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09年，条顿骑士团为什么会被波兰骑兵痛殴？

“这时候日耳曼大军正在慢慢地从高地上赶下来。大军经过格隆瓦德、坦能堡，完全以战斗的队形停驻在田野中。驻扎在下面的波兰军队清清楚楚地看到这一大片密集的披着铁战衣的马匹和骑者。眼光比较锐敏的甚至还可以一直看到飘扬的旗帜上所绣的各种各样的标记，例如十字架、鹰、格列芬、剑、盔、羊、野牛头和熊头”。这段文字出自波兰文豪显克微支笔下的《十字军骑士》，描写的是1410年7月15日于波兰格伦瓦德境内条顿骑士团和波兰—立陶宛联军决战前的景象。

格伦瓦德战役中争夺王旗的死斗

事实上格伦瓦德战役之前，条顿骑士团与波兰—立陶宛联邦已经展开了长达一年的拉锯了。战争的起因是1389年雅盖沃割让给条顿骑士团的萨莫吉西亚地区。作为立陶宛公国的膏腴之地，雅盖沃自然不甘拱手相送。因此1404年正式交割之后，波兰—立陶宛联邦便不断鼓动和支持当地局面揭竿而起。更有众多波兰骑士为了向条顿骑士团报复私仇或追逐荣誉，而以志愿者的身份前往萨莫吉西亚地区参战。小说《十字军骑士》的主角兹皮希科便是其中之一。

面对“身披狼皮，心里也像狼似的渴欲饮血”的立陶宛原住民围攻之下，条顿骑士团在萨莫吉西亚地区的驻军不断遭遇重创。为了平息叛乱，条顿骑士团正式向雅盖沃发出警告，要求其停止对萨莫吉西亚叛乱者的资助，并将卷入其中的波兰、立陶宛骑士绳之以法。不过早已决心收复失地的雅盖沃不仅不为所动，反而要求条顿骑士团撤出萨莫吉西亚。

出于战略上的考量，条顿骑士团最终选择了撤离萨莫吉西亚。但是拳头缩回来是为了更有力的挥出，1409年8月14日，条顿骑士团正式向波兰—立陶宛联邦宣战，在向欧洲各国骑士发出邀请，试图将这场战争演化为新的“十字军”东征。同时，条顿骑士团大举攻入波兰北部地区，一度攻入波兰北部重镇——比得哥什。

条顿骑士团在整个欧洲呼朋唤友的同时，雅盖沃也积极的展开外交攻势。神圣罗马帝国皇帝瓦茨拉夫四世二话不说便站在了波兰人这一边，因此此时他正与教廷交恶，乐见所谓“异教徒”重创名义上效忠于教皇的武装。而身为雅盖沃连襟的勃兰登堡选帝侯西吉斯蒙德出于地缘政治的考量，选择与条顿骑士团结为盟友。

条顿骑士团与波兰、立陶宛联军在比得哥什一线反复争夺，始终无法取得战略性的突破。眼前长期消耗对己方不利，条顿骑士团只能选择在1409年冬天到来前与雅盖沃签署有效期至次年6月24日的停火协议，以便收缩战线，召集更多来自西欧的雇佣军。

不得不说条顿骑士团此番停战，是战略上的一大败笔。作为一个中欧大国。波兰—立陶宛联邦的动员能力远远胜过仅仅占据波罗的海沿岸的骑士团。1410年夏，波兰和立陶宛两国的各路诸侯会师于维斯瓦河畔，通过雅盖沃暗中下令修造的浮桥，由波兰骑士、步兵、立陶宛人、鞑靼骑兵及数万武装民兵组成的联军，浩浩荡荡地开入条顿骑士团的领地，兵锋直指骑士团总部所在地——马尔堡。完全陷入被动境地的条顿骑士团只能纠集所有兵力投入防御之中。

应该说身为一名来自东欧的君主，曾与金帐汗国多次交手的雅盖沃早已学会了蒙古骑兵圆滑的机动战术。虽然深入敌境，但他并不急于和骑士团交手。而是不断的向东迂回，直到认定条顿骑士团人困马乏才挥师进入战场。可以说未曾正面交锋，条顿骑士团便已经在战略上完败于进退从容的雅盖沃这只老狐狸了。

