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师，对不起

前一段时间看了于谦主演的电影《老师好》，片中时代感十足的道具和布景，把我的思绪带入到上世纪八十年代那段令人难忘的青葱岁月……但影片结尾那段让很多人感动的话，“我不是在最好的时光遇见了你们，而是因为遇见了你们，我才有了这段最好的时光”，却让我犹如芒刺在背，三十多年前的一段往事，又历历浮现在眼前。

1983年，我顺利升入黑龙江省重点中学——哈尔滨市第六中学，班主任是个身材修长、比我们不少男同学都要高出一头的女老师，教数学，名字叫厉丽，刚从师范院校毕业不久，排球打得很好。

那时，我们刚上高中，玩心比较重，受当时社会大环境的影响，思想也比较活跃，出校刊，办舞会，搞小团体，各种花样层出不穷。也许是年龄与我们差得不多，比较能理解我们吧，厉丽老师作为班主任，相对比较宽容，也非常关心我们，但对一些同学出格的行为，也相当严厉。

不过，毕竟才出校门没几年，厉丽老师的教学经验和水平却是一般，经常是讲着讲着，思路就断了，也经常被班上的几位学霸给问住，半天解不出来题，偶尔甚至要课后去求教别的老师，然后再回来讲给我们。但总的来说，厉丽老师与我班同学的关系还是不错的。

第二年要分文理科的时候，每个同学都面临是学文科还是学理科的选择。这不仅关系到自己的职业理想，还关乎高考分数的现实。就是从这时候起，每个人都开始关注自己的学习成绩，因为在高考面前，它几乎是决定命运的唯一指标。也是从这时候起，厉丽老师与我班同学的矛盾也慢慢尖锐起来。

解析几何是高中数学的重点和难点，熟练掌握各种公式是最基础的功课。随着厉丽老师几次在课堂上头脑短路似的连公式都想半天，同学们开始担忧自己高考时的数学成绩，并且在私下也议论起换老师的事情来。一次，记不清是什么缘由，大家在下午自习的时候就这个问题展开了争论。

多数同学觉得应该换个老师，也有同学认为学习主要靠自己，换老师简直是天方夜谭，与其自己瞎议论，不如多用点功。那时我是班长，学习成绩一般般，看着班里乱成一锅粥，不知哪来的勇气，让大家举手表决，然后，就与团支书、学习委员等几个人去找校长，提出了换老师的要求。

那时，各个学校间升学率的竞争虽然没有现在这么激烈，但也很受重视，而且我们还以罢课相威胁。几个回合下来，过了没多长时间，就换了一个刚从另一所重点中学调来、教学经验丰富的数学老师，班主任也换成我们的化学老师。这之后，很少见到厉丽老师，听说被学校派出去学习了一段时间，再后来就调走了，不知道去了什么单位。

对于我们成功达到了换老师的目的，多数同学都是高兴的，而我却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虽然高考的时候，我们班的数学成绩在毕业班中还算不错，我也是超常发挥，比预想的分数要高一些，但与校方交涉换老师的事，总是像有块石头压在胸口一样，让我不大舒服，而且随着时间的推移，这种感觉越来越强烈。

说到底，这种不舒服的感觉就是愧疚，只是我不愿承认罢了。这种愧疚首先源于自己的自私和狭隘。我们关心的只是自己两年后的高考成绩，却没有在意厉丽老师为我们付出的辛苦和努力，更没有想到从事任何职业都有一个成长成熟的过程，尤其是医生和教师。其次，这种愧疚还源于对厉丽老师的伤害。我是多么担心，厉丽老师说出这样的话“我在最好的时光遇见了你们，但因为遇见了你们，我没有了最好的时光”……

今天是教师节，从早上开始，各种对老师的感恩、祝愿在朋友圈刷屏。不无巧合的是，在我们“成功地”换掉自己的老师半年后，1985年1月，全国人大常委会通过决议，将每年9月10日定为教师节。在此，我也祝福所有的老师们，感谢你们为学生们付出的辛苦、努力和爱。同时，我也要向厉丽老师郑重地说一声“老师，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