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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比格律诗的耀眼,中国现代诗歌似乎先天发育不足,后天又有些营养不良。中国新诗在五四后的二三十年有了第一个高潮,但高潮即谢幕,之后经历了很长的一个沉寂期。
文革后的七八十年代,中国诗歌迎来了一个崭新的发展期,从伤痕中走来的40、50后诗人,一面需要发泄自己被压抑许久的愤懑,一方面又需要大口呼吸外面吹来的自由空气。这时一群知青诗人以战斗的姿态占领了中国诗坛的主流阵地。他们个性化的语言,酣畅淋漓的表达,反抗者的姿态,无不吸引着万千刚从文革禁锢中走出来的人们。其中最具代表性的人物主要有三位,分别是北岛、顾城和舒婷。他们的诗其实在风格上有很大的差别,但也有一些共同的特征,那就是有别于之前中国诗歌过于写实的风格,模式化的语言和意象。他们的诗歌都有个性化的语言,意象和后现代结构——重构、意识流的表现手法。下面我将这三位的诗歌特点做一说明。
一、斗士诗人-北岛
北岛无疑是朦胧诗潮的旗帜性人物。他的诗有自己强烈的个性特质。他的代表性作品《回答》、《一切》都是表达愤怒、反抗不公,语言基本都是口号式的。一看他的诗,我就想起崔健的歌,以前的那些武侠小说,堪称愤青天花板级别的存在。在那个时代、那个圈子里就是神。读他的诗只感觉一股力量扑面而来,汪洋恣肆的感觉真特么过瘾。
万岁,我只他妈喊了一声
胡子就长了出来
对有些人来说,这种表达的确很有蛊惑人心的力量。但现在回头再来看,就感觉啥也不是。就诗本身来说,没有意象,没有韵律的美感,没有语言的天分,可能其中偶尔有几句所谓的金句,但也仅此而已,口号式的,干巴巴的一些故作高深之语而已。看他的诗,我会看到了一个小孩装大人的感觉。对这个世界的认识是拧巴的,肤浅的,片面的,却非要装出一副高深的样子。
二、黑眼睛的孩子-顾城
在那一代诗人里,如果讲天分,顾城无疑是最出色的那一个。他使我想起了狄金森、想起了泰戈尔。他是一个最纯粹的诗人,他是一个最具诗心的诗人。他终其一生都在寻找光明,然始终却生活在黑暗之中。他终其一生都用一颗孩子的心去感受这个对他来说太过复杂的社会,他有孩子的敏锐和纯真,也有最好的感受和审美,但却没有应对社会的老练与世故,所以他能写出最美的诗,却过不好自己的一生。
弧 线
鸟儿在疾风中
迅速转向
少年去捡拾
一枚分币
葡萄藤因幻想
而延伸的触丝
海浪因退缩
而耸起的背脊
这哪是诗?分明是一副最美的画,一副流动的速写,记下每一个最美的瞬间,最后重重叠叠,四个美丽的意象叠加起来,就是一部最美的旧电影。这怎么会晦涩和朦胧呢?他的诗也是美盲过滤器,会自动滤掉那些没有审美的人。所以说,欣赏也是有门槛的。
三、非典型朦胧诗人-舒婷
舒婷,在这一群诗人中确乎有些另类。相对北岛的叛逆与恣肆,她明显温和且节制。相比顾城的纯粹与纯真,她显然要复杂与世故。她的语言确乎有着后现代的风格。
那条很短很短的街
我们已走过很长很长的岁月
伞状的梦
蒲公英一般飞逝
四周一片环形山
夜色在身后合拢
你走向夜空
成为一个无解的迷
这也自然少不了使她坐实朦胧诗人头衔的“我在你的航程上,你在我的视线里。”这样的句子。要论语不惊人死不休的能力,她的确也不输与她同时代的任何一位。可如果她的能力只尽于此,那她无疑也就是比余秀华好一点的水平。可她的诗虽然有着现代的语言表达,但她的根却扎在了中国传统诗歌这个最富饶、最肥沃的泥土之中,她的诗从不号召什么、主张什么,反对什么,也不标新猎奇,她所描写的意象是中国诗歌千百年来一直表达的那些东西,祖国,母亲、爱情、大海等等。她的诗很好的诠释了中国传统诗歌中“乐而不淫、哀而不伤”的温润与节制,她的诗结构严谨,从不以个别语句去妨害整体,遣词造句都是经过数次的锤炼。整篇诗歌读来韵脚分明,节奏感强。每一首诗都是极具画面美感,大气磅礴,感情真挚,余音袅袅。
她的诗虽说也是被归在了朦胧诗里,但总体来说,她的诗里中国传统诗歌的因素更多一些,正因为根深,所以才会叶繁枝茂。她的很多诗虽穿越了时空,但就现在读来也不失为中国现代诗歌中的上乘之作。
神女峰
在向你挥舞的各色花帕中
是谁的手突然收回
紧紧捂住了自己的眼睛
当人们四散离去,谁
还站在船尾
衣裙漫飞,如翻涌不息的云
江涛
高一声
低一声
美丽的梦留下美丽的忧伤
人间天上,代代相传
但是,心
真能变成石头吗
为眺望远天的杳鹤
错过无数次春江月明
沿着江岸
金光菊和女贞子的洪流
正煽动新的背叛
与其在悬崖上展览千年
不如在爱人肩头痛哭一晚
纵观朦胧派诗人,以当时来说,可能北岛更具影响力,但就诗歌本身来说,他的诗性是最弱的,顾城的诗是最纯粹的诗,有些低配版徐志摩的意思,但美则美矣,却似乎少了徐那样的灵魂。而舒婷是跑在最后拿了金牌的选手。可能技、意、审美都不是最顶级的,但无疑是最全面,最具竞争力的。他们中最顶级的诗放在中国新诗行列,可能也就是二流的存在,基本无法和五四前后那批学贯中西的顶级选手相匹敌,但无疑也是一个次辉煌的存在。自此以后,中国诗歌就开始一路向下,再也不复往日的辉煌。看看前几年对余秀华的吹捧,就知道中国现代诗歌已经堕落到什么样的地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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