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开APP
userphoto
未登录

开通VIP,畅享免费电子书等14项超值服

开通VIP
【连载】长篇纪实随笔《消逝的村庄》五


长篇纪实随笔《消逝的村庄》


灾难是偶然的、暂时的,希望却是必然的、永恒的。
                   -----------水葫芦 

六 

闹红火的父亲和姐姐,赚回了不少的馍馍。
虽然都是亲戚朋友互相交换,母亲也特别高兴。再说了,如果家里人都不闹红火,肯定赚不回来的。我就觉得都是父亲跟大姐的功劳。摸摸有大有小,有白有黑,母亲都一样地爱惜,生怕坏了,放到南房的瓦翁里,加上原来的“年积食”,一直吃到了二月二。

“二月二,龙抬头。”也是个不大不小的节日呢。
关于二月二怎么过,我是这么描述的。

二月二,龙抬头
文/水葫芦 

“二月二,龙抬头”。
是指蛰伏了一个冬天的巨龙,今天要抬头了。要呼风唤雨了.
定襄老家,风俗多多!除夕夜可以不睡觉,谓之"守岁",俗称"熬年";二月二,则需要早起。家家户户都在拂晓起来,第一件事就是去井台挑水,名曰"引钱龙"!
"引钱龙"是有讲究的!首先看谁抢了第一,那可是很值得庆幸的事情。因为它预示着你今年要发财啊!可怜的山里人,谁不盼望发财哩?你争我抢,起得就越来越早!"引钱龙"和平时挑水有所不同,主要表现在水桶上要系一条长长的红线,红线上,还要拴一枚铜钱。而且需要在井台上拴好。打满水后挑着回家,自然就把那枚铜钱拖回到了家中。这才是名副其实的"引钱龙"呢!
这种特别的活儿,也是有难度的。所以,“引钱龙”的另一个说法,就是看谁按规矩做事儿了!比如有的人,不愿意在井台上拴铜钱,觉得黑灯瞎火的不好弄,在家里就拴好了。这样,势必就成了拖着出来再拖着回去了,不仅是解释起来不得劲儿,而且来来回回的拖着,免不了把铜钱给丢在了半路,这就显得不吉利了!做下这种事儿的往往是"楞头青",少不了被大人们一顿数落。
更有甚者,一着急把水桶掉到了井里,就越发让人哭笑不得!
二月二,还有一件重要的事情,就是在灶王爷跟前烧香磕头和供奉枣山。
我们定襄的女人们,大都是蒸面食的好手。山西省闻喜县的花馍全国闻名,但是对比一下你就不难发现,我们定襄县的花馍、花糕,面鱼儿、枣山等,一点儿不差。
枣山和花糕,都属于“年积食”的范畴,蒸法也大同小异,只是造型上略有差别。枣山是近三角形的,花样上的最大特点,是比花糕多了两条活灵活现的钱龙。钱龙的嘴里,各含着一枚铜钱(现在一般是几分的硬币)。寓意深刻。
二月二这天,还有分吃枣山的习俗。男人们去挑水,女人们也在家里忙碌着。
她们把供奉过灶王爷的枣山。放到笼屉里蒸得松软松软的,给全家人吃。这顿早饭,一是吃枣山,二是喝豆腐脑。这才应了"二月二,分枣山"的说法。
二月二这天,中午的吃食也是有讲究的。定襄种植五谷杂粮,山里人更是麋糜谷谷,品种齐全。多数人家是要喝荞面河捞的,说是叫"捋龙须";也有吃饺子的,那叫"掰龙角";烙饼子的,是“舔龙皮”等等。总而言之,吃什么,都得与龙扯上关系!不过,老百姓的寓意,绝对是美好的,他们不时跟龙过不去,而是帮助巨龙苏醒,盼望巨龙腾飞;祈求他呼风唤雨,能够保佑大家在新的一年风调雨顺,国泰民安。
文革期间,说这是迷信,要求费除。老百姓表面上听话,却还是偷着过。
现在说这是民俗,又得以恢复。真是一时一个样儿啊!随着人们生活水平的提高,二月二又增加了新花样儿!比如放花炮,吊灯笼等,只要是喜庆的东西,健康的内容。老百姓就会效仿!二月二,龙抬头,也就越来越红火!
另外,这天最好理理发。龙抬头,咱也抬抬头嘛!哈哈,把头发弄的得整整齐齐的,会有好运气的。
愿中华这条巨龙能够早日腾飞.愿龙的传人能够扬眉吐气! 
2009.2.27


