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震：寒冬来临，就是投资人出手的时候

“即使没有寒冬，你的公司照样存在起伏和挑战。”

文｜翟文婷   编辑｜萧三匝   摄影 | 邓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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创投圈到处弥漫着过冬论、裁员说。有的美元基金通过建立共同账户的方式强制公司省钱，创始人也纷纷瘦身，停止补贴、精简人员。似乎大家的日子都不好过。

高榕资本创始合伙人张震却没有给被投公司戴紧箍咒，也不谈什么资本寒冬。“一点都没有必要。该融资融资，该退出退出，该上市上市，一切如常。”

这位在创投圈浸润了十多年的投资人，2014年离开老东家IDG资本，与高翔、岳斌共同创建了高榕。他差不多经历了2000年至今TMT行业所有的泡沫和危机，对资本市场的起伏早已习惯。他只牢记，保持自己的节奏和判断，寒冬来临就是投资人出手的时候。

至于什么是寒冬，他更倾向认为这是创业者与投资人之间的一种博弈：公司估值要价持续高企，投资人可能纷纷跳离，导致投融资速度放缓，市场冷却。这时候双方开始玩心理战，观望、试探，就看谁先绷不住了。

但对于优秀的企业家而言，过于关注寒冬、泡沫意义不大。冯仑曾说，关注寒冬的企业都死了，不在乎的最后都成了伟大的企业。张震深以为然，“即使没有寒冬，你的公司照样存在起伏和挑战。”

「 抵制诱惑 」

在4月份的LP年会上，张震贴出了两条曲线的对比图。一条是2014年至当时的上证指数走势，这条曲线很多人都可以在脑海中勾勒出来：2015年4月之后开始暴涨，8月则进入断崖式下跌，此后虽有缓慢爬升，但是始终没有走出颓势。另一条曲线则是同一时间段内，高榕投资数量的变化。

这是很有意思的一个对比。2013年底是高榕创立的时间，在2014年他们投了很多公司。2015年4月股市暴涨，他们反而放缓了投资速度，有几个月都没有出手。9月份二级市场热度降下来，一级市场也相应地冷却，他们的投资步伐才相应加快。

要知道，2015年高榕完成了三轮募资，总计4.6亿的两只美元基金和5.6亿元的一只人民币基金，这个额度差不多是2014年的一倍，团队规模也扩容了一倍，但是整体投资数量却减少了一半。

这是现实版的“别人贪婪我恐惧、别人恐惧我贪婪”。但是真正做到坚持投资哲学和纪律并不容易，抵制诱惑自然很难。

张震坦陈，2015年下半年是他创业以来最受煎熬的几个月。股市大起大落，中概股疯狂退市，战略新兴板计划难产，新三板妖股频现，在这种复杂而不理性的大环境下，各种博取短期利益的套利机会扑面而来。

当时一家非常知名的互联网公司决定从纳斯达克退市，受回A风潮的影响，这个项目炙手可热，很多投资人各种托关系都拿不到份额。但因为创始人跟张震相熟，主动邀请高榕参与。还有人建议张震直接设立一只人民币基金，专门接手从美元转为人民币的被投公司。

接还是不接？张震有段时间每天都会思考这个选择题，想得睡不着，睡着了做梦还在想。类似的诱惑不断被推到他的面前，如果仅有一次两次他不至于如此自我斗争。而且他能感受到，很多投资圈从业者跟他一样被这种焦灼裹挟。

张震和合伙人高翔、岳斌反复讨论，最后决定放弃。“一旦参与会牵扯很多精力，要做大量的资金储备，再往后走，还有很多不确定性。”张震说，当时邀请他们参与退市的中概股最终也停止了私有化。

如同死里逃生，如今谈起来他都忍不住倒吸一口气。“市场那么喧嚣，还好我们守住了长期价值投资的底线。假如头脑一热，最后很可能血本无归。”

2016年春节后张震不再为此纠结。政府针对并购、借壳等连续出台一系列政策，做出刹车的动作，这导致一些交易被中止。内心深处，他也更加体会了“知止而后定”的内涵。

「 做一家“创始人的基金” 」

现在高榕管理着总额超过10亿美元的6只基金，要知道他们成立才只有两年多时间。在VC历史上，这样的募资速度非常罕见。一般来说，基金至少要经过五到六年才能达到如此规模。在他们的被投项目清单上，也不乏贝贝网、蘑菇街、拼好货、暴风魔镜、华米、乐心医疗、Avazu、量化派、Testin云测、本来生活等明星公司。

拼好货创始人黄峥告诉《中国企业家》，选择高榕一方面是因为他们几个合伙人过往的优异投资业绩，另外阿里早期创始团队成员、原淘宝总裁孙彤宇告诉他，“VC找项目投的是未来，公司选投资人也是一个思路，高榕就是最有潜力的一家VC”。

孙彤宇是高榕的LP，在对接项目资源方面给予了很多建议和帮助，而像他这样的LP在高榕还有很多。新希望集团、蒙牛等传统公司的基金，BAT、京东、小米、360、美团等互联网公司的核心创始人或高管都是出资人。做一家Founders’Fund（创始人的基金）是张震一开始就明确的基金组建思路。在这波投资人自立门户的浪潮中，很多基金都选择了这个路径，但如此系统化、层次化的顶级创始人LP结构并不多见。

