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汉代,从长安到敦煌在丝绸之路沿线设有80多个驿站,这座小小的古城是我国发掘的第一所汉代驿站,在漫长的岁月长河中,它见证了丝绸之路的兴衰,西亚的商队、大汉的边军、高贵的公主、普通的戍卒都被铭记在遗址中出土的三万五千枚简牍中。这就是河西走廊上的悬泉置遗址。
悬泉置遗址示意图
悬泉置遗址位于甘肃河西走廊西部敦煌与瓜州两市县交界处,国道313公路南1.5公里的戈壁坡地,东距瓜州县60公里,西距敦煌市64公里。地处祁连山支脉三危山山北沙砾洪冲积扇上,海拔1124米。站在遗址向北眺望,可以望见远处断续连绵的汉塞烽燧和千年流淌的疏勒河。
悬泉置遗址
1987年秋,时任甘肃省文物考古研究所汉简研究室副主任的何双全一直在敦煌机场进行考古发掘工作。9月的一天,敦煌博物馆的工作人员给何双全打电话,说在甜水井附近的火焰山南边戈壁滩发现一处遗址,请甘肃省文物考古研究所的同志前去鉴别。但由于工作人员匆忙中没有做标记,仅凭记忆在茫茫戈壁中要想找到一址遗址无异于大海捞针,何双全去了三次才终于找到了遗址,并捡到了8 枚汉简。根据当时的界定,凡发现汉简的地方,都有重大的考古价值,这一处遗址因此被列为当年敦煌第二次文物普查的重大发现。
悬泉置汉简
1989年10月,敦煌博物馆的同志发现遗址有被盗挖的痕迹,甘肃省文物考古研究所立即向国家文物局打报告,请求对遗址进行抢救性发掘。1990 年5月,国家文物局批复同意。1990 年10月,开始抢救性发掘。发掘显示,该遗址是一处汉晋邮驿机构,包括主体建筑、灰区、马厩及附属建筑,总占地面积22500平方米。
悬泉置遗址平面图
悬泉置遗址出土文物非常丰富,总计有7万余件,可分为4大类:简牍和纸文书类、文具类、生产与生活用具类及其他。其中,简牍和纸文书包括四个方面:竹木简牍、帛书、纸文书及墙壁题记。悬泉置遗址出土简牍35000余枚,其中有文字者23000余枚,帛书10件,纸文书类10件,墙壁题记203块。文具类主要有笔、砚和纸,共出土毛笔4支,麻纸530余件,私人印章和信件用的封泥也有发现。生产与生活类用具有以铁器为主的生产工具、铜器、车马器和竹木漆器、丝绸制品、毛麻织品等6000余件。其他主要有大麦、苜蓿、桃核、杏核等农作物和马、牛、骆驼等家畜骨骼。此外,还出土灰陶片3万余片,主要器物为罐、盆、甑等。
悬泉置出土的帛书
悬泉置遗址出土了纸张数量,远远超过西北各地出土汉纸的总和。这些纸张从汉代一直延续到晋代,从最早包药材的纸张,到能写字的都有。这里出土的不少麻纸要比蔡伦早。也由此证明,丝绸之路向西传播的不仅有丝绸、茶叶,还有纸张。
在出土的简牍中,武帝简中称“传舍”,昭帝简中称“厩”,始元四年(前83)以后始称“置”,并一直沿用至东汉安帝时改称“驿”。置内设传舍、厩、厨、仓四大机构,又各设啬夫。啬夫之下设佐。具体有置啬夫,主管全盘,置佐辅之。传舍啬夫,主管住宿,属佐辅之。厩啬夫,主管马匹与车辆,属佐辅之。厨啬夫主管餐饮,属佐辅之。仓啬夫主管物资供应,属佐辅之。
出土的简牍
在公元前138年、前119年,汉武帝两次派张骞出使西域,列四郡、据两关、修长城、设驿置,丝绸之路由此兴起,至东汉中后期形成了“立屯田于膏腴之野,列邮置于要害之路。驰命走驿,不绝于时月;商胡贩客,日款于塞下”,“临西海以望大秦,拒玉门、阳关者四万余里,靡不周尽”的巨大规模。悬泉置不但留下了它们的历史足迹,而且还保存着众多过客衣、食、住、行的原始凭证。
悬泉置遗址