过节多,不过节的日子更多。欢乐多,忧愁也不少。 
三月里,我刚刚过了生日。三舅又到我们家借粮食来了。他家劳动力多,年年赚的工分不少。可是每个工分才分红三毛多钱,大队、小队扣除一些儿这税那费的,一年到头也赚不了几个钱。
最关键的是他们周家垴,分粮食只按人头分,从来没有工贷粮(按工分分粮食)。这样,像三舅这种劳动力多的家庭,就最为不利。四口人四个劳力,个个都是吃饭的主儿,不饿着才怪呢!
我们村里各个生产队,年年有工贷粮。可以说全是我父亲的主意。因为他是大队长兼二队生产队长,他咋样做,别的生产队都学他。
父亲说工贷粮是合理的。出力多吃饭就多嘛,多简单地道理!有工贷粮,可以抑制市属户以及孩子多大家庭。生产队靠的是劳力,就得让出力多的人有饭吃。三舅非常佩服父亲这样的政策。他说:“你这政策好,我们村领导,全是些栽上不活的死秧子!”
每年,青黄不接的时候,就是三舅来我家借粮食的时候。母亲总是留够我们吃的,余下的都让三舅背走。其实,我们家也劳力不多,余粮也就没有多少。但是,三舅觉得有多少算多少,已经非常高兴了。 
三舅还对母亲说:“娥妮子,看看那几年,狗日的,吃糠咽菜的,差些把咱们饿死!这几年总算是凑乎了,饿不了几天,也算是不错了。” 
父亲和母亲呵呵笑着,点点头。我却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时候。后来,才知道三舅那是指三年困难时期哩。母亲说,那时候,我才刚刚出生哩!

我们家没有挨饿,日子还过得去。但是,母亲照样非常节俭。
鸡、羊和猪等畜禽,只有吃糠咽菜的份儿。母亲很少喂它们粮食的。所以,鸡蛋明显捡的少了,猪也总是夹着尾巴,“哼哼吱吱”跟着人跑,却看不见往大里长。
我看见母亲喂猪的东西,一般都是谷槺、菜叶以及野草之类,为了让猪好好吃,母亲还在院子里的一只铁锅里煮熟了,再放冷了以后才让猪吃。
可不要小看那头猪,也挺精哩。无论母亲咋样加工,它都能判断出是不是好东西!哪怕是加了一点点儿瘪粮食,它都能嗅出来,立刻“嗵嗵嗵‘地吃开了。如果还是那些谷槺之类,它嗅一嗅就离开。然后过来哼哼吱吱喧家门。看见谁出来,它都会跟在屁股后面,意思是饿了,想吃好吃的哩,盼望你施舍!母亲可怜它,只好拿些不好的高粱面或者玉米面粉给它吃。为了节省,只在它的泔水盆里洒一点点儿,那猪立马就“沓沓沓沓”地吃起来。可是,猪慢慢就学会了,学得能够只吃浮在泔水上边儿的那层面粉,下面的泔水一点儿少不了!
我母亲也办法多,洒一些面粉,赶紧搅匀。那猪就会哼哼地叫着,只看不吃,抗议似的。这样的猪,谁又能想出什么办法呢?
父亲对母亲说:“哪有你这样喂猪的哩!那又不是伺候人哩!饿它几顿,自然就吃了!”
母亲却舍不得,还是那样哄它吃。不知道费了多少劲儿,可是到了年底的时候,我们家这头猪呀,还是跟小猪仔似的!村子里的习惯,平素吃不上肉,过年总是要杀猪宰羊哩。那天,父亲照样要把二老舅叫来,把喂了一年却没有长大的那头猪给杀了!母亲有些不高兴,连猪肉炖粉条都没吃。我跟姐姐们觉得可香了!长得慢的猪,肉特别好吃!信不信由你!

那一年,国家发生了轰轰烈烈的大事情,叫文化大革命。
我们家,却发生了两件坏事儿!特别是后一件,给我的感觉,像塌了天一样!
一件事情是父亲被撤了职,工作组的领导说他“思想落后,对轰轰烈烈的运动有抵触情绪,鉴于在农业学大寨中平田整地、修水库等方面表现好,有一定成绩,撤销其在大队担任的所有职务,只保留生产队长一职,以观后效。”这些话是大姐悄悄告诉我和母亲的,姐姐说,工作组的领导说这时,跟宣判犯人似的。姐姐还告诉母亲说,天明叔给父亲说情,也没有用。
炭岭底的二文章,接了父亲的班儿。二文章,就是过去当过村支书的戎玉章的亲弟弟。他们兄弟四个,个个脑子灵便。老二戎文章才二十来岁,却很会办事。公社的领导来了,都是他跑前跑后的伺候。这几年一直是村支部委员,兼任过团支部书记。现在当了大队长,也是顺理成章的事情。
母亲怕父亲受不了这种打击。就劝他:“俗话说得好,无官一身轻嘛!再说了,咱当大队干部又没瞅过什么便宜,照顾这个那个的,唯独不知道照顾自己!说起这事儿,我倒又想起来了,咱还贴了三间房的材料呢!”她是指当年大队部盖房时,差了材料,刚好我们家有现成的椽呀梁呀等东西,就让大队先用了。本来说好要还的,可是谁来还?几年后,早就被人们忘记得一干二净了。
可是,母亲因为当时心疼过,就记忆深刻。母亲还建议说“生产队长咱也不当了,还落个清闲呢!”
父亲点点头,若无其事地说:“是哩,早就懒得干了呢!”

