;


但由于有红铜的结实框架顶住,使它差不多有无限的抵抗力。在诺第留斯号周围一海里内的海水,现在都可以清楚地看见。多么光怪陆离的景象呵!无论多么高明的妙笔也描写不出来!


谁能描绘光线穿过透明的水流所产生的新奇景色呢?谁能描绘那光线照在海洋上下两方,渐次递减的柔和光度呢!我们认得海洋的透明性。我们知道海水的清澈超过山间清泉。


海水中所含有的矿物质和有机物质,甚至于可以增加它的透明性。在太平洋中的某部分,例如在安的列斯群岛,一百四十五米深的海水可以让人看见水底下面的沙床,十分清澈,而阳光的照射力好象直至三百米的深度方才停止。


但是,在诺第留斯号所走过的海水中,电光就在水波中间照耀。这不是明亮的水,而是流动的光了。如果我们承认爱兰伯①的假设,认为海底是有辉煌的磷光照耀的,①爱兰伯(Erhemberg),德国十九世纪科学家,生卒年月不详。


那么,大自然一定给海中的居民保留下一种最出奇的景象,我现在看见这种光的无穷变化,就可以想到这景象是多么美丽。客厅每边都有窗户开向这未曾经过探测的深渊。


厅中的黑暗愈显出外面的光辉,我们细看,好象这片纯晶体,真就是那大到了不得的养鱼缸的玻璃一样。诺第留斯号好象是不动了,这是因为水中没有标识的缘故。


可是,时时有那些船头冲角分开的水线纹,在我们眼前迅速的向后掠过。我们简直心醉神迷了,肘靠在玻璃窗面前,我们谁都还没有打破这由于惊怪发怔所引起的静默。


此时康塞尔说:“尼德·兰朋友,您不是要看吗?现在您看吧!”


“真新鲜!真新鲜!”加拿大人说,他忘记了他的愤怒和他的逃走计划,受到一种不可抗拒的诱惑,“我们要从更远更远的地方走来赞美欣赏这景象哩!”


“啊!”我喊道,“我现在明白这个人的生活了!他自己另外造了一个世界,给他保留下最惊人的神奇!”


“可是鱼在哪里呢?”加拿大人说,“我看不到鱼呀!”


“尼德·兰好朋友,”康塞尔回答,“那没有关系呀,因为您不认识它们哩。”


“我不认识鱼!我这打鱼的人!”尼德·兰喊道。

关于这个问题,他们两个朋友间发生了争论,因为他们都认识,但认识的方式不同。大家知道鱼类是脊椎动物门中的第四纲和最后一纲。


鱼类的确切定义是:“有双重循环作用的,冷血的,用鳃呼吸的,生活在水中的脊椎动物”。鱼类由不同的两类构成:硬骨鱼类——即脊骨是硬骨脊椎——和软骨鱼类——即脊骨是软骨脊椎。


加拿大人也许懂得这种区别,但康塞尔知道的就更多,现在他跟尼德·兰有了友谊,大家很要好,他不能承认自己的知识比尼德·兰差,所以他这样说:“尼德·兰老朋友,不错,您是一个打鱼手,一个很能干的渔夫。您曾经捕捉过许多这些很有趣味的动物。不过我可以跟您打赌,您不知道人们怎样把它们分类。”


“我知道,”鱼叉手很正经地回答,“人们把它们分为可吃的鱼类和不可吃的鱼类!”


“这是讲究吃喝的人的一种分类法,”康塞尔回答,“请您告诉我,您知道硬骨鱼类和软骨鱼类之间存在的差别吗?”


“康塞尔,我可能知道。”

“您知道这两大组鱼类的小分类吗?”

