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市蔓延的诅咒

导读：

城市扩张的脚步，有时伴随着有意识的增量规划引导，有时却是缺乏有效的规划管理而导致的无序蔓延。人类在其短暂的历史中就完成了地球几亿年来从未有过的城市建设与人口迁移，而在如此快速的城市化进程中，我们是时候该停下向前追寻的目光，回头看看过去的几十年里，我们的城市是如何成为了如今的模样。只有了解城市扩张的历史，才能把握城市化的趋势，以供有效调整对未来城市规模的预测，并为未来的城市规划及管理提供指引，使其保持可持续发展的态势。为此，国际社会付出了不懈努力，例如最新发布的《城市扩张地图集》，即为城市扩张的监控提供了大量数据资料。接下来，让我们一起来了解城市扩张的趋势和危害，以及有关城市增长监控的新思路。

原文/ Mark Swilling、Lincoln Institute   翻译/ 小鹤鸣

一则

城市蔓延的诅咒：城市如何生长，以及为何需要改变

原文/ Mark Swilling   翻译/ 小鹤鸣

图一、中国上海，中国将会成为三个在未来占据全球37%城市增长的国家之一。图： Philipus/Alamy

我刚在巴塞罗那度过了两日，那里是全世界人口最稠密的都市地区之一。巴塞罗那的路网密度非常高，大约每平方公里就有103个道路交叉口（参考文献1，请联系原发账号索取），相比巴西利亚只有41个，而上海仅有17个。然而，即使巴塞罗那的城市密度很高，那里的居民仍会告诉你他们的城市有多么的宜居。

 

来巴塞罗那的参观者们都会为这里的行人专用步道所陶醉，那些道路引导他们穿过如迷宫般错综复杂的，建造于几世纪以前4至7层的古老建筑。狭窄的街道又会将人们引向开敞的广场，众人在那里享用咖啡或在树荫下闲坐。大多数居民步行或骑车上班，公共交通也运转良好。

 

在整个人类历史上，头一次发生我们绝大多数人都在城市定居的现象。截止到2014年，全球有28个人口规模达到1-2千万的超大规模城市，417个人口在1-5百万的中等规模城市，以及525个人口在50万到1百万的较小规模城市（参考文献2，请联系原发账号索取）。展望未来，城市的巨大增长将发生在那些中型或小型的城市中，而不再出现于大都市地区。

 

大城市的演化过程中，扩张与收缩相伴。据估测，约有40%的欧洲城市正处在收缩当中（参考文献3，请联系原发账号索取），尽管一定程度的移民活动或许会延缓这一现象。甚至连非洲都无法逃过这一厄运，数据表明在过去20年时间里，非洲一些国家的城市人口呈现成倍减少的趋势。

 

我们当今全球的城市总人口约为39亿，预计在2050年这一数字将会上升到63.4亿，而届时全球总人口至少会达到95亿（参考文献4，请联系原发账号索取）。如果我们仍将未来的城市设计和建设，建立于地球能够给予我们无限的资源的假定前提之上，那么翻倍的人口规模势必需要双倍的自然资源来进行建设，而这并非可持续发展的思路。

图二、埃克萨潘街区，位于西班牙巴塞罗那，是人口密度最高的城市之一。图： Amos Chapple/Rex

 随着城市的增长，或许我们最关注的问题应是它们如何扩张到周围郊区。与我们平常的认知有所不同的是，在过去的一个世纪中，城市空间不仅在内部发生人口增长，还向周围空间进行蔓延，在这个过程中许多原本是世界上最有价值的农田土地被覆盖。

一、以现有方式持续深入的城市化进程将会对全球粮食供应带来威胁

城市蔓延是城市居住区持续“去密化”的结果，城市密度正以每年2%的速度消减（参考文献5，请联系原发账号索取）。尽管一些城市的核心区域在过去几十年来密度很高，比如哥本哈根，但在整个市域范围来看，整体的平均密度呈现下降的趋势。

 

在2010年，所有的城市空间都被水泥、沥青、结实的黏土、公园和开敞空间所覆盖，以上种种组合成了世界城市聚落的足迹。世界城市的总面积为100万平方公里，而整个法国的总面积才64.3万平方公里。

