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探寻中国近代建筑后记

 三年的时间里,我一直没有停止思考一个问题,就是我写这本书的目的到底是什么?我曾经想过用一己之力震撼中国,我也曾想过展现有史以来最全的中国近代史拼图,云云,毕竟年轻人嘛,有点狂想和妄想还是可以理解的。但当我在2010年3月5日,写下了本书最后一个句号的时候,一切的一切似乎已经变得云淡风轻,那些宏图大志在那一刻已然变得不再重要。我在这一天的日记里写道:“我无数次地想到此时此刻会是怎样的情景,但直到今天真正迎来这一刻,我的感觉就是平静,无比的平静······”。回想这三年的苦辣酸甜,个中滋味也许只有自己才能品嚼。这本书几乎贯穿了我这三年全部的生活空间,它的成长伴随着我的成长。平静是因为曾经的梦想被稀释了吗?不,我的梦想已经融进书中的每一个字,每一句话,每一幅图之中。目的已经变得无足轻重,它只不过是我的一段成长经历而已。这段经历让我触摸到了中国近代历史的肌肤,让我知道布满暗疮褐斑的皮肤下,实则是鲜活的肉体;这段经历让我领略了建筑的大成之美,艺术的鉴赏美和历史的沧桑美在它们的身上融会贯通;这段经历记录下了我,一个无疆行者的无疆之旅。

这三年时间里我按图索骥,去到中国二十余座城市寻访那里的近代历史建筑。在天津,我站在解放北路高大挺拔的柱列下仰望着苍穹,遥想着曾经北方华尔街上的车水马龙;我站在海河中心的万国桥上,依稀可见曾经繁忙的海河码头和飘扬的九国国旗;我行走于五大道,秋后的落叶铺满了柏油路,一缕斜阳透过树杈的缝隙洒落在斑驳的砖墙上,曾经那安逸恬静的生活是否仍旧在一处处深宅大院中上演呢?在上海,我哼唱着周杰伦的《上海一九四三》,缓缓的走过外滩,在外白渡桥上,我回首这素有十里洋场之称的外滩,陆家嘴的高楼巨厦并未与其争艳,这里是近代远东的中心,这里,就是上海;上海法租界与天津五大道似有异曲同工,但前者更多了一丝浪漫和奢华,百乐门早已今非昔比,但夜上海的灯红酒绿早已渗透进了这三字中;在徐家汇教堂,我感受到了虔诚和纯净,宗教的意义可能就是让人们的内心中有一块净土吧。汉江与长江汇于九省通衢的武汉,我站在黄鹤楼上,感叹着龟蛇二山的造化钟神秀,感叹着武汉三镇这自然和谐的划分;汉口五国租界沿长江向下游一字排开,笔直的道路降低了我寻访的难度,但要知道这是列强在我们的国土上划地牟利的痕迹啊!当我登上广州的沙面岛,南粤重镇的喧嚣似乎被一衣带水的珠江屏蔽,绿树成荫的沙面,加上美轮美奂的异域建筑,令人仿佛置身于世外桃源。天安门广场的两侧各有一条不起眼的小路,他们的名字叫做东交民巷、西交民巷,可是在近代,这里发出的声音却让腐朽败落的清朝统治者胆寒,列强的驻京代表就扎营在这里。

厦门鼓浪屿,已经远远超出了一座岛的意义,行走在鼓浪屿上,几乎无人不会迷路,但人们醉心于迷失在这些蜿蜒曲折的小石板路上,和那上千幢各式风格的别墅中。青岛和大连就像一座姊妹城,扼山东、辽东半岛,德国人和俄国人在一百年前引进了几乎相同的城市规划理念,造就了这两座城市的雏形。漫步于青岛的太平路,我向旅伴描述着当年德国人规划出的交通仓储区、商业区、政治区、宗教区和住宅区,我们参观了总督官邸、欧洲人监狱、花石楼这些已经被辟为博物馆的建筑,她不停地问,我不停地说,楼上楼下,难道这就是上下求索?在大连我抚摸着达里尼市政厅已经严重风化的墙面,想着俄国人为什么要给大连取达里尼这样一个美丽的名字?旅顺在李鸿章的苦心经营下成为东北亚著名的军港,但随处可见的俄日建筑让我心酸,为什么我们的军港要让外人来经营,自己的海军经费却要拿来给慈禧做寿!哈尔滨没有被寒冷锁住浪漫和华丽,零下三十度,我哆嗦地蹒跚在中央大街上,吃着马迭尔冰棍,看着那些美丽的新艺术运动风格的建筑,由衷的发出一声叹息:“贼冷啊!”。我对长春充满了一种特殊的眷顾,今天的长春地质宫,是曾经的伪满洲国给溥仪新建的皇宫。我的父母在七十年代末进入长春地质学院,就曾在这座建筑内上课。当我在2009年的隆冬时节来到这里的时候,我感受到了建筑的一种人文特质,三十多年一转眼就过去了,而我却在这里听到了父母的青春之歌。

