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崔淑英小说：婆媳之间

崔淑英小说：婆媳之间

　　婆媳之间

　　看着婆婆内疚的样子，我心多少有了痛快的感觉，这该是最不能缺少的关系之一，如果婆媳之间，相敬如宾那非把我累死不可。谢天谢地我没有生在那个天经地义的年代。这是战到的第几回合，我也记不清了。反正这样已过了十几年，如果没有这样的小事让我和婆婆对对手或许我们都会寂寞死的。别人怎么样我不知道，最起码我是不行。

　　朝鲜族有句老话说，娶儿媳妇那天老天爷会把蛮横、小气还有刁难都给做婆婆的，因为那是训练儿媳妇的法宝。

　　过门之前我只知道那又矮又胖的婆婆是个出了名的好人，因为知道我和丈夫的人都说，你要是过了门，一定会享福的，她是村的好心人，也是个有名的好媳妇。听说婆婆年轻时没少遭罪，刚过门老婆婆瘫痪，小姑子得痨病，丈夫是小学校长，每天都是早出晚归的。因为那个小学离村子有十五里路。家里外头只她一双手不断忙碌，就这样还不算，爱打仗的三叔还要总是惹是生非的。这都是后来村里人讲给我听的。

　　我想就样一个全好的人能同我一般见识吗？定婚不久我在婆婆面前为了试一试，使过几次性子，婆婆都宽容了。自那以后每看到她老人家那双温和的双眼，还有那张永远和善的在大圆脸，心里就没啥担心啦。她能爱别人对我还能不爱吗？

　　过门第三天，按习俗那是考新媳妇的日子。我这人在家因为是最小的从没有做过什么活计，连最基本的辣白菜都不会做。可是这样的话是不能说出来的，而且在婆婆面前我不想说自己什么都不会。想想什么都不会那就早点起来，先做准备工作。尽管我进入了一级战备状态，甚至把闹钟拨到了凌晨四点，我还是没能表现好。在一阵敲门声里惊醒一看，已是早晨八九点钟的太阳照在玻璃窗上，我一个鲤鱼打挺坐起来，慌乱地喊起睡得象个死牛的丈夫。心想，都是你惹的祸，不让你折腾你不听，这回我算完啦。我生气地摇醒丈夫，不敢出声地指指外面，这时门外又响起敲门声。丈夫却反把我拉进被子里，我气急地说，你没听见外面敲门声？丈夫说，没事。我妈最心疼我啦。什么事有我呢你怕什么呀，再说了我妈妈那么一个好人能给你脸子看吗？我听着丈夫的话心仍是不安，匆匆穿上衣服胆怯地打开了门。

　　婆婆走进来，丝毫没有责怪的意思，而且比往天都笑得和气，一颗心总算回到了原位。她看看我，拉过我的手说，没事年轻人吗。早饭结束，我一边洗碗一边想。干完一定好好睡上一觉，明天一定得早起。正想着，婆婆走了过来。

　　你今天还有事吗？声音柔柔的，笑容可掬得象秋日里温情的菊花。就为了您今天没有责备我，我愿为你做一切事。我心想。没事。我嘿嘿地傻笑着说。

　　没事，洗点衣服吧。软软的语气里却有一股说不出来的强硬，就象一道不能更改的圣旨。

　　您千万没客气，您就尽管吩咐吧。我尽管脸上满是讨好的笑，可心里在说，暴风雨来了。这是报复，用她的职务之便。我怎么办？用什么方法反抗呢？我赶紧用眼睛搜寻着脏衣服，进入我视线的不过只是那么几件，我舒了一口长气。

　　婆婆，她虽不是单位哪个领导，可她比领导还领导，她掌握着我从此以后的生活，影响着我的生活。她的话我不可反驳，不可争论。只要你一张口那就是你的错。

　　嗯，这些脏衣服都是你办婚事耽误了洗。她象变戏法一样，从衣柜里拿出大大小小十几件衣服。要知道那时我们还买不起洗衣机。你看你要是洗累了就放着，我洗。

　　我呆楞地看着那些脏衣服，凉气从脚底下生出来v，冷了那颗感激涕零的心。真想一甩就走开，可是我是她的儿媳妇，我是这家的人，走，走又能走到哪里去呢？回了家妈妈会背驼得更厉害地把我拎来对着婆婆纳纳地道歉，我可不能让妈妈受委屈。想到妈妈我就只有服从了。我木木地说，我能行，我能洗完。