 

如果城市人口增长以及城市长期“去密化”的趋势持续下去，到2050年，地球的城市将会超过300万平方公里（参考文献6，请联系原发账号索取）。由于绝大多数集中的耕作农田一般位于需要大量食物供应的地带，未来城市扩张占用的这两百万平方公里的土地正是我们现有的宝贵农田。

 

总而言之，持续的城市化若仍保持现有的模式进行，迟早会威胁到全球的粮食供应，而如今食物供给已经无法全部满足现在的人口增长了。

二、了解快速的城市化趋势

城市无序蔓延的关键性因素，对于北美地区来说尤为棘手的问题，就在于便宜的油价。当2008年的油价上涨到历史最高点，加剧了全球金融危机，因为那些长途旅行的人无法负担高昂的油价，成为了第一批拖欠抵押贷款的人。

 

当燃油价格飙升，人们无法负担通勤费用，导致他们可继续承受城市蔓延成本的能力也急剧降低。前几周我到访了底特律，发现那里30万栋建筑中，有7万栋已经空置，甚至荒废。

图三、底特律30万栋建筑中，有7万栋已经空置。图：  James Cheadle/Alamy

自19世纪60年代以来，底特律建造了许多通往市郊的环形公路，使中产阶级和上层阶级郊区化，远离那些已经无法挽救的衰败经济，以及那些一度辉煌的现已倒闭的汽车工厂。这也导致了底特律市中心的破产。

 

其实，在未来新增的25亿城市人口中，大多会集中于东半球，特别是亚洲和非洲。而未来城市增长中的37%，据预测将会出现在中国、印度和尼日利亚三国（参考文献4，请联系原发账号索取）。

 

除了中国，发展中国家快速的城市化进程会导致出现许多非正规的城市居住点，或者贫民窟。在印度，数百万贫民窟居民生活在城市中心区域，创造出印度独特的景象——在一片邻里社区中，穷人和中产阶级住在一起。

 

相反的是，在非洲一些城市，62%的城市定居点为贫民窟，而大多数贫民窟的居民生活在城市边缘，并逐步扩大城市范围。当非洲城市人口由现今的4亿，上升到2050年的12亿，这种形式的城市化将会导致整个非洲大陆大量的、无序蔓延的、低密度的城市聚落的形成。

图四、城市时代的冲突：亚的斯亚贝巴的贫民窟条件的改善，在过去25年的时间里建造材料中木头和泥土的使用率下降。来源: Urban Age/LSE Cities

但是这种情况并不会在非洲每一个地方出现。例如埃塞俄比亚，一个非洲东部的国家，人口9.9千万，是世界上增长最快的经济体。然而其80%的人口仍生活在乡村（参考文献7，请联系原发账号索取），城市化的迅速发展给首都亚的斯亚贝巴带来巨大的压力。

 

政府的大力投资使得亚的斯亚贝巴变成了大量建筑的施工地。无穷尽的起重机映衬着非洲的天空，在市中心一幢幢高楼拔地而起。

 

与此同时，依托中国的经济和技术支持，亚的斯亚贝巴市内建立起轻轨系统。这是一项非凡的功绩，不但为城市中80%住在贫民窟的市民提供方便，同时也刺激了中产阶级搬入轻轨站点附近高密度的多层公寓，减少了对长距离通勤中对私家车的需求和补贴。

 

结合多层住宅与城市穷人建造的补贴性住房（一些坐落于交通节点附近），亚的斯亚贝巴建成了一座高密度的城市，为其他面临同样挑战的非洲城市提供了范例参考。

 

约翰内斯堡是南非最大的城市，提供了一个与前者不同，但也非常具有前景的城市案例。由于种族隔离制度，城市中的穷人被迫搬到城市外围的定居点，通常距离城市边缘还有5-40公里的距离。许多人转移到贫民窟中生活，人口数量远远超过建造贫民窟时所能容纳的最大限度。

 

在1994年民主化之后，大量的人口从城市外围涌入市中心，尽管进行了大量的房屋建造工程，城市中心仍旧无法容纳如此大量的新增人口。土地侵略发生在南非的每一个城市，包括城市内部土地。