我却发现,父亲嘴上说得轻松,心情却很不好。
他回到家来,说话比先前少了,脸色常常阴沉着,表现出了不高兴的样子。晚上睡下了,趴在炕沿边儿,一锅子一锅子地抽烟,不知道想什么。 
他的脾气也明显地大了!有时候,为了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儿,还发大脾气哩!那时候,大队干部们经常开会,父亲不参加了,脸就拉的老长老长!
二姐悄悄跟我说:“你看咱爹,不当官儿就气成这样了!”
我听了,不知道说什么,只偷偷地笑。
母亲倒是常常开导他,见他发脾气,也敢数落几句。不过,母亲看他心情不好,也不忍心把话说重了,一般都是点到为止。
大概就是从那时候开始,我学会了察颜观色!因为父亲心情糟糕时,我如果请求他讲故事什么的,肯定会自讨没趣! 

福无双至祸不单行。
那年秋天,大姐和二姐同时得了脑膜炎。
赤脚医生老贵庭一看,说:“厉害哩,赶快送县医院哇!” 
父亲召集了好多人,用木板、麻绳等拴好了担架,把她俩一起抬走了。
据说,几乎半夜才到了定襄医院。进了急诊室,大姐一直是大声地叫个不停,医生就围着她转;昏迷的二姐,却被忽略了,耽搁了,最后落了个不治身亡!那年,她才刚刚十三岁!
消息传回来。母亲先是撕心裂肺地嚎叫!接着就牙关咬得格格作响,昏了过去。 
好在当时一屋子的人。看见母亲那样,大娘、大嫂首先掐住母亲的人中,一边儿掐一边儿叫喊着!
刚刚六岁的我,看见这阵势,又惊又怕,估计魂都丢了!
可是,当时啊,根本没有人顾得上我了!

母亲醒过来以后,不知道为什么,眼睛瓷呆呆的,咬着牙,不张嘴。
大娘急了,让大哥大嫂赶紧去史家岗,请来了有名的老中医阎隆秀。我记得,那是个白胡子老头儿,虽然干巴巴的,却身体硬朗,说话十分响亮:“叫几个后生来,把她嘴拗开!”
大哥、二哥等几个后生听了,先楞了一下。但他们马上意识到,如此严肃的时刻,老先生绝不是开玩笑的。
于是,他们一起走过来,大哥说了声:“婶子,侄儿们失礼了!” 然后走上去,照着老先生指挥的行事。我吓成了什么样子,自己看不见!
众人费了老大劲儿,好长时间,终于把母亲的嘴扳开了。
只见母亲头一低,“啊呵呵”吼一声,一股血水喷涌而出。
母亲嘴张开了,眼睛却又紧闭着。我赶紧爬过去,她虽然知道抱住我,却依然不睁眼,嘴里不知道说些什么,凄惨的哭声让人毛骨悚然!
满屋子的人,无不哽咽落泪!

二姐的小棺材,就停在了村口的五道庙跟前。
出殡时,我想去看看她。可大娘不让去。她说:“们娃小,魂灵儿不全哩!不能去!”说着还拉的我紧紧的。还有母亲,也被人看着,同样不让她过去。
安葬了二姐,多少时候,全家人都没有了笑容。
母亲更是不好好吃饭,不出去劳动。谁安慰劝说都没有用处。不久,大病了一场。
还是大娘出了个主意,让姥姥来了一趟。姐姐们的事儿,一直是瞒着姥姥的。因为她年岁大了,知道了除过伤心,还能咋样哩?所以,父母亲吩咐众人,谁也不要告诉姥姥和三舅他们。可是,看见母亲成了这个样子,大娘就出了这么个主意。她说:“听我的哇,大凡女儿,还是最听娘的话哩!”父亲也想不出好办法,只好同意了。
父亲赶着毛驴车,亲自把姥姥接了过来。
据说,姥姥知道二姐夭折的事儿,当下就昏倒了。可是,当她来到我家时,却又表现得十分坚强。姥姥的开导,果然起了作用!我的母亲,开始吃饭了, 开始梳洗打扮了。
看到母亲这样,我那颗悬着的心,终于落下来。我也敢出去玩儿了,跟小伙伴儿们在一起的时候,也重新活蹦乱跳起来。
可是,不定多会儿,我就想起了二姐。鼻子一下子就酸了。