　　或许婆婆会帮我的，还有爱我的丈夫，他会帮我的。我一边想着一边分门别类地泡着衣服。阳光从北方农村那蒙着塑料布的窗子上射下来，照在那搓起的泡沫上，五光十色。

　　看不出你比我想像的麻利多了。我抬起头，看到已是一身外出服，脸上还擦了粉饼的婆婆。心里真是五味翻滚，真想来个横眉冷对。你看怎么样，我抹了你送给我的化妆品。难怪你劝我买贵的，贵的就是好。连我自己都感到年轻了十岁。谢谢你啦我的儿媳妇，不然的话我这辈子都不会这种享受。今天就辛苦你了。婆婆的声音充满了兴奋，充满了一个领导者训服一个小职员的自豪感。

　　此时真的恨透了自已，还给婆婆讲化妆讲人要活得轻松讲要有一颗年轻的心。为了有个好印象我买了一样的品牌的化妆品。我这不是自做自受吗？我那一双无辜的滴着洗衣粉泡沫的手无力地垂着，扮出温顺的样子。

　　噢，不辛苦。我没事儿。婆婆看了我一眼，那一眼象锥子一样直刺我心。没有刁难，没有蛮横那就不是婆婆而是娘家妈。

　　看着走出门去的婆婆，心里真是气得直冒黑烟，可那也只能是冒烟，绝不会失火。我跑去找丈夫帮忙，可丈夫早不知什么时候出去了。我站在空空的屋子里，沮丧到了极点。还说女人是老虎，我看婆婆才是老虎呢。一头狡猾的母老虎，我多象一只可怜的小白兔啊。

　　过春节了。我想只要躲到娘家去，您能把我怎么样？只要我初一那天回了娘家，我定会好好住上些日子，看您还能使唤谁？

　　三十那天早上，婆婆在饭桌上宣布只要在外地工作的大伯哥一家一回来我们就可以走。听那话时我正把热汤送进嘴边，不小心一下把嘴烫了，我用舌尖舔着。心想这要是他们不回来，我不更惨了吗？听二大伯嫂说，婆婆是个热心人，那只是因为常帮人忙，还有一点是因为她好客，特别在春节期间，家里总要摆上两桌迎接客人。儿媳妇要在灶前不断地做这儿做那儿，然后她老人家会说，这是我新过门的儿媳妇。你就得在那些人不断的夸奖里，不断的忙活儿。她还说你自已那时候可是交了让婆婆满意的答卷，这回就看我的。看婆婆用什么方法驯服你，还真让人有点试目以待。

　　初一那天早上，虽然我起得早，我想我也不能象机器人一样，她让我干什么我就干什么呀。我坐在炕边想招儿，想得头都痛了，可还是什么也没想出来。

　　来到后院打开门，一团雾气忽儿地包围了我。昨晚没睡好吧。婆婆的声音夹在水气里，有点绵绵远远的。您怎么知道的？

　　你们那屋里的灯一直亮着。噢，你来了，我也该歇歇了。我从昨晚上就准备的快差不多了，你就把那波菜轻抄一下就行，一会我来拌菜。

　　轻抄是怎么做呢？本想问一下。可想想还是算了。我想只让我做这点事儿，这不是给我个台阶下吗。心想还是婆婆想的周到，昨晚上的猜测埋怨怄气全没了。婆婆也是个拿了人家的手短的人哩，我心里暗喜自己的高明。

　　我一边高兴一边准备抄。水开了，我把洗好的菜放了进去，盖上了盖子。过了有十分钟打开盖子一看，天啊，已熬出了绿汤水。原来抄这青菜还这么难啊，怪只怪我从不用心去做家务，到了用的时候才知道不会的太多了。

