宜昌大撤退：抗战中的“诺亚方舟”

 宜昌大撤退堪与世界战争史上著名的“敦刻尔克大撤退”相媲美(教育家晏阳初语）。这一彪炳于史册创造世界战争史上的奇迹创举是由卢作孚和他的民生公司。
 中国国民政府于1937年11月20日宣布迁都重庆。当时入川的长江通道在宜昌以上的三峡航道狭窄，滩多浪急，所有从上海、南京、武汉等地西行的大船，都不能直达重庆，乘客和货物都必须在宜昌下船，“换乘”大马力小船之后，才能经长江三峡溯江进川。自古有“川鄂咽喉”之称的宜昌，此刻成了战时国家向后方大撤退的中转地。由此，中国大地上开始了史诗般波澜壮阔的大内迁。作为民营企业家的卢作孚临危受命，担任民国政府交通部常务次长，并兼任设在汉口的军事委员会水陆运输管理委员会主任，负责指挥、调度长江上的全部民用船只抗战。

 1938年10月25日，武汉失陷，撤退浪潮达到顶峰。此时，只有10万人口的宜昌城，挤满了源源不断的难民和滚滚而来的战时物资，各类滞留人员最多时达到3万。人们焦急地盼望“换乘”，但人多船少，很多人要等半月甚至一个月。从宜昌城区通惠路到船码头，大街小巷都是人。除了源源不断的人流，还有撤至四川的物流——各种大型设备、器材、军工物资等。

 1938年秋，宜昌江边从如今一马路到13码头数公里长的空地上，已被密密匝匝的各种亟待转运的货物拥塞得水泄不通。而此时日军正在疯狂地向宜昌推进，敌机不停地轰炸宜昌。更为严峻的是，10月中旬以后，长江上游适宜较大轮船航行的中水位，只剩下40天左右，过后便是漫长的枯水期，大型设备就无法入川了。当时能走峡江的只有民生轮船公司的22艘轮船和2艘外轮。而民生公司单船运载能力只有200吨至600吨。按这样的运力计算，全部物资和人员运至重庆需要整整一年时间。但卢作孚迅速交出了答卷。
 同年10月23日，卢作孚到达宜昌，亲自向公司各机构代表进行部署，安排抢运。他根据民生公司在枯水时期创造的“三段航行法”，采取分段运输计划:宜昌至重庆，去时溯江而上，要走4天，返回顺江而下需2天，来回一趟6天。为了缩短运载时间，整个运输划分为三段航行。宜昌至三斗坪为第一段，三斗坪至万县为第二段，万县至重庆为第三段。每艘船以吃水深度、马力大小为基本依据，用一部分船只先运货物至石牌上端的三斗坪，当即返回。民生公司在出动了仅有的22艘轮船加上两艘外轮，同时征用850余只民间木船，后来陆续增加到2000余只木船，抢运轻型物资。为了搬卸方便，在三峡航线增设码头和转运站，临时增加雇工3000多人。为了尽快抢送难民难童，他对客运舱实行“座票制”，将二等舱铺位一律改为座票，增加了一倍以上的客运量。同时降低收费，对公教人员实行半费，对战区难童免费，对货物运费只收平时的1/10。24日，第一艘满载着物资和人员的轮船启航，开出宜昌港。之后，24艘轮船，850多只木船，不停地在峡江来回穿梭。宜昌至重庆航程近千公里，险滩多达数百处，敌机不间断地在峡江航线轰炸，民生公司的船队每天都有损失的消息传来。据统计，在整个大撤退运输中，民生公司损失轮船16艘，117名公司职员牺牲，76人受伤致残，运力比战前减少一半。卢作孚和民生公司以鲜血和生命的代价换来国家命脉的留存。
 卢作孚以一个普通实业家的身份，完成了战地最高司令官才能完成的军事任务，这本身就是一个奇迹。他指挥完成的宜昌大撤退是事关国家命运的一次撤退，短短40天，把三万以上待运的人员、九万吨以上待运的器材成功撤退到大后方，而收取的运费只是正常价格的十分之一。以至于当日寇进入宜昌这座鄂西重镇的时候，这里已是一座空城。战时运输最紧张的一幕－－宜昌大撤退如奇迹一般落下帷幕。
 有关资料显示，到宜昌沦陷前，民生公司运送部队、伤兵、难民等各类人员，总计150余万，货物100余万吨，其中包括两万吨空军器材和广东炮厂的物资。仅抢运出的部分单位就有：兵工署22厂、23厂、24厂、25厂、金陵兵工厂、兵工署陕西厂、兵工署河南巩县分厂、兵工署河南汴州厂、湘桂兵工厂、南昌飞机厂、宜昌航空站、航委会无线电厂、航委会安庆站、扬州航空站、钢铁迁建委员会、上海钢厂、大鑫钢铁厂、周恒顺机器厂、天元电化厂、新民机器厂、中福煤矿、大成纺织厂、武汉被服厂、武昌制呢厂、武汉纱厂等，以及国民政府机关、科研机构、学校设备、珍贵历史文物等。1939年元旦，卢作孚获得了国民政府颁发的一等一级奖章。1980年，中共《关于卢作孚先生的结论》里这样写道：“他为人民做过许多好事，党和人民是不会忘记的。”1989年，卢作孚塑像在北碚公园内建立。2008年5月宜昌大撤退纪念园在宜昌市兴建。宜昌大撤退纪念园位于宜昌市城区夷陵长江大桥北侧的宜昌大撤退纪念园由主体雕塑、绞滩柱、马光石群、木栈道、鹅卵石步道、园名碑等六部分组成，主体雕塑长15米、高9米、厚3米，钢筋混凝土骨架外贴红色花岗岩浅浮雕，通过定格时间、浮雕表现了当时的历史场面。目前，其主体雕塑、园区建设基本完成，雕塑中刻有牺牲船工英名录、铭文等，预计11月可全部完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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卢作孚及民生公司
卢作孚（1893-1952年），原名魁先，别名卢思，重庆市合川人。著名的爱国实业家、教育家、社会活动家。早年在四川求学，参加过同盟会，经历了辛亥革命。1924年到1925年，在四川成都建立通俗教育馆。1925年，在重庆创办民生实业股份有限公司，由一只仅70吨的小客轮“民生”号起家，短短几年间就成为川江航运主力，航线一直延伸到上海。1937年抗战前夕，民生公司船只增加到46艘。1938年，指挥组织民生公司所有轮船抢运各种物资和人员到达战时首都重庆，在40天内转移三万以上待运的人员、九万吨以上待运的物资器材，为保存当时中国的政治实体、经济命脉、教育传承以及商业和文化事业作出巨大贡献和牺牲。到1949年，民生公司员工发展到900余人，江海船舶148艘，在长江沿线和中国沿海各港口、台湾、香港、东南亚、美国、加拿大等国家和地区设有分支机构，拥有发电厂、港口、造船厂、银行、保险、纺织、钢铁等60余项实业，成为当时中国最大和最有影响力的民营企业集团。1949年，滞留在香港和海外的民生公司船舶先后驶回大陆。1952年2月8日，卢作孚逝世，民生公司结束经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