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秦文学】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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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2-07-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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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张坤平

人要吃饭，要穿衣。但吃从哪里来？穿从哪里来？不要担心，神奇的大自然像是安排好了似的。吃，可以种庄稼解决；而穿，由蚕提供纺织材料。

蚕的神奇无与伦比。它吃桑叶，吐丝，结茧，化蛹，成蛾，再繁殖，最后留下的是缕缕蚕丝，供人类抽丝、织丝，再编织成各类丝织品。

我家有养蚕的传统。爷爷种桑，奶奶养蚕，我的童年就是在看爷爷种桑、奶奶养蚕中度过的。

蚕宝宝与桑叶。（图片由镇巴县融媒体中心拍摄）

那时，菜园子周围长满了桑树，一棵挨着一棵，有碗那么粗，三四个人那么高。这些都是祖爷爷、爷爷种的。前辈们什么时候栽的桑树，我不知道。等我知道的时候，树已长成，这些树围着几片菜园子，既可产桑叶，又能当篱笆。爷爷精心护理桑树，每到冬季便除去周围的杂草，灌上稀释的农家肥，再修枝、驱虫，把棵棵桑树呵护得像自己的孙子。春季来临，桑枝抽条吐芽，没多久，巴掌大的桑叶便伸展开来，那桑树变成了一把绿色的大伞，在阳光下熠熠生辉。没几天，枝节上生出颗颗玛瑙似的东西，由青变红变紫再变黑，直到掉落地上。那是桑椹，是难得的果品。我们爬上桑树去摘桑椹，摘下一颗丢到嘴里，轻轻一咬，一股甜味，满口生津，浑身清爽。于是，凡是过路的人，口渴了，肚子饿了，就到桑树下，摘桑椹解饥解渴。

桑树粗了，桑叶绿了，该养蚕了。爷爷从外面买回十多张蚕种交给奶奶，奶奶一下子来了劲。只见她把整个院子，楼上楼下打扫得干干净净，清走垃圾，除去臭水，擦掉灰尘，做到一尘不染。奶奶唠叨：“这蚕啊，有洁癖，爱干净，见了脏东西就不吃不喝，就养不成了。”于是我们一点都不敢马虎，走路轻轻的，生怕扬起灰尘，嘴巴紧紧的，生怕喷出口水，把蚕宝宝惹脏了。待周围收拾得差不多了，奶奶就将纸簿展开放在小蚕室，待幼虫长出。又在堂屋、楼上、屋顶铺上硕大的竹席，把爷爷采回来的桑叶铺在竹席上。待桑叶铺好了，就从蚕室取出幼虫轻轻抖落到桑叶上。这时我们看到绿色的桑叶上粘着密密麻麻的虫卵。过了一天，虫卵开始扭动，变长，成了虫子。再过几天，虫子变得更粗更长，这时会听到竹席上传来嚓嚓的声音，桑叶开始缺边、穿洞，可爱的蚕开始吃桑叶了。晚上，我与爷爷、奶奶睡一张床，一起听蚕吃桑叶。开始是嚓嚓的声音，后来变成沙沙的声音。第二天，我迫不及待地去看蚕长得如何。呵，一夜之间，那些神奇的蚕宝宝一下子长长一大截，有的有指头那么长了。只不过，桑叶吃完了，剩下的是残筋，黑色的蚕屎粒。于是，爷爷又去采桑叶，给蚕换食。

过了半个月，换了三次桑叶，蚕长大了，长胖了，好像吃得太饱，一动不动。这时，奶奶就让我们观察蚕怎样吐丝。只见蚕开始吐出白色的丝线，一会儿从这头吐，一会儿又从那头吐，吐着吐着，把自己给缠绕起来，身子逐渐隐没，直至被白色的丝线包裹，这是结茧了。蚕一结茧，占的空间就大起来，竹席盛不下，奶奶就发动我们把正在结的茧轻轻地移到备好的干树枝上，背篓上，于是屋里屋外，楼上楼下，到处都是那圆鼓鼓的蚕茧。奶奶经验丰富，蚕茧刚结好，不待破茧，把茧摘下放在一起，放到开水里煮，煮着煮着，那丝就出来了，抽出一根丝线越拉越长，听说一只茧能抽30多米长丝线呢。煮茧的时候，奶奶就端来一架纺车，把从水里抽出的蚕丝一头拴在纺车上，再摇动纺车一圈一圈地转，于是蚕丝就缠绕在纺车上。半天时间，纺车就纺出一束蚕丝，又白净又光滑又柔韧——这就是最初的蚕丝了。

