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些天的时候，我有事路过舅爷爷住的村子，母亲拎上了一箱奶，让我一块去看看舅爷爷。
因为去年父亲生病的时候，他们也曾让表叔给捎过来的东西，这次去了，也算是回礼
舅爷爷和舅奶奶住在老院子里，三间土坯墙的老屋，茅草早已经烂掉了，屋顶上又扣上了一层红瓦，这就是老俩口的栖身之地。
大中午的，门却半掩着，我在门口喊了几嗓子，听到有人应声，我才推门往里走。
门一打开，脚刚踏进去半步，一股异味扑面而来，呛得我立马退了回来，俯身干呕了半天。
“谁呀？”舅奶奶苍老的声音在耳边响想：“屋里味太大了，呛着你了吧？”
“舅奶奶，是我，东山老二家的闺女。”我拼命的压制住仍想干呕的冲动，擦了擦眼角憋出的泪。
“哎呀，孙女啊，你怎么有空过来？”
“我有事路过，我妈让我一起来看看您和舅爷爷。”
“快，快进屋坐，都多长时间不见了啊，坐下咱们娘俩拉会儿呱……”
舅奶奶拄着拐，递过一个马扎让我坐，一边朝着内屋喊：
“老头子，你听见没，东山外甥家的闺女来看咱们了。”
便听见里屋有犀犀嗦嗦的声音：“你慢点，前边有个凳子别绊倒了……”
我接过马扎，靠着门口坐下，这才看清屋内的摆设。
偌大的空间里，靠着西墙安了一张小床，床上凌乱地堆着一些衣服被褥。
屋子正中有一张老式的八仙桌，碗筷摆放的也是杂乱无绪。
靠近里屋的门口，放了一张沙发，应该是谁家不要了被舅奶奶捡回来的。沙发的跟前，有一只蓝色地带着盖子的桶，那一股熏人的味道就是从桶中发出的。
靠近门口的地方，是一只烧木柴的铁炉子，烟囱穿过墙伸到了檐外。几捆木柴，整整齐齐地堆在了炉前。
舅爷爷摸索着从里屋出来，我忍住恶心上前搀住他把他扶到了小床边，让他坐在了小床上。
“老婆子，把那个尿桶拎到里屋去，再把门关上。孙女啊，熏着你了吧？唉，我和你舅奶奶啊，一个瘸，一个瞎，这屋子里也没法拾掇，让你笑话了。
你看，在这尿桶也得整天放在屋里……
唉，你说我们活这一大年纪了也不死，什么用啊！自己的罪，也是儿女的罪呀……”
“舅爷爷，您可不能这么说，有多少人想活都活不到您的这么大年纪呢，这可是您二老的福气。”
“傻孩子，什么福气啊。只要阎王爷爷还不叫我们去，我们就得慢慢熬。
熬过一天算一天吧……”
和他们两个老人聊了一会儿，我就起身走了。回到家，和母亲说起他们的现状，又是一阵唏嘘。
舅爷爷今年91岁，舅奶奶小他两岁，也算是高龄老人了。
他们一生育有两子四女，如今也是儿孙满堂了，却没有人羡慕他们。
原因很简单，他们的长寿，对于儿女来说，是一场拖累，不是不孝顺，真的是有心无力。
80岁以前，舅爷爷的身体很棒，从地里收庄稼，一挑子能挑一百多斤。
小他二十多岁的表叔，都没有他挑得多，村里人都说他的身板是铁打的。
可这人一上了年纪，衰老仿佛是一夜之间的事。
舅爷爷82岁那年，得了一场风寒，在炕上躺了近半个月。也就是从那时起，身体便一天不如一天了。
几个子女也劝他，干不动了就别干了，还有六个子女呢，再不济也不能饿着他俩是不？
可舅爷爷闲不住，下坡不让去了，他就在院子前面开出了一块荒地，弄了一个小菜园，种上了各种蔬菜，谁家缺了谁家来拿。
荒地是硬土块，镢头刨不动，他让儿子给买了个镐，一镐一镐地往下撬。
赶巧那天一镐下去，砸到了石头上，崩起的碎石碴子飞到了眼晴里，眼晴立马肿了起来。
舅奶奶吓坏了，就要去和儿子说。两个儿子，一家住在村西，一家住在村南，离她家都不近。
舅爷爷嫌她能虚张声势：“不过是崩了一下，没事，放点盐水洗洗就好了……”
大意的结果就是第二天，另一只眼晴也肿了，这才让舅奶奶通知两个儿子。
送去医院一看，一只是晶状体破裂，另一只合并感染，在医院里呆了二十几天，一只完全看不见了，另一只眼晴视力也严重下降。
舅爷爷就像是霜打的茄子，一下子蔫了。
舅奶奶担起了照顾他的重任。可祸不单行，半年后，舅奶奶不小心摔了一跤，小腿骨裂，也躺在了床上。
后来好了，却离不开拐了。
六个孩子，只有小女儿远嫁，其余五个分班照顾，女儿管白天，儿子管夜晚，这一照顾便是十多年。
这十多年里，大女婿脑梗瘫痪，大女儿分身乏术。
三女儿家的双胞胎儿子同时结婚，七年给他们家添了6个孩子，把老两口折腾得有心无力。
大儿子五年前心梗猝死，儿媳妇对他们也已不闻不问。
真正能够伺候他们的，只剩下了二女儿和小儿子。
后来，舅奶奶心疼儿女，就不让他们陪着了。凭着死记硬背，她学会了打电话。
她告诉孩子们，让他们轮流送饭，一送送一天的。
她腿不好，但眼晴能看得见，舅爷爷虽说眼晴看不见，但腿脚好：
“以后啊，我是你们父亲的眼，你们父亲就是我的腿。
你们把柴火给我们弄到跟前来，我们自己升火热饭，也省得你们一天三趟地跑了……”
久病床前无孝子，儿女们也是让他们折腾怕了累了，试着慢慢地放手，老两口浙渐习惯了这种状态。
每天早晨不论哪个儿女过来，都给他们准备好一天的饭菜，中午下午两顿饭，老两口便自己糊弄。
第二天，来的那个给他们收拾打扫，再重复头一天的流程，确实省心了不少。
后来，因为老是出去不方便，又怕再摔了碰了给儿女添麻烦，老两口干脆让儿子给买了一只带盖子的桶，吃喝拉撒全在屋里……
结语：
如果身体健康，生活能够自理，长寿真的是一种福气。
可是，反之身体整天病病恹恹的，吃喝拉撒都要人照顾了，那确实是一种灾难。
长寿老人的子女大多也已步入老年，身体状况差得都需要小辈照应了，但他们还要分出精力去照顾高寿的老人，有许多时候真的是有心无力了。
对长寿久病的老人，不是仅仅只付出体力那么简单，需要付出金钱和耐心。
况且有些子女照顾久病的长寿老人，也会拖垮了自己的身体，甚至有些会“走”在老人的前面。
照顾长寿老人，说来容易，只有经历过的才懂得其中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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