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玉新：咸菜情结

　　咸菜情结

　　冬日里吃饭的时候，总是想吃一口咸韭菜，这也许就是对亲情的一种追忆吧！

　　记得小的时候，一年四季，五冬六夏，我们家的厨房里都摆放着两口大瓦缸，一个是酸菜缸，一个是盛放全家每天做饭用的清水的。还有一个瓦坛子，那里面就腌制着全家喜欢吃的咸韭菜、咸红萝卜、咸洋姜等等。

　　这口瓦坛子，坐落在东边窗下。从占据大屋近一半地方的炕上朝屋里看，两口大缸、一个坛子就是这个屋里最新的物件，再就是一个大方桌和几把破椅子了。如果一天不开窗子，满屋子都能嗅到酸白菜和咸菜那股淡淡的混合酝酿的香气，我常常想，为什么屋里要摆放这样的东西。后来慢慢长大了，也渐渐明白了，那个时候家里贫困，冬天没有菜吃，也就只有酸白菜、咸韭菜能陪伴人度过漫长的冬季了。冬季为了不让大瓦缸和坛子冻坏，只能摆让在有点温度的厨房了。感慨岁月的煎熬时候，我也从心里对艰苦的日子感到无奈，盼望着早日能过上幸福的生活。

　　这口坛子，平时上面盖着一块破纱布。有的时候上盖着一张破筛子，远看近瞧，活像一朵雨后的蘑菇，或者，又像是父亲平时戴在头上的一顶草帽。当然，这一切，都是母亲的匠心。这样盖的好处是，咸菜瓦坛子既防灰尘又透气，要想捞咸菜也方便，伸手就能捞到。

　　那时，我们兄弟姐妹三个孩子，冬天的下饭菜，就指望着那一缸酸白菜，就指望着这一口瓦坛子的腌咸菜了。

　　深秋一直到初冬前，这个时候就是咸菜坛子逐渐被填满饱肚子的时候。每年最后一茬的韭菜收获后，就被母亲洗净控干水分撒上盐粒腌制起来。秋收后地里剩下的那些小小的红萝卜，不论大小，一律洗干净入坛子。还有在地里能收到的大葱叶子、挖地一尺见到的洋姜，都入坛子腌制起来。要论腌咸菜的口感，按照母亲的惯例，还是首选韭菜，有时候坛子里也会出现几个咸青辣椒，吃起来也是别有滋味的。后来家里逐渐有空闲地种蔬菜了，入冬前那些大一点的红萝卜，还有一些白萝卜和大白菜，就都入了菜窖，储存在冬季慢慢吃，但是腌制酸菜和腌制咸菜照样进行。

　　腌咸菜的时候，母亲总是挽着袖子，招呼着我们帮忙，先把瓦坛子里的旧咸菜捞出来，再把事先洗净、削去根须的红萝卜和洋姜，一个个放进去，放一层萝卜和洋姜，撒一层盐。等新鲜的萝卜和洋姜装完，最后才把陈年的咸菜倒在上面，并且一一按压实落。望着满满当当一大坛子咸菜，仿佛看到了一大家人不再为吃菜发愁，母亲这才松口气，拭去额上沁出的汗珠，满意地说，又够吃上一年的了！

　　当然，这样的美味，在漫长的冬季的饭桌上是最常见的。每次做饭前，母亲都要从瓦坛子里捞一些咸菜，用清水浸泡一段时间，挤干水分切碎，烧一点油泼在上面，再浇点醋当菜吃，很合胃口。特别是偶尔吃到一顿白面拉条子拌咸菜，那可是我们全家的最爱。那咸菜嚼在嘴里咸咸的，越嚼越香，香，真香！当然，吃多了，口渴的厉害当然喝水也多了。特别是夜里，口渴了，睡一会儿，就起来喝水，冬天夜长，一夜不知起来几回，弄得被窝儿都凉了。当然会招致母亲的数落。

　　为了使那个年代贫困的家里饭菜能丰盛些，母亲想着法子让我们吃得好一些。一样的咸菜，母亲还做成了咸菜拌红辣子、炒咸菜等等。

　　咸菜拌红辣子，就是将咸菜用清水浸一浸，切细了，再加一点点碾碎的红辣椒面子，撒一把葱花，用烧好的滚烫的热油泼一下。吃汤面片饭时，全家人你一筷子我一筷子就着下饭。全那场面热火朝天，其乐融融。大家吃的吸溜吸溜的，又咸又辣的滋味，吃的全身大汗淋漓，吃的畅快舒服。那时的生活，就是这么简单，但是每天幸福感满怀。每次父亲他们到西湖等地打柴放羊的时候，带的最多的就是油泼咸菜拌红辣子。他们装上几玻璃罐头瓶子咸菜，在野外炒面拌咸菜，拉条子拌咸菜就是最好的饭菜。

　　炒咸菜，同样是先用清水浸了，再将咸菜切碎了，挤净了水，下锅爆炒，加上些许辣椒和葱花，更是百吃不厌。后来随着社会的发展农村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都告别了贫困拮据的日子，随之而来的是经济的快速发展和物质的极大丰富，家家户户的餐桌上菜肴花样繁多，咸菜也就渐渐退出了人们的菜单。这时，母亲也苍老年迈了。

　　也许，就在小时候，我就养成了爱吃咸菜的习惯，直到现在，即使饭桌上菜肴再多，长时间不见了咸菜，就像缺少了什么东西似的抓心挠肺。虽然现在讲究饮食的健康，不再提倡吃腌制的蔬菜，腌菜已成为餐桌上昙花一现改换口味的点缀品了。虽然在超市和菜店里面也有卖的咸菜，但我是不屑一顾的。偶尔在亲戚朋友家找些咸菜吃一点，就会感觉如吃到了美味佳肴，那种苦尽甘来的享受，那种浓浓的亲情就会涌上心头，久久挥之不去。

　　（2019.8.1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