 

约翰内斯堡的大都市政府认识到他们无法重新建造一片新的城市容纳上百万的新增人口，因为许多人已经搬进了正式的居住区。相反，他们通过观察辨别出许多策略上的城市发展热点，并且投资公共交通服务来串联起这些发展热点。

 

这些工作的目的是在这些发展热点中快速地增加城市中工作和居住的密度，并且通过投资公共交通来增加可到达这些地方的人数。

图五、在亚的斯亚贝巴，城市化使公共住房的数量从1990年的57%下降到2015年的40%。来源：Urban Age/LSE Cities

这一举措能够增加城市的平均密度，并且通过公共交通使城市融为一体，而不是耗费巨大财力重新安置居民。同时结合策略改造升级现有的非正式的定居点，而不是在市区外围重新建设房屋，这样可以显著地加强城市的致密度，抑制了1994年以来开发商和银行引领的城市蔓延的趋势。

 

毫无疑问的是，城市蔓延和“去密化”的城市发展是未来地球可持续发展的首要威胁之一。如果不控制蔓延的倾向，无论是联合国的可持续发展目标，抑或巴黎气候协议的目标都无法实现。这也意味着与那些意图在城市边缘占用未开发的土地进行建设的开发商对抗。

三、通往宜居的城市聚落

全球范围来看，如果单关注于如何提升城市密度是不明智的。比如洛杉矶的城市平均密度要高于纽约，然而洛杉矶被认为是一个功能失衡的城市，纽约的各项功能却运转良好。因为纽约将网格状、高密度的邻里单元与高效低价的公共交通系统紧密结合，才达到如此效果。

 

首尔也是如此：作为一个大型都市，它避免了自身的蔓延扩张。首尔市市长决定拆除贯穿市中心的8车道高速公路时，他表示：“首尔是为人服务的，而不是为车。”

图六、尽管首尔有超过一千万的人口，它仍避免了向外扩张的趋势。图：Alamy

拆除高速之后并未另建，因此选择使用公共交通的人增多，使得公共交通的运营在经济上具更可行性。如果一边为汽车建设更多的高速路，一边引入轨道交通或巴士等公共交通，希望这样促进公共交通经济可行，这是完全行不通的（如今大约翰内斯堡区域正在回味这一教训）。

 

与此同时，中国在过去三十年内将一亿多人转化为城市人口。采取的规划策略是建造高层摩天大楼，超大街区，配上拥堵的街道以及每平方公里数量极少少的交叉路口。这样做的结果造成了相对低的城市密度，并且在社区内少有街道和邻里间的互动。总之，这种都市空间的模式无法被称为宜居的。

 

由此再对比回巴塞罗那的社区，那里的建筑普遍5-8层高，坐落在较窄的街道上，配备有人行道，行道树和小广场以鼓励社交活动，并且联通向机械化或非机械化的交通服务。

二则

迈向可靠的城市扩张监测系统

原文/ Lincoln Institute   翻译/ 小鹤鸣

Jan Gehl 作为丹麦的建筑和城市设计师，从事人性化城市的研究已经数十年，文章将分享他的城市设计研究成果——如何在城市设计中实现人性化。

图七、地图展示了法国巴黎从1800年到2000年的城市扩张

在威尼斯双年展的全球城市峰会上，分享了多年来主动针对全球城市扩张活动加以监测的初步结果。该研究表明无计划的人类定居活动正在以令人担忧的速度侵占土地。

 

向外蔓延的城市正在扩展它们的足迹，大量的非正规的城市边缘的棚户区，其特征是缺乏网格干道，拥有大尺度的街区，以及公共空间严重匮乏。

 

这份分析报告是对扩大和修改过后的《城市扩张地图集（Atlas of Urban Expansion）》的一部分预告（参考文献6，请联系原发账号索取），此项研究是与联合国人居署、纽约大学城市扩张项目，以及林肯土地政策研究所共同合作完成。调查研究项目将会为研究城市扩张提供更多资料信息：包括快速增长城市的卫星影像图，针对城市增长质与量的更多调查分析，住房的可负担程度，以及管理制度的影响。