“我想我不至于不知道,”加拿大人回答。

“尼德·兰老朋友,好吧,请您听我说,请您好好的记下来吧!硬骨鱼类可分为六目。第一目是硬鳍鱼,上鳃是完整的,能动的,鳃作梳子形。这一目共有十五科,就是说,包括已经知道的鱼类的四分之三。这目的类型是:普通鲫鱼。”


“相当好吃的鱼,”尼德·兰回答。

康塞尔又说:“第二目是腹鳍鱼,腹鳍是垂在肚腹下面和在胸鳍后边,而不是长在肩骨上;这一目分为五科,包括大部分的淡水鱼。这目的类型是:鲤鱼、鯸鱼。”


“呸!”加拿大人带着看不起的神气说,“淡水鱼!”


“第三目是副鳍鱼,”康塞尔说,“腹鳍是接在胸鳍的下面和挂在肩骨上。这一目共有四科。类型是:鲽鱼、比目鱼、鞋底鱼、大比目鱼,等。”


“美味好吃的鱼!美味好吃的鱼!”

鱼叉手喊,他只是从口味的观点来看鱼类。

“第四目是无腹鳍鱼,”康塞尔兴致丝毫不减地又说,“鱼身很长,没有腹鳍,身上有很厚的带粘性的皮;这一目只有一科。类型是:鳝鱼、鳗鱼、电鳗鱼。”


“味道平常!味道平常!”尼德·兰答。

“第五目是总鳃鱼,”康塞尔说,“鳃是完全的和自由的,但鳃是由许多小刷子构成,一对一对的排在鳃环节上。这一目只有一科。类型是:海马鱼、龙马鱼。”


“不好吃!不好吃!”鱼叉手回答。

康塞尔说:“最后第六目是固颚鱼、颚骨是固定在齿颚的颚间骨边上,上颚的拱形骨跟头盖骨缝连接在一起,因而固定不动;这一目没有真正的腹鳍,共有两科。类型是:鳆鱼、银鳆。”


“这些鱼,用锅来煮,锅也丢脸!”加拿大人喊道。


“尼德·兰老朋友,您明白了吗?”博学的康塞尔问。


“一点也不明白,康塞尔老朋友,”鱼叉手回答,“请您说下去,因为您对这很感兴趣。”


“至于软骨鱼类,”康塞尔很冷静地又说,“那就只有三目。”


“这更省事了,”尼德·兰说。“第一目,圆口鱼,鳃合成为一个转动的圈环,鱼鳃开合有许多小孔;这一目只有一科。类型:八目鳗。”


“这鱼,我们很喜欢吃,”尼德·兰回答。

“第二目,鲛鱼,它的鳃类似圆口鱼的鳃,但下鳃活动。这一目是软骨鱼类中最重要的,共有两科。类型:鲨鱼、鲻鱼。”


“什么!”尼德·兰喊道,“鲨鱼和鲻鱼是在同一目中,康塞尔老朋友,好哇,为鲻鱼的利益起见,我劝您不要把它们放在一个鱼缸里吧!”


康塞尔回答:“第三目:鲟鱼,鳃跟平常的一样,只由一个有盖的孔开合;这一目有四科。类型:鱑鱼。”


“啊!康塞尔好朋友,你把最好吃的放在最后了——至少我的意见是这样。现在你的话完了吗?”


“是的,完了,尼德·兰好朋友,不过你得注意,就是知道了这些,仍是一无所知,因为科又分为属,属又分为亚属,为种,为变种……”


“好哇,康塞尔好朋友,”鱼叉手俯身到玻璃上说,“这不是各种各样的鱼都走过来了嘛!”


“真是!鱼呀,”康塞尔喊着,“好象我们是在鱼缸面前呢!”


“不,”我回答,“因为鱼缸是一个笼子,但这些鱼是象空中的鸟一般自由自在。”


“好哇,康塞尔好朋友,你现在说说这些鱼的名目吧,说说这些鱼的名目吧!”尼德·兰说。


康塞尔回答:“那我可说不上来。这是我主人的事!”


