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年2月17日,正在出版社值班的我,看见了红卫兄转发公众号《体育学评论》上的《奥林匹克与中国的第一次》一文,该文作者为中国台湾学者徐元民、许立宏先生。带着一种喜悦的心情,我很快地通读了全文,收获良多。其中的精彩之处,仁者见仁、智者见智,此不赘述(详见公众号《体育学评论》2020年2月17日文)。
两位先生在文中解开了我多年的疑惑之处,即关于1924年中国网球选手是否出席了巴黎奥运会的问题(参见拙著《近代中国的奥运记忆》,天津古籍出版社2008年版。)。两位先生用功之勤,对问题追溯能力之强,值得吾辈后学学习。
然就文中的若干问题,尚有疑问之处若干,不揣谫陋,特撰此文,求教徐元民、许立宏两位先生及海内外体育史方家。行文不妥之处,敬请各位师友海涵。
1.《奥林匹克与中国的第一次》一文(以下简称“徐、许文”,措辞有所冒犯,尚祈两位先生见谅!)中,关于奥委会档案室收藏与中国奥委会第一封信的名称问题,“中国业余体育联合会”似为“中华全国业余运动联合会”,该会中止于1924年。而该信邮寄时间为1935年,此时,中国的奥委会应为“中华全国体育协进会”,是否为当年印刷较多而为节约起见,该组织仍使用11年前的信函?抑或是英文名称没有修订?还是翻译上的问题?
2.“徐、许文”在提及第一次在中国公开演讲奥运赛事问题时,提及1907年1月24日,张伯苓于天津第五届联合运会开幕典礼致辞问题。汤著原文应为1907年10月24日,估计是两位作者的笔误。关于这个问题,笔者于2008年曾经做过一次考证,附录于下,供学界同仁批评:“1907年10月19日,作为南开学校校长的张伯苓,为参加天津第五届校际运动会取得优胜成绩的队员颁奖。”这是英文版的《京津泰晤士报》的报道,笔者当年的考证过程为,如果张伯苓在第五届联合运动会上发表了演讲,时间当为10月19日,而非10月24日。不知汤著是否有原始的参考文献?
3. “徐、许文”关于第一次在中国公开展示奥运相片问题,指出,汤著以为“以幻灯片介绍1908年伦敦奥运会实况”。
关于这个问题,较为复杂,尚需进一步考证。在拙著中,笔者指出,有人说,1908年放映的幻灯片反映的是伦敦奥运会的场景,并将伦敦奥运会的各种比赛趣闻嫁接到幻灯片中。那么事实是否如此呢?
在当年中文报纸的报道中,提及本次放映幻灯片,是这样描述的:“由饶伯森先生用返光镜演射万国运动大会电影,由费君章云皋译讲,该会四年一次聚于希腊都城雅典,二年一次轮聚各国京都,本年大会系聚于伦敦。”(《体育特别演说会》,《星期报》1908年10月31日。)在这段中文描述中,并没有提及这次放映幻灯片的所反映的是否为伦敦奥运会。而一则英文的报道吸引了笔者的注意,这段英文的报道明确指出,在举行运动会颁奖典礼的当天,第一个项目就是由饶伯森播放伦敦奥运会的幻灯片。(“Presentation of Trpohis”,“ Tiensin Young Men”1908-10-31.)
从时间上看,1908年伦敦奥运会是在7月13日正式开幕的,直到10月31日才结束。而据美国人饶伯森说,这些幻灯片是从外洋运来的,按照当时的运输条件,这些幻灯片至少要在海上飘荡一个月左右的时间,那么从10月23日开始倒计时,最晚9月23日,这些幻灯片已经开始启运。而实际上,饶伯森反映幻灯片的消息在天津青年会内部报道中,已经提前一个星期出现,也就是说,在10月16日以前,这些幻灯片就已经登陆天津。那么,显然幻灯片从大洋彼岸启运的时间还要早。应该在8月底左右运出,加上幻灯片的制作时间和拍摄时间等等,7月13日开始的伦敦奥运会,是否已经制作成幻灯片?这是需要我们注意的问题。而此前刊登在《大公报》上的新闻说:“法界中国青年会饶君新由外洋运来返光镜,定于今晚七句钟,演照万国运动大会各种情形。”(《电影演说》,《大公报》1908年10月24日。)这则新闻与刊登在《星期报》上的消息可以互为佐证,1908年确实放映过反映奥运会内容的幻灯片,但这条消息却没有说明放映的是哪届奥运会的内容。值得注意的是,“新由外洋运来返光镜”这句话点明了饶伯森播放幻灯片应该是随着幻灯播放机共同运来的,那么,饶伯森是从哪个国家输入的幻灯机呢?《星期报》上还刊登着另外一篇消息,指出,饶伯森是从美国运来的幻灯机。如果当年播放了反映伦敦奥运会的幻灯片,从内容上看,只有可能是奥运会的开幕式和个别项目,无法播放全部伦敦奥运会的比赛项目。(参见拙稿:《天津:近代中国奥运第一城》,《天津日报》2012年7月30日文史版。)看来,当年播放幻灯片的内容还有进一步考证的必要。
4.“徐、许文”中指出,国际奥委会的回复“1922年在巴黎举行的国际奥委会会议记录中,王正廷以委员身份代表中国出席了年会。”不知此年会有无具体举办时间?按照惯例,新当选的国际奥委会委员应该出席会议,但当时王正廷临危授命,于1922年3月3日担任“鲁案”善后督办。在当年的《大公报》和《申报》记载中,王正廷几乎是马不停蹄地出现在京、津、沪、鲁等地,并于当年12月同日本签订“鲁案协定”,较为成功地处理了巴黎和会留给中国的“难题”。12月11日,王正廷被黎元洪任命为代理国务总理兼外长,王正廷临时内阁至12月底结束。王正廷政务缠身,起码从《大公报》《申报》的报道中,没有看到王正廷出国的记录。笔者以为王正廷是否正式出席该届奥运会会议一事,尚待进一步查阅核实。
上述四个问题有些琐碎,不过笔者乐在其中。特借公号一角,与学界同仁分享。
作者简介:张博,1973年生,辽宁省葫芦岛市人,南开大学历史学博士,研究员。现为天津社会科学院出版社社长兼总编辑,社会兼职有:中国体育科学学会体育史分会委员,天津史学会理事,中国体育非物质文化遗产研究丛书编委会副主任委员、副总主编。独著《天津老烧锅》(2007)、《近代中国的奥运记忆》(2008)、《晚清营口豆货贸易研究》(2016)、《天津商帮与近代新疆的经济开发》(2017)、《中国古代蹴鞠研究述要》(2020即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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