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提往事——老屋
王常明
随着勾机旋转拉扯着高耸的烟筒，老家的砖房完成了它最后的任务。片片瓦片簌簌而落，斑驳墙体上赫然写着一个大大的拆字，怕不够抢眼还用个大红圈归置其中。“金属怪兽”铲车、翻斗车也加入，各种忙碌的重型机械在发出轰鸣声，这一片住了几十年的老房子都被拆解的稀碎，不管是土房还是砖混通通的被夷为平地。
作为在这里土生土长的人们，心里既有对入住新住宅的兴奋，也有对老房拆扒的留恋与不舍。那些个，有些年头的老宅承载着我们这些居民太多各个年龄段、各个时期的很多回忆。
在我上小学的时候，居住的南三路各家各户都是普通百姓，大家的父母大多数都是上班的工人，每家都差不多普遍清贫。
父亲作为这一片里先富起来的领头羊，决定把土房改建成砖房。在那个物资不是很充裕的时候，能够建几间的大砖房，那是极为稀罕的事，也是能够在人前炫耀的一件事。
我家的房子用了家里四、五年积攒的三千块钱，在邻居的帮衬下，盖起来了。父亲在新房里面说话，我似乎都能听到屋子里发出回响，全家人开心的不得了。
而后，父亲托关系在商店买了一台13英寸的黑白电视机，那个年代，家里有电视机的人家不多，东西两院的邻居都挤到我家去上看电视。我也是从这台有着两只长“触角”的“正方脸”开始接触外界的精彩。《聪明的一休》、《恐龙特急克塞号》、《神探加杰特》、《黑猫警长》都是那时候我们小孩子最喜欢看的内容，当然大人们爱看的《京华春梦》、《大侠霍元甲》、《射雕英雄传》是我们看得不大明白的。情情爱爱、打打杀杀的不知所云。
东院的侯大娘每次烙饼都喊我一声，美其名曰给我打打牙祭，其实是因为父母太忙没时间照顾我，侯大娘虽然满脸皱纹但是她的心地非常善良，有一条腿有伤走路不稳，一瘸一瘸干着家务活。但是在我幼小的心理，她是那么的伟大。总是把最热乎的饭菜盛到我的小瓷碗里面。待我吃完，还问我是否吃饱。还有李婶给我织的毛衣、毛裤，总是那么合身，我一问起，她就说：“看着我长大，用手一拃一庹得量着我的身体哪能做错”。看着她秀美的脸庞，我大声说让她做我的老婆。她每次都是哈、哈、哈的大笑。张大叔给我做的木头玩具，赵爷帮我修玩具枪。还有左邻右舍的叔叔大爷、婶婶大妈们在我饥饿时，好心给我做饭；在我无聊时，伴我消遣玩耍；犯错误时候帮我向父母求情，这是我一辈子都无法忘记的。西院的小女孩郭静与我同龄，她是我最孤独的时候作为我的玩伴，时隔多年，想起来还是那么得美好。那种感觉现在体会不到了，邻里之间的一句话都是大人们必须要做到的事。
我上了小学后，学校离家有那么一段不长不短的距离，所以父母给我买了一辆小自行车，停在新修的院子里。每次出门上学，一骑绝尘而去。放学回来都会用门口水缸洗刷“坐骑”。
在父母在家休息的时候把前后院平整好后，规划好下屋棚子、鸡、鸭、鹅窝、猪圈和厕所，短短几天就修建完毕。父母在院里空地种植的蔬菜瓜果、养的鸡、鸭、鹅、猪也为家里的餐桌提供了丰富的食材。
就在这个房子里我度过了人生中最为幸福的几年时光。上了初中后因为在姥爷、姥姥家住的多了，从以前几个星期回家一趟，变成了几个月回家一趟，我和我家的距离就变得越来越远了。每次我从学校回到老家，父母和邻居们总是准备了好吃的饭菜等着我，那时，我对老屋的记忆便是那一顿可口的饭菜和满是乡音的问候。
几年后我当兵走了，回家的机会更少，家里人也都到省会哈尔滨谋生，也只有在逢年过节的时候才回去相聚，老屋里外又开始有了欢声笑语。但老屋对我们这些游子来说，更像是一个旅店，在这里休息几天，又返回到大城市。
但是每当我从老屋迈出的时候，看着东西两院慢慢渐少的邻居们，我心里是那么的难受，他们日渐衰老消瘦的身形是那么的萧索。邻居们就眼巴望着自己的孩子们一个个的离开这块生养他们的土地。那时的我心里便有了乡愁，走的远了，邻居们从高矮胖瘦的身高变成了一个个小点点，忍不住再回头看看那一片日已破败的老屋，总回头鞠躬行礼，眼含热泪一路前行，越不想越能勾起更多儿时的回忆。
退伍后，我参加工作了，每当工作遇到挫折时，迷惘之际；每当我诸事不顺坎坷，彷徨之时；每当我心里抑郁难过，困顿之间，忽然想起了老屋的父母和邻居们，是他们给了我重新面对生活的勇气和信心。
娶妻生子、成家立业后，我开上我的那小车回到老屋，这一片民居早已经变成了无人区，如今，人是物非，一切的一切，正在悄然的发生改变，变得有些陌生。看着镜子，我也似乎快要认不出自己了，从一个蓬头稚子变成一位油腻大叔。岁月在无情的改变，老屋终于完成它的使命，拆迁后这里规划成繁华的商业街。
其实，我没有难过，因为老屋的父母和邻居们就在我心中，还是最耀眼的那个位置向我摇摆着双手，我也热烈的回应着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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