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工地上的生活 | 工地记(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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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文刊于《中国作家》纪实版2017年第7期


工地上的生活



送电工三年,老母猪赛貂蝉,这话虽然有点糙,但却形象。

坐卡车去工地,路上遇见标致一些的女子,车上的年轻四川民工一起盯着那女子看,有一个人就会打个口哨,甚至发出唔的声音,虽然我也在看,但还是感觉到不好意思,就训斥民工,叫什么叫,文明点,然后大家一起哈哈大笑。

在工地时,我们常常两个月回一次家,一次在家待上一周。从长途汽车上一下来,明显感觉眼有点不够使,看哪儿哪儿都是新鲜的,都是精美的。像一个老农第一次进城一样,自己心里不由得怯了下来。

回到家一般先到单位的澡堂里泡澡,就是长时间在水里慢慢泡,让水和热气彻底进入干燥的皮肤,让水把皮肤浸透,给皮肤以水的滋润,这样出来了,显得整个人稍稍湿润些、白净些。然后倒头大睡,第二天,继续泡澡,这样两天下来,一出门自己就觉得自己精神了许多,开始琢磨去哪里玩,去谁家串个门。那时我极其热衷串门,我心里藏着小秘密,我需要熟人、老乡、亲戚朋友给我介绍对象。

有的时候,还真有收获。我去一个老乡家时,老乡的妻子就给我介绍了她的一个同事,一个医院的护士。可是那天我已经买了去张家口的车票了,我说,等我下次回来再见面吧。同事说,不行,就这次,先见个面再说,下次回来,你不定猴年马月啊。于是,老乡的妻子马上张罗,见面定在晚上。说实话,因为晚上,灯不太亮,我眼睛近视,没看清那护士长啥样,但感觉那护士长得一般,我们在他们医院的大院里聊了会儿,分手,回家,次日我去工地。等我从工地回来,再找那女孩,那女孩却说我不积极,算了吧。

还有一次,一个亲戚给我介绍一个女孩,见了两面,感觉还可以,后来去了工地,那时我正在一个小山村里,联系靠信件,一封信来回差不多就得一个多月,我还有个小心思,不想让女孩知道我住在山里,回工地后就没有联系那女孩。两个多月后我回市里,约出那女孩,那女孩说,你不是不愿意了吗?怎么还约我。我说,没有啊,我没说不愿意啊!女孩说,那你怎么俩月没联系我,我当你不愿意了呢,别人刚又给我介绍一个。

俩月不联系就是不愿意了?两个月,不就是我在工地组几基铁塔的时间吗?

我晕,彻底晕倒了。

 

△ 作者提供




我和师兄步行从工地回来,又热又累,到村口小卖部里,自己动手拿了两瓶啤酒,递给师兄一瓶。打开,一扬脖,咚咚咚咚,一口气喝完。

一口气喝完一瓶啤酒,这是个技术活,我和师兄对这个技术轻车熟路,就是喝的时候,嘴与酒瓶之间有个小缝隙,用来跑气的。喝完酒,拿一盒烟,走人,这过程没说一句话,小卖部的主人,是个少妇,长得挺干净的,她在那里坐着,看着我们,我们转身走了,她拿出小本记上,小蒲:一瓶燕山,一盒山海关,小邢一瓶燕山。

我们队的人和村里两个小卖部的关系都是这样,来了,要什么,直接拿了,有时转身就走,有时在小卖部聊会儿天,小卖部的主人直接在本子上记上就是。过一段时间了,自己感觉有几十块钱了,就在拿东西的时候说,算一下吧。

小卖部的主人就算起来,说32块,或者28块,我们就从口袋里掏出钱递过去。就是这样,彼此配合默契。

我们队是201队,多少年了,到哪都是这传统,没和小卖部发生任何纠纷。不但没有发生任何纠纷,有的还成了好朋友,多年后,有了电话,一些开过小卖部的人来市里办事,都要打个电话,有时还一起吃个饭,大家亲亲热热的,像亲戚一样。


△ 作者提供

 