7月14日，两军终于在卢本湖畔的平原之上展开阵势。波兰—立陶宛联军以立陶宛、罗斯、鞑靼骑兵为右翼，波兰骑兵、捷克雇佣兵为左翼。与按国籍、民族编组的对手相比，条顿骑士团以“旗”为单位组成战阵。在相对注重形象的条顿骑士团治下，各自治市、主教区以及雇佣兵的参战单位均有自己的军旗，于是也就出现了文章开头那段彩旗缭乱的景象。

首先交锋的是立陶宛军团和骑士团左翼由普鲁士督军瓦伦罗德指挥的15面战旗所组成的铁骑洪流。身披重甲的条顿骑士团的这次冲锋，可谓是中世纪骑兵战术的巅峰之作。即便是站在波兰人视角的显克微支也不得不感叹道：“‘天主与我们同在！’瓦伦罗德喊道。十字军骑士们放低了矛，开始踏步前进了，但是正像一块岩石从山上滚下来，每时每刻都在集聚着力量，他们也是这样，从慢步变为跑步，又变为奔驰，然后以可怕的速度向前挺进，像雪崩似地无法抑制，准会摧毁挡在路上的一切”。

装备和训练上的巨大落差，使得立陶宛军团在与骑士团的正面交锋中很快便落于下风。显克微支感叹说：“尽管顽强的立陶宛人用尽了力气，也伤不了日耳曼人的皮肤。矛、剑、枪和装着碎石或钉子的木棍，用力敲击着那些铁甲，但都给弹了回来，好像打在岩石上或城墙上一样”。但在战场的另一侧，却是另一番景象：波兰人的马匹和武器虽然逊色一些，但波兰人所受的骑士训练却同骑士团所受的训练一样。波兰骑兵用重型矛枪挡住了骑士团的冲锋，甚至逼得日耳曼人向后退。

经过一番鏖战，双方的战线形成了互相侵蚀的局面。两军交锋的轴线逐渐转移到位于战场中心的波兰—立陶宛联邦中军，条顿骑士团深信只要击溃了雅盖沃及其近卫军，对手必将陷于崩溃。围绕着那面绘有头戴王冠雄鹰的王旗，双方展开了殊死的搏杀。但事实上决定战争胜负的最终还是谁手中握有更多的预备队。失去耐心的条顿骑士团大团长容金根决定投入其手中最后16面战旗。但是他所要面对的却是数以万计如洪流般涌来的波兰武装农民，据说这支生力军出现在战场之上时“整个田野上都闪烁着枪矛、连枷和大镰刀的光芒”。

庞大的战略预备队加上重整旗鼓的立陶宛骑兵，胜利女神的天平最后不可逆转倒向条顿骑士团对手的方向。陷入对手优势兵力合围之下的条顿骑士团，被迫以圆阵自卫，但这种被动的战术只能换来波兰—立陶宛联军更为疯狂的围攻。不久愤怒的波兰人把条顿骑士团的大圆阵击碎成十几个小圈。等到最后波兰人那种可怕而猛烈的攻击又把这些小圈圈打散的时候，战斗也便宣告结束了，剩下的便是一面倒的追剿和屠杀。

到日落时分，条顿骑士团方面几近全军覆没。上午还在其头顶飘扬着的51面旗子，系数落到了胜利者血迹斑斑的手中。但是作为胜利者的雅盖沃却并不感到轻松。毕竟条顿骑士团的武装力量已经覆灭，但其所盘踞的辽阔疆域却并不能一口鲸吞了事，特别是在波兰和立陶宛这对盟友失去了共同敌人后，随时可能分道扬镳。因此在战场上厚葬了老对手——条顿骑士团团长容金根之后，雅盖沃对进一步攻占条顿骑士团总部马尔堡并不热衷。

条顿骑士团的总部所在地马尔堡

1411年，堪堪守住马尔堡的条顿骑士团被迫与雅盖沃议和，签署了《第一次索恩停战和约》。为了维持立陶宛和波兰权力的平衡，雅盖沃并没有在领土问题上狮子大开口，仅仅是收回了此前割让给骑士团的萨莫吉西亚等地区。但是在经济上条顿骑士团却不得不面临一场“大失血”，不仅被俘虏的将士需要用钱赎回，甚至连沦陷的村庄、城镇也需要用真金白银购回。为了筹措这笔巨款，条顿骑士团不得不向治下各贸易城镇和主教区开征重税。这种竭泽而渔的做法，最终激起了普鲁士商贾和骑士阶层的反弹，其秘密组织“蜥蜴同盟”开始暗中与波兰人接洽，寻求摆脱条顿骑士团统治的机会。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