　　我正呆楞着不知如何是好。 的时候婆婆来了，婆婆不经心地问，炒好了吗？赶快得摆饭桌了，这初一的饭可不能晚。

　　我挡在灶前支支吾吾的不知找什么补救的办法好。心里怕她老人家会不留情面，那我不一年都不顺吗？又怕她说我在家没学好女人的活计，那不连母亲都捎上了吗？

　　我正转脑筋时婆婆静静地看了我有一分钟，可我感到那有一个世纪那么长，大冬天的湿了全部内衣，身后的灶火又炽烤着，我脑门上的汗越来越多。

　　又熬汤了，看来你熬汤还是有一手。抄菜有盖锅的吗？她拿起锅盖，用筷子挑起那烂烂的青菜。我闭上了眼睛，任凭她老人家的教训啦。

　　我就知道你水平高，多买了一把。去摆桌子吧，你呀。婆婆摇了摇头，噗哧一下乐了。我看到她乐了，才松了一口气。涎着一张脸说，妈，您以后多教我，我好不再有这样的事啦。

　　婆婆没有吱声，但我从她的侧面看到了，她脸上有一丝胜利的微笑滑过。噢。是这样。

　　过了年，丈夫又要去外地了，我跟丈夫商量想回娘家住。丈夫开始不同意，说要想想。我看要不行，就同婆婆说了。婆婆看看我又看看公公说，那就回去住吧。看着你一个人在家里的样子，还真的很心疼，娘家方便的话就去吧。

　　我生日是暮春的时候，丈夫走时对我说，我生日的时候回不来，让我找朋友好好玩玩。那天我给朋友打了几个电话，他们都很忙，又不能对他们说，自已生日想让他们陪。我只好从早晨九点去街里逛，一直到了很晚才回来。

　　刚进院里妈妈就迎了出来，埋怨我咋这么晚才回来，你婆婆来给你过生日来了。我婆婆，她……来了。我有点想哭。

　　已经坐了一下午了。我三步并做两步走了进去，看到婆婆那胖胖的脸，我禁不住抱住她就呜呜地哭开来。我哭出了对丈夫的思念，也哭出了对婆婆感动。

　　妈说，你看你婆婆还抓来下蛋的母鸡呢，还有这水果。

　　灶台前的一只拴了脚的鸡咕咕地叫着，还有那放在灶台上的一大袋水果，一定花去了婆婆很多的钱。

　　这时妈很歉疚地说，这孩子不懂事，一定没少给你惹麻烦。

　　哪里话，她的性格虽然倔了点儿，但还是很开朗明事理的。

　　婆婆，您是怎么知道我的生日的？您怎么记住的？

　　是你公公提醒我的。你丈夫走的时候一再要我别忘了。你知道吗，别的儿媳妇我没有给他们过过生日，原因很简单，给谁不给谁过呀，我总不能为了这事伤她们谁的心。但你例外。

　　我知道，这些事看似小事，但却是不容易做的。儿女多也是一种压力。

　　妈很感激地说着谢话，不断地检举着自己姑娘的不足，就好象只有这样才能使她安心。只有这样才能和这亲家母搞好关系一样，好象一个家长把一个很差的学生交到老师那里过意不去一样。

　　婆婆要坐车回家了，那已是末班车了。车上没有几个人，当我看到婆婆那胖胖的身子坐到位子上时，我的心涌上来一股冲动，我想今晚睡在她的身边，体会那种妈以外的母亲的爱。

　　我没有上车，只是站在那里看着车走远，看着晚霞映着的车窗上，反射出来的光，那光远了，却射进了我心里，婆婆不是敌人，也不对手，她是另一个我生命b中的母亲。

　　车溶进了那远处的地平线上。

　　作者简介：

　　崔淑英 ，1965年4月23日出生于黑龙江省牡丹江市。曾在《北方文学》发表过散文《亲情散文二题》,在《散文》月刊,发表散文《感思》,在湖北《九头鸟》刊物亲情征文获得一等奖。现居韩国京几道扬州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