1992年,住在塞外山村燕王沟,那个工程是大流水作业,也就是一个施工队负责一个工序,上个工序没结束,下个工序的人就无法施工,这样就常常有了休息的时间。小山村除了土豆,几乎没有青菜,这对施工者来说是很痛苦的事,后来不知谁用大锅炖了一只鸡,大家很是兴奋。我们都是三五个人住在一个荒芜的院落里,我和赵树、国中、老田四个人住在一个有房东的小院,三间土坯北屋,我们四个人找老乡买两只鸡,从食堂提来一桶开水,拿点葱姜蒜,自己动手杀鸡,赵树从前做过厨师,负责杀鸡,煺鸡毛,炖鸡。

在土炕上放一个小炕桌,我们盘腿坐在上面,两瓶白酒,一棵白菜,两只炖好的鸡。外面又黑又冷,屋里,酒香肉香,热气腾腾。

喝完酒,煮点挂面,鸡汤挂面,加点白菜叶子,有色有味,有汤有菜,天下第一好吃。

大家都吃鸡,田山他们三个人住一个没有门的院子,一天他们在炉子上炖上鸡,出去打牌了。刘军、王曾林来串门,闻到香味。炉子正好对着窗户,刘军把胳膊伸进去打开锅,捞一块看看,鸡炖得差不多了,二人相对一笑,你一只腿、我一个翅膀,三下五除二,一只鸡吃了大半。两人眼神一对,赶紧溜走。等田山他们回来,就剩一地鸡骨头,半锅汤。他们赶紧下点挂面,吸溜吸溜地吃起来,一边吃一边猜是谁偷吃了他们的鸡。一边骂着,一边笑着,赶紧吃挂面和鸡汤。

一个冬天下来,小村的鸡硬是让我们几乎吃了个精光,我们便让房东到下面的五堡村去买。买回来的鸡,绑了双腿,往院子里一扔,鸡使劲地扑棱着,很是挣扎的样子,一只鸡大约有点知道自己的命运归宿了,扑棱一会儿就歇了,显得冷静起来,就在那里看这些操着不太熟悉口音的人。这时候,倒显得我们十分白痴,除了吃,似乎不再想别的什么。尽管这样,一只鸡又能奈何?

一只鸡的归宿,注定要被吃掉,想到这儿,我们突然放下了一颗悬着的心。


△ 作者提供

 


工地上的人大多有一个习惯,只要是在住地或晚上,只要是有水,你看看吧,所有的人,走到哪都拿着一个大型水杯在喝水,有事没事一口一口地喝,他们多是被渴怕了。

在工地,每天上工时,带一军用水壶水,春夏天长,出汗多,一壶水常常不够喝,加上总有人不带,你的水壶放在那里,就常常被人悄悄地喝几口。有时因工作的缘故,带水不方便。一天,我和几个同事打线复核桩位,扛着经纬仪不停地走,初秋吧,下午两三点时,水早喝完了,又渴又饿,正好遇见一片苹果园,树上果实满满,苹果还没长成,正在迎风成长。看看四下无人,到果园里摘了几个苹果吃,苹果还没长好,小而涩,咬一口,基本没有水分,像咀嚼棉花套子,平生第一次知道苹果也可以噎人,噎得我直瞪眼。

没长成熟的苹果无水分,唉,人是年老了水分才少了的,苹果却相反。

还有一次,在一个山头上平衡挂线(一种工作),天热得能热死狗,上午就没水了,中午送饭偏偏水带得不多,绞磨机也需要水,这样大家都不敢使劲喝,这样几乎一天没喝水。没水喝大家就忍着,骆驼一样一边干活一边忍住渴,那天偏偏太阳还好,晒得人冒汗流油,人在干渴的状态下干活,心烦意乱,恨不得马上结束工作。

好在,没干到天黑,活就干完了,大家赶紧装车收工。

收工回去的路上,大家忍着渴都不说话,说啥呢,一张嘴就冒烟了,嘴唇干得岩石一样,一碰就呼呼冒火。走着走着,路上突然遇见一个浇地的沟渠,里面有半尺深的水。司机立即停车。我们呼啦一声从卡车上跳下来,以各种姿势趴在沟渠边,用手撩开上面的草叶,捧着水咕咚咚地喝两口,再喝两口。水是温的,喝了几口,有人看清了,这水至少十天没动了。一些草叶漂在上面,下面的水已经秽浊。不知道谁说了声,别喝了。

