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晚，传来周海媚去世的消息。
太过诧异，一直觉得她还很年轻，才57岁，怎么就先离开了。
对周海媚的印象，一直是她生气的嘟嘟嘴。对现在小孩子来说，可能完全不知她姓名。可是在我们观剧人生中，她几乎是“港式恶女”的鼻祖代表。
现在电视剧，太多傻白甜和小白兔，审美和思维都低幼，往往缺乏鲜活、多面、复杂、真性情的女性角色。而以前TVB盛产各有特色的“港式恶女”，她们有的敢复仇，有的不被欺，有的暗潜伏，有的小叛逆，小时候给我们港剧启蒙的《义不容情》《流氓大亨》《火玫瑰》《我本善良》《巨人》等都有各种让人欲罢不能的“港式恶女”。
周海媚演得最好的也是“港式恶女”。她演女一不多，多是各有特色的女二，《倚天屠龙记》里自私而又纠结的周芷若，演出了恶背后的怯，和被动主动黑化的过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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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现在 90后00后来说，周海媚TVB时期的剧太古早了。
她和张曼玉、刘嘉玲、邵美琪、温碧霞等，几乎是我们心目中港风美人的代表。那一头破浪长发，帅气的各种西装，配大红唇、港风耳环的造型，几乎是我们心目中美人的极致。
很多人第一次为她惊艳，是94年出品的台版《倚天屠龙记》。因形象气质高度吻合，多年来她这版周芷若被无数人奉为经典，也被称为“最美的一版周芷若”。
熟悉金庸小说的人都知道，这个角色不讨巧。连周海媚自己都说，看剧本的时候觉得周芷若好讨厌，睚眦必报。但导演专门从台湾飞来游说她，说她其实是个受害者，人物的复杂性还是让她觉得有意思，就接下来。
在金庸小说里，周芷若的性格跨度极大，年轻时的善良乖巧，变成后期的叛逆、狠毒，这种复杂性极强的角色对演员的要求很高。
在解金庸的六神磊磊看来，周芷若父母早逝，属于原生家庭缺爱。她进入峨眉派之后，又面对同门之间互相倾轧，师傅的蛮横、霸道，这些因素造成她没有安全感。
所以，周芷若与张无忌在一起的时候，不聊人生、不聊理想，总爱让张无忌发誓。而张无忌其实也非常缺少安全感，这注定了他们的不合适。
演《倚天屠龙记》时周海媚不过28岁，她努力去贴近了周芷若的内心，不把她一味往坏人演，而抓住了她“黑化”的过程。她把女子的“因缺需爱，因妒生恨，因失必得”演得淋漓尽致，并把这种情感准确传递出来，让周芷若变得多面。
后来，据说金庸先生本人甚至难得地高度评价了周海媚版的周芷若，他表示，如果当初他知道是周海媚来演周芷若，他愿意为她修改剧本，让她和男主角张无忌终成眷属。
记得我们上学时，骑自行车路上总是讨论，张无忌到底喜欢谁？周芷若和赵敏到底谁好？这是女生们永远的共同话题。这也让这个角色深深刻在了大家的记忆中，成为金庸剧史上高光的角色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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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海媚演的恶女不少，除了周芷若，她在《义不容情》中演的也是一个有点自私不爽利的表妹李华。
周海媚北上北京后，几无接戏。或许，有意思的恶女角色越来越少。
在谈话节目《第一人称复数》中，华东师范大学教授、影评人毛尖谈到，近些年国产影视作品整体低幼化，导致其中的女主都特别善良，但这种善良用韩剧《黑暗荣耀》中的台词来说就是，“盲目的善意和伦理原则，只不过是虚有其表的荣耀”。
“盲目的善良”成为很多女主基本属性的同时，内陆国产剧里有血有肉的“恶女”几乎绝迹。《新闻女王》里佘诗曼演的man姐，稍微有点毒舌，就被大家惊为天人，其实她离巅峰时的“港式恶女”还小远。
《三联生活周刊》说，和扁平女主同时存在的，还有承担着功能性作用的“恶毒女配”——很多时候她们干的事远到不了“恶”的程度——她们是反衬女主真善美品质的工具人，是给男女主感情戏增添波澜的一环，她们的行为动机往往经不起深究，常给人一种“为了闹而闹，为了坏而坏”的感觉。
恶并不是纯坏，或许是真实。
人的欲望本就是泥沙俱下的，不太可能只生长好的，不生长坏的。人性也是复杂多面，每个人都有光鲜的一面，也有真实而不忍直视的另一面。
三联说，在当下的现实和文化环境中，好与坏的界定也在变得模糊，甚至是在被重新定义。《黑暗荣耀》中的文东恩，又或是《致命女人》第一季中的贝斯·安，她们遭到侮辱与损害后不再一味忍受，而是带着愤怒，靠头脑和胆色，越过道德和法律也要复仇，这种“坏”是对正常秩序的威胁，也让我们反思标准的变化。
据说豆瓣上有网友问，什么时候才能多点恶女角色啊？一个网友答，也不求恶女，就希望能少点这样的女性形象：要么傻白甜，做事手忙脚乱，不讲道理还没礼貌，靠大呼小叫与男主角互动；要么女超人，外能搞事业，内能搞家务，上天入地，无所不能，正直高尚，善良又不乏果断，还特能赚钱。《狂飙》给人启示，人们可能甚至更喜欢恶而真实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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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0年代的TVB还有很多极为出彩的恶女形象。
上中学时，我们最爱的还有《火玫瑰》。欧阳海潮的形象太过惊艳，大波浪、大耳环、白衬衫、跌膊装、紧身裙、阔腿裤…… 她的单品，拿到现在依然让人念念不忘。
温碧霞饰演的欧阳海潮从小生长在孤儿院，长大后找到母亲得知，父亲丧命、哥哥痴呆，母亲变得又瞎又疯、露宿街头，这一切全拜富商乔永发所赐，于是走上了复仇之路。不幸的原生家庭以及由此衍生出的悲惨遭遇为她之后的种种恶行铺垫了足够多的“正当性”，而社会对恶女欲罢不能的原因还在于，她们类似后来的甄嬛，往往目标明确、行事果断，她们很清楚自己是谁，要做什么，以及如何利用周围的一切达到目的。
海潮凭胆识和脑子，一路从底层挤进上流社会，有机会接触乔家后，周旋于仇家的三个儿子之间，挑拨几人。后来她被拐至缅甸，幸被善良的男主即乔家二儿子救回来后——搁现在的剧大概率会安排她身心康复之后，放弃复仇。可海潮没有，她复仇到底，冤冤相报。
欧阳海潮很干脆，做决定从不拖泥带水，而周海媚也是如此。
据说，周海媚北上后，各种并非完全顺意，但她倒一笑而过，并不后悔自己的决定。就像她自己说的，“我外表给人感觉好像是柔弱的，但我不是一个黏糊糊的人。”
她知道境随人变，不难为自己。
如果要形容港女，那就是很飒，像杨千嬅唱过的《勇》：“我没有温柔，唯独有这点英勇。” 我乜都无，净系心口得个勇字。
海媚姑娘，我们儿时曾无数次贴过贴纸的人，愿你走好。愿每个人都心有勇字，得偿所愿。
（熬夜写了一篇，纪念我们有她们相伴的青葱岁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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