“是一条箭鱼,”我于是说了。

诚然,康塞尔这个人,狂热的分类家,不是一个生物学家,我想他不一定能分别鲣鱼和鲔鱼的不同。总之他跟加拿大人正相反,加拿大人可以毫不迟疑的说出这些鱼的名字来。


尼德·兰回答:“是一条中国箭鱼。”

康塞尔于是低声说:“箭鱼属,硬皮科,固颚目。”


毫无疑问,尼德·兰和康塞尔,他们俩合起来,要成为一位出色的生物学家。加拿大人并没有弄错。面前是一群箭鱼,压扁的身躯,皱纹的皮肤,背脊上有箭镞式的武器,在诺第留斯号周围游来游去,鼓动着它们尾巴两边的四排尖刺。


再没有比它们的外表更使人赞赏的了,上边灰色,下面全白,点点的金黄在波浪的漩涡中间闪闪发亮,多么美丽!在箭鱼中间,有鲻鱼,象随风招展的台布,翻来转去,


鲻鱼中我看到了使我很喜欢的那种中国鲻鱼,它上半身黑黄色,肚下淡淡的玫瑰色,眼睛后面带有三根刺;这种鱼是很少有的一种,拉色别德当时甚至于还不敢相信有这种鱼,他只在一本日本的图画书中看见过。


在两小时内,整整一大群的水族部队围绕在诺第留斯号周围。在它们的戏耍,它们的跳跃中间,当它们以美丽、光彩和速度来彼此比赛对抗的时候,我分别认出:青色的海婆婆,带有双层黑线的海绯鲷鱼,圆团团的尾,白颜色,


背上带紫红斑点的虾虎鱼,身上蓝色,头银白色的日本海中的美丽鲭鱼,不用描写,单单名字就可以看出的辉煌的碧琉璃鱼,或带蓝色或带黄色的鳍的条纹鲷鱼,尾上特别有一条黑带的线条鲷鱼,


漂亮的裹在六条带中的线带鲷鱼,真正笛子口一般的笛口鱼,间有长至一米的海鹌鹑,日本的火蛇,多刺的鳗鱼,眼睛细小生动,大嘴中长有利牙的六英尺长蛇等等。我们的赞美一直是最高度的。


我们不断地发出惊叹声。尼德·兰说出鱼的名字,康塞尔加以分类;我就在这些鱼类的活泼姿态和美丽的外形面前,感到极大的喜悦。我从没有象现在这样的机会,可以任意观看这些动物,活生生的,自由自在的,在它们本来生长的海水中游来游去。


在我昏花的眼面前走过的各种类型的水族,简直就是日本海和中国海的全部标本,我对它们实在不能一一列举出来。这些鱼比空中的鸟还多,可能是受电光的吸引,全部向船边跑过来了。客厅中突然明亮。


船边盖板闭起来。使人神迷的光景隐没不见了。可是我很久还似做梦般的想着,一直到我的眼光注意到那些挂在墙板上的机械为止。罗盘仍是指着东北偏东方,气压表正指五气压,表示船在五十米的深处,电力测程器让我们知道船行是每小时十五海里。


我等着尼摩船长,但他不出来。大钟正指五点。尼德·兰和康塞尔回到他们的舱房。我也走进我的房间。晚餐早在房中摆好了:其中有最美味的海鳖做的汤,一盘切成薄片的海绯鲤鱼的白肉,鲤鱼肝另做,非常可口,一盘金鲷鱼的肉片,我觉得味道比鲑鱼肉还好。


我夜间看书,写笔记,思考问题。一会瞌睡来了,我就躺在海藻叶制的床上,酣美地入睡,这个时候,诺第留斯号正很快的穿过黑潮暖流。迅速地驶去。


第十五章,一封邀请书

第二天,十一月九日,我足足睡了十二个钟头才醒来。康塞尔来了,他习惯地问我“先生晚上睡得好”,接着就干起活来了。他不去惊动他的朋友,那个加拿大人,让他象瞌睡虫那样在房中睡觉。


我让这个好好先生随心所欲的说话,没有回答他的每一句。我一心想到为什么还看不见尼摩船长,从我们昨天聚谈以后,他一直没有露面,我希望今天能看到他。我很快穿好了贝足丝织造的衣服。


