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米琴:仇富、羡富与拒富——《红与黑》中于连的痛苦
法国作家司汤达(Stendhal)的小说《红与黑》(LeRouge et leNoir),是为很多中国读者所熟悉的世界名著。这部小说的主人公于连,是世界上最著名的文学人物之一。他的仇富和羡富心理,在当今社会并不鲜见。不过,于连最终拒绝成为富人,甚至以死来对抗贵族集团,可能让很多当代人难以理解。

  小说一开始,就交代于连有仇富心理:“对于上流社会,他感到的只是仇恨和厌恶。”他所以产生这种仇恨,有诸多原因。

  首先,他出身贫困卑微,受到上流社会人士的歧视。在富人眼里,他只是“乡下人”或“木匠的儿子”,而不是具体的某个人。贵族出身的市长,在决定请于连做家庭教师时就说:“我本来绝不会想到让木工的儿子和我们的孩子在一起”。和他决斗过的贵族子弟,得知他的身份后,也“不愿意人家说他和一个木匠的儿子决斗过”。一位银行家的太太,甚至称他为“粪堆里出生的、傲慢无礼的小东西”。

  于连的仇富心态,也和自卑心理有关。小说提到,“他极其看不起自己”,认为自己是“一个如此不幸、如此遭人蔑视的可怜虫”,总在扮演“愤怒平民的可悲角色”。他的脸上也总有种“持续不断的自卑感带来的严峻”。最初,在市长的妻子德·莱纳夫人身上,他“只看见一个富家女”,因此不能体会出她对他的真心关怀,甚至还认为“她像对待一个工人的儿子那样对待我”。终于被她的真情感动之后,他仍缺乏自信:“可是我这样穷,这样没有教养,这样无知,有时举止这样粗鲁,怎么会激起这样一种爱情呢。”他感到自己没教养与举止粗鲁,都在和富人接触之后。不过,他的自卑感主要来自于家庭出身。一听到“出身高贵”这个词,他就在心里“升起一股憎恶感”。在其它方面,他则十分自傲。他才智超人,有惊人的记忆力,又是本阶层中少有的受过良好教育的青年。所以,他认为自己有潜力成为一个大人物。

  于连仇富,还因为他嫉妒富人。小说写道,他最初见到侯爵儿子时被迷住了,“甚至想不到因为他比自己富有高贵而去嫉妒他、憎恨他”。于连从小就想飞黄腾达,成为有权势、有地位的大人物。可是,他所在的社会,没有给他提供平等竞争的机会。他虽然在私人传授下受过教育,精通拉丁文,但因为缺乏社会关系和金钱而无法获得远大前程。而那些贵族特权阶层的人,却可以轻而易举地得到一切。这使他忿忿不平。他曾感慨:对有钱人来说,生活是一件多么容易的事。

  十九岁时,于连开始有机会和富人的生活近距离接触。他先是做了市长孩子的家庭教师。在他眼里:“维里埃的市长当然一直是世上所有有钱的人和蛮横的人的代表。”在受到市长的侮辱后,他“对有钱人的极端仇恨”差点儿就爆发了。对于一些富人发不义之财,可还受到人们尊敬,他特别气愤。对那个收容所所长,他尤其痛恨:“对廉洁的颂扬多么动听啊!仿佛这是唯一的美德,然而对于一个自从管理穷人的福利之后显然把自己的财产增加了两、三倍的人,却又那样地敬重,那样地阿谀奉承!我敢打赌,他连专供弃儿使用的经费都要捞,而这些可怜的人的苦难是比其他人的苦难更为神圣的!啊!恶魔!恶魔!”

  那时,于连还是一个正直的青年,希望为正义而战。他设想自己做了市长后会“怀着良好的愿望”,把“那些欺骗行为统统除掉!让正义在维里埃取得胜利”。可是不久以后,在那个竞争激烈、充满伪善的神学院里,于连很快就变得虚伪和工于心计了。

  于连最大的变化,发生在为位高权重的侯爵担任秘书之后。他对富人的羡慕,也因为接触到巴黎的顶级贵族生活而达到高潮。一见到富丽堂皇的侯爵府,他就感到心醉神迷。有一次参加某个贵族家的舞会,看到那些不同凡响的豪华装饰,他赞叹不已,“几乎因激动而胆怯起来”。他对侯爵女儿玛蒂尔德的爱慕,最初主要“建立在她王后般的举止和令人赞叹的打扮上。”她衣着的精致趣味和举手投足的优雅,都让他神魂颠倒。作者评论道:“可以肯定地说,一个聪明的乡下人攀上社会上层,最使他感到惊异的莫过于贵族社会的漂亮女人了”。