企业家LP的优势很明显：自己做过企业明白创业是长跑，所以追求长期价值；有丰富的行业资源；有时候还是很重要的项目来源；未来也可能是被投项目的退出渠道。

传统老牌基金的LP大多是来自欧洲、美国的家族基金、大学基金或养老基金等，一方面风险投资的概念本身源自硅谷，进入中国时自然地延续了品牌风格。最重要的是，当时中国没有这么多创业成功的阳光富豪。

现在一切都不同了。“高榕是新的基金，可以向这些企业家开放，拥抱他们的财富增值需求。我们自己是创业者，帮中国最优秀的创业者管理他们的基金或家族财富。这可以形成一种正向的生态循环，再下一代的成功企业家又会成为高榕生态体系里的新参与者。”张震说。

随着新美大、汽车之家以及唯品会等新兴互联网巨头创始人的加入，高榕的企业家LP名单在不断拉长。他们投出一批成功的企业家，将来又可能成为高榕的LP，这种循环是健康的创投生态体系。当然，这不代表高榕排斥原先美国、欧洲的传统LP，这些全球顶级机构投资人现在也是高榕重要的LP。

如果高榕投资了其中一个企业家LP生态圈的竞争对手，会遭到干预吗？毕竟互联网犬牙交错的利益关系现在太过复杂。

张震说，这样的可能性从一开始就从制度上被明确消除了。高榕是独立的基金公司，决策权在三个合伙人，并且有协议约束。“这些巨头都在我们的背后，企业拿我们的钱，需要哪家巨头的资源，我们就帮你对接那家巨头。但是企业又没有因此而站队。”

假如有一天企业真的面临接受几家巨头中的一家投资，决策权则在公司创始人手里。张震强调，投资人要知道边界在哪，要守住自己的本分。

「 下一个10年如何复制成功? 」

张震、高翔和岳斌都出自IDG资本，创业者、LP、同行，不可避免地要提及他们过往的业绩。在投资风格上，怎样既延续以前的优势，又可以迅速拥有自己的标签？从创立基金第一天起，张震就开始思考这个问题，他不希望高榕被过多打上三个合伙人的烙印。

“机构品牌比个人品牌更重要，当一家基金展现的主要是个人影响力，这个机构是很危险的。大家不一定要知道我们三个人的名字，只要觉得高榕是一家专业的机构就可以。就像老虎基金很厉害，但是有多少人知道它的合伙人是谁？”张震说。

在高榕主力进攻的TMT早期投资领域，85后和90后创业者对投资人的诉求也在发生变化。他们希望投资人经验丰富，具备对接行业资源的能力，同时在年龄与沟通方式上与他们也是接近的。这个趋势也决定了一家机构必须不断地吸纳新鲜血液，而不是几个“明星投资人”持续刷脸。

当然，摆在张震面前最重要的命题还是如何捕捉下一个10年的明星公司，这才是一家基金真正扬名立万的根本。这并不容易，一方面任何一个机构想要复制自己的成功很难；另一方面互联网格局基本确定，新的爆发点在哪里？

张震认为，互联网改造传统行业和新兴技术革命会是未来很长时间里的主流方向。前者就是政府所提倡的互联网＋，有助于产业效率的大幅提升，解决供给侧改革问题；后者则是以马斯克为代表的革命者，有可能发明真正改变人类社会的技术。高榕就是要从这两个大趋势中发掘千里马。

两个大方向里还有很多细分领域，需要做系统的行业研究。张震分析道，“第一步要把你所看中的行业整个价值链列出来，找出其中关键的环节，最能盈利的是在哪里，在这个点上做得最好的公司是哪家？就是这样一层一层的往下剖，这个过程中可能会有现成的创业者，也可能需要你去进一步挖掘。”

他还说，投资机构的核心能力在于你的投资哲学与方法是否能让你持续投出10亿美元级别的优质公司。投资不是撞大运，你不能每天开门出去就碰到一个独角兽。这需要发掘，用系统性的方法去寻找。大数据消费金融服务商量化派创始人周灏从张震身上感受最深的地方就是，他对商业敏锐的嗅觉和系统的判断。

2014年，高榕在人工智能领域投资了一家做人脸识别的公司依图科技，马云的云峰基金紧随其后投资了B轮。最近大热的直播领域高榕也在关注，当找到这个产业链最有价值的洼地时，他们也会果断出手。

高榕在出手逻辑上从不会盲目跟进热点。有经验的创业者、大公司高管会受到青睐，同时那些具备自我造血能力的、商业模式比较完善的公司也在他们的准星之内。相反，高榕在社交方向只有少量涉足，原因也是在此。

在2016年4月份的LP年会现场，LP们对高榕的评价是，你们对被投企业利润和现金流的重视，这在整个VC行业很少见。LP们同时被告知，高榕的被投项目中，有近15家公司2016年的净利润将超过千万美金。

高榕2015年已经有两家公司成功退出变现，上个月刚有一家公司顺利通过了创业板的发审会，上周又有一家公司和某互联网巨头成功签署了并购协议。张震说，“这就是我们基金的基因和风格，也是所谓寒冬与我们关系不大的原因。”

（翟文婷 [e-mai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