我从南京的下关码头乘船前往浦口,曾经的交通要塞如今已经没落,不过津浦线的零起点依然是重要的工业遗产。“上有天堂,下有苏杭”,苏杭的自然美景令人留恋,不过苏州的教会东吴大学,和杭州的解放路、环西湖近代建筑群,让我领略到了另一种韵味的苏杭。福州的仓山曾是近代中国第一批开埠的区域,但如今却是满目疮痍,站在破败的汇丰银行旧址前,我不禁扼腕。在沈阳,我看到了大和宾馆,这让我想到了哈尔滨、长春、大连、旅顺的大和宾馆,连锁饭店的经营模式在近代实际上就产生了。烟台山上集中了近代中国密度最大的领事馆群,而山下的海关街、海岸街上集中了多家外国洋行、银行、饭店,在这山海之间的狭小地带上,烟台的近代文明风生水起。镇江辖长江与京杭运河交汇处得天独厚的地理区位,曾是第二批开埠通商的口岸城市,但是这里很多的近代遗迹却是难以寻觅,不过保存完好的英国领事馆建筑群却堪称是中国近代领事馆建筑的精品代表。三江汇于宁波,成就了宁波江北的繁荣,上海的崛起让这里恢复了平淡,但老外滩依然散发着独特的魅力。重庆是让我难以捉摸的一座城市,看上去美丽温柔的女生,却有着火辣的性格,看上去衣衫褴褛的船工脚夫,却是出手阔绰,火锅里飘满的辣椒八角,在麻油的过滤后,却变得爽口无比,当然还有重庆的建筑,光鲜华丽的交通银行和长满青苔的聚兴城银行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我行走在重庆,感受着她的异质。我坐在坊子老站那坑洼的月台上,脚下的钢轨向远处延伸,斑斑锈迹腐蚀了往昔的喧嚣,却抹不掉岁月的积淀。最后,我把思绪牵回济南,这座我如今生活的城市。让我痛心的济南老火车站,这是无法弥补的损失,大钟停止转动的那一刻,济南的地平线上失去了近代中国最美的火车站。不过,值得宽慰的是,这座城市还拥有雄伟的洪家楼教堂,还拥有教会齐鲁大学和齐鲁医院,老商埠内的一个街区还完整的保存着百年前的德式建筑。在这种痛心与宽慰的纠结中,我感受着这座城市日新月异的变化,用心灵保护着它近代百年的印记。

我会继续着自己探寻中国近代建筑的旅程,不论是苦旅还是乐程,总之带着心灵,揣着梦想就好了。散布在中国各地的近代建筑聊若繁星,而本书中介绍的仅仅是很少的一部分,还有很多的建筑等待着我们去发现,去介绍,去探寻。在我探寻中国近代建筑的道路上,得到了很多人的帮助,感谢总是千篇一律的,但却是发自内心的。我要感谢我的父母,他们给我提供了资助和支持,如果没有他们的帮助,我很难完成这项工作。还要感谢中国社会出版社的各位同仁,尤其是杜康编辑,没有他们,这本书也不可能呈现在读者们的面前。我在东北寻访、拍摄近代建筑的行程得到了沈阳高建明先生、高磊先生的大力支持,在此向他们表示感谢。此外孙金铎、孙寅鹏、常鹏、林峰、马菊、吴彬等也对这本书的提供了大量的帮助,在此一并表示感谢。当然,我更要感谢各位读者,也希望在未来探寻中国近代建筑的征途上能够看到您的身影,我以与您并肩作战为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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