索堡镇，月亮山，黑龙洞

抖落心中无限事

            --------记穿越月亮山黑龙洞

              牛雪萍    （2022  1  16）

假期第一个早晨

睁开惺忪睡眼，时间已近七点，大脑思考着今天准备干点什么活儿。家得打扫，桌子上买的读书用的书架已经空置了好久，是时候派上用场了。那本从家里带到学校，又从学校带到家的书，也该在这个假期好好消化消化了。

若能长日无事，如果假期不被打扰，那将会多么惬意。

一想到惬意，身体不由自主的大大的伸了个懒腰。听到动静，枕边人问了一句：“你们放假了吗？”

“。。。”

“昂？问你呢，你们放假了没有？”他锲而不舍的补问了一句。

“放假放假！放不放假与你有什么相干！”我直杠杠地怼了他。都说老师有三张脸，刚刚的这张比翻书还快的脸，应该就是老师的三张脸中之一了？

有人用“人到知己言语粗”来形容友谊。照此推论，熬到夫妻这个级别，不说用核武器直指对方吧，最起码也配得上“刀光剑影”一词了。

“今天周末，有人去爬山，你要放假了想去就可以去。”他不温不火，已经习惯了我在不同的脸之间快速切换。为了证明他的话不假，他指着手机屏微信群里一段话对我说。

“？”来不及出声，我疑惑的看向他的手机。

前段时间，他跟着这个团队去这里登山，去那里爬坡。每每邀我参与的时候，我都被牵于这样那样的、杂七杂八的事情没能如愿。一个冬天了，尤其是放假前的最后一周，为了备考，我们“会挽雕弓如满月”，把弓的张力拉到了满月，拉到了极限，身心的疲累自不待言。不过好在，结果指向领导预期的方向。得偿所愿，皆大欢喜，我们才能心安理得享受假期时光。

他的这一通信息让我想起最近一周以来的劳苦，背脊的肌肉又皱巴巴的紧张起来。爬山，从钢筋水泥和繁琐的事务中抽离，把心事说给大山，让烦躁的心平静下来，应该是我的愿望，也算对自己的奖赏吧。

“我去！似乎没多思考我就脱口而出了。

仿佛长时间不用的账号被一键激活一样，我顿时来了神气，表情也如六月的天，刚刚还乌云密布，现在已经雨过天晴了。

头盔、脖套、冲锋衣；鸡蛋、面包、保温杯。登山杖虽然一直搁浅着没顾上去买，但自小在山里长大的我，能很轻易发现并接受大自然的馈赠的，到时候就地取材就可以了。当我准备好这一切，着装得不伦不类的、顾不上理会路人好奇的目光、兴致勃勃的跑到车跟前的时候才得知，一车五人，就我一个裙钗。这，多多少少有些落寞。

我一时犯了踌躇。

那年徒步小梯岭一行十几人，也一样就我一个异性，但那时好在他也在其中，途中没感觉出什么不便来。今天他有事儿去不了，又没有同性同伴，所以感觉最大的不便就是：想方便的时候怕不方便。转而一想，今天一起去的都是人中龙凤，人家那心思玲珑剔透的、也许只要你一个隐身，人家就把目光转走了，于是又窃笑自己多虑了。这样想着，精神一放松，我的整个身体便在车座上稳稳地坐踏实了。

路上大车很少，司机张驾轻就熟，十多分钟的车程就来到山脚下，开始徒步了。寒冬草木凋零，把人的视线拉的好长，心情也随着视线开阔起来。

四个男性中有三位张姓都是老相识，只有一王姓面生，但是名字已经耳熟能详了。

都说三个女人一台戏，男人在一起也要唱戏的，而且唱的会更精彩。有些精彩可以附和着一笑，有些精彩就只能装聋作哑、浅浅的微笑、淡淡的矜持了。

终于明白，当领导的的确是个靠嘴过活的职业，难怪过去的领导都叫当“官”的。也许仓颉老祖宗在造字的时候就预设到，当官的仅仅靠一张嘴恐怕难以维系，所以把“官”字造成两个“口”，一张嘴用来工作，一张嘴用来休闲娱乐。不知道《说文解字》中官的本意是什么，只是觉得官员们都好口才，才私下附会穿凿出这样的臆想来。

通往山上的道路已经不再清晰可辨，荆棘藤蔓，蒙络摇缀，参差披拂。我们或哈腰从藤蔓丛、荆棘丛中穿过，或把荆棘踩在脚下，厚厚的枯草败叶被踏裂后散发的淡淡的温热的芳香，直沁人的心脾。嗅着脚下的枯叶香，耳中听着他们时而正统、时而诙谐的谈笑。我这个彻头彻尾的受众的寂寞旅途顿时平添了几分意趣，就凭这一点也觉得此行不辜负了。

我们今天要访的第一站是月亮山，司机张是当地人，据他说，到月亮山需要路过南方窑，到了南方窑，距离月亮山就不远了。终于，在一山势平缓的开阔处，我们遇见了南方窑。

南方是人名，我们走的这道沟的所有土地，当年都是南方家的。

在那个生产力不发达的年代，为了在春种、夏耘、秋收时节，挤出时间赶工，又省了每天往返的脚力，智慧的庄稼人往往在自家土地附近搭个山窝棚住下。这是南方窑的来历，也是我们县域内的普遍现象。