  于连所在神学院的指导神甫,早就告诉他:“如果您想巴结权贵,那您必将堕入地狱,万劫不复。您可能发迹,那就得损害受苦的人,奉承专区区长、市长,有权有势的人,为其欲望效劳”。可于连到侯爵府后,很快就走上了这条“必将堕入地狱”之路。侯爵想恢复君主专制的政治理念,与于连的雅各宾派民主政治主张大相径庭,可他却忠心耿耿地为侯爵效劳,还学会了利益交换。侯爵要他介绍他认识的一个人,他就提出给自己的父亲谋个职务。侯爵还夸他变成熟了。而于连也忘记自己当初想主持正义的愿望,无意之中办了一件不正义的事。开始他还大吃一惊,但很快就安慰自己:“这没什么。”他认为,自己如果想发迹,还得干出许多这类的事,“而且还得会用动人的漂亮话遮掩起来”。在神学院时,于连还“时常痛苦地自嘲”,自己的行为“不过是一连串的作假”。可现在,他对自己的任何不义行动都能找出借口,以使自己心安理得。他甚至得出结论,要达目的就得不择手段。

  在小说中,与“发迹”或“财富”对立的是爱情。作者在描述德·莱纳夫人时说:“尽管她在那些以财产自傲并只对金钱利益感兴趣的人中间长大,爱情却已经使她的灵魂变得宽宏大量。”于连对玛蒂尔德动了真情之后,也常忘记自己“发迹”或“成功”的野心,甚至将生死都置之度外。在玛蒂尔德冷淡他的那段日子里,“他有好几次想到了自杀”。他对自己说:“让她爱我一个礼拜,仅仅一个礼拜,……然后我就幸福地死去。未来于我何干?生命于我何干?”在玛蒂尔德向侯爵公布了她和于连的恋情及结婚计划后,于连时刻准备着让候爵打死。

  于连对玛蒂尔德的爱有虚荣的成分,而且在隐意识里也有侯爵怀疑的那种“向上爬的庸俗欲望”。比如,侯爵被迫承认于连和女儿的关系时,曾让于连当上了骠骑兵中尉。那时,于连就“已经盘算着三十岁当上司令官”了。可最终,于连在财富和玛蒂尔德之间选择了后者。在收到德·莱纳夫人被迫写的抵毁于连的信后,侯爵曾提出,如果于连“走得远远的,离开法国,最好去美洲,我保证给他一万利弗尔的年金”。于连丝毫没考虑这个能使他一下子成为富人的提议,而是立即采取了向德·莱纳夫人开枪的行动。这个行动赢得玛蒂尔德对他的加倍爱恋,但实际上也是自我毁灭的举动。因为玛蒂尔德和德·莱纳夫人的种种努力,于连本来可以不被毁灭,即得到无罪释放。可是,他坚持宣称自己有蓄意谋杀罪,还拒绝上诉,最终导致被判死刑。这又是为什么呢?

  那一枪彻底消灭了他想飞黄腾达的野心,因此他也就大彻大悟了。他首先悔恨枪击德·莱纳夫人的行为。他本以为,她的信永远毁了他的幸福。可是,现在他不再想“当时孜孜以求的东西了”,对幸福有了新的认识。于连对德·莱纳夫人说:“我们在韦尔吉的树林里散步的时候,我本来可以多么地幸福啊,可是一种强烈的野心却把我带到虚幻之国去了。不是把这近在唇边的可爱的胳膊紧抱在胸前,却让未来的幻想给夺去了;我为了建立巨大的财富,不得不进行数不清的战斗……不,如果您不来监狱看我,我死了还不知道什么是幸福呢。”他认为自己曾“为了闪光的东西抛弃了质朴平常的东西”,而且他那时是“根据时代的风尚行动”。于连也对玛蒂尔德感到悔恨,因为他发现自己真正爱的还是德·莱纳夫人。他也意识到,德·莱纳夫人对他的爱比玛蒂尔德更纯更深,可她有丈夫和孩子。在当时情况下,于连和她的爱情不可能有任何结果。

  于连只求一死,最主要的还是他对整个社会感到彻底失望,而且不愿意再向贵族集团妥协。他说:“我爱过真理,现在它在哪里?……到处都是伪善,至少也是招摇撞骗,甚至那些最有德的人,最伟大的人,也是如此。”在法庭上,他向贵族集团宣布:“我本没有荣幸属于你们那阶级,你们在我身上看到的是一个农民,一个起来反抗他的卑贱命运的农民。”

  临刑前那段日子,于连最担心自己表现出懦弱。他想,如果他缺乏赴死的勇气,“对瓦勒诺们,对维里埃那些平庸的伪君子们来说,这是怎样的胜利啊!他们在法国势力很大,占尽了种种社会利益。至此我至少可以对自己说:他们得到了金钱,的确,一切荣誉都堆在他们身上,而我,我有的是心灵的高尚。”

  瓦勒诺正是那个曾当过收容所所长的暴发户。他靠厚颜无耻和丧尽天良爬到省长高位,还被封为男爵。在那个腐败的社会里,金钱地位和高尚心灵处于对立状态,而于连最终选择了后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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