编者按
梨洲说:
姚江之学,自近而远……郡邑之以学鸣者,亦仅仅绪山、龙溪。
又云:
先生(龙溪)亲承阳明末命,其微言往往而在。象山之后不能无慈湖,文成之后不能无龙溪。以为学术之盛衰因之。慈湖决象山之澜,而先生疏河导源,于文成之学,固多所发明也。
今按:龙溪力持“四无”之说,后儒群起疑辨,他的后学,也确多流弊。然他于阳明亲炙日久,他的四无说,也本为阳明所首肯。他论良知也实有精卓处。不得以此后流弊罪一人。他说:
此学全在悟,悟门不开,无以征学。然悟不可以言思期必而得。悟有顿渐,修亦有顿渐。着一渐字固是放宽,着一顿字亦是期必。放宽便近于忘,期必又近于助。要之皆在识神作用,有作有止,有任有灭,未离生死窠白。
果能一念惺然冷然,自然穷其用处,了有天则,方为主宰。须信种种嗜欲,皆是本心变化之迹,时时敌应,不过其则,方为煅炼。若信不得这些子,只在闻见上凑泊支持,下苦工时便是有安排,讨现成时便成无忌惮,未免堕落两边,其为未得心应手则一而已。
又说:
此件事无气魄可凑泊,无才能可倚靠,亦无道理可商量。只从一念入微,神感神应,时时见有过可改,时时见有善可迁,便是入圣真血脉路。所谓讲之以身心,非徒口耳传述已也。
又说:
致此良知,洁洁净净,不为功利所滑扰,不为见解所凑泊,便是学圣人真功夫。世之所谓豪杰,蹈绳守墨,不敢越尺寸,检点形迹,持循格套,趋避毁誉,不使少有破绽,自信以为完行矣;不知正堕在乡党自好窠白里,殊不自觉也。若是出世间大豪杰,会须自信本心,以直而动,变化云为,自有天则,无形迹可拘,无格套可泥,无毁誉可顾,不屑屑于绳墨,而自无所逾。纵有破绽,乃其践履未纯,原非心病。所谓“君子之过,如日月之食,人皆见之”。胸中光明特达,无些子滞碍,始是入圣真血路。
又说:
嗜欲深痼,割情极难。若非极下苦功,令本心时时作得主宰,未有不以从欲为自然者。
诸如此类,皆可谓指点亲切,真得阳明良知薪传。江右罗念庵为龙溪诤友,然如上引诸条,龙溪之与念庵,岂不语语印合?
只为龙溪天分高,言之与念庵异其辞;迹有近于纵放。然诚有真好学能自识痛痒者,必知龙溪之简易,犹之念庵之艰厉;龙溪之纵放,亦犹念庵之谨严;归根究极,了无两样。
后来学龙溪的人,自入魔道,却不能尽怪龙溪。(按本节所引,均见孙奇逢《理学宗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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