通过对悬泉置汉简的考察,悬泉置是一个具有厩置、骑置、驿置、传置、厨、邮、传舍等多种功能的机构。它由郡太守派员监领、隶属效谷县,由置啬夫管理日常工作,并有官徒卒御37人,内设多个具有上述功能的下属机构,有传车10到15辆,有传马40匹左右,还有官牛和牛车,主要负责朝廷使者、全国各地因公过往人员甚至路过此地的戍卒、刑徒等各类人员的食宿接待和迎来送往。同时也负责接待西域各国和中亚一带来汉地通好、朝拜、经商的贵族、使者和商贸队伍。
有简上说,丝绸之路繁荣时,一次接待于阗王,其从者多达1600人,仅用坏的杯子就达300 多个。接待乌孙国公主的规格也相当高,简上记载有地毯等贵重东西。当时的西域诸国若羌、楼兰、且末、精绝、抒弥、渠勒、于阗、莎车、疏勒、尉头、温宿、姑墨、龟兹、乌垒、渠犁、尉犁、焉曹、危须、狐胡、车师、卑陆、乌孙、皮山、蒲犁、大宛、大月氏、康居等都出现在了简牍中。
目前考古发现并确定的汉代敦煌郡属县
还在《汉书》以外发现关于天马的记载,出土简牍记载,天水郡的人到这里接天马。而灰坑中发现的大量马骨,就有天马骨头。悬泉简文证实,至昭帝时还不断从敦煌取“天马”于长安(关于天马,见平阳公主的嫁妆——鎏金铜马(最早的外国马模特))。
悬泉汉简中有一份《悬泉置元康五年正月过长罗侯费用簿》,18枚简组成的一册较完整的文件。记载的是当年长罗侯常惠的部属384 人路过悬泉置的情况。汉宣帝元康五年即神爵元年(前61)。此时的悬泉置主官正是啬夫弘。是啬夫弘主持操办了这次384人的大型接待活动。384人中,副县级(军侯)以下各类官员和戍卒84人、弛刑士300人。在这次接待中,啬夫弘尽其所有,精心安排,为这些出征将士提供了丰盛的肴馔,光摆上餐桌的食品就有十多种:牛、羊、鸡、鱼、酒、米、粟、酱、豉、羹等,应有尽有。此事在《汉书》中也有记载:使长罗侯光禄大夫惠为副,凡持节者四人,送少主至敦煌。
霸气的汉代隶书
出土的汉简中也有关于沙尘暴的记载。有一条说,悬泉置的官吏送渠犁校尉的一位属官,结果遇到了大风。风大得很,把树木都刮断了,一位叫赵定的人也受了伤。有一年二月,悬泉置的官吏送姓黄的使者,结果遇上大风。狂风袭来,马匹受惊而死。由此看来,汉代的沙尘暴非常大,能刮断树木,让行人受伤,马匹受伤死亡。同时,在悬泉置的地层中也发现类似的情形。悬泉的地层出现黄沙和砂砾相叠的情况。我们发现最上一层黄沙距离地面大约80厘米,接下来在 1.2米,在1.米的地方都发现了黄沙层。这些黄沙层大约厚1厘米左右。按照推算,在汉代时,大约隔上5年,就会有一次规模很大的沙尘暴。
在一面倒塌的墙壁上发现的汉代诏书:使者和中所督察诏书四时月令五十条
简牍中还记载了去西域和亲的解忧公主、冯夫人、西域都护郑吉,这些《汉书》中大名鼎鼎的人物时隔千年,竟然以这种方式再次同我们见面。
悬泉置遗址,原本躲在一座魏晋烽燧下,如果不是出土了三万多枚竹简,可能它的名字早就埋入了莽莽黄沙中。当写有“悬泉置”竹简出土的一刻,人们才恍然大悟,原来它的名字还藏在史书中。
据唐代《元和郡县图志》记载:“悬泉水,在(敦煌)县东一百三十里,出龙勒山腹,汉将李广(利)伐大宛还,士众渴乏,引佩刀刺山,飞泉涌出,即此也。水有灵,车马大至则出多,小至则出少。”敦煌遗书P2005号《沙州都督府图经》和P2691号《沙城土境》也都有关于“悬泉水”“悬泉驿”“悬泉镇”“悬泉乡”的记载。
清人称此为“贰师庙”,今人谓之“吊吊水”“甜水井”。自此,出土简牍与文献记载完美印证。
被掠夺前的敦煌藏经洞,堆积如上的晋唐书册,如今都已流落在外
百年前,这条通往内陆的大路上,斯坦因走过、伯希和走过、鄂登堡走过、桔瑞超走过、华尔纳也走过的,我们应该感谢莽莽的黄沙,为我们留下一方了解古人生活的窗口。
保护遗址,人人有责;科学勘探,禁止盗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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