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这个故事的主角还是魏文侯。作为《资治通鉴》时代的第一位明君,他的戏份比较多。这完全可以理解,中国历史上心里明白的老板太少,逮住一个,司马光当然要多讲一讲,让后世那些当老板的看看:好老板,是这样当的。
此时,魏国国相,也就是魏国国家总理的位子空出来了,魏文侯打算物色一位国相。他找到了李克,想听听李克的看法。
“先生您曾经说过,国乱思良相,家贫思贤妻。现在魏国呢,我觉得基本上能当国相的也就魏成和翟璜两个人,您觉得他们两个人谁更合适?”魏文侯问。
李克有些懵。于情于理,这种事情都不该由他发表意见。而且这个问题不好回答,是要得罪人的啊。
所以,李克推辞:“卑不谋尊,疏不谋戚。”
什么意思?
“卑不谋尊,疏不谋戚”在某些地方又写作“卑不间尊、疏不间亲”。谋是谋划,间是离间,意思差不多:地位低的人别在地位尊贵之人中搅风搞雨,关系疏远的人别对关系亲近之人的关系说三道四。
比如,你一个小角色,就不要试图挑拨离间大佬之间的关系了。你一个外人,就不要在人家两口子之间说三道四了。
所以,在我国社会中,说话、做事,首要的一点就是区分亲疏贵贱,就是说先要自己掂量掂量,处于什么样的地位,处于什么样的关系,然后决定说什么话,做什么事。
所以李克说:“臣在阙门之外,不敢当命。”古代的宫廷之外有双阙,阙门之外就是宫廷之外。国家领导人在宫中讨论国家大事,阙门之外自然表示级别较低,没有资格参与国家大事的讨论。
我一个常委会都没资格列席的人,对于任命国相这种事,不敢发表意见啊。
魏文侯接着说:“在这件事情上您就不要谦让客气了!”言外之意是:我是真的要咨询你的意见,你就不要再跟我打太极了。
到了这个时候,李克再藏着掖着就不合适了。但这是不是表示他可以直接评判这两个人的优劣高下呢?并不是。
他是这样回答的:“判断识别一个人,五点就够了:居视其所亲,富视其所兴,达视其所举,穷视其所不为,贫视其所不取。”
他只是给出了评判的标准与原则,最终的判断还是要留给魏文侯。
这是李克的智慧,不要再背后评判一个人,尤其是一个地位比自己高的人,以及不要代替领导作出最终的判断。
魏文侯马上明白了。
2
中国自古以来就是一个人治社会。毫不夸张地说,在中国社会中,领导合不合格,事业能不能成功,主要依赖能不能用对人。人用对了,就是好领导,事情也多半能成;反之,人用错了,领导能力就不及格,事情就几乎没有成功的可能。
所以,在人治环境下,识人是一门很重要的学问,也是一种很重要的技能。
相应地,中国传统社会发展出了一门识人的学问。从南北朝时期刘劭的《人物志》到晚清曾国藩的《冰鉴》,识人学系统而复杂。
不过,要论精辟,当属李克这五点:居视其所亲,富视其所兴,达视其所举,穷视其所不为,贫视其所不取。
居视其所亲:闲居在家时,要看他整天和什么人混在一起。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一个人整天和什么样的人混在一起,那么他多半也是那样的人。再者,一个人在外面,往往是带着面具的,他的形象往往有伪装、扮演的成分。闲居在家时,才会卸下伪装,表现出最真实的自己。所以,看他在家的时候和什么人比较亲近,才能看出这个人的真面目。
富视其所兴:对于有钱人呢,要看他把钱花在什么地方。
人穷的时候,钱多半拿来维持基本的生计,有钱了,他才能去干自己真正喜欢、真正想干的事,就此也就可以看出他的兴趣爱好、志向抱负以及人格品性。
达视其所举:对于身居高位的权贵呢,就要看他举荐、任用什么人。
飞黄腾达了,当了大官了,就有了任用、举荐他人的权力。此时,他举荐、任用什么人,可以看出他内心中真正重视、尊重什么东西,也可看出他的胸襟与肚量。
穷视其所不为:对于地位低贱、身处困境的人,要看他啥事不干。
这里的“穷”指身处困境。为了摆脱困境,人们往往会做出平时不好意思做的事,或者突破平时以为牢不可破的底线,放弃立身为人的原则。所以,看一个人在卑贱窘迫的困境中还坚持着不做什么事,就可以看出这个人真正的原则与底线。
贫视其所不取:对于没钱的穷人,要看他什么样的财富不取。
这里的贫是现代意义上的贫穷。人没钱了,或者自以为没钱了,就会想办法弄钱,但弄钱的方式也有不同,有的人什么样的钱都敢拿,但有的人有所不取。所以,看一个人在贫穷的状态下什么样的财物他不拿,可以看出一个人的品性。
居视其所亲,富视其所兴,达视其所举,穷视其所不为,贫视其所不取。判断评价任何一个人,这五点就够了。
联系客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