 

此次研究的目标在于对世界城市如何发展取得科学的认知，并对十月于厄瓜多尔的首都基多召开人居III全球城市峰会之后的“新城市议程（New Urban Agenda）”(https://urbanage.lsecities.net/conferences/shaping-cities-venice-2016https:/urbanage.lsecities.net/conferences/shaping-cities-venice-2016)实施过程中的各种趋势加以评测。

 

在双年展的“都市时代塑造城市”会议上，一次题为“规划案例”的会议演讲中，联合国执行主任Joan Clos表示：针对所选取200个城市作为代表性样本进行的初步分析显示，在快速增长的大城市中普遍缺乏有效的城市规划，进而导致城市无法容纳上百万的外来人口，其中大部分是穷人和农民工。

 

他还表示，这种缺乏规划、不受控制的城市增长会破坏生态环境，增加基础服务的扩散成本，妨碍经济活动，并威胁食品安全。

什洛莫“索利”天使，纽约大学的一名教授及高级研究学者说：当今城市正在不断向上和向外扩张，并且城市向外膨胀的规模，或者说城市范围，通常被人们所低估。举例来说，在2000年，中国郑州市的建成区为286平方公里。按照2009年批准的郑州市总体规划，其建成区预计在2020年达到400平方公里。但惊人的是，在2015年，郑州全市建成区规模已然达到612平方公里。

 

《城市扩张地图集》将会成为一份开源的在线资源，其内容包括地图、影像、以及搭载在过去25时间里城市空间变化的数据资料。地图集的目的在于帮助城市应对未来的蔓延趋势，制定切实可行的规划策略。

 

地图集的核心是200个城市的全球选样，它们展示了从1990年到2015年的增长情况，这短时间内，发达国家的增加了1.8倍的城市面积，而在欠发达国家内增加了3.5倍的城市面积。如果照这个速度持续发展下去，城镇区域侵占土地面积的总量或许会相当于整个印度的国土面积。

 

所选取的样本所代表的是整个4231个人口超过十万的城市及大都市区的普遍情况。

 

其他发现：

在城市的扩张区域内缺乏主干道的建设，会导致城市无法有效的将居民与大都市区的劳动力市场联系起来，导致城市生产力下降，包容力减弱，可持续性递减。在建成区内配置有步行距离内可达宽阔的（18m以上）的主干道的城市，在30个城市子样本中所占的比例随时间减少。

在许多城市的扩张区域内，当地的街道未能分配到足够的土地，邻里社区分隔，交通路线没有过多的选择，造成了许多狭窄的道路，并且阻碍了城市边缘与城市内部的融合。例如在孟加拉国的达卡，建城区的道路占地面积仅有12%，而一些功能发展健全，运行良好的城市里，车道与人行道的占地面积甚至能达到40%

大量城市边缘地区均由大块的城市街区组成，不利于步行与自行车的发展。在所有城市扩张区域内，街区的平均尺度均大于在1990年甚至更早所建设的城市中心区域。东南亚城市扩张区的平均尺度甚至是老城区的两倍，非常不利于步行。

 

在基多的人居III大会前几周，联合国人居署、纽约大学和林肯研究中心计划发布另一份研究报告，内容涵盖对安全、体面和经济适用房普遍缺点的评测，以及塑造可见的城市发展模式中政权监管所造成的影响。新研究的目标是将新的《城市扩张地图集》变成一个不断研究发展的，开源的在线工具，帮助监控未来多年全球城市化进程。

我们为本文提供的免费下载资料有（请联系原发账号索取）：

1、《能源和城市形态的生态效率：亚洲和欧洲城市的比较分析》

2、《世界城市化展望2014版 – 精华版》

3、《从危机到选择：城市收缩中的管理变革》

4、《世界城市化展望2014版 – 完整版》

5、《城市行星-所有国家城市土地覆盖估算与预测2000-2050年》

6、《林肯土地政策研究院 – 城市星球全套文集》

7、《世界发展指标Excel数据》

本文来源：一览众山小-可持续城市与交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