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项俊东吟唱秦观词

王俊坤

秋天的一个日子，我陪外地友人游览文游台。文游台景区今年刚进行了提档升级，果然变化不小。尤其是秦观的展馆不仅规模扩大了，而且内容分序列，内涵也大大丰厚。而原先泰山庙的气息有所减弱。将来的发展趋势是把文游台打造成为以秦观为主体的宋代特色文化景区。这一思路，我深以为然。

这次游览给我印象颇深的是文游台负责人、导游项俊东先生吟唱秦观词作。项先生是一位朴实的中年汉子，并非专业导游出身。但却是一位文化人。他对文游台历史沿革和秦观生平、创作及评价有些研究，讲解起来得心应手。有激情，有深度，颇感人。

我和项先生有点熟悉，但听他吟唱秦观词却是第一次。在前后大约一个多小时的导游讲解中，他共吟唱了四首。第一首便是《鹊桥仙》：'纤云弄巧，飞星传恨”，深沉舒缓，深情如诉。唱到最后两句“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高昂激越，力穿云霄。这是一种颇有新意的导介，引得友人啧啧称赞。

据我所知，关于古代诗词的吟唱，现在仍处于探索阶段。关键点是吟唱的曲调是否原汁原味。古代诗词原则上皆是可唱的，而现在基本上是没有人真正会唱的。原因是许多曲调没有流传下来。更多的是今人的演绎。中国文化传统就是“诗言志，词抒怀”。诗人借诗表达胸中大志，借词抒发心中的情感。在古代，尤其是唐宋时期，诗一般是不唱的，而词则是可唱的。词一般都有词牌，实际上就是曲调。比如《蝶恋花》、《清平乐》就是唐教坊曲。《水调歌头》就是水调曲的开头部分。俞文豹《吹剑录》评价柳永和苏轼的词就这样说：“柳郎中词，只合十七八女孩儿执红牙拍板，唱杨柳岸晓风残月。学士词，须关西大汉执铁板，唱大江东去。”秦观是北宋公认的抒情歌手，名气很大。少游词在“元丰间盛行于淮楚”，唱遍青楼。项俊东先生吟唱秦观词除了是力图还原当初的流行状态，更多地是抒发秦少游对人生、社会的无限感慨。

我读大学时，教授唐诗的赵继武老先生就在课堂经常吟唱。赵先生双目紧闭，仿佛沉浸在遥远的意境中，时而深沉，时而响亮，唱得投入而自得。我们敬佩不已，神游远古。教授宋词的黄进德先生也时常吟唱。唱到妙处，手舞足蹈。和平时儒雅颇异，几乎判若两人。但两位先生均坦言，虽然唱了，但不能确定就是原调。因为曲谱并未流传下来，不一定就是原味。我在广电台工作时，曾请扬州大学文学院的刘勇刚教授开设古代诗词讲坛，他是高邮籍人士，学问很深，且有创意。他也是边讲边唱。唱到高兴处，以白酒助兴。抑扬顿挫，转承起合，很有味道。

项先生先引导我们看了秦观像，后登上文游台。在盍簪堂讲解范增作四贤图时，说四贤者，苏轼、孙觉、秦观和王巩，以文会友，名闻天下。此文游台之得名。1998年范增为四贤雅集作画，名曰《莽莽神州，悠悠此河》，画中苏轼豪放洒脱，凝视河水，身后孙觉、王巩、秦少游。项导说，范增大师这幅名作，存有点私心。他是将苏轼的相貌按照自己的模样画的。我听了有点惊讶。仔细分辨，哑然一笑。是有那么点意思，苏轼原本是个瘦子，却画得稍胖。而秦少游是个胖子，却画得稍瘦。

我们向东走进一个小院落，刚入门就看见一个“山抹微云”的景观，山石堆磊，雾气升腾，以期营造一种身临其境的氛围。项导又唱起来。“山抹微云，天连衰草，画角声断谯门”……，唱到词末“伤情处，高城望断，灯火已黄昏”。颇有沧桑凄凉之感。令人稀嘘。他把握得十分精准到位，显示出他良好的功底。这首《满庭芳》艺术成就极高，亦可称是秦词巅峰。苏轼大赞，曰“山抹微云秦学士，露花倒影柳屯田”。

在秦观生平陈列室，十分突出了秦观“邗沟之子”的乡愁。他的故居高邮武宁左厢里就在邗沟东道三阳河畔。他在那里读书、创作并不断成长。36岁走上仕途，16年的为官生活颠沛流离。项导讲到他多次被贬，随口唱出《踏莎行》：“雾失楼台，月迷津渡”，“可堪孤馆闭春寒，杜鹃声里斜阳暮”，“郴江幸自绕郴山，为谁流下潇湘去？”一唱三叹，一字一顿，十分动情，凄苦至致。我们一行人围听静思，伤怀动容。一方面钦佩秦观的才华，同情其遭遇，也感谢项先生的倾情演绎。

项先生对秦观有一定的研究，讲解如数家珍，更多的是体现了他对秦观和高邮的热爱。秦观多才多艺，在诗、词、文、赋以及书法等方面，皆是行家里手，是故乡高邮的骄傲。其名人效应还需进一步彰显。

临别时，项先生又唱了一首小令。我们在秦观像前合影留念。而友人对秦少游，对高邮留下深刻的记忆。他对我说，来高邮接受了一次中国传统文化的熏陶和洗礼。高邮还应该把全国历史文化名城这一金字招牌擦得更鲜活更靓丽。

高邮正在打造知名文化旅游城市，正需要一大批像项俊东先生这样的既有激情又有创意的文化导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