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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彦春论译:翻译消弭人对语言的干扰

翻译消弭人对语言的干扰

“宇航员”在不同国家有着不同名称。这很正常,语言不同,名称自然也就不同了。但各国将自己本土的命名译成英语时也想保留各自的特色,而避开现成的说法,这就超出了翻译的转换规律了。这等于给英语造了一个词,就翻译的本质而言属于“不译”,因为它不属于现有的两套语言系统之间的语码转换。在美国,宇航员为“astronaut”。英语是人家的母语,这是原汁原味,没什么好说的。俄国曾为美国宿敌,现在也难说不暗中较劲,从感情上难以接受美国佬的“astronaut”是可以理解的。俄国人便从俄语的“KOCMOHABT”音译出了“cosmonaut”。应该说这也是一个好词,很有气派的——“cosmo”暗指宇宙之浩瀚。然而,美国人也有自尊心,他们肯定不会废弃现有名称而趋之。再说,“astronaut”颇有诗意,“astro”乃“星星”之谓也。至今,俄美两国尚没有就这同一东西妥协出一个同一的英文名称来,其实他们也不会妥协的。

随着神州五号、六号的相继升空,中国人实现了自己的经天纬地之梦,不久还要“嫦娥奔月”呢。中国人终于张扬了民族自豪感!你要是想想咱炎黄子孙一百多年来所罹受的凌辱和伤痛,就知道出气是多么舒服了。既已扬眉吐气,我们自然可以“王者命名”了。如何用英文称呼咱自己的宇航员呢?先是有人建议用“Chinanaut”,而后有人推出“Taikonaut”。 “Chinanaut” 和 “Taikonaut”显然都是合成词。前者可没有什么气魄,人家直奔星际(astro)、宇宙(cosmo),扶摇直上,搏击长空千万里,你却在“瓷国”(以前老外用咱的瓷器,就叫咱瓷国了)航行,还没出发就窝囊死了,还谈什么大国气派? “Taikonaut”,据说人气挺高,可这是汉英两种语言的奇怪混合,你不解释解释汉语的“太空”(taikong)及构词知识的缩合,要让高鼻子们搞懂它的含义,鬼才相信呢。

对于造词的执着,你可以誉之为爱国主义、也可以不褒不贬,说它是民族主义,要说是心胸狭窄也是不无道理的。在语言上怄气的民族也不是没有。英法两国都是小肚鸡肠,至少以前如此。他们将与邻居的仇隙编入了自家的语言。说人不辞而别,英国人会说“take French leave” (法国式的走开)。法国人反唇相讥:“filer a l’anglaise”(英国式的消失)。英国人又以牙还牙,颇有泼妇骂街之势,把那见不得人的事统统推向法国人:“French letter”、“French kiss”、“french”,等等。法国佬自然也不示弱,刀枪舌剑,你来我往地舞了一通。

其实,我泱泱中华不应如此计较。 “astronaut” 又怎样,“cosmonaut”又怎样?其实只要约定好,用哪一个都无所谓。再说,这些词都源于希腊语,美国俄国还不是从别人那里借来的?若以语言显示民族自豪感,那还不是显示希腊人的自豪?再说,对同一事物,我们也不可能有太多的名称。如果每个国家都有一个宇航员的英文名字,要开一个航天旅行的国际会议,该用哪一个英文名称呢?大概不可能同时使用几百个吧?最后还得有一个统一的称呼,王者命名也罢,约定俗成也好。

无论“astronaut”、“cosmonaut”,还是“Chinanaut”、“Taikonaut”都是同样的事不同的说法。既然已有通行的说法,何必动那心思,再取个名字来记录自己的小气呢?且不说同义词过多在实践上是根本行不通的。

这种命名行为,计较来计较去也只是词的理据,即促成词的动因这一问题。在语言的运作系统中词的理据要统统略去——至少大多都要略去。如果把各自的语言译入另一种,还要保留源语的理据,这可能吗?比如,如果法国人把法filer a l’anglaise译成英语,还保留源语词汇的理据,即go off in an English way,英国的普罗大众能懂吗?反之,如果英国人把“take French leave”译成法语partir a la fran?aise呢?如果一篇文章都译出词的理据,那这文章肯定没人能看得懂。且看一句之译:

神六激起中国“航天热”

God six swash up middle country “sail sky hot”

作为运行中的系统,语言超越词汇中蕴含的喜怒哀乐、恩恩怨怨,只保留它的所指,也就是它的基本意思,只是我们需要的时候才利用语境因素让附着于能指的理据凸现。跨越两种语言的翻译行为更是超越词汇的理据,翻译消弭人对语言的干扰。如果译者还那么心胸狭隘,痴迷于语言的理据,那结果就只能类似于以上所谓的英译文了。以此可见,如果斤斤计较于命名,就是斤斤计较于理据。如此一来,大国反失掉了大国气魄,而且还违背了翻译之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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