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瑞瑜：比梦更美
比 梦 更 美
——俄罗斯散记之八
在圣彼得堡时，作家协会主席伊万·萨比洛对我们说：“你们一定要看看我们的芭蕾舞！”他激动的声音充满自豪，嘴唇蠕动，那“马克思式的大胡子”也仿佛微微颤抖着，“俄罗斯什么都不行了，只有列宁地铁和芭蕾舞，依然放射着独有的历史光芒！”
“百闻不如一见，这次我们一定要观赏圣彼得堡的芭蕾舞演出！”我们知道，芭蕾舞是法文译音，虽然起源于意大利，形成于十七世纪的法国，但自从十八世纪传入俄国后，就创建了俄罗斯芭蕾舞学派。圣彼得堡皇家芭蕾舞学校是举世闻名的。圣彼得堡是芭蕾舞艺术之城，这里涌现过瓦冈诺娃，巴甫洛娃，不少世界第一流的芭蕾舞蹈艺术家。至到90年代的今天，这种古典艺术“永葆其美妙的青春”，艺术魅力，历久不衰。
在圣彼得堡看芭蕾舞，和俄罗斯人一起看芭蕾舞，这不是一次很有意思的经历吗？
9月22日傍晚，路灯明亮。刚下完一场霏霏秋雨，圣彼得堡全城像水浇过一样清洁、鲜明。倒有“渭城朝雨渑轻尘，客舍青青柳色新”之感。我们来到十月音乐厅看芭蕾舞剧《天鹅湖》。陪我们的是伊万·萨比洛夫人卡列尼娜·费多列夫娜。
十月音乐厅是一座美丽、壮观的剧场，入场的休息厅十分宽敞，设有长椅，小卖店。剧场里铺着地毯，沙发座席，柔软舒适。我们进入时，观众已经坐满，场内出奇的寂静，无人吸烟，更无一人喧哗骚动，真是鸦雀无声，秩序井然。我紧靠着卡列尼娜·费多列夫娜默默地坐了下来，我旁边坐的是翻译郝建恒教授。随着灯光渐暗，乐池里响起柴可夫斯基的乐曲，《天鹅湖》开幕了。刹时，剧场内更是一片沉静。
舞台上表现着一个古老的神话故事，多么美丽的一群奋飞的白天鹅！舞姿是那么轻盈、快乐。她就是被恶魔掳去的变成天鹅的公主奥杰塔吗？他就是与奥杰塔相爱的王子齐格菲尔得吗？多么忠贞不渝的人类的相爱j是爱情的力量战胜了恶魔，奥杰塔由天鹅又恢复了人身。啊，这至高无上的爱！……
技艺高超，卓越的舞姿，令人倾倒。我身旁所有的俄罗斯观众入神了！
此刻，我脑海里涌起艾青写给乌兰诺娃的诗句：
像云一样柔软，
像风一样轻，
比月光更明亮，
比夜更宁静——
不是天上的仙女，
却是人间的女神，
比梦更美，
比幻想更动人——
是劳动创造的结晶。
我惊叹，芭蕾舞，比梦更美，舞蹈的语言，脚尖上的诗！俄罗斯人为什么如此喜欢芭蕾舞《天鹅湖》？百看不厌，常看常新，是怎样的陶醉在那不朽的艺术魅力之中？我想起一句“天工人巧日争新”的中国古诗。想起中国观众看京剧，东北农民看二人转，不也是像俄罗斯人看芭蕾这样入魔吗？
幕间休息时，我身边的卡列尼娜·费多列夫娜神秘地对我说：
“我女儿才15岁，就是芭蕾舞团的演员。”
我指着舞台上边问：“在上边吗？”
她点点头。
“你有几个孩子？”我问。
“只有一个孩子。她从小爱芭蕾。”
“只有一个宝贝女儿年纪轻轻，就选择跳芭蕾为职业吗？”我说。
她又点点头，浅浅一笑，眼里闪烁着满意和自豪的神情。
又开演了。她倏然眼睛一亮，指着舞台上一群轻舞着的天鹅姑娘说：
“哪，哪，我女儿，看到没有？”
我眼睛里，那些天鹅姑娘，一样的美丽，一样的衣裙，一样的容貌，也一样的舞姿，我无论如何也分辨不出哪个白天鹅是卡列尼娜·费多列夫娜的女儿？我只能望着舞台茫然地发愕。
卡列尼娜·费多列夫娜默默地微笑，不语。
“看懂了吗？”她问。
“瞳了。”我答。
她说：
“美的艺术，人类共同财富，谁能不懂？”
我赞赏她的话，芭蕾舞正是这样的艺术！
幕布落下，演出结束了。观众却不走动，纷纷从座席上站了起来，哗哗地用力鼓掌。雷动的掌声催促舞台上幕布又启开，女主角手牵着男主角轻步登台，谢幕，凡名观众跑上台去把一束柬鲜花献给男女主演，也有人把一束鲜花一扔，掠过高空，飞向舞台。观众还在静静地站着，依然不肯离去，继续热烈鼓掌，深情地望着舞台上谢幕的演员微笑、致意……
看圣彼得堡芭蕾舞演员表演是艺术美感的享受；从看芭蕾舞的俄罗斯观众的表现，如此文明礼貌，也不能不给人以深深难忘的印象。
1993年11月7日于哈尔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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