这一身衣料不止一次引起了康塞尔的思索。我告诉他,这身衣料是由发光的、丝一般柔软的纤维制成,这些纤维产在海石上,是地中海沿岸很丰富的一种象“猪胫形”介壳贝类留下的。


从前人们拿来做成很好看的衣料,袜子,手套,因为它们又软又暖。诺第留斯号的船员一点不需要陆地上的棉花、羊毛和蚕丝,就可以穿起物美价廉的衣服。我穿好了衣服就到客厅去,那里还没有人。


我于是钻研那些玻璃柜中堆积着的贝类学上的宝藏,全神贯注地研究。我也潜心搜索那宽大的植物标本库,库里充满着海中最希罕的植物,它们虽然风干了,但仍然保存着令人赞美的颜色。


在这些珍贵的水产植物中间,我看到了那些环生的海苔,孔雀昆布,葡萄叶形的海藻,粒状的水马齿,大红色的柔软海草,扇子形的海菰,吸盘草,这草很象外形下陷的冬菇,很久以来就被归入植虫动物的一类,最后我看到了整个一组的海藻类植物。


整整一天过去了,尼摩船长始终没有来看我。客厅的嵌板没有打开。也许人家不愿意我们对于美丽的事物接触得太多吧。诺第留斯号行驶的方向仍是东北偏东,速度为每小时十二海里,距离海面五十至六十米。


第三天,11月10日,还是没有人,同样是冷清清。我没有看见一个船员。尼德·兰和康塞尔跟我在一起过了大半天。他们对船长的不可理解的不露面很惊讶。这个奇异的人病了吗?他要改变他怎样安排我们的计划吗?


总而言之,正象康塞尔说的,我们享受到完全的自由,我们吃得很讲究。我们的主人完全遵守他约定的条款。我们不能抱怨,而且,我们意想不到的遭遇使我们受到了很好的待遇,光这一点,我们就没有权利控诉他。


这一天我开始写这次奇遇的日记,这样,我可以详尽而确切地把事情记录下来;我是用海中大叶藻制的纸写日记,这也是一件新奇的事。11月11日,大清早,诺第留斯号的内部全换了新鲜空气,我知道我们现在又回到洋面上来补充氧气。


我向中央楼梯走去,走上平台。这时是早晨六点。我看见天是阴的,海也发暗,但相当平静。差不多没有波浪。我希望在平台上碰见尼摩船长,他会来吗?我只看见领航人关在他那玻璃笼间里。


我坐在小艇外壳的突出部份,很自在地呼吸着海上的新鲜空气。在太阳光的照射下,浓雾渐渐消散了。一轮红日从东方的天际涌出。海面被阳光照射得象燃着了的火药,发出一片红光。


云彩散在高空,染上深浅不同的色泽,无数的“猫舌头”预告今天整天都要刮风。可是对于大风暴也不惊怕的诺第留斯号,普通的风又算得了什么呢?


是边上作齿形的一片一片的轻飘白云。

我正在欣赏使人愉快的日出景象,忽然听到有人走上平台来。我正准备招呼尼摩船长,但上来的人不是他,而是他的副手。他在平台上向前走,好象没有看见我似的。他拿一架倍数很大的望远镜,十分细心地观察四周的天边。


观察过后,他走近嵌板,说了一句话,这句话的语音拼法完全跟下面写的一样。我所以把它记下来,是因为每天早晨,在同样的情况下,总是听到这句话。这句话是这样:“诺土隆—雷斯扑—罗宜—维尔希。”


这话是什么意思,那我可说不上来。

说了这句话之后,船副又下到船舱去了。我想诺第留斯号又要潜入海底航行了。所以我走回嵌板边,穿过狭长的过道,回到我的房中。这样过了五天,情形一点没有改变。每天早晨,我走上平台,听到同样的人说出同样的话。


