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编按】
今天的《外科史话》栏目,小编继续请出中山大学第六医院知名的外科学教授陈 双主任来谈一谈:外科历史中与诺奖的交集和轶事,回望一下,颜值爆表,逼格满满的“诺奖”其实也不是完美无瑕,也存在不足与缺憾,今天所谈及的是让你反思:同样是伟大的诺贝尔生理学或医学奖奖章,好像有时的光芒并非一样,
为什么?
值得各位认真的读一读,想一想。
楔子
1850年,当年17岁的诺贝尔,就以工程师的名义,远渡重洋,来到美国,在著名的艾利逊工程师的工场里实习。实习期满后,他又到美国及欧各国考察了4年,才回到家中。
除俄文和瑞典文以外,诺贝尔还通晓英文、法文和德文。
行千里路,读万卷书。
曾有人称诺贝尔为欧洲“最富有的流浪汉”,此时的诺贝尔才华横溢。
一次,在圣彼得堡,西宁教授做锤击硝化甘油发生爆炸实验给诺贝尔看,并说,如能想出切实的办法使它爆炸,它将在军事上大有用处。这引起了年轻诺贝尔的极大兴趣。从此以后,诺贝尔对此念念不忘,决心要完成这一发明。
诺贝尔的财富正是源于他发明硝化甘油炸药用的雷管,
财富的积累也是不易,1863年,发明硝化甘油炸药用雷管;10月,获得硝化甘油炸药的专利,
但1864年,因硝化甘油工厂爆炸,他的弟弟耶米尔惨死,父亲也受了重伤,关闭了瑞典工厂,又前往在德国建厂;10月,又成立硝化甘油炸药公司。以
此后,一直在忙碌着,在发明着,直到1896年12月10日,63岁的他,在意大利圣雷穆的别墅里逝世。
诺贝尔一生都很勤奋,有着无穷的创造力,他把自己的全部精力献给了科学事业,创造了巨大的物质财富,促进了人类文明。他在去世前一年(1895年)留下遗嘱(will),将价值瑞典币30余亿克朗的财产的一部分(共920万美元)作为基金,以利息作为奖金,每年颁发给在物理、化学、生物、医学和文学方面有贡献的人,所以,每年的12月10日在瑞典颁奖
(上图,诺贝尔的遗嘱)
Alfred Nobel's will stated that 94% of his total assets should be used to establish the Nobel Prizes.
回望在100多年来的诺贝尔生理学或医学奖的历史中,因为某一特定的手术获诺奖真的是少之又少。
但就算这样,你可能永远都不会相信,诺奖如此高尚,颜值爆表,但也可能是一个错误!(只有从历史这个角度来看)
历史上确实就有一个这样的一个诺奖,奖的就是一个手术,一种治疗,但这个术式却为人类却带来了一次深重的灾难。
(上图,上世纪50年代的诺贝尔生理或医学奖的纪念邮)。
葡萄牙
历史:就是在新中国成立的那年—1949年,世界上最最著名的大奖—诺贝尔生理学或医学奖被授予了葡萄牙神经外科医师António Egas Moniz,表彰他的一种手术,即前脑白质切除术(lobotomy)。
(上图,葡萄牙António Egas Moniz医生像)
让我们回到上个世纪的30年代,那个年代人类对于自己大脑的认识还很局限。人除了身体的疾病,人还会出现有精神问题,特别是对于那些极具危险性的精神病患者,当时的医学是没有有效疗法,只能以物理(如电休克)来束缚或是应用大剂量的镇静剂来获得一时性的缓解。
那是1935年,在伦敦召开的神经学大会上,来自耶鲁大学的神经学家John Farquhar Fulton发表了一项研究:他们损毁了两只黑猩猩的前脑叶与其它脑区的神经连接,结果发现这两只黑猩猩变得温顺了许多。这个小小的、不算很惊人的研究却启发了当时参会的一位葡萄牙神经外科医生António Egas Moniz。他马上意识到这可能为手术治疗人类的精神病找到了一个可能的方法。
其实,通过手术治疗精神病并不算是一个很新颖的想法,早在十九世纪末就有人陆续开始了这类尝试,但这些手术的效果大多并不尽如人意。但Moniz还是决定要再试一试。
1935年11月12日,其实就在Moniz从伦敦回来不久,他就在里斯本的圣玛塔医院做了第一次尝试,由于文献说当时他本人患有痛风,所以手术实际上是在他的指导下,由其助手Lima完成的。
手术之后,这个病人活了下来,而且精神症状有所减轻,尽管病人最终没有恢复到当初所想的地步,但是Moniz依然宣称他的这种手术取得了成功 。因此,Moniz又接二连三做了更多的类似手术。非常幸运的是,Moniz前20例手术的病人都幸存地活下来了,也没留下太过严重的后遗症。
加上Moniz在早些年因为发明脑血管造影术,而在专业学术上颇有名望,因此,他的这项工作刚一发表就在全世界备受关注。
最初,Moniz的方法需要给颅骨定位、钻孔等等复杂的程序,这不但大大延长了手术所需的时间,也对做手术的医生技术提出了很高的要求。但当时的社会需要接受“治疗”的“精神病”患者可能实在太多,而那时候大部分精神病院又都不配备专业的手术室,精神病医生们迫切需要一种更加“实用、快捷”的方法。
“实用、快捷”的方法来了。
时间到了1945年,一个美国医生Walter Jackson Freeman II对这种“手术”进行了一项“彻底改进”,他发明了所谓的“冰锥疗法”
著名的(ice-pick lobotomy)。
看看上图的手术式具,令人发怵,会不会想起美国大片《本能》一宗离奇的冰锥杀人命....