一个个恋恋不舍止住手,擦擦嘴角,上车,回住地。

有了这点虽不太干净的水垫底,有的人就缓了过来,似乎有人开一句什么玩笑,汽车上传来嘻嘻哈哈的笑声。


△ 作者提供

 


当我从黑暗中睁开眼的时候,看到屋里红彤彤的,我知道那是火炉子的火着了上来,伸在被子外边的手,并不觉得冷。身边的国中还在呼呼的睡梦中。

拉亮电灯,开始起床,外边的天还是黑乎乎的。

穿着军大衣走在大街上,我和国中都不说话,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在空无一人的小巷里,去食堂吃饭。食堂在小山村的北面,整个小山村不大,紧走几步,几分钟就走到村外。路是不平的,高高低低,显得我们走路的姿势晃来晃去,好像我们是被风吹动的衣裳。

食堂里有同事正在吸溜吸溜地喝着粥,食堂门口的墙上贴着今天的任务单。我一边端着粥喝,一边看,今天还是组装铁塔,人员也没什么变化。一盆粥喝不到三分之一的时候,食堂就剩下我和国中了,急忙放下饭盆,一边咬着馒头一边向村前走去。村前是库房,去工地的卡车从那里出发。

风,清冷地吹着我的脸,我紧紧棉安全帽的带子。

随着上车的民工爬到卡车的大厢上,卡车便摇摇晃晃地上路了,一路上,经过的几个村庄里到处静悄悄的,偶有一两个早起的老人在扫院子或发呆。

一辆卡车行走在山村的土路上,大地寂静,村子安详,几棵树仿佛还在梦中,多少年后,我想,这是一幅多么意味深远的画面啊。

中午,送饭的汽车来过之后,我从铁塔上下来,或者从基础坑里爬上来,轻轻地喘着气,看看远方的风和云,目光清澈而遥远。

包子或者烙饼卷鸡蛋,先看看饭,有的人用鼻子闻一闻,开始找水洗手,水在保温桶里,轻轻打开水龙头,细细的水流下来,冲去手上的脏污,水把松软的田地砸下一个小小的坑。

洗完的两手在空中甩甩,有时候细小的水珠能在阳光中反射出五彩的斑斓,很是好看。有时手太脏,人太多,水太少,就舍不得洗手,用水湿湿手,就开始吃饭。跟着我的几个四川民工开始洗手,他们认真地洗着,水哗哗地流着,我开始忍着,有时就忍不住了,就骂,别洗了,都他妈的没水了,还洗。有的民工赶紧走开,有的抓紧时间洗一下。

这时候,总有一两个民工嘟嘟囔囔地,我听不太懂他们的四川话,但我知道不是好话,我瞪着眼,不再说话。

四川民工的饭是白米饭,菜是五花肉炒辣椒白菜。这时就有同事拿了包子换民工的饭,来吃我的包子,给我弄碗米饭。没有筷子,就到路边的秃树上,折一截干枯的树枝,啪的一声,拦腰折断,就是一副看上去还不错的筷子。用这样的筷子吃饭,别有一番风味。四川民工的辣白菜可能是用猪油炒的缘故吧,极好吃,味道好,川菜不是浪得虚名。我常常三下五除二就能吃一碗,吃得极其舒服。而吃包子时就不太好受,天太冷了,吃饭也找不到一个背风的地方,迎着风吃。有的人正在几十米高的铁塔上忙碌,工作了一上午,体力消耗巨大,他们实在不愿意下来,就在铁塔上吃。要是在夏天,在几十米高的铁塔上吃一口饭,望一眼葱茏的大地,那感觉多少年还能念念不忘。冬天就差多了,到处光秃秃的,只有风,了无生趣。

如果是冬天,找一个背风的地方,一蹲,三两人围了一圈或半圈,吃完,互相递支烟,塑料打火机啪地一响,吐出小小的火,在小小的火苗照耀下,似乎真的暖和了许多。享受地吸一口,长长地吐出一个烟圈,在高空轻轻地飘动。望一眼头顶的白云,闭上眼感受风的触摸,那惬意不是一般人能享受到的。