尼摩船长仍然没有露面。我不再指望见他了。

到了11月16日,我跟尼德·兰和康塞尔回到我房中的时候,看见桌上有一封给我的信。我拿过信来,立刻把信拆开。信上的字体写得很清楚,很干净,但带一点古体,使人想起是有些象德文字体。这信的内容如下:


送交诺第留斯号船上的阿龙纳斯教授尼摩船长邀请阿龙纳斯教授出去打猎,这次打猎定于明天早晨在克利斯波岛的林中举行。船长希望他没有什么事,能来参加,同时也很高兴他的同伴能跟他一道来。诺第留斯号船长尼摩1867年11月16日


“打猎!”尼德·兰喊道。

“在克利斯波岛的林中!”

康塞尔加上一句。

“这个怪人要到陆地上去吗?”尼德·兰又说。

“在我看来,信中是说得清清楚楚的,”我再看了一下信说。


“那么,一定要接受邀请,”加拿大人说,“我们该怎么办,到了陆地上就知道了。此外我也很高兴能吃到几块新鲜的野味。”


尼摩船长本来是讨厌大陆和岛屿的,现在反来邀我们去林中打猎,这矛盾我不想去求得解释,只是满意地说:“我们先看看克利斯波岛是个什么样的地方。”


我于是查平面地图,在北纬32度40分,西经167度50分的地方,找到一个小岛,它是1801年由克利斯波船长发现的,古老的西班牙地图叫它洛加·德拉·蒲拉达,意译过来就是银石。


所以我们现在距出发点约为一千八百海里,诺第留斯号行驶的方向有些改变了,它现在又向东南方驶去。我把这个偏在太平洋北部的小岛指给我的同伴看。我对他们说:“尼摩船长即使偶然想上陆地,他一定也要选择那些荒凉无人的地方。”


尼德·兰摇摇头,不答话,一会,康塞尔和他都走开了。不动声色的管事人给我端来晚餐,我用过晚餐以后,心里盘算着明天的事,很慢才入睡。第二天,11月17日,我醒来,觉得诺第留斯号不动了。我赶忙穿上衣服,走进了客厅。


尼摩船长已经在厅里等着我了,他看见我,便站起来向我招呼,问我们跟他一同去打猎有什么不方便没有。既然他一点不提他八天不露面的原因,我也不便打听,所以只是干脆地回答说,我的同伴和我都很乐意跟他去打猎。


“不过,”我又补上一句,“先生,请允许我向您提一个问题。”


“提吧,阿龙纳斯先生,只要我能答复,我就一定答复。”


“那末,船长,既然您跟陆地割断了任何联系,您怎会有森林在克利斯波岛上呢?”


“教授,”船长回答,“我的森林不需要太阳,不需要它的光,也不需要它的热。狮子,老虎,豹子,等等,不管什么四足兽都不能到我的森林中来。林中的一切东西只为我一个人生长。这不是陆地的森林,而是海底的森林。”


“海底的森林!”我喊道。

“是的,教授。”

“您请我到海底森林中去吗?”

“正是。”

“步行去吗?”

“步行去,而且不沾一点海水。”

“一面打猎吗?”

“一面打猎。”

“手拿着猎枪吗?”

“手拿着猎枪。”

我两眼盯着诺第留斯号的船长,一点没有露出讨好他的神气。我想,他的脑子一定有毛病,敢情是最近还发作了一次,拖了八天,现在还没有好呢。怪可怜的!但愿他发怪脾气,千万不要发狂才好!


我的脸色清楚地透露了我这种想法,但尼摩船长不说什么,只请我跟着他走,我就象不顾一切的听天由命的人一样跟着他。我们到了饭厅,早餐早就摆好在那里了。


“阿龙纳斯先生,”船长对我说,“我请您用饭,不要客气。我们一边吃饭,一边谈话。尽管我答应您可以去林中散步,但我并没有向您保证可以在林中碰到一家饭馆。所以请您尽量吃,就象一个要很迟才能回来吃午饭的人一样地多吃一点。”(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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