“手术”是真正意义上的“触目”惊心——医生直接用锤子将一根大概筷子粗的钢针从病人的眼球上方凿入脑内,而后徒手搅动那根钢针以摧毁病人前脑叶。这种手术不但简便快捷,而且还不需要很严格的消毒措施,当时精神病院里那些用来对付危险患者的束缚用具稍加改造就可以成为一个临时的手术台,因而在发明之初便大受欢迎。
然而,随着手术的普及,尤其是“冰锥疗法”问世后,情况变得糟糕起来:由于这种手术既没有精确的定位,也没有标准的操作流程,医生往往是凭感觉对着病人大脑乱捣一气,所以术后病人的表现可谓千奇百怪的。有些病人直接死于手术或是因为手术后遗症而自杀;有些人出现了不同类型的残疾;也有一些出现了极端的狂躁或是抑郁症状;而最多的情况是,病人精神病症状有所减轻的同时又出现了严重的后遗症:即这些病人变得像行尸走肉一般,孤僻,迟钝,麻木,神情呆滞,任人摆布,可能从此一生就生活在无尽的虚无之中。
更可怕的是前脑叶切除术开始遭到滥用,这也是这一手术在今天声名狼藉的主要原因之一。精神病院的医生为了省事,开始没节制地给病人实施前脑叶白质切除术;那些饱受患有精神病的家庭成员折磨的家人也热衷于将他们得病的亲人送去接受这种手术。加上“冰锥疗法”的发明人Freeman II十分善于宣传,经常纠集一群记者搞一些“医疗秀”之类的节目,用以提高这种疗法的知名度,一时之间,前脑叶切除术变得非常流行。由于没有适当的管理,许多街边的小诊所也开始打出前脑叶切除术的招牌,用简陋的工具和只经过简单培训的人员来实施这种手术。
与此同时,手术的实施对象也从严重的精神病患者扩展到了一切精神或行为有异常的人群,到最后如弗里曼之流甚至是来者不拒,都不问有病没病只要给钱就敢做,这种状况甚至连莫尼斯本人都有些看不下去。
当时小诊所打出的做前脑叶白质切除术的小广告。
到20世纪40年代后半段,情况变得愈发糟糕起来,声称可以“治疗疯狂”的前脑叶切除术本身却陷入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疯狂和混乱中。由于媒体和广告的添油加醋,这种本该是治疗严重精神病的最后手段在一般民众的心目中俨然成了解决一切问题的万金油。
据说,日本人更变态,还有一些日本家长觉得他们小孩“不乖”,带小孩来做这种手术。在丹麦,政府还专门为这类“新型疗法”建造了大量医院,而针对的疾病则是从弱智到厌食症简直无所不包。在情况最严重的美国,由于freeman等人鼓吹“精神病要扼杀在萌芽状态”,成千上万的人没有经过仔细检查就被拉去做了这种手术。更有甚者将这种手术用在了暴力罪犯和政治犯身上。可怕呀,可怕!
翻阅着那个时代的病历,不难发现许多令人扼腕的悲剧。《华尔街日报》在近来的早些时候的一篇报道披露,在二战期间和结束之后,美国政府曾对一批遭受战后精神创伤的退伍军人集体实施前脑叶白质切除术,而其中有相当一部分都遭受了伴随其一生的严重后遗症。
其实,早在1944年,《Journal of Nervous and Mental Disease》杂志就撰文认为前脑叶白质切除术会导致病人出现暴力倾向或是奴性和盲从。1947年,瑞典精神病理学家Snorre Wohlfahrt更是多次强调“前脑叶白质切除术过于危险,不适合用来治疗精神分裂症或是其它精神症状。”但是,在一片狂热的喧嚣中犹如苍茫大海中的浪花,很快就湮灭了....
最终在1949年底,António Egas Moniz还获得了诺奖。
反思
当我们今天与各位再反思上面这段历史,也许有人一定要问一问,为什么?
与所有实用技术一样,医学也需要严谨的理论基础。然而当医疗缺乏思考,缺乏理性时,个别冲动会使人们暂时跳过理论以“经验技术”的形式去解决燃眉之急。
所以,再好、再实用的技术如果没有扎实理论依托,这种“技术”终究是难以完美的。我们的希望是今天的外科医生一定要牢记历史,深深地认识到外科的发展本身是经历了无数磨难,付出了巨大代价,走了许多弯路才发展到今天的。
这里,我们会用一句日常说的话与各位分享:历史不会再现,但,历史可以惊人地相似。
最后,我还想弱弱地问一句:今日,疝外科界甚至整个外科界是否还有人做着类似的手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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