夏天的时候,找个阴凉,可是阴凉太少了,没有树,没有伞,没有房屋,有时候就钻到卡车的下面,有时候长长一溜人坐在铁塔影子的阴凉下,远远看上去,很是有趣。

在工地吃饭,有足够的水喝,冬天有足够的热水喝,就是一件幸福的事。有一年的冬天在张家口施工,我们在一座山头上组装铁塔,送饭的保温桶坏了,不保温了,水凉得打牙。把包子拿在手中,得抓紧时间吃,稍慢一点,嘴里还嚼着包子,手里的半个包子已凉得冰手,像拿着一块石头。

这时候天阴沉沉的,天空很低,大家姿势奇怪地吃着石头一样的包子。

其实,还有比这更惨的,就是你根本吃不上饭,因为你的饭被别人吃了。

中午送饭,一辆卡车从一头开始送,工地有多长,送饭的点就有多长,尤其在放线阶段,十几个作业点一字排开,十几公里长,送到最后时往往都两点多了。

送饭要么是包子,要么是烙饼,我们队食堂的烙饼特别软,特别好吃。八两面一张饼,一人一张。一次,我和田山等几个人在最后一处作业点上干活,等汽车送来饭时,发现烙饼已经不够一人一张了。田山骂,谁多吃了我的饭?一定是赵树这小子,田山就用报话机喊,赵树、赵树你是不是吃了两张饼,把我的饭吃了。赵树那边就哈哈大笑,说没有啊。

田山说,一定是你小子,别人也吃不了两张了。这倒也是,我曾和赵树一起工作过,他就一口气吃了三张烙饼,我说,你吃那么多干啥?别人没得吃了,他说管他呢,先吃个够,谁让食堂不肯多送点。

吃晚饭时,田山对管理员说,我不掏中午的饭钱,我都没吃上饭。

从此,中午送饭,食堂就多送两份,预防有人饿肚子。

秋天,在工地吃饭是最好的季节,天不冷不热的,吃了饭,各自找一个好地方躺下来午休,这是一段令人觉得极快乐的时光。仰面,静静地看着天空,云流动着或静止,风吹动着大地,一些小虫子在不远处轻鸣。慢慢地想着美好的事情,悄悄地进入梦乡。

世界真的很美好,大地和天空真的很辽阔。

等天彻底黑下来的时候,收拾工具回驻地。一路坐在卡车上,看着黑乎乎的树木,从眼前一一晃过,路过村庄或遥遥看到村庄朦胧的灯光,感觉虚幻似的,有一种缥缈感。

回到驻地,村庄已经彻底静下来了,连狗叫的声音都稀稀拉拉的。赶紧洗了手脸,到食堂打了菜。把饭盆放在火炉子上,不一会儿,热气上冒,发出咕嘟咕嘟的声音,这时,外边彻彻底底黑透了。





天已经黑了,外边刮着北风,风一阵比一阵紧,把一群刚从工地上回来的人身体吹透,吹凉、吹散。一群人缩着脖子,嘴里发出嘻嘻呵呵的响声,纷纷从刚停稳的大卡车上跳下来,一边拍打着衣服,一边直奔了食堂。用饭盆打了一两个菜,回到宿舍,把炉子上水桶的水,哗啦倒在脸盆里,然后用热水慢慢洗了脸。把刚打的菜放到炉子上,不一会儿响起咕嘟咕嘟的声音,菜冒着热气,也冒着香气。