姥姥住了一个来月,我倒是能够天天缠着她讲故事。
姥姥给我讲宋丑子,讲寇五子;讲日本人,讲晋绥军 ;也讲姥爷走口外的故事。我听了后就记个八九不离十,常常反过来给她讲。
姥姥就表扬我,说:“还是们娃记性好,将来了不得哩!”
睡觉的时候,姥姥搂着我。教我数手上的五个指头,她扳一个指头,念叨一声:“大拇哥,二拇弟,陈三郎,赵紫薇,赵紫薇的小兄弟!”
五个指头就数完了!就让我睡觉。
姥姥的摇篮曲更是特别。她常常拍打着我,这样念叨:
“哦,哦,们娃睡,羊捣对,
捣下的烂糠烂米喂鸡鸡,
喂下的鸡儿,下蛋蛋,
下的蛋,卖钱钱,
卖下的钱,买镰镰,
买下镰镰割草草,
割下的草草喂羊羊,
喂下的羊羊剪毛毛,
剪下的毛毛擀毡毡,
擀下的毡毡卧娃娃,
卧到哪儿?卧到屁股后头,
放了个大响屁,
憋下娃娃十里地,
捡回来,土腥气,
擦抹擦抹好闺女!” 
我闭着眼睛听着,扑哧一下就笑了。
可是,我马上不高兴了!一边儿踢被子,一边儿骂姥姥说:“你个小老婆婆!谁是闺女?谁是闺女?”姥姥就赶紧说:“姥姥说错了!说错了!”又说:“们娃是小子,是个小子哩!那咱就改成‘擦抹擦抹好小子’哇!”
我听了,“嗷”地叫一声,高兴地笑了。 

  一转眼,两年过去了。

  姐姐成了学习毛主席着作积极分子。她从公社开会回来,领了奖状和一套包着红塑料皮的《毛泽东选集》。全家人很高兴。

  姐姐天性活泼可爱,成了积极分子以后,好像更加活跃了!你看她,人还没进门,歌声已经进来了。唱着、跳着,也不害羞。我正式顽皮的时候,也跟着她唱,跟着她跳。像《东方红》、《大海航行靠舵手》、《北京的金山上》》、《敬爱的毛主席》等革命歌曲,我都学会了。

  姐姐还会跳“忠字舞”呢!一边唱一边跳,好听又好看。只有父亲不怎么喜欢。不过,父亲不在的家的时候多,姐姐就常常给我和母亲唱啊跳啊,我们就为她鼓掌、喝彩。

  转眼之间,姐姐已经是亭亭玉立的大姑娘了。

  给她说对象的人也渐渐多了起来。当时的十八顷,有“五朵姐妹花”的说法。指的就是我姐姐和六伯伯家的秀娥姐姐,天全伯伯家的爱莲姐姐,天顺伯伯家的翠莲姐姐,四毛伯伯家的芝娥姐姐。

  她们五姐妹年龄相仿,又刚好在一个生产队。所以,经常在一起劳动,经常穿相同或者相似的衣服。一样的光彩照人,一样的如花似玉。村里的小伙子们总是围着她们转悠,也愿意帮着她们干活儿。

  五姐妹当中,芝娥姐姐年龄稍长,她上过高中,文化程度最高。所以,也就显得更有主见;翠莲姐姐最小,憨厚单纯,常常不苟言笑。;我姐姐则是能说会道,活泼可爱。总之,五姐妹像五朵花,一样的漂亮,却又各有千秋!村里人对他们的评价,也是各不相同。不过,在我的眼里,还是自己的姐姐,更好看一些。

  最初,姐姐一看见来说媒的,就发脾气!她怪怨父母说:“人家还小哩!你们咋就不想要我了?”可是,当她知道几个姐妹都一样有媒婆子登门时,就不埋怨父母了。再后来,习以为常了。说媒的来了,好像只是母亲的事儿。直到有一次,母亲突然告诉姐姐说,蒋村有个后生要来相亲,姐姐才着急了!她又哭又闹,说父母亲偏心眼儿,不亲她,想早早把她赶出家门儿。母亲没想到会这样,没办法,只好拒绝了人家。

  “男大当婚,女大当嫁”。找对象这事儿,一般人还是躲不过的。

  村里外姓的后生们,来我们家似乎也多了起来。尽管他们总是要找个借口,父母亲一眼就看出了他们的心事。

  那几年,火柴比较紧张。那天晚上,村东头侯大海的二小子就给我家送来了两包火柴。他进门后,把手里的东西放到躺柜上,笑着说:“叔,婶儿,给你们买了包火柴。”说着,还走过来给父亲点了根纸烟。

  他说话时,脸红红的,有些不自然。

  我知道,他叫侯二良,在忻县当工人。我们那帮孩子们,背后叫他“猴眉眼”。因为他人长得瘦,脸很小,却梳了个大背头。看上去,显得猴眉鼠眼的!

