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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力:读懂老实人

刘力/文

八十万禁军教头是一个人。

王进曾经是,后来无奈选择带着母亲逃跑。

林冲也是,拖家带口,最后没能逃脱罪愆,他成了囚犯,并最终混成了落草为寇的土匪。

在梁山一百单八将中,林冲堪称十足的老实人。

他几乎从来都是隐忍,他几乎从来都是逆来顺受,他几乎从来不愿意跟任何人争斗。

老实人也有逆鳞,老实人也有脾气。

于是最终他还是拿起来屠刀,放纵了戾气。

刚开始的时候,林冲与娘子一家安乐舒心,过得滋润,全然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与他为伍的只有粗莽的武艺和一颗疼爱老婆的心。

然而这一切却最终随着高衙内,一个不学无术的小混混的出场改变了。只靠着蹴鞠小技巧入主朝廷的高俅,似乎从来都不愿意检省自己的言行,他对自己这个本就并不怎么亲的干儿子也听之任之,似乎一个偌大的朝廷上竟从来没有王法。

高衙内血气方刚,一日偶尔瞧见了林冲的娘子,从此茶饭不思。他自然也并非没有一点心机,他知道林冲是一个很厉害的人物,他可不敢触碰林冲的霉头。于是,他找到了林冲的“好兄弟”陆虞侯,他让陆虞侯巧妙地引走了林冲,然后趁虚而入,怎料林冲娘子却是一个刚烈女子,她誓死不从,高衙内第一次受挫。

霸道惯了的高衙内并未从此束手,他再次找到机会,调戏林冲娘子,结果被匆匆从鲁智深那里赶来的林冲擒了个正着,眼看着林冲紧攥的拳头就要打下去,高衙内当时可谓惊了一身冷汗。高衙内第二次受挫。

然而我们的高衙内还是贼心不死,他看到林冲并未对自己下死手,他知道一个小小的禁军教头根本就不值一提,于是他开始变本加厉,直接找上了自己的好老爹——高俅,专门为林冲设下计谋,把林冲引入白虎堂,让林冲成为了阶下囚。

杀人不过头点地啊,林冲想着这下总该歇歇了吧,然而却不料高衙内此刻已经箭在弦上,他直接布置了连环杀人计,先是希望在沧州路上结果了林冲,被鲁智深救起;后又直接排除陆虞侯和富安赶往沧州,务必对林冲杀人灭口。

火料场中,一场熊熊燃烧的大火在那个冬天显得无比壮观,也从此直接浇灭了林冲安稳度日的希望。那一刻,孑然一身的林冲在得知老婆惨死从此无依靠的时候,他的愤怒终于爆发了,他怒杀官营、差拨、富安和陆虞侯四人后,落草梁山,成为了梁山上很不起眼的一名喽啰。

然而很奇怪的是,林冲并未就此变得暴戾,反而再一次变得顺从,变得安分守己,甚至懦弱起来。

他老老实实地希望给梁山纳上投名状,希望梁山王伦首领可以接纳他。然而最终他并没有受到梁山的重视,他再次蛰居起来。他整日纵酒,麻醉自己。他似乎已经忘记了自己的仇恨。

这时,劫了生辰纲希望落草的晁盖一行七人来到了梁山,他们希望王伦收留,但更看重取而代之,林冲于是变成了晁盖一帮人的打手,他冲上前去,直接搞掉了王伦,并在虚情假意的谦让中甘居人下,从此做了梁山的一个非常普通的头领,直到最终战中病死。

纵观林冲一生,我们可以完整看见一个老实人的反抗轨迹。

老实人之所以老实,从来都是因为他们苟安于世,不愿与人发生争执,更是因为在他们的处世哲学中,从来都是安稳妥切。

我们大多数人都是老实人,我们就过着和林冲一样的日子。

直到有一天,我们一觉醒来却发现原来自己所坚守的理想不过就是权势钱财下的笑话,那些豪门贵胄从来都没有高看过自己。甚至祸及家人朋友,于是我们满腔怒火,但尚未丧失理智的我们依然脑海中灌输着一种巨大的声音:忍字头上一把刀。

于是,我们最终还是吞咽下最后一丝苦果。我们期待看到那个已经受到过教训的人束手,从此相安无事。

我们终于发现自己高估了某些人的自觉。与无耻的人谋生简直就是火中取栗,哪怕我们从来都认为这个栗子的主人该是自己。

一般情况下,老实人不发火,但一旦发火,一定是非常可怕的。那时,必定是突破了老实人的底线。

老实人并不一定都愚笨,他们其实常常希望大智若愚来掩饰自己的才华,他们从来不在乎一些外在的华丽而又华而不实的东西。他们从来都不愿意出风头,他们从来都认识到木秀于林风必摧之的道理。

菩萨也有三分脾气。老实人也是如此。于是我们看到那个曾经只执着于过小日子的林冲最终还是拿起了反抗的屠刀,他用个人的行为告诉所有那些曾经误认自己的人物。这是他的能力,更是他作为一个人的基本原则。

《水浒传》中,武大郎也算得上一个老实人,他也许错就错在一个本来没有能力的人,还坚持娶了一个如花似玉的老婆,最终他发现了西门庆的罪恶,却还是没能反抗得了,毕竟自己没有八十万禁军教头的本领,他只有挨打挨杀的份儿。

西门庆之所以偷的正大光明,甚至毫无顾忌,就是因为他看出了武大郎的懦弱无能。但他也许已经意识到武大郎背后有一个嫉恶如仇的武松,一个让人闻风丧胆的打虎英雄,于是等待他的最终还是悲剧。

要么自己有本事,要么有一个有本事的后盾,这是老实人立身安命的重要保障。

我们大家都是老实人,我们常常也该想一想,自己到底有没有这样突破自己的本领。

——2019.7.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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