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理群是个标准的北大人,从1956年北大读本科(毕业后到1978年在贵州任教),到1978年考上北大研究生,再到后来在北大当教授当博导,钱理群的一生,几乎都打上了北大的烙印。在北大,他成长为了中国最具影响力的人文学者之一,并被视为北大的神话和传奇。
然而,北大对于钱理群来说,却是个“最熟悉的陌生人”。因为,现实中那座被视为中国教育圣地的高等学府,并不是钱理群心中的那个北大,并不具备他理想中的“北大的精神和灵魂”。现实和理想之间的差距,让钱理群一直没有停止过对北大的批评。类似“北大正在培养一些精致的利己主义者”这样的话,钱理群也不是第一次说。
早在14年前,也就是北大百年诞辰的时候,这个自诩“蝙蝠”的学者就充当过“乌鸦”的角色。那时,正沉浸在百周年校庆的气势磅礴中的北大,遭遇了钱理群所写的一篇“不和谐”的文章——《想起七十六年前的纪念》。1922年北大二十四周年校庆上,时任教务长的胡适所说的一句话—— “我们应该反省北大,其实我们北大是徒有其名”。这句话深深震撼了钱理群:“老一辈人把校庆当成一个反省的日子,而我们当时的北大的百周年校庆却是一片颂扬之声。”
“北大之所以成为北大,就在于在中国思想文化的发展中,这所学校曾起到了坚守精神和创造新思想的作用。”相较于新文化运动和西南联大时期的北大,钱理群心中有种抑制不住的失望。这种失望,在大学中日益弥漫的实用主义和虚无主义的思潮中,愈演愈烈。
2008年,北大110周年校庆。一次民间聚会上,钱理群再次公开唱反调:“我曾用鲁迅的话来形容今天对教授,特别是对文科教授的要求,八个字:赞成(拥护)、解释(用学术解释这个理论何等伟大正确,给它赋予合理性、合法性)、宣传、演戏。这是得到制度的支持的,今天大学评职称、评博士点等种种制度,在我看来是新的科举制度,请君入瓮。你只要服从,同意、解释、宣传、做戏,那你一切都有:有房子、有职称、有地位,就能成为重点学科、就能评奖;如果你拒绝,一切都没有。就是在这样一个制度的诱惑下,大部分或者说相当多的教授学者都被收编了……这是制度造成的,不是个人品德的问题。大学失去了应有的独立自由创造的精神,这就是正在上演的、还会继续上演的大学失精神、失灵魂的悲剧。” 演讲的结尾,钱理群戏称自己的这番讲话“又是梦话,又是忧患之词”。闻者无不怆然。
他就是这样执拗地批评,失望却不绝望。在那年的一篇文章中,他曾写道:2002年退休之后,北大在我的感觉当中已经变成十分的遥远,更准确地说,是现实的北大对我来说是越来越陌生了。因此,我需要将心中的北大推到远处,成为一个永恒的记忆,一个永远给我带来温馨的梦,尽管明知其虚妄,却好像鲁迅之故乡之于他的记忆,愿意被它哄骗一生,并时时反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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