  母亲说:“你们家用吧,火柴不好买。”

  “猴眉眼”听了母亲的话,笑了笑说:“婶儿,本来就是给你们买的,忻县好买一些。”说着,就坐在了躺柜前的一把椅子上。

  父亲出于礼貌,问了几句工作方面的话。没想到打开了他的话匣子。

  他说,他学的是铸工。已经出徒定级了。还说工厂里也在搞运动,而且很厉害。分了好几派,还冲突过好几次哩!

  父亲只是听着,好像不太感兴趣。

  “猴眉眼”似乎觉察到了,赶紧住了嘴。只见他从椅子上站起来,红着脸说“叔,婶儿,那······我回去了。”

  父亲礼节性地站起来,说:“哦,不坐会儿了?”

  他边走边说“叔,不早了,再坐吧!”说着就出了门儿。

  父亲和母亲慌忙下地去送人家。

  父母刚出门儿,就听见大门一响,接着,就看见进来了几个人。

  天刚刚擦黑,还能看清楚来人的是吉成文、侯先良和郭老师。

  清一色的小伙子!母亲招呼了一下,好像是问他们有什么事儿?

  我听出来是郭老师的声音,跟讲课时一模一样。他抢先回答说:“婶儿,我们找咱翠兰子,商量明儿批斗会的事儿哩。”

  “猴眉眼”听见后,也不走了,他跟父母亲笑了笑,然后一起进了姐姐住的西厢房。

  我有些害怕郭老师!

  这会儿的我,已经上一年级了。就是这个郭老师,教我们一、二年级哩!所以,他的声音,我一下子就听出来了!

  怕他看见我,慌忙从玻璃窗前坐回到炕上,悄悄的不敢做声。

  父亲和母亲回到了屋里。两人告诉其“猴眉眼”来。


  母亲笑嘻嘻地说:“二良这孩子还不错哩,几年了,还记着你的好。”

  父亲立刻想起了几天前,在地头碰到了侯大海。其实,当时已经晌午了,父亲把自己领着的人放回去以后,发现有几处锄得不好,苗子跟前的草根本没有锄干净。“谁弄的?”父亲一边儿思谋着实谁这么不认真,一边儿补了几锄头。回家的路上,就落在别人的后头了。走到山神爷沟子附近的小道上,侯大海叫住了他。“兄弟,过来抽袋烟哇!”父亲笑笑,只好走过来。两人一边儿抽烟一边告诉。这侯大海突然就说出来,想跟父亲结成秦晋之好!不过,父亲当下就婉言谢绝了!回来后,他也没有跟母亲提起过这件事儿。

  这会儿,父亲听见母亲夸奖“猴眉眼”,觉得没必要吧先前发生的事儿说出来。就漫不经心地回答:“哦,还不知道是咋回事儿呢!”

  父亲当干部多年,嘴比较紧。外面经历的事情,很少跟家人说。侯大海提亲的事儿,他倒不是有意瞒着,只是觉得没有说出来的必要。

  母亲依然絮絮叨叨地说:“当年,他和巨贤一个没了娘,一个没了爹,你才照顾他们当了工人。嘿嘿,你看人家记着呢,是个有良心的孩子哩。”

  父亲懒得听母亲唠叨,坐在后炕里独自抽着烟袋锅。

  我想起刚才父亲抽了根纸烟,就凑过去问他:“爹,旱烟和纸烟哪个好抽?”

  父亲吸了一口烟,吐出去。然后,才慢腾腾地说:“都好抽。纸烟绵,也香。不过,还是咱的旱烟过瘾哩!”

  这个时候,外边儿传来姐姐他们几个嘻嘻哈哈的声音。接着听见姐姐吆喝道:“娘,我出去一下。一会儿就回来了!”

  按照我家的规矩,天一黑,娃娃们一般不出门的。姐姐虽然大了,可毕竟是女孩子。有时候出去,母亲就会这样说她:“黑天半夜的,出去做甚哩!”姐姐就恼悻悻地回屋了。今天,姐姐也是趁机活动,母亲就勉强应了。

  父亲很恼火,在炕沿上磕了几下烟锅子,说:“批斗会,批斗会,年轻人就喜欢瞎折腾!批斗人顶个屁用!我看是批得没人出力受苦,家家户户吃不上饭,就歇心了,高兴了!”

  母亲吓了一跳。赶紧阻止他:“哎呀呀,也不怕工作队的人听见!咋一下子这么大的火气哩。娃娃们有没惹你!”

  也不是父亲神经质!这些年,各种学习各种会,就是多。

  你说一些庄稼人,随时随地读报纸,随时随地都能开会。开会好像比种地还重要哩!其实,有些会开半天也起不到什么作用!


