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察“打工诗歌”的发展历程,可以发现,它作为中国当代社会转型的一份特殊的精神纪录,其现实意义得到了普遍的肯定,于其美学价值而言,“打工诗歌”在当代中国文化中有独特的处境与意义。
“打工诗歌”是伴随着“改革开放”之后数以亿计的农民进入城市打工这一当代现象而出现的,作为“打工文学”的一部分,它在1990年代中国进入市场经济阶段后日益活跃,尤其是广东等南方沿海地区,1990年代中后期开始受到主流诗坛关注。2001年,民间诗报《打工诗人》在广东省惠州市创刊,“打工诗歌”“打工诗人”等命名由此确立起来。
“打工诗歌”概念的内涵,一般认为是由打工者写作的关于打工生活的生存经验、情绪、感受、思索的诗歌。不过,这一内涵在其使用中并不严格,在一些较早的“打工诗歌”选本如《中国打工诗歌精选:1985-2005》中,除了打工者的作品以外,也选入了部分并无打工经历的诗人对于打工者以及打工生活的观察、描摹、想象之作。
“打工诗歌”的勃兴与文学界提出“底层写作”概念大致同时,相对于后者,它被视为是缺乏自我表述能力的一个特定群体的真实发声,而这一群体既是中国加速工业化、城市化进程中主要的参与者,又是中国创造出经济增长奇迹的具体承载者,其充满见证意味的自我书写的意义是不言而喻的。因而它很快引起文学期刊、继而是文学批评界的重视。
2005年第3期《文艺争鸣》杂志组织刊发的“在生存中写作”评论专辑,是批评界对“打工诗歌”一次比较集中的发言。张清华、柳冬妩、蒋述卓及编者张未民等多位批评家、学者均撰文阐述了他们对“打工诗歌”的认识,其中一些论述也产生了相当大的影响。而今天看来,这一专辑中的很多文章也比较清晰地呈现出这一时期批评界对“打工诗歌”的接受症候。
首先,是对“打工诗歌”的文学价值的高度肯定。2005年,学者刘东在为柳冬妩的“打工诗歌”研究专著《从乡村到城市的精神胎记》作序时,对“打工诗歌”的语言和形式提出另一种见解,将上述问题带入到一个新的层面:“打工诗歌”不管它的外在形式是什么,总应当让自家兄弟们更加会心,对其他阶层显出更多的陌生性。换言之,“打工诗歌”应有一种文化和美学上的自觉,发展出自身独立的美学形态,这才构成它的文化创造力和美学价值所在,而不是用知识分子等其他阶层的美学观念、趣味来规范和“提升”自身。
这样一种自觉在这一时期的“打工诗人”中也已经出现,2005年3月,绳子、吴季等创办“工人诗歌联盟”网络论坛,两年后,又在此基础上创办了民间诗刊《工人诗歌》,较之此前的“打工诗歌”,显示出更明确的主体意识和文化立场。这在“工人诗歌”这一新的自我命名上就已体现出来,在写作者对自我身份的确认中,也包含了一种更自觉的美学追求。
尽管有此文化立场和美学追求的写作在“打工诗歌”中尚属少数,其处境可谓“三倍的边缘”,但它们的出现却具有非同寻常的意义。
在此意义上,我们可以看到,对于“打工诗歌”—“(新)工人诗歌”的美学评价,对其间隐现的歧异与争议的理解,以及对“打工诗歌”—“(新)工人诗歌”美学经验的有效阐释,都不仅关乎当代诗歌,也关乎我们对当代中国文化及其创造力的想象和辨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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