水里的茧随着丝被抽走，剩下的就是蚕蛹。它在水里飘动，饱满、细嫩，肉嘟嘟的，可爱极了。这时，奶奶就问我们肚子饿了没有，我们说饿了，奶奶就拿个竹篱来，把蚕蛹捞出来，把水沥干，放到油锅里油炸。待油炸好，再用铁勺捞出来倒到盘子里。看到那炸得金黄的东西，我们有点流口水但又有点不敢吃。奶奶告诉我们，这蚕蛹可好吃了，肚里全是营养品，皇帝还吃不上呢。我们一听，就大胆地拈两三个丢到嘴里。那味道简直无法形容，又脆又嫩又香，只一嚼就化到肚子里，简直是美味佳肴。于是，每到煮蚕抽丝的时候，我们一群小伙伴就围在奶奶的身边等着奶奶炸蚕蛹吃。

抽丝、纺丝、束丝是一个过程。一轮桑叶采回来就放一轮蚕种，一轮蚕宝宝长大就结一次茧，抽一次丝，直到桑叶采完。有时，奶奶抽丝、纺丝直到深夜，甚至通宵。这时我特别兴奋，就陪着奶奶纺丝。奶奶一边纺丝一边给我们讲故事，说这蚕宝宝可不简单，是远古时候黄帝的妻子嫘祖发现的。

有一天，嫘祖在一株桑树下搭灶烧水。她一边向灶下添柴火，一边观望着桑树上白色的蚕虫在吐丝作茧，越看越出神。忽然，一阵大风吹过，一只蚕茧从桑树上掉了下来，跌进烧沸的水锅里。嫘祖怕弄脏了开水，用了一根树枝去打捞蚕茧，谁知一捞两捞，蚕茧没有捞起，却捞起一根洁白透明的长丝线，而且越拉越长，拉个不完。嫘祖又用一根短树枝将丝线绕了起来，绕成一团。

嫘祖望着这一团洁白的丝线，忽然，想起她和部落里的姑娘们一起用植物筋织布的情景，就产生了用这种丝线来代替植物筋纺织的念头。她又采了几颗蚕茧绕成丝线，动手一试，果然织成了一块白白的丝绸，向身上一披，又柔软，又漂亮。部落里的姑娘看了都感到十分惊喜，嫘祖开始教她们采集野外桑树上的蚕茧，来抽丝线织绸，后来就自己采桑养蚕，缫丝织绸。

我们听着奶奶的讲述，又听着纺车的声音，不知不觉进入了梦乡。

就这样，春夏之交，我们跟着奶奶养蚕，也听她讲故事。

有一夜，我又缠着奶奶给我们讲养蚕的故事。奶奶兴致很高，说从前有个姑娘，家里养了一匹马，而姑娘的父亲在远地方谋生。有一天，姑娘太想念父亲了，就戏对白马说它若能把父亲找回来，就嫁给白马。白马一听立即奋蹄而去，果然把父亲找回来了。但嫁给白马的事再没有提。于是白马每见到姑娘就嘶鸣、奋蹄。父亲感到意外，就询问究竟。姑娘如实相告了。父亲觉得这太丢人现眼，就暗中安放弓弩射杀了白马，并且把白马的皮粘在墙上。有一天，姑娘走到马皮前说：“你是畜牲，怎能与人相配。就是有这妄想才遭此下场。”哪知，马皮突然飞扬起来，一阵风似的把姑娘卷走了，不知去向。后来人们在一棵大树枝间找到了姑娘，已与白马化为蚕，结茧于树上。那棵树就是桑树。这故事听得我们毛骨悚然，但又非常吸引人。原来蚕还与人有关，所谓男耕女织是有缘由的。

……

来源：镇巴县融媒体中心

作者单位：镇巴县委党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