  我曾经记录过一次忆苦思甜会,不妨看看。

  忆苦思甜

  文/水葫芦

  文革期间,村子里常常召开批斗大会。

  发言的多为农民。因为文化水平低,就闹了不少笑话。

  我们村里雇农老栽根,在一次由工作队组织的忆苦思甜大会上讲话,逗得人们差点笑破肚子。记得当时批斗的对象是我们村里的老地主,我的四爷爷孙隆拄。

  老地主站在台子靠东边儿的地方,他脖子里挂着大大的木头牌子,弓着身子,低着红瓢似的秃脑袋。工作队的领导和村干部们坐在台子的正中央。本来,会议按照程序有条不紊地进行着。可是,当轮到老栽根忆苦的时候,却出了问题!

  老栽根说:“那会儿,我给财主孙隆拄干活的时候,常常受他打骂。咱不胡说,大伙儿不信可以问问他。唵,他年轻时候脾气大,你一偷懒,只要叫他逮住,就不会有好果子吃····"

  说到这里,老师就领着我们小学生呼口号:

  “打倒老地主!”

  “千万不要忘记阶级斗争!”

  “不忘阶级苦,牢记血泪仇!”

  “打倒一切反动派!”······

  老栽根接着说:"老实说,挨打是挨打,茶饭倒还算不错哩!有荞面河捞,还有豆面抿面,不象这会儿,连窝窝头也吃球不饱哩·····"

  听到这里,会场立刻乱了!有人笑出了声,更多的人交头接耳······

  好在工作队一个干部及时制止了他的讲话。

  那个人和老栽根耳语了一会儿,才允许他继续说。

  老栽根还咧嘴笑了笑,然后对着大伙儿说:"咱不识字,说差了不算。哈哈。前头说到哪儿了呢?哦,想起来了,反正旧社会不好,我常常和后生们讲,旧社会没腰子,新社会光膀子·····"老栽根说到这儿,那些领导又坐不住了。会场上的人们也再次骚动。

  老栽根看见阵势不对,灵机一动,慌忙解释道:“嗳暧!大伙别吵,听我说嘛。旧社会没腰子,是因为穷,穿不起;新社会光膀子,就不同了,那是脱了衣服大干社会主义哩!哈哈”

  人们先是笑作一团,然后就鼓掌,大声为他叫好!

  工作队的领导和村干部们也总算舒了口气。

  老栽根的故事很多,笑话也不少。在我们那里一直流传着,直到现在。

  注:腰子---我们那里把贴身的背心叫做腰子。

  2003.8.8

  大的批斗会,常常在大队部的院子里。


  这里,原来是四爷家打粮食的场面。四爷定成地主成分后,他的所有家产就被瓜分了。房子也被众人拆走了。现在的小院子里,只留了几间石头旋的窑洞。因为窑洞拆了排不上多少用场,就没有拆除,如今就成了他和四娘的家。

  我们这些娃娃们,记不清谁给他家取了个名儿,叫”地主窝“。后来,干脆叫”狼窝“了。为什么会叫“狼窝”哩?也是有一根据的。四爷叫孙隆柱,我记得他,就是长着个秃瓢脑袋。不知道为什么,眼睛总是红红的,时常像哭过似的,人们就给他取了个外号“红眼狼”。既然他叫“红眼狼”,他家叫做“狼窝”,也就顺理成章了。因为定了地主成分,四爷觉得很委屈。他为什么感到委屈哩?因为他知道,当时定成分的时候,十八顷不是数他富裕。比他地多粮食多,钱多长工多的人还有哩!那就是他的堂兄,我的爷爷孙隆旺。可我爷爷是中农,他却成了地主。

  为此,他找过定成分的那几个翻了身做了主人村干部,他质问人家说:“十八顷不是数我富裕,为甚数我成分高哩?看见我好欺负还是咋的?”他还找我爷爷,让我爷爷替他说情!爷爷一向惯着这个最小的堂弟,也不想让他当什么地主。就真的去找那几个干部了。爷爷说:“哎,我这弟弟也确实有些可怜,你说他小小年纪就当个地主,将来还不定吃什么亏哩!大伙儿多看能不能照顾照顾他哩?”几个人都伺候过爷爷,虽然对他很客气,但态度坚决,说不能照顾。就这样,四爷就成了地主了!

  活着的人不再埋怨了,上坟烧纸的时候,埋怨起他的爷爷,也就是孙家老祖宗孙文秀来了!


  在一次上坟时,他说过这样的话:“我的爷爷啊,你还希望后辈儿孙代代富哩!屁!刚刚两代倒成这球样儿了!呵呵呵” 还边哭边诉苦道“早知现在,何必当初呢!”

