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在我内心深处，始终摆脱不了一个观念。文必达意，意必有价值。文章是有意义的，总要表达什么。不论诗歌、小说、散文，还是杂文、评论、讲稿，概莫能外。如果我们表达的东西，对社会进步没有意义，那么，书写的价值将大打折扣。
当然，什么是意义？什么是进步？什么是文明？不同的人有不同的见解。尤其是文学、艺术，更是众说纷纭，各执一词。
整个人类历史就是一个思想史。人类由野蛮，到半文明半野蛮，再到初级文明。就是一个思想、言说、总结、再思想、再言说、再总结的过程。不同的观点、理念、行为，带来不同的社会、制度、生活。有时候，观念和观念之间，激烈碰撞，甚至，发生流血事件。这是一种无奈，更是一种悲哀。
文化不仅是文化。文化的背后是观念、行为、道德，是一个个鲜活的个体，是有血有肉的灵魂，是价值观、人生观、世界观的再现，甚至是刀光剑影。有时候，一个朴素的观念，要经过几代人的奋争，才能得以完善和确认。有时候，一个思想要经过多次反复，进退厮杀，在曲折中前进。
有人问我，你对中国传统文化有什么看法？我的回答是，既不简单否定，又不全面接受，取其精华，去其糟粕，古为今用，面向未来。
在我看来，中国传统文化可以分五个层次。第一个层次是汉文字、语言，属于传播、交流的。第二个层次是中医和武术，属于实践领域的。第三个层次是文学、艺术（包括棋琴书画、舞蹈），属于情感和形象思维的。第四个层次是社会制度，属于社会管理的。第五个层次是思想、思维方式、宗教信仰，属于观念的。
上述五个层次形成了一个严密的体系。互相渗透和依存。比如，中医、武术、文学作品当中，处处涌动着儒释道的思想。比如，社会制度有内法外儒之说。比如，宗教、思想、社会制度，皆由汉文字来表述。比如，唐诗宋词元曲的载体是汉字，其思想境界常是儒释道。
针对不同层次的传统文化，要采取不同的态度和措施。第一个层次要坚持和继承，并发扬光大。第二和第三个层次要有选择的继承。第四个层次有的要坚决剔除，断然淘汰之，不能有丝毫留恋。第五个层次要勇于创造和发现，努力建立一个崭新体系。当然，这是一个痛苦的蜕变过程，有时候，还要付出沉重的代价。
中国传统文化是农耕文明的一个典范。相对于采集和狩猎文明来说，是一个大进步，稳定了社会，促进了发展，推动了文明。其成熟、稳定、严谨，是世界上仅有的。不仅对人的语言、行为进行了规范，而且对人的思想、心灵进行了约束。
但是，正是这种文化的超级稳定性和巨大的张力，致使中国封建社会，持续达三千之久。个体成为社会、制度、观念的衍生品。人不再是目的，而是手段。许多有志之士，左右冲突，不断探索，乃至付出生命代价，始终不得要领。比如，戊戌变法失败后，谭嗣同等六君子被砍头示众，然而，戊戌变法的灵魂人物康有为则演变为传统主义者，令人叹息。
我们一定要知道，我们是处在一个工业文明、商贸文明、信息文明交织的时代，而中国传统文化属于农耕文明。这是两个性质不同的时代、不同的文明、不同的范式，不可同日而语。简单地提倡回归，不懂识别，盲目崇尚国学，无异于蜕化。
我们的使命是建立一个和现代文明相匹配的思想、制度、文化体系。
成熟的文明，其前期，常常代表进步；其后期，总是沦为禁锢。这是不言而喻，不证自明的规律。因此，许多时候，文明不会在一个区域，持续成长和发展。产生古典文明的地方，往往不会产生近代文明。产生近代文明的地方，往往不会产生现代文明。新文明的生发和成长，往往选择前一种文明相对薄弱的区域或环节开始。
这不能不说是一种悲哀。2019.4.15.
联系客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