小屋里开始热气腾腾起来。

外边已经彻底黑了,黑得只剩下风了。一会儿,有两三个人推门进来,一个人拎了酒,哗的一声,把酒倒在一个大碗里。

这时候,脚已经慢慢变暖,手也变暖了,脸也变暖了,浑身活泛起来了。

这时候,有一个人先端起碗,喝一口,放下。

另一个人端起碗,喝一口,放下。

第三个人端起碗,喝一口,放下。

小屋里,更加热气腾腾起来,话语也热闹起来。

这时候,风已全被挡在了小屋的外边,挡在与他们无关的外边,黑夜包围着小小屋子里透出的灯光,包围着慢慢散发出的酒的香气。

酒,真是好酒,一口下去,温暖和轻松就沿着酒从脖子向后流,流过一个地方,一个地方就慢慢放松下来,就软下来。

菜在炉子上冒出热气,咕嘟咕嘟地响着,话语和笑声变得放肆起来,酒被一口一口地喝下去,夜被一口一口喝下去,时光被一口一口喝下去。

人生被一口一口喝下去。

围在炉子旁,他们或坐着,或站着,他们喝着酒,说着热烈的话题,外边天黑得无边无际,他们不记得城市的人们这个时候在干什么,不记得灯火辉煌是个什么样子,不记得车水马龙是个什么样子。他们认为他们有酒喝,他们就是最会享受的人了,他们就是最会生活的人了,他们觉得,哎,生活真好啊,有酒喝。他们抒着自己的情,他们自己说着自己,自己满足着自己。

而这一碗酒呢?认为自己虽然不是什么名酒,一定也不是什么名酒,可自己被一群从工地回来的人喝着,被一群钢铁一样坚硬、粗糙的人喝着,也算适得其所,也算有了一个不错的归宿了,因此今天被喝了,明天会自己再倒上,等候这群人来喝。

酒和这群人越来越默契,好像谁也离不开谁了。

一碗酒活出了自己的意义,这么说起来,这碗酒倒是很值得我们羡慕,适得其所成了一种生命价值,一种境界。我们一生能适得其所地干事、活着,我想,这是一件多么了不起的事。

第二天,一大早醒来,大家该干啥干啥,好像昨天做了一个梦,偶或有人会说,昨天喝大了,大就大呗,又不是你一个人喝大了,有啥好说的。

一种生活方式形成一种文化,一种文化的方式。或者独特的生活方式,必定有独特的文化表达方式。

在那年秋天的一个晚上,和我住同屋的同事,是比我高一届的师兄,我们俩在一个大风鸣叫的夜晚喝酒。酒是白酒,沙城老窖,可没菜,我们拿着手电筒,到院里房东种的黄瓜架上找黄瓜。找啊找啊,真不错,还真找到了一根尺余长的黄瓜。我们俩人兴奋地趴在小屋的土坑上,用喝水的杯子倒上酒,把黄瓜一分为二,开喝,开聊。

一根黄瓜,一瓶酒,两个人聊着乱七八糟的事,点点滴滴,一会儿感慨,一会儿动情,一会儿无奈,一会儿风轻云淡,一会儿叱咤风云。这酒就一口一口地进行,一边喝一边聊,聊到高兴和不高兴的事时,我们都用大杯子咣的,碰一下,喝一大口。不如此,便不尽兴。

一个安静的夜里,一个小山村里,我们肆无忌惮地谈着这样和那样的话题。不时仰望屋顶,仿佛能看穿屋顶看到星空。

喝着喝着,我突生悲伤,难道我的一生将如此度过吗?在这样孤寂的生活里我将一步一步老去?我不介意生活的苦累,可无聊这个东西使人绝望。

感到自己命运的卑微。

每个人心中都藏着自己的故事,就像每个坟墓里都埋藏一本自己的故事书,只是,平时没有人轻易打开而已,一旦打开了,那些大大小小的故事,那些新新旧旧的色彩,那些感感慨慨的叹息就会淹没夜色。

推开屋门,乡村的夜里是如此的黑和安静,连狗都没有声音,黑黢黢的,没有色彩,我们的聊天也是缓慢的,时间在这样的黑里还原了慢的面貌。你仿佛感觉到夜就应是这样的,城市的灯火通明更多是生活的假象,一种虚无的不真实。

如果,你在乡村的夜里消失在黑中,那就是真正的消失在黑中了,另一个人无法看清你的消失轨迹。这样的夜里,如果再与酒有关,再与你的青春的躁动有关,那么就显得意味深长起来。

后来我想,酒对于我也许就是火柴吧,在孤寂的夜里,嚓,用一根火柴照亮一小片空间,一边试图看清周围是不是有可以互相温暖的同类。


△ 作者提供


 


-  连载完 -





作家简介

蒲素平 ,笔名阿平,中国作家协会会员,河北评论家协会理事,鲁迅文学院高研班31期学员,作品见《诗刊》《文艺报》等,著有《大风吹动的钢铁》等多部。曾获首届河北省文艺贡献奖、河北省文艺评论奖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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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 / 张冰

视觉设计 / 李羿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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