  不料这话被人听到了,而且还揭露了他。人们就把这话当做老地主妄想复辟的罪证,再反过来批判他呢。

  批判会结束后,四爷碰见了我的父亲,哭丧着脸说:“侄儿,敢情人倒霉时,喝凉水也塞牙呢!”每次开批判会,低头认罪的总有四爷。有时候,二老舅和老胜喜也低着头陪斗。我问姐姐,这两个人算什么?姐姐说:“一个是破产地主,一个是富农分子。”

  这下我算明白了!爹为什么不喜欢参加批斗会哩?原来呀,那挨斗的人,一个是他的堂叔,一个是他的亲舅舅。

  那时候,成分是怎么个定法,父亲给我讲过。

  从父亲的言语中,看得出来,他还是感觉很幸运的。父亲说,土改的时候,我爷爷的土地最多,雇的长工、短工也不少。但是,翻身做主的穷人们,都跟我爷爷关系不错,他们一来佩服我爷爷,说他为村里做了不少工作,特别是抗日战争期间,为了村里的平安,做了你们多年谁都害怕的忍辱负重的”伪村长“,就算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吧。另外,这些翻身做主的庄稼人,过去大都受过我爷爷的接济。往事历历,他们都记在心上。所以,他们当中叫胡忙的干部,干脆问我爷爷:”隆旺叔,给你定什么成分,自己说吧。

  “爷爷说:“那不合适。”又说:“我倒是老了,定个地主也行。”

  话刚出口,那些人就说:“那可不行!一来你确实不够格儿,二来我们也不过意!你不要小看这成分,说不定还影响后辈儿孙哩!”

  谁说穷人没文化没水平?胡忙这话,就偏偏说中了!


  经过反复商量。他们说我爷爷尽管土地多,雇了长工、短工,但是自己却天天劳动,粮食多,却为了村里平安,又是给游击队,又是给日本人,而且常常接济村民,将功补过,可以从富农降为中农。爷爷听了,很高兴地接受了。

  可是,他们说,一个村子里必须有个地主。

  谁合适哩?这些翻了身的干部们,还跟爷爷商量这事儿哩!他们说我四爷游手好闲,不劳动,还常常打骂长工、短工。村里的地主,非他莫属了。爷爷听了这话,立马为四爷求情,说当时他年龄小,不懂事,而且土地也不是他一个人的云云,但是,都没起什么作用。

  父亲回忆说:“你四爷确实打过人,用烟袋锅打人家。而且,他排行最小,家里人都宠着他,好吃懒做的,什么也不干。不过,他并不是坏人。”

  我的父亲,更多的是为他舅舅抱不平。

  他说:“你二老舅舅才是吃亏哩!村东头那些土地,几乎都是你爷爷给的,他抽洋烟,就懒得种地,租给别人了。刚刚把田地抽没了,就当了什么破产地主了!”

  我知道,父亲很心疼他的二舅哩。

  每年腊月,我们家杀猪的时候,父亲总要把二老舅叫过来。

  二老舅早就不抽洋烟了。他会泥瓦活儿,会杀猪宰羊。这两种手艺都很吃香哩!无论是队里还是人家,杀猪宰羊都免不了叫他。给队里杀羊,起码能赚到一张羊皮;给人家杀猪宰羊,都会给他喝酒吃肉,临走时,还要给他一块儿肉哩!所以,一年四季,村里人,二老舅家是不缺肉的。二老舅给我家杀猪,就不止吃一顿饭了。早晨叫来,吃了晚饭才回去。我觉得,他挺喜欢陪父亲喝酒吃肉哩。走的时候,照样要带走几斤猪肉哩。母亲给他肉的时候,他还假惺惺地推辞,走时却不空手。


  破产地主的帽子,二老舅是戴上了。而且,常常陪斗。但是,前边儿有老地主四爷,他从来没有成为众矢之的,也不过在那里站一站而已!

  如果说老祖宗孙文秀是白手起家,成了财主。那我的老爷爷孙如林,二老爷爷孙如山就是“富二代”了!“富二代”,常常少有建树,一点不假。

  父亲说,我的老爷爷虽然也挺能干,从三十来岁起,家里家外一般的事情也就由他做主了。可是,老祖宗那时候毕竟还在世,一直活到83岁,而且一点儿不糊涂。比如起房盖屋、买卖田地等等的事情,就需要请示老祖宗的。因为都知道老人家的威信和影响力。好些事情,只要说是他同意的,就没有人敢反对!“挟天子以令诸侯。何乐而不为呢!”

  然而,凡事有得也就有失。老爷爷孙如林这样做事情,就总是树不起自己的威信来。好在老爷爷是个慢性子,他总是这样安慰自己“不着急,来日方长呢。”老爷爷娶妻早,生儿育女也早。三十四岁的时候,已经是三男两女的父亲了。这当然和老祖宗孙文秀急着抱孙子大有关系。紧接着二老爷爷孙如山超过了他的哥哥,生了四男一女。

  老祖宗孙文秀为什么把好多事情交给儿子们处理呢?一来自己老了,二来想锻炼儿子,还有一个原因,那就是喜欢他的孙子们,喜欢儿孙绕膝的生活。

  据说,他老了的时候,经常杀猪宰羊吃吃喝喝。其实,他能吃多少?都是为了孙子们,能够跟着他吃上好吃的。老祖宗孙文秀还给他的孙子们取了名字。村里人都夸这些名字取得有水平呢。分别是:孙隆旺,孙隆富,孙隆有;孙隆虎,孙隆治,孙隆昌,孙隆柱。