许是叫法的偏差，面对眼前的建筑，在我的认知习惯中，我是叫它洞的。对窑的理解是在土崖上掏挖的孔穴，而眼前的用石头垒砌的建筑，我叫它洞。从空间上说洞应该大于窑。

当然，无论叫窑还是叫洞，都不影响我对它的热衷。既然当地人叫它窑，我们就以窑称呼。南方窑规模不小，上下两层，生活、居住，一应俱全，大小近十来孔窑能够想见当年马腾于槽，人喧于室的热闹景象。也见证了一个家族的人丁兴旺。而今风蚀雨侵，几十年过去了，南方窑仿佛一垂暮之年的老者，已经不见当年的雄风，它已经退化成一个时代的标签。今天不说这样的山窝棚窑洞，就是农村正经的四合院，也逐渐被现代化城市的楼房所取代，一些偏远的农村已经在渐渐的萎缩了。

在南方窑歇脚，打尖，留恋，拍照，隔空问路后，我们又在探索中前进了。月亮山已近在咫尺，上了山坡，土层瘠薄，植被已不如沟底茂盛，斗折蛇行、逶迤的羊肠小道渐渐显现出来，徒步顿觉轻松了许多。在拐过山头的一瞬间，行走在前面的人喊了起来：“这不是月亮洞吗？”抬眼望去，圆圆的洞府挂在崖壁上，天光从洞的那头射过来，窗子般照亮了山的这边。司机张讲给我们的二郎担山时不慎落下的这座山的故事，活灵活现的呈现出来。月亮洞想必是二郎担山时，扁担插的孔吧？

没有路，60度以上的斜坡，有几个地方甚至是90度的断崖；我们放下行囊，丢下手仗，在“探路张”的带领下开始攀爬，这样的地势，四肢、双膝都是前行的脚，荆棘、崖石都是助我们前行的工具。后人看前人的履底，前人看后人的头顶，前有车，后有辙，跟着探路张的脚步，终于我们一睹月亮洞的风采。远看月圆，近看月弯，月亮洞比我想象的还要接近真实，爬上来的有司机张、我、探路张。

另外一张和王试图从那边径直穿过，悬崖、荆棘无情的把他俩阻止在崖头，只有在那里向我们张望的份儿。等不到他们，我们只好返程了。

“上山容易下山难”，来时的路断然不能再走了，这也是探路张的一贯主张，因此我戏谑的称探路张：刚过门的新媳妇---不走重路。到月亮洞没怎么逗留探路张就没影了，他又去探寻新路去了。

其实这样地方是没有路的。所谓的路，就是相比而言，哪一个更容易走一些罢了。返回的路也一样逼窄。有些地方窄到仅仅容下脚的一个点，大自然吝啬到让你在山上竟然放不下一只完整的脚，时而趴、时而坐，时而把自己抻到最长，时而把自己蜷到最圆。

突然脑海里闪过这样一句话：你来或不来，我就在这里，不悲不喜。用这句话描述月亮洞的任性再贴切不过。

吃过午饭，另外一张和王不甘心就在眼前的月亮洞却未能结缘，他俩决定再走月亮洞，而我们是要继续下一站---黑龙洞了。

有探路张的执著和韧劲儿，我们就有主心骨。哪怕是徒步，我们也是有修养的户外人。在探路张鼓鼓的行囊里背着我们午饭的厨余垃圾，我就佩服人家绝不乱丢垃圾这一点，每逢看见枯干的荆棘，都被我竭尽全力折折了，这不光是童年拣柴的记忆被唤醒，因为干枯的荆棘已经不堪盈握，如果后来人稍不留意借它的力量的话，很难想象后果的，一路走来我们披荆斩棘，筚路蓝缕。压在头盔下的短发被挂乱了，脸也热辣辣的感觉被挂花了，手上扎了刺，鞋里塞了厚厚的土和枯叶，这一切都无暇去理会，因为我们只能把精力放在眼前，这里的山似乎比月亮洞前的山慷慨一些，我们能把整只脚放下，但是在它慷慨的面前我们却不敢肆意，因为脚的侧面就是断崖。或许是少了俩人，或许因为我们的体能消耗多了，或许因为午饭后犯困，也或许因为眼前的路无法分心，总之在往黑龙洞的途中，除了必要的提醒，不再有谈笑风声。好在下来断崖，就是山沟，虽然仍是没路，毕竟不再险要，而且是下坡，人不再吃力，一手抓住身边的藤葛，一手拄着临时捡拾的棍子当拐杖。我的两个因吃药略有好转的膝盖也开始隐隐疼痛了起来，如果这时候有人再让我登高爬坡，也许我会着恼的。

不知下坡到多久，蓦然回首，黑龙洞就在我们的右后上方，还得往上走，体能消耗殆尽，我开始犹豫上还是不上？要放弃吗？想想来时的豪情，就又勉励自己坚持了。

从晴朗的日头乍一进入幽黑的洞里，视线难以适应，脚下又崎岖不平，三个人面对又高又深的洞，看不见的黑魆魆的犄角旮旯。这样人迹罕至的地方，突然想起《聊斋》中的许多精灵狐怪的故事来，他们的藏身之所，都是废弃已久的庄园，他们出现的时候都在幽暗的黑夜，更何况这常年少人履及的崖洞？当然书中的那些异类比现实世界的谦谦君子要自律、仗义、温情得多，但到底心里有了一丝敬畏，不想扰了这洞的宁静，便返身踅了回来。

接下来的路，相对之前没路而言，已经是康庄大道了，伴着今天的徒步，抖落了长期以来的积郁，运动产生的多巴胺让人心情大好，我们的脚步更加轻快了。

回到车上，疲惫掩饰不住运动带给一车人的兴奋，快乐又弥漫了整个空间。原来，能解万千惆怅的不光有碎银几两，还有今天的----野趣。

（完）

作者简介：牛雪萍，涉县三中教师。爱好文学，多篇文章发表于报刊。

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