  孙隆旺就是我爷爷,孙隆富是我二爷爷。

  二爷爷也是个抽洋烟的家伙!爷爷经常说,一个弟弟,一个小舅子,把他愁死了!爷爷为了让他们学好,真是打也打过,骂也骂过!可最后还是毛主席让他们彻底戒掉的!二爷因为抽洋烟,一直跟爷爷不分家,全家人凭我爷爷养活。不过,他还算懂事儿,儿子们大一个让走一个,他吩咐说:“你伯伯有我就够了!你们长大了,当兵也行,不要再麻烦你伯伯了!”所以,他的四个儿子,有三个当兵闹了革命。

  孙隆治,就是天明叔叔的父亲,二树灯的爷爷。他三十来岁时,被小日本杀害了!

  最小的,就是老地主孙隆柱了!


  父亲这一代,弟兄总共有十七个;我这一代,已经是三十七个了。

  父亲他们这一代所以闹革命,不全是因为二爷喜欢往外撵他们,主要的原因还是民族恨。日本鬼子来了以后,烧杀抢掠,无恶不作。隆治爷爷就是被鬼子用刺刀捅死的。还有几个亲戚,也惨遭杀害。父辈们在老大毛伯伯的带领下,先后有十二个入党,四个参加八路军、解放军。几乎所有人都参加过基干民兵,扛过枪。毛伯伯当过区长,创建了全县第一个农业生产合作社,后来调到县委工作;他的二弟弟参军后去了延安,听过毛主席讲话,解放后在湖北省委工作;他的四弟弟参军后,打过好多次仗,升到了营长职位。最后牺牲在南下的一次战役中·····

  我的父亲,也是1945年入党的老党员,村里的老干部。他在很小的时候就给游击队送过信,后来进了县大队,还参加过打太原呢。虽然那时候他只是基干民兵,主要负责抬担架。可也很危险呢!据父亲讲,闹年伯伯就是在攻打牛坨寨时,和父亲一起抬着担架往下走,他们东倒西歪地走着,没想到一颗炮弹落到了附近。闹年伯伯有经验,可是,刚说了声“不好”,炮弹就在不远处爆炸了。闹年伯伯的大腿就被炸了个口子,自己也成了伤员!

  父亲说,他当时只是吓了一大跳,耳朵也听不见了。后来才发现帽子不知道什么时候没有了!事后他才想,帽子说不定是被炸飞的!父亲说:“值得庆幸的是咱个子矮,要是高一些,脑袋不就开花了?”是啊!想想也真够玄的。

  父亲经常说,他最佩服的人,就是毛主席了。

  在他的眼里,毛主席比古代那些英雄豪杰都要强得多。所以,毛主席说什么,他就听什么 。比如大炼钢铁的时候,父亲吧家里的所有铁器、铜器都捐献了。连躺柜上的铜锁子都卸下来捐出去了。母亲好不容易才偷偷藏下了一个铜火锅。

  那一年,他把家里埋在地下的几百个大洋也刨出来捐献了。那是爷爷埋下的,可是爷爷和两个伯伯已经去世了,家里就是父亲做主,母亲和大娘阻拦,他说:“新社会了,要这些死宝有什么用!” 就用木头条盘端出去了。

  农业学大寨,父亲领导村里人挖渠筑坝修水库,开山取石头时受得吐了血,他都没有丝毫怨言。可是,有两件事情,父亲有些想不通。一件是把那么好的杨老师打成右派,回到村子里以后,还是死硬顽抗,最后被斗死了!另一件就是开会胜过一切,不把种地当回事儿!

  父亲说:“人是铁饭是钢,搞运动搞得连地都顾不上种,我看就不对了。”









作者简介:水葫芦,本名孙登保,中学化学高级教师。山西人,从小爱好文学,偶有文字见于报纸杂志,或因长相,或因文字,被朋友称为“山药蛋派”传人。有诗为证:
《诗》
诗人的诗像珍珠
一颗是一颗
我的诗是山药蛋
一窝又一窝

本站仅提供存储服务,所有内容均由用户发布,如发现有害或侵权内容,请点击举报
打开APP,阅读全文并永久保存 查看更多类似文章
猜你喜欢
类似文章
【热】打开小程序,算一算2024你的财运
【重点作者】郑彦芳|谷墩儿坐,牛拉磨
关于死亡的话题
有声读物 | 风从脸庞划过
母亲的似水年华
静乔:父母间横亘一生的一个分歧
这样的省钱,最终将无路可走
更多类似文章 >>
生活服务
热点新闻
分享 收藏 导长图 关注 下载文章
绑定账号成功
后续可登录账号畅享VIP特权!
如果VIP功能使用有故障,